“沒大沒小的，叫六嫂。”

    趙栩桃花眼含情，看向九娘笑道，心花怒放。恨不得過了冬至就是年，過了年立刻到三月。

    九娘臉上騰地紅了，分別幾個月，這人怎么臉皮越來越厚了。可哪里舍得少看他一眼。兩人目光相交，誰也舍不得轉(zhuǎn)開眼。

    “六嫂——！”殿外倒有人這一聲喚得清脆無比。

    趙梣瞪圓了眼，又是四姐這個壞人，連這個也要跟自己搶。

    九娘給趙栩見了禮，趙栩和趙淺予給向太后行了禮，眾人再重新落座敘話。

    趙梣幾步靠在了九娘身側(cè)，笑瞇瞇地對趙栩道：“六哥想得最周到了，有六嫂照顧我，這三天我肯定精神得很?！?/br>
    九娘再鎮(zhèn)定，也有點坐不住，紅著臉瞪了趙栩一眼，低聲道：“十五郎叫我九姐可好？”

    趙梣眼尖，見趙栩眉頭微挑，小嘴巴拉巴拉：“六嫂六嫂六嫂六嫂?！边B喊了四五聲后：“還是六嫂好聽?！?/br>
    趙淺予白了他一眼，真是幼稚，她才不跟他計較。

    向太后招手，把趙梣喊了回去：“你呀，日后有的叫你六嫂呢。不急?！?/br>
    怎么不急？趙栩眉頭還是挑了兩下，笑意更濃：“今日幾位相公議定了，明年的年號元煦元年，歷法也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契丹、大理、吐蕃、西夏和高麗等國均已上表乞歷法。”

    九娘大喜：“恭喜六哥，賀喜六哥?！贝罄砗屯罗瑲v來沿用大趙歷法，如今契丹、西夏和高麗上表乞歷法，想來是重兵之下都有了稱臣之意，倒是前所未有。

    向太后雙手合十喊了聲祖宗保佑，禁不住落了淚，哽咽道：“先帝有靈，必然高興得很?！?/br>
    不等趙栩開口安慰她，向太后又笑了起來：“看我，這么好的事。對了，元煦這個年號倒是好，是哪位相公提的？”

    趙栩接過趙淺予剝出來的橘子，掰成兩半，遞給身旁的九娘一半：“張子厚提的，諸相公都說好?！?/br>
    九娘接過橘子，兩人手指輕觸，那橘子便停在半空停了一瞬。

    “煦而為陽春，散而為霖雨?！本拍锉荛_趙栩的灼灼目光，柔聲道：“雖有雷霆變法，終將皇恩浩蕩普照大地?！?/br>
    趙栩站了起來：“冬至過后京中便要隨洛陽之變法而行，他們還在后閣等著。我先過去了。阿妧——你們也早些安置，別累著了。”

    向太后道：“六郎你也要留意著些，哪有理得完的政事？勿要太過cao勞了?；貋磉@幾日都只睡了一個時辰，可要不得。別仗著年少耗，日后可就苦了?！?/br>
    趙栩行了一禮：“多謝娘娘體貼兒子。六郎記住了?！?/br>
    “阿予，來看看晚上這膳食單子可要增減什么，你今晚就留在慈寧殿吃飯罷?！毕蛱竽闷鸢干系膯巫?，不經(jīng)意地道：“阿妧去送一送六郎罷?！?/br>
    九娘福了一福，跟在趙栩身后，往殿外而行。

    殿內(nèi)傳來趙梣和趙淺予格格的笑聲。

    趙栩回過頭來，笑聲戛然而止。

    九娘忍住笑，卻不妨被趙栩伸手拉了上前，兩人寬袖交疊，手已經(jīng)被緊緊握住。

    “一起。”趙栩柔聲道，攜了九娘的手，緩步并肩而行。

    慈寧殿新修的門檻比原先還高了三分。趙栩捏了捏九娘的軟嫩小手，低聲囑咐：“這門檻比原來高了三分三，還鑲了銅邊，仔細(xì)裙子?！?/br>
    九娘心頭一顫，原先想要掙脫開他的手，身不由己地緊緊握住那溫暖帶著薄繭的手掌。

    “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何以利吾家。出自《孟子梁惠王章句上》。

    2、香水行：公共洗浴行業(yè)。這個是南宋才出現(xiàn)的。但公共浴室是北宋就有了?！稏|京夢華錄》里記載甜水巷的浴室院名滿京城。

    第358章

    第三百五十八章

    跨過慈寧殿的門檻, 一團(tuán)團(tuán)的飛絮迎面撲進(jìn)廊下隨風(fēng)飛舞, 大部分來不及獻(xiàn)媚就化成了水汽無影無蹤，有些許大朵的沾在人面上衣衫上, 纏綿著不肯消失。

    趙栩接過惜蘭手上的大披風(fēng)：“陪我走幾步。”

    “好。”

    九娘柔聲應(yīng)了, 舒展雙臂，由著趙栩替她將大披風(fēng)穿上。廊下一溜的人均躬身垂首斂目，只有高處的立燈在半空團(tuán)著一圈柔和光暈，霧蒙蒙中看著這對小兒女, 一伸一攏間，情意綿綿。

    因來的時候就落雪, 九娘出門就穿了鹿皮靴子，倒無需再換鞋。她見成墨手中捧著石青色的大披風(fēng), 便伸手取了過來投桃報李：“六哥也加件衣裳。”

    趙栩素來不畏寒, 又嫌肩輿慢，是一路快走過來的, 成墨捧著的大披風(fēng)也就是個樣子從來沒上過身。但見到九娘眼里的關(guān)切, 立刻張開手臂從善如流地穿了。九娘矮了他一個頭, 剛要踮起腳替他理衣襟，趙栩已微微彎下了身子, 雙眼發(fā)亮, 毫不掩飾一臉的笑意。

    被趙栩口鼻呼出的熱氣熏在臉頰上, 想到廊下還站著那許多人，臉頰上剛剛消下去不久的紅霞又騰然而起。九娘手指尖發(fā)燙，眼睛只盯著面前的對襟, 將他頸后的衣領(lǐng)順了順，再攏好衣襟。

    “這衣裳難道比我好看么？”只可耳聞的聲音帶了一絲揶揄和三分撒嬌。

    九娘低低回了他一句：“衣裳上有花?！?/br>
    這件大披風(fēng)對襟上繡著葵花暗紋。

    趙栩見她耳廓都紅了，悶著笑了兩聲，站直了身子。他臉上也有花，心花。

    小黃門剛要開口唱，被成墨瞪了一眼，立刻又閉上了嘴，低下頭去。

    宮燈高舉，蓋傘微斜。趙栩牽著九娘的手，步入漫天飛雪中。成墨帶著眾人自兩側(cè)輕輕跟上，生怕驚擾了他們。

    大內(nèi)還是這個大內(nèi)，宮城還是這個宮城，冬雪亦同往年，可身邊終于多了一個阿妧。一腳下去，未及掃清的半透明薄雪微微凹陷下去，靴子四周就鑲了一道松軟的銀邊。

    兩人身后，延展開的足跡一對一對的煞是整齊，只是大小深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