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節(jié)
蘇瞻冷笑了一聲:“怎么,張相公的手這么長,伸到官家枕邊還不夠,還要伸到我蘇家來么?” 陳太初面容一整,聲音不像,冷冽如冰:“大資此話不妥,還請慎言?!?/br> 蘇昉臉上顯現(xiàn)過一絲難堪,再次深揖到底:“請張相恕罪,家父并無冒犯天顏之意。多謝太初提醒?!?/br> 蘇瞻深深吸了口氣,不再言語。他胸口一團悶火,自昨夜燒到今日,方才見到那少女身著皇后祎衣,頭戴九龍四鳳冠,和皇帝并肩而行。她看見自己了,卻好像沒有看見一樣。胸口的火便焚燒著五臟,疼得不行。 孟妧,誰都能做皇后,你不能。因為,你不是孟妧。可他一個字也不可能說出來。 蘇昉和蘇瞻一前一后,跟著兩個小黃門往崇文院去了。孟彥弼皺了皺眉:“蘇家表舅怪怪的?!?/br> 陳太初和張子厚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無妨?!?/br> 蘇瞻,絕不會冒一點點得罪皇帝的風(fēng)險,蘇昉也絕不會允許他這么做。 *** 帝后升輿,自端禮門入文德殿東上閣門,出文德殿后門如內(nèi)東門降輿。司輿前導(dǎo),帝后一同往福寧殿。按舊例在福寧殿門設(shè)皇后大次,但趙栩卻將寢殿直接用作九娘歇息之地。 臨別前趙栩忍不住再三叮囑:“若是累了,小睡上片刻,千萬別拘束。晡后才行禮。” 一說到睡字,九娘一顆心便漏跳了一拍,慌慌的。 “我不累?!?/br> 趙栩輕笑起來:“不累就好?!?/br> 九娘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什么…….卻已經(jīng)被尚宮和尚儀扶著入了寢殿??缛雽嫷钪畷r,她回過頭,趙栩仍然在原地看著她,見她回頭,朝她點了點頭,笑了起來。 再往前走,繞過十六扇錦繡花卉屏風(fēng),重重疊疊的帷帳之后,入目便是一張前所未見的大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方紹樸:福寧殿那大床從哪里來的? 營造所自豪狀:我們一百多個能工巧匠趕了五個月做出來的。 方紹樸羨慕無比:替我也來同樣的一張床,木頭床可比藤床牢固多了,陛下睿智英明神武天下第一,這床里頭的抽屜正好放我的各□□學(xué)用品,上面還能放書,也能放我的宵夜。最好的是這床頭欄,可以靠啊。給我這床,我可以三個月不下地。 營造所的指揮使意味深長地道:不錯,我們可是經(jīng)過試驗的,綁在這上面,怎么掙木欄桿也不會斷。 方紹樸納悶不已:綁? 藥僮高興地說:太好了,有了這樣的床,紙帳上再也不會蹭滿我家郎君的鼻屎了! 意外不意外? 祝大家晚安。 第374章 第三百七十四章 九娘只覺得頭上的九龍四鳳冠壓得自己兩鬢突突的跳, 立刻垂目看著自己微微移動的蔽膝。 趙栩的那句“不累就好”更顯得意味深長起來。 周尚服、林尚儀和王尚寢等女史均低眉順眼, 簇擁著九娘上了腳踏,在床沿坐了。 “我有些累了?!本拍锶崧暤?。 周尚服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漏刻, 上前行了一禮:“娘娘不如卸了釵冠, 脫下祎衣歇上一歇。官家早有交待,離申時還早,娘娘能小睡上一個時辰?!?/br> “也好?!本拍镄χ酒鹕韥?。眾人復(fù)又簇擁著她到了屏風(fēng)外頭。 離了那張似乎會咬人的大床,九娘才覺得松了一口氣。這許多人圍著她和這床, 她說不出的渾身不自在。 屏風(fēng)外的西窗下,是一張黃花梨夔龍紋長案, 案前兩張烏木包邊龍戲珠紋圓凳。周尚服扶著身穿素紗中單披了真紅長褙子的九娘坐定,輕聲笑道:“日后娘娘便請在這里梳妝, 上頭每一樣物事都是官家親自為娘娘挑選的?!?/br> 九娘抿唇笑了, 伸手取過案上的銅鏡,卻是面九獅奪繡球紋的早唐銅鏡, 并無鎏金, 十分古樸。再看福寧殿的掌飾女史打開的癭木梳妝箱, 箱子里三層格子,只梳子便有玉梳、玳瑁梳、犀角梳, 其他各式梳具俱全, 便連頭油也是她平日用慣的。 “那里頭又是什么?”九娘將銅鏡交給掌飾女史, 指了指一旁的三只一模一樣的梳妝箱。 周尚服親自打開那兩只箱子,笑道:“這是娘娘日常用的飾物箱、胭脂水粉箱,還有官家的釵冠箱。娘娘和官家的飾物單子明日徐司飾會呈給娘娘過目。需要添置什么, 盡管吩咐奴就是?!?/br> 九娘看著箱子里滿當(dāng)當(dāng)?shù)奈锸拢瑹o一不精,無一不美,不由得暗中慚愧起來。平心而論,她花在趙栩身上的心思,真不如趙栩花在她身上這么細致周到。 釵冠卸下,九娘才覺得脖頸都僵硬了,柔聲道:“替我將這妝也卸了吧。晚些只上些胭脂口脂便好?!?/br> 諸位女史皆一愣。 林尚儀屈膝福了一福:“啟稟娘娘,稍后尚有大禮,只怕——。” 九娘看著銅鏡里的自己,聲音淡淡地打斷了她:“無妨。” 周尚服趕緊上前躬身道:“是,娘娘?!?/br> 林尚儀省悟過來,立刻也屈膝行禮吩咐下去。兩位女史帶著四位宮女行了禮躡手躡腳退了出去,稍后又捧著一應(yīng)洗漱物事進來服侍九娘凈面通頭。 待九娘回到里間,眾女史聽她吩咐悉數(shù)退出寢殿,已無一人猶豫,齊齊問安行禮退了出去。 悄無聲息的寢殿中,只余外間的伽南香悠然綿長。九娘長長舒出了一口氣,雙手交疊放在胸前,這才覺得自在了一些。她側(cè)過身又深深吸了口氣,枕上被褥間似乎并沒有趙栩的氣息,想到大婚所用的自然是全新的,九娘有些安心又有些失落,發(fā)現(xiàn)自己這點心思的變化,她拉起被褥將自己蒙了起來,心里亂成了一團。 昨夜她只迷迷糊糊睡了個把時辰,三更不到就被尚宮們請了起來,明明困倦疲憊得厲害,卻怎么也睡不著,心跳也慢不下來,一直不愿細想的那事怎么也壓不下去,索性又慢慢坐了起來,仔細打量起這張床來。和她素日睡的藤床不同,四周多了四根柱子,真紅紗帳外是同色帷帳,四角懸著四顆一樣大小的珠子。床里側(cè)有一排雕著并蒂蓮紋夾萬字紋的抽屜,上頭擺設(shè)著七八個玉碗,里頭裝著棗子花生蓮子等喜慶物。 九娘忍不住輕輕拉開最近的一個抽屜,里頭卻放著幾個玉盒,看著十分眼熟,再一轉(zhuǎn)念,立刻臉熱心跳,砰地將抽屜推了回去,一頭倒在床上閉了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