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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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想到他會殺個回馬槍,他自己可能都沒有料到。 或許是錯覺,他覺得她眼眶泛紅,眼底淡淡的一層,與那朵月下的花極其相似。 “你怎么——” 不等她問話,段宇成的手死死拍在門上,他把門完全打開,趁著氣勢逼問她。 “你真這么想的嗎?” “什么?”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你真肯讓我走嗎?” 羅娜偏開視線,他又拍了一下門,“你看著我!” 他們看著對方,兩人都有將說未說的話,年輕人火氣旺,逼著羅娜先開口。 羅娜的情緒也有點激動。 “不是我肯不肯讓你走,段宇成,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只是個教練,我說得不算。以前我覺得運動員一定得拼,但拼也要適可而止。如果體育帶給你的痛苦遠遠超過快樂,那就不要再練了!” “我沒痛苦?!?/br> “你沒痛苦?你輸給張洪文沒痛苦?你看著毛茂齊去比賽你沒痛苦?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現(xiàn)在什么表情!” 段宇成咬緊牙。 “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 “沒有?!?/br> 他完全不相信。 “都這時候了,你就直說了吧?!?/br> 羅娜目光泫然,視線里的這個男孩,這個她花了無數(shù)心思打磨的運動員,他的眼睛比以往渾濁,大概是因為碰了黑名單上的酒精飲品。 羅娜說:“我不是失望,我只是覺得你沒有我第一次見到時那么耀眼了?!?/br> 炎熱的夏日,熾烈的跑道,那個身著黑金色運動服,讓她忍不住摘下墨鏡看的少年人。她看著他走遠,卻無能為力。 “但我不知道還能為你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對你未來發(fā)展最好。如果你一定要問,這就是我的心里話。” 段宇成抬頭,這回不是錯覺,他真的聽到哽咽的聲音。 樓道里蔓延著無邊的寂靜,樓外偶爾傳來的說話聲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 羅娜抱起手臂,事到如今她也提不起安慰他的力氣了,她低聲說:“你走吧?!?/br> 第三十二章 段宇成忘記了自己是怎么離開羅娜宿舍的。 電話響了好多次, 他渾然不察。最后還是一起等紅燈的路人提醒他才接起。賈士立又一次催他,問他在哪。段宇成環(huán)顧四周, 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在十字路口等了半天了。 他趕去ktv, 里面戰(zhàn)事正酣,男生們合唱的聲音震耳欲聾。 段宇成溜邊坐進沙發(fā)里,盯著屏幕上的mv看。房間里開著彩燈, 天旋地轉(zhuǎn)。這是間大包房,有兩張茶幾, 上面堆滿了零食啤酒和果盤,吃得一片狼藉。 段宇成看了一會, 抽來一瓶啤酒。 他研究了片刻, 開始找瓶起子。 賈士立從段宇成進門后就一直觀察他, 在他拿啤酒的時候, 終于放下麥克風來到他身邊。 “你沒事吧?” 段宇成搖頭,在桌上翻來翻去。 “你要喝酒?” “嗯?!?/br> 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段宇成近期一直很詭異, 賈士立已經(jīng)見怪不怪。“喏,這呢?!彼麕投斡畛烧业狡科鹱樱_了兩瓶啤酒。 段宇成仰頭就喝。 “你慢點啊, 能行嗎你。” 賈士立見過段宇成一杯倒的酒量,被他的架勢嚇到。 “差不多行了, 別喝了。” 段宇成聞若未聞,在高昂的歌曲聲中把一瓶啤酒喝完。他覺得胃里翻江倒海,他的身體本能拒絕酒精, 要把它們吐出去,但段宇成用手使勁捂住嘴,說什么就是不吐。 緩和片刻,他又開了一瓶。 賈士立說:“你真沒事嗎?別喝了吧?!?/br> 段宇成搖頭。 他必須得喝,他需要酒精麻痹自己,讓臉皮變得無限厚,否則他怕等會連道歉的話都未出口就先一步羞愧至死了。 第二瓶酒下肚,段宇成倒在沙發(fā)里,雙眼僵直地看著前方。屏幕上的影像都變成了雪花,視線里開始出現(xiàn)沒有意義的幻影。 賈士立偷偷把施茵拉來,“你看看他,有點不對勁呢?!?/br> 施茵拿了麥給段宇成。 “你要唱歌嗎?唱首歌吧?!?/br> 段宇成迷茫地看向她,緩緩搖頭。 施茵看到他面前的空酒瓶,道:“你喝了兩瓶啤酒?你不是酒精過敏嗎?” 段宇成還是搖頭。 施茵怒目看向賈士立,賈士立無辜道:“又不是我讓他喝的?!?/br> 他們點的啤酒是黑教士,度數(shù)在啤酒里算是高的,常人一瓶下去都有點暈,別說段宇成這種完全不會喝酒的人。他越坐越難受,身體像燒著了一樣,汗毛孔全部張開,太陽xue突突直跳。 好像有兩個人來他面前說話,他沒聽清,腦子發(fā)混。過了一會發(fā)現(xiàn)他們還在說,段宇成噌地一下站起來。 身體像灌了鉛,很沉很沉。 這么多年,他堅持雷打不動早起訓練,好似一個恪守戒律的僧人。他一直以來的自信,和內(nèi)心的踏實,都是來自晨曦的祝福。但如今他背叛了她,他破戒了,她自己邁向泥潭,從此沒了心安。 他蠢得無藥可救。 他到底在這種地方干什么? 段宇成暈頭轉(zhuǎn)向離開包房,賈士立和施茵跟了上去,后來韓岱和胡俊肖也跟了出來。 “怎么了?” “不知道,他不對勁,趕緊攔著點。” 段宇成出了ktv就開始跑,后面同學追了一長串,已經(jīng)快十點了,馬路上車輛還很多,人行道上倒是挺空的。這種空給段宇成提供了便捷,他放縱狂奔,沒出兩分鐘就把同學甩開老遠。 “哎!”胡俊肖在這伙人里算是跑得最快的,就他還能瞄到一點段宇成的背影,他沖他狂喊:“段宇成!別跑!站??!”段宇成根本沒聽見。胡俊肖眼睛尖,看到下一個路口有巡警站崗,急中生智叫道:“警察同志!他偷我錢包!” 結(jié)果段小偷就被警察一個熊抱攔截了。 胡俊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見到警察把段宇成按在地上,連忙解釋:“警察同志,你們輕點……” 他這邊說完,后面幾個人才剛剛跑到。 賈士立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活了我!有這么跑的嗎!” 施茵也跑得滿頭大汗,掐著腰蹲下。 “他怎么、怎么這么能跑……不是喝多了嗎……” 胡俊肖跟警察解釋完,千恩萬謝讓他放了段宇成。警察松了手,段宇成還趴在地上。 賈士立照他后背拍了一拳,“你可真能折磨人?。 ?/br> 施茵說:“給他送回宿舍,讓他睡一覺吧?!?/br> 胡俊肖:“叫車吧,我們肯定抬不動他?!?/br> 在他們討論解決方案期間,只有韓岱仔細觀察著段宇成。 “他哭了。” 大伙的目光都落在段宇成臉上。 可不是哭了么。 段宇成的頭緊貼地面,上面那么多碎石砂礫硌著,也不知道疼。額頭上血管突出,地上已經(jīng)積出一小片水痕。 施茵跪在他身邊,彎腰看他,問道:“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段宇成沒有回答她。 他腦子里充斥著一個人的聲音,她用無力的語氣說——“我只是覺得你沒有我第一次見到時那么耀眼了。” 段宇成緩緩將頭埋得更深,額頭抵著地面,手按在胃上。 他逃了訓練,罵了隊友,無視教練。 他閉上眼睛,又很快睜開。 他慚愧到不敢面對黑暗。 “怎么了?”見他動了,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離得最近的施茵聽到段宇成低沉的聲音。 “我可能快要死了……” 施茵嚇傻了。 “你別亂說啊!” “他說什么了?” “他說他快要死了?!?/br> “?。坑羞@么難受?!” 胡俊肖當機立斷,掏出手機打120,就在接通的一刻,段宇成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目不斜視朝前走,過了一個路口就是一座小橋,小橋橫跨一條人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