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涉及武當(dāng)派，且略帶譏刺。俞蓮舟卻不動聲色，淡淡地道：“龍頭意下如何？”

    蘇夜問道：“那位莫老拳師的孩子呢？可曾僥幸活了下來？”

    俞蓮舟答道：“他藏在衣柜里，沒被敵人發(fā)覺。師弟已經(jīng)將他送往武當(dāng)山，從此以后，他便是武當(dāng)?shù)谄呶坏茏恿?。?/br>
    他見蘇夜關(guān)心那個孩子，不由對她生出好感，卻更加疑惑，不知十二連環(huán)塢和明教混在一起，是否在籌謀對正教不利的計劃。蘇夜卻不理會他的心思，溫言道：“本幫近年來擴張極快，幫中人物難免良莠不齊。有些時候，我知道加入本幫的人居心不良，絕非俠義之士，卻不得不繼續(xù)任用他們，以便盡快控制各幫派。想不到，任我如何嚴(yán)令約束，仍然出了這種事情?！?/br>
    她輕嘆一聲，又拿起那張薄薄的紙，微笑道：“對于令師弟的事，我深表遺憾，請你代我向他致歉。不過，十二連環(huán)塢良莠不齊，也不代表我會讓莠草生長下去，危及本幫利益。俞二俠，你今日來的好巧?！?/br>
    俞蓮舟道：“何巧之有？”

    “我早知辛捷此人狼子野心，無法抵抗本幫的吞并，又不想放棄同流合污得來的富貴。日前，幫中兄弟已奉我之令，將他拿下，送來紅葉渡?！?/br>
    此話一出，不僅俞蓮舟大為驚訝，連楊逍都愕然望向她，似乎沒想到她有著霹靂手段。俞蓮舟脫口問道：“那他人呢？”

    蘇夜淡然說：“他出賣我的行蹤，是本幫叛徒，難道我還能容他活著？昨日，我已經(jīng)開設(shè)刑堂，公開將他處死，并將尸體下葬。你若想看，我可以讓人把棺材挖出來，只過了一天時間，尸體想必尚未腐爛。”

    她容貌美麗，談笑自若，待人十分和氣。俞蓮舟起初還有懷疑之意，認(rèn)為也許她不是龍頭老大，是被人派來，試探自己的來意的重要幫眾，直到此時才心驚不已，沒想到她輕描淡寫間，便說出了處理叛徒的重要大事。尤其她說話時語氣平和，反而讓人覺得冷酷果斷。

    楊逍笑道：“俞二俠不信？”

    俞蓮舟輕哼一聲，道：“龍頭既然這么說了，俞某豈有不信的道理？楊左使，你明教久居西域，始終覬覦中原武林。如今你們兩位公然來往，難道已有合作之意？”

    楊逍仰天長笑，冷冷道：“原來中原門派如此忌憚明教，楊逍只不過恰好在這里出現(xiàn)，便讓武當(dāng)名俠如臨大敵，懷疑中原武林是否要大難臨頭了。陽教主若聽說這件事，不知該有多么高興?！?/br>
    蘇夜笑道：“兩位若要吵架，請先去水寨外面，想領(lǐng)教武當(dāng)?shù)募冴枱o極功也好，想領(lǐng)教楊兄的彈指神通也好，悉隨尊便。俞二俠，你可以放心，本幫暫且不想和任何人合作，也不想聽命于任何人。不過，蘇某喜歡和誰來往，喜歡招待什么人，都不關(guān)別人的事?！?/br>
    她臉上并無怒意，語氣卻漸漸低沉。楊逍深知她的武功，不愿得罪她。俞蓮舟則較為謙和有禮，聽出她的不悅，拱手道：“冒犯了?！?/br>
    蘇夜道：“冒犯不敢當(dāng)。實不相瞞，我的武功心法是道門同流，又一向敬重張真人的為人……”

    十二連環(huán)塢起家以來，幫主武功來歷成謎。江湖上人人都說，這位龍頭老大武功極高，神龍見首不見尾，卻沒幾個人見識過她的武功，因此傳言不停改頭換面，說她是什么的都有。俞蓮舟也剛剛才知道，她練的是道家內(nèi)功，不禁一愣。

    楊逍譏刺道：“你又要修書一封，讓俞二俠帶回去，告訴張真人，你想前往武當(dāng)山討教武功？”

    蘇夜終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說：“的確如此。既然兩位都各退一步，不想在這里動手，那么不妨吃頓晚飯，讓我將信寫完?！?/br>
    俞蓮舟的反應(yīng)竟和楊逍一模一樣，驚疑不定，不知她此話有沒有其他含義。楊逍此言意味深長，隱約露出她要去拜訪陽頂天的意思，似乎表示她當(dāng)真只想討教武功，別無他意。但十二連環(huán)塢絕非正教門派，誰能保證蘇夜言行合一？

    楊逍不以為意，只問：“你先見張三豐，還是先見陽教主？”

    蘇夜笑道：“不怕告訴你們，近日我要動身北上，也許去大都，也許去其他地方，然后直接前往西域昆侖。只怕要等我返回中原，才有機會拜望張真人。”

    俞蓮舟肅然道：“俞某定然將書信帶給家?guī)?，希望能在武?dāng)山上，一睹水道龍頭的風(fēng)采。”

    蘇夜含笑點頭，又想起一件事來，便說：“楊兄，我想和你打聽一件事。明教中，有一位名叫胡青牛的神醫(yī)。如今他在光明頂居住，還是定居中原？”

    第七章

    楊逍愣了一愣，才道：“胡先生一直居于昆侖，多年在山中種藥采藥，悠游自在。不過，他和他師妹成婚在即，似乎想請陽教主主婚，然后帶著他妹子游歷天下，尋找珍稀藥物，并沿路治病救人。你要找他，恐怕不太容易，因為教中兄弟也大多不知他的行蹤?！?/br>
    蘇夜笑道：“胡先生還很年輕吧，不知他醫(yī)術(shù)如何，是否當(dāng)真不負(fù)神醫(yī)之名？”

    楊逍臉色微沉，淡淡道：“他在醫(yī)術(shù)上的天賦，和陽教主在武學(xué)上的相差無幾。龍頭若不信，又何必找他問診？”

    他和俞蓮舟心思相同，均以為十二連環(huán)塢有重要人物受傷得病，所以蘇夜急于尋求名醫(yī)。但她問完后，竟不再關(guān)心胡青牛，笑道：“請恕我言語輕狂。其實我對醫(yī)道也略知一二，難免容易懷疑人家的本事。既然胡先生行蹤不定，那就算了，有緣再見吧。楊舵主，取筆墨給我?！?/br>
    她親自出言款待，俞蓮舟不便拒絕，遂留下吃了一頓晚飯。席間氣氛十分詭異，楊逍數(shù)次用言語試探，想打壓正教弟子的氣勢，都被他一一化解，流露出武當(dāng)非凡的修心養(yǎng)性功夫。蘇夜冷眼旁觀，知道這種心性與武功息息相關(guān)，對張三豐更為佩服。

    兩位客人離開之后，再無不速之客上門。她仍然留在紅葉渡，等了幾天，才等到從太湖回來的夏侯清。他剛回來，她便召來他和兩位信得過的塢主，告知他們自己即將遠行，數(shù)月即回，并親口說出此行路線。

    自她建立十二連環(huán)塢以來，始終留在江南，還是第一次離開這么久，未免使人不安。但她有意培養(yǎng)獨當(dāng)一面的副手，正是為了這一天。夏侯清年過四十，早已成家立業(yè)，比尋常幫眾沉穩(wěn)的多，適合繼任龍頭的位置。

    果不其然，他詫異之余，并不多問，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安排。

    蘇夜收拾行裝，見官府對貢物的追查漸漸松懈下來，官兵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斷定這事再無后患，才動身北上。她渡過長江，暫時不去北方大都，反而朝著西北方向走，日夜兼程，不過用了七八天時間，便從江南晴暖之地，來到了清幽秀美的終南山。

    昔年王重陽創(chuàng)全真教于終南山，盛極一時，但百多年過去，全真教早已風(fēng)流云散。道士死的死，散的散，連重陽宮也被朝廷征為己用，成為祭祀禮拜之地。蘇夜深知重陽宮人才凋零，對它毫無興趣，繞過上山大路，來到終南后山，沿后山小路上山。

    這條小路蜿蜒彎曲，地勢崎嶇，顯然是獵戶走出的土路。蘇夜也不嫌棄它簡陋，回想終南古墓的位置，在林中東繞西繞，不過半天時間，便找到了一條汩汩流動的溪流。

    江南很少下雪，就算下雪，這時也早就化了。但終南山比南方更冷，白雪尚未完全化盡，溪水冰冷刺骨，探手進去，便有趕緊把手伸出來的沖動。

    蘇夜站在溪邊，估摸了一下小溪和古墓的距離，認(rèn)定自己記憶無誤，沿著溪水流動的方向，走向下游，過不多時便一躍而下，沉入水底。

    王重陽曾為當(dāng)年的天下第一高手，全真教托庇在他盛名之下，成為武林正道魁首。但他一死，門下弟子一代不如一代，到尹志平、李志常那一代，全都淪為普普通通的高手，談不上什么名氣。

    然而，當(dāng)世無人知道，重陽宮后山，有一座大饅頭般的古墓。古墓傳人世代隱居，不問世事，反而將前輩的武功傳了下來。

    蘇夜來過古墓，知道古墓正門的“斷龍石”已經(jīng)放下，想要出入，只能從水底走。幸虧她往來多次，得以從山上諸多溪流中辨出這條小溪。而且她玄功已成，不畏寒暑，溪水再冷也只當(dāng)尋常。

    小溪看似普通，水深卻不停上漲，最終漲到一人多高。蘇夜像在陸地上一樣，走在溪底松軟的泥土上，專心辨認(rèn)方向，并閉氣以免窒息。

    過了兩三刻鐘，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進入了地下水域，又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找出一條水下密道，進入密道后，地勢逐漸升高，水也淺了下去。她沒再走多久，就撲的一聲，從水上露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多年后的古墓。

    古墓黑暗幽深，原是王重陽放置抗金兵器物資的倉庫，其中沒有任何照明工具，通道錯綜復(fù)雜，布滿機關(guān)。她一邊運功蒸干衣服，一邊在沒水的地方停住，吐氣開聲，柔聲道：“神雕大俠故人前來拜望，求見古墓主人?！?/br>
    既然故主后代還住在這里，她不愿失禮，因此主動開口求見。古墓穹頂?shù)桶?，房間又多，到處都是厚厚的巖石墻壁，本不應(yīng)產(chǎn)生任何回聲。但她運功說話時，聲音竟然穿透了重重石壁，回蕩在整個古墓之中。

    她連續(xù)說了三遍，便停下了，靜等對方反應(yīng)。過不多時，只見前方遙遙一點燈火，逡巡而來。手持燈籠的人是個年老女子，面目柔和，想來年輕時必是一位美人。她并非獨自前來，手中竟還拉著一個黃衫女童，身后跟著四名仆婦，四名少女，腰間各懸長劍。

    那名女童也就三四歲年紀(jì)，容貌如同明珠美玉，令人望而稱奇。四名少女都各有風(fēng)姿，卻無法與這小女孩相比。

    蘇夜凝視著她們，只見那老婦走到離她三丈處，問道：“小姑娘，你說你是楊祖師的故人？”

    其實，她的確是神雕大俠楊過的故人，但那已經(jīng)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了。任誰見了她的年紀(jì)，都不會相信她認(rèn)識楊過。她心知自己說的不周全，連忙彌補道：“是故人的后人?！?/br>
    楊過昔年交游滿天下，三教九流無不為友，有個把故人之子之女，那絕不稀奇。而且蘇夜容貌明麗綽約，又客客氣氣，主動開口求見，怎么都不像心懷惡意之人。老婦看了她幾眼，已然對她心生好感，淡淡道：“老身姓楊，不知姑娘怎么稱呼，和楊祖師有什么淵源？是誰告訴你古墓入口所在？”

    蘇夜自報姓名后，便開始亂編故事，胡謅“祖師”姓陸名無雙，是神雕大俠的結(jié)義meimei。她對楊過和小龍女知之甚詳，又見過古墓派的武功，為了取信于人，甚至還耍了一套美女拳法。

    那老婦名為楊幽，是這一代的古墓派傳人。每代傳人若無子女，便需要收養(yǎng)孤兒，將本派武功傳下去。自從楊過和小龍女成婚之后，派中的規(guī)矩便被一律廢除。然而，連年兵戎戰(zhàn)禍，古墓傳人又都生性淡泊，竟然繼續(xù)隱居深山，自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這些少女都是楊幽抱回來的孤兒，等她們長大成人，便去留自便。

    蘇夜與她攀談一陣，覺得對方通情達理，很好說話，便直言自己的來意，笑道：“婆婆，我武功已經(jīng)有了小成。但俗話說，百尺竿頭，難做寸進，只有博采眾家之長，才有進步可能，所以不得不周游四海，向各派高手請教。我貿(mào)然拜訪，是想看看古墓中是否還有人住著，順便請求一觀神雕大俠的玄鐵劍法和黯然銷魂掌?！?/br>
    楊過歸隱古墓后，將生平所學(xué)一一謄寫清楚，記錄成冊。他一生所學(xué)極為駁雜，從全真劍法到蛤蟆功無所不包，甚至還有打狗棒法。古墓弟子雖不用竹棒，卻將打狗棒法珍重存放，以免丐幫的傳承中斷。

    古墓弟子可以任意挑選自己想學(xué)的武功，比江湖上任何門派都要自由。

    此時，楊幽看出她內(nèi)力渾厚，武功極高，心中暗暗稱奇，倒也不認(rèn)為她想要搶奪古墓派的絕學(xué)。何況蘇夜知道古墓入口，懂得美女拳法，又對神雕大俠生平了如指掌，并說出陸無雙之名。她再多心，也不會對她的身份起疑。

    她本來想要點頭允準(zhǔn)，卻聽蘇夜笑道：“婆婆若準(zhǔn)我看，那我也用兩套武功作為報答，如何？”

    楊幽奇道：“什么武功？”

    蘇夜微笑道：“驚鴻劍譜，天山六陽掌?！?/br>
    古墓武功典籍存放在練功廳附近，設(shè)下重重機關(guān)保護。楊幽坐擁寶山，并不需要她拿什么武功來交換，但見她態(tài)度誠懇，也就答應(yīng)下來，親自帶她進入書室，任她隨意觀看。

    蘇夜學(xué)了先天功后，內(nèi)功越練越深，又從這本功法中，領(lǐng)悟了道家武學(xué)的本質(zhì)。先天功如璞玉渾金，又如一張未曾著畫的白紙，正因為什么都沒有，才可以幻作世間萬物，開啟道家“先天生太極，太極生兩儀”的奧秘，然后無止盡地演化下去。

    因此，它無所不容，無所不包，可以融合天下所有門派的武功，有海納百川的功效。練此功者武功如何，全看個人造化，見識越廣，眼光越開闊，就越容易學(xué)習(xí)他人的長處，最終成功化出先天八卦，號稱“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

    楊幽承認(rèn)她故人后代的身份，任她觀看古墓典籍，對她的武功修為大為有利。如今她已不需要死記硬背招式，只需琢磨招式背后的本質(zhì)，融合創(chuàng)造者的心境，再將它化為己用。

    玄鐵劍法無堅不摧，黯然銷魂掌凄惻纏綿，除了威力極強，又具有鮮明的個人特色，一看就知道是楊過的武功。前者可彌補她動不動刀走輕靈的弊端，后者則充滿了她暫時沒機會體驗的感情，均具有極高價值。

    與此相比，她反而不太在意九陰真經(jīng)、蛤蟆功等名氣更大的武功，因為她的內(nèi)功早已成形，再去覬覦其他神功，只會弄出四不像的后果。

    蘇夜說到做到，并不貪圖書室中的典籍，仔細看完那兩套武功后，便主動退出門外，將自己許諾的交換條件取出，交給楊幽。在這個時候，她才知道那個黃衫蘿莉名叫楊璧，今年不過四歲，正是楊幽預(yù)訂的古墓派下一代傳人。

    第八章

    蘇夜看著這一老一小，心下大為感慨，覺得自己正在目睹世代更替。也許幾十年后，眼前這個黃衫蘿莉武功大成，將在恰當(dāng)之時出場，為武林解決一場危機。然而，她也可能不問世事，徹底做個隱居古墓的佳人，繼續(xù)絕跡江湖。

    她見到她們之前，還曾想過，是否要將倚天劍托付給古墓后人，此時已經(jīng)改變主意，絕口不提倚天屠龍的事。

    楊幽既然相信她和陸無雙的關(guān)系，便想留她住幾天，盡一盡地主之誼。但蘇夜急欲去大都，只好婉拒她的好意。離開前，她與楊幽談及江湖諸般事務(wù)，發(fā)覺她們對外界并非一無所知，尤為關(guān)心武當(dāng)、少林、峨眉、丐幫等門派的情況，只因生活重心不在江湖，所以消息更新的不夠及時。

    倘若這些門派出事，只怕要等人家上山求援，她們才能得到消息。

    楊幽見她剛從外面進入古墓，顯的很有興趣，仔細問過各派情勢，便點頭微笑道：“既然他們平安無恙，老身也可以放心了?！?/br>
    蘇夜對她心存感激，一一詳細解釋完畢，這才開口辭行。楊幽見她態(tài)度堅決，也不再挽留，重新拿起燈籠，親自送她出去，還贈給她一瓶玉蜂漿。

    直到離別在即，蘇夜才知道，其實古墓已經(jīng)重新修出一條密道，通往終南后山。密道仍然十分隱秘，卻比水底通道方便的多。

    楊幽解釋道，這是因為戰(zhàn)亂年間，過來避難的女子大多不會武功，才不得不重修通道，便于她們出外辦事。雖然古墓主人不禁止弟子出去，但比起外界戰(zhàn)火連天，墓中日子尤顯平和安寧。漸漸的，大多數(shù)女子都變成了宅女，除非必要，否則不想外出生活。

    蘇夜出墓下山時，回首一望，但見暮色蒼茫，群山雋遠，飛鳥時起時落，令人悵然若失。古墓隱在密林中，略微向山下多走幾步，就會失去它的蹤跡。

    它不僅地處偏僻，外表還陰森可怖，能夠有效制止閑雜人等前來sao擾。外面的人認(rèn)為古墓生活氣悶無聊，但對墓中人來說，這里何嘗不是個遠離風(fēng)波和血腥的世外桃源。

    她回頭看了幾次，注視一陣天邊云霞，便沿著來時小路下山，從官道折返北上，前往位于北方的元朝首都——大都。

    這一路上，她拋開對古墓派的印象，專心于新見到的武學(xué)要旨，反復(fù)在腦中思考演練，直至確認(rèn)融會貫通，才覺得心情舒暢，對此行充滿了信心。

    當(dāng)她進入副本世界時，常見到青銅門上出現(xiàn)兩種路線選擇，偶爾有三種，甚至多種，例如“朝廷路線”和“江湖路線”，或者“五岳劍派路線”、“日月神教路線”和“中立江湖路線”。這些并非強制選擇，但為了活著出去，她必須至少完成其中一種的百分之五十。

    因此理論上，她可以同時進行多種路線，可以一邊為朝廷打工，壓制江湖豪杰，一邊在江湖上興風(fēng)作浪，位居高位，最后拿到雙份任務(wù)獎勵。但這種做法束縛太多，又耗費大量心血，耽擱她練武的時間，通常來說，并不值得一試。

    玉佩沒有名字，因為她覺得玉佩上的花紋很像盤龍，便稱其為龍紋玉佩。她向玉佩貫注內(nèi)力，只要達到一定程度，便可進入其中的空間。那空間倒是有個名字，被石臺顯示為“洞天福地”。

    她每進入一個副本世界，少則經(jīng)歷數(shù)年時光，多則十年以上，但出去之后，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世界只過了三個月。只要利用得當(dāng)，那么她的三個月時間，相當(dāng)于他人的幾年或者十幾年，足以保證她少年成名，憑高深武功建立基業(yè)。

    由于武學(xué)修為達到一定程度，才能發(fā)現(xiàn)玉佩的特別之處，所以她起先不知內(nèi)情，后來被紅袖神尼收養(yǎng)，練了兩年內(nèi)功，突然就被玉佩扯入空間，強制進行第一個副本世界。

    自此之后，她深深慶幸命運對她不錯，讓她成為傳說中“自帶金手指的穿越者”，一掃曾經(jīng)淪為小乞丐的凄慘遭遇。而且，她擁有這么大的優(yōu)勢，若不能做出一番事業(yè)，那可當(dāng)真愧對這枚玉佩了。

    即使如此，她也花了不少時間，走了不少彎路，研究如何完成副本世界中的路線。在格局較小的世界里，她可以安心當(dāng)個一鳴驚人的高手，靠武功解決一切。然而，倘若遇到比較麻煩的世界，譬如現(xiàn)在這個，那么她最好迅速建立勢力，盡快掙出江湖中的一席之地。

    她本人也需要豐富經(jīng)驗，應(yīng)對主位面層出不窮的高人和門派，所以一進副本世界，只要沒有特殊情況，她就熟練地來到長江以南，用武功和毒藥控制一個小幫派，自此開始白手起家。

    以眼下的世界為例，朝廷路線當(dāng)然是指投靠元朝廷，獲取榮華富貴，幫忙對付江湖上心存異志的義士；江湖路線則需要招兵買馬，招募心存異志的義士，與朝廷作對，并從中獲利。她可以腐蝕賄賂，也可以公開反抗，總之，她手下的勢力越強大，完成度也越高。

    完成度到達一半之前，青銅門上還會浮現(xiàn)出任務(wù)指示，要她去刺殺某人，奪取某物，或者完成某事。她沒必要非得執(zhí)行這些要求，但一旦執(zhí)行，就會發(fā)現(xiàn)完成度上漲了不少。只要沒有更好的選擇，她仍會優(yōu)先聽取指示，以便爭取更多時間練武。

    此時離期限只有一百多天，她才離開十二連環(huán)塢，進行籌劃好的計劃。倘若她的想法沒錯，那么不僅有好處可拿，完成度也會繼續(xù)上漲。

    當(dāng)今天子為元朝的“泰定帝”，年紀(jì)只有三十多歲，是一位比較年輕的帝王。由于時代正處在元朝中期，民生還算安定，并未出現(xiàn)大批百姓活不下去的情況。

    蘇夜在幾個月前，得知某位天子近臣趁著同僚獲罪的機會，從其家中獲得一柄絕世寶刀。

    所謂絕世寶刀，并不一定是與倚天劍齊名的屠龍刀。然而，據(jù)說這把刀得之于襄陽。那位將軍的先人拿到它后，將它代代相傳，視為傳世珍寶。那么，它是屠龍刀的可能便大大增加了。

    蘇夜本人對刀極感興趣，便在十二連環(huán)塢平穩(wěn)發(fā)展后，離去之前，趕來大都奪取這把寶刀。武俠世界有個好處，那就是武功越高，能做的事情也越多，甚至可以睥睨王侯，在皇宮中自由來去。何況，她這次要去的地方并非皇宮大內(nèi)，而是位于皇城外城的權(quán)臣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