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她塵封了許久的記憶再度鮮活起來。森寒劍氣沖近時(shí)，雷媚難以置信地發(fā)覺，她眉宇間竟浮現(xiàn)幾分懷念，幾分追憶，好像根本沒把她的劍放在心上。

    長街兩邊都在發(fā)生變化。每一扇窗、每一扇門都開了，從中涌出不少伏擊者。又有許多人從街角轉(zhuǎn)出，緩緩前行，卻以長街正中為界限，絕不越雷池一步。兩方人馬保持著這態(tài)度，隔著無形屏障，無聲等待主使者的命令。

    劍尖指向蘇夜胸口，眼見就要穿胸而過。蘇夜飛一般向后退開，讓出雷媚正前方的位置。剎那間電光石火，艷紅刀光破空而至，與長劍硬碰一招。雷媚手臂劇震，自覺不是對手，不得不駭然后退。

    刀光的主人卻沒有追擊，靜靜站在原地，任憑她退回本方陣營之中。

    直到此時(shí)，眾人才能親眼看清他的模樣。

    他本人和“英豪”兩字毫無關(guān)系，滿臉病容，瘦骨嶙峋，竟是個病弱公子。練武之人不畏寒暑，無需應(yīng)季換衣。他卻披著厚厚的狐裘，站的筆直，有種不勝寒冷的姿態(tài)。

    他容貌毫無出奇之處，不丑陋，也絕對不英俊，只有一雙眼睛格外引人注目，似寒星，如鬼火，又像冰山下深埋著的兩簇幽暗火種，透出孤寞冷淡。因?yàn)檫@雙眼睛，他的神情寒傲至極，讓人一看，就忽略了他容貌的平凡。

    他右手握刀，仿佛用力過度，青筋條條綻起，在蒼白的肌膚上尤為鮮明。那柄刀刀鋒透明，刀身緋紅，刀光漾映一片水紅。

    刀是“金風(fēng)細(xì)雨紅袖刀”。人則是統(tǒng)管黑白兩道，統(tǒng)攝正邪兩派，統(tǒng)領(lǐng)官民兩路的金風(fēng)細(xì)雨樓樓主，蘇夢枕。

    蘇夜正好看到他側(cè)臉，只覺他容貌沒有大變，人卻比十年前更加消瘦，連顴骨都凸了出來，不由脫口叫道：“師兄！”

    蘇夢枕沒理她，僅僅用眼角瞥了她一眼，似乎一愣，又將目光收了回去。他無意與蘇夜交談，正對著六分半堂的人，淡淡道：“你們走吧。”

    雷滾中了毒煙后，便木然立在那里，盡管滿臉憤恨，卻動都不動一下，像個被這鬼天氣凍住了的雪人。雷媚用貝齒咬著下唇，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啊眨的，似乎拿不定主意。雷恨森冷地看了蘇夢枕一眼，然后望向蘇夜，冷冷道：“你用毒?！?/br>
    蘇夜道：“嗯？”

    雷恨語氣森然，道：“我是雷恨。你今天這么做，以后我就要從你身上討回這筆債。”

    蘇夢枕面無表情，目光似有不屑之意，卻一言不發(fā)。蘇夜笑道：“好，撿日不如撞日。你出來，和我單打獨(dú)斗?！?/br>
    雷恨當(dāng)然不敢，只好當(dāng)沒聽見。他自己一個人，絕不可能是蘇夜的對手。何況那邊還有個刀法號稱天下第一，人稱“夢枕紅袖第一刀”的蘇夢枕。

    雷媚咬著嘴唇，他也在咬。但他神色猙獰至極，好像要把自己的下唇吞進(jìn)去，看的蘇夜都有些不忍心了。

    忽然之間，雷媚笑了，笑聲如銀鈴般動聽。風(fēng)再大，也掩蓋不住那撩人之意，“有了師兄撐腰，連口氣都不一樣?！?/br>
    蘇夜道：“我一直都是這個口氣。但你們方才追我追的太緊，我沒有機(jī)會說話。”

    雷媚風(fēng)情萬種地瞥了她一眼，笑容愈盛。蘇夢枕不等蘇夜開口，已冷然道：“你們還要我說第二次？”

    他唇邊，忽地浮現(xiàn)出一絲傲慢到了極點(diǎn)的笑意，“雷動天不在，狄飛驚不在，雷損不在，只憑你們幾人，就要在這里與我展開決戰(zhàn)？”

    雷媚不驚不怒，笑道：“蘇公子，你親自趕來這里，親自接走令師妹，還不惜動用‘無發(fā)無天’，那我們又有什么說的？即便狄大堂主在這里，只怕也得暫避鋒芒。今日就算我們栽了，老四，我們走吧！”

    這些人來時(shí)毫無預(yù)兆，去時(shí)也迅捷利落，轉(zhuǎn)眼間，居然就走的干干凈凈。他們一離開，街上一觸即發(fā)的氣氛頓時(shí)松懈。

    緋紅刀光又一閃，斂進(jìn)袖中。蘇夢枕的手也攏進(jìn)了袖子里。也許他真的很怕冷，也許他習(xí)慣了這個姿勢，總之，他轉(zhuǎn)身望向蘇夜時(shí)，蘇夜也已收回青羅刀。

    兩人站在漫天大雪中，默然對視，任憑雪花落滿肩頭，都有種熟悉又陌生、五味雜陳的感覺。

    幾個人從旁緩步走了過來，一個是精悍健壯的大漢，一個是賬房先生般的中年人，一個是陰陽臉的漢子，手中握著一把龍行大刀。另外一個則更年輕些，是個滿臉呆滯迷糊的年輕人，眼睛像沒睡醒似的瞇著，偶爾一翻，便見眸中精光四射。

    賬房先生和善地沖她微笑，顯然在表達(dá)歡迎之情。其他人則面無表情，同時(shí)望向蘇夢枕，等著他的示下。

    蘇夜很熟悉這個師兄，知道他從少年時(shí)就這樣，能用一句話說完的事，絕對不肯用兩句，好像用了兩句話，就會浪費(fèi)他風(fēng)中殘燭般的生命似的。如今時(shí)隔多年，他這脾氣竟半點(diǎn)沒變，真讓她感慨萬千。

    那大漢為他拂去肩上的雪，手中拿著一把油傘，罩在他頭上。蘇夢枕不動聲色，簡短地吐出一個字：“走?！?/br>
    四匹馬拉著一輛大馬車，從前方街角轉(zhuǎn)上長街。馬車裝飾華麗，描金嵌銀，車簾上垂著瓔珞，木質(zhì)錚然生光，一看就知道主人身份不凡。馬車前后，都有精壯武士騎馬陪伴，充當(dāng)馬車護(hù)衛(wèi)，同時(shí)組成顯赫排場，使人不敢小覷車中人。

    蘇夜一看便知，這是風(fēng)雨樓樓主的車馬隊(duì)，頓時(shí)生出些許感動。她跟在蘇夢枕身后，走近馬車，看著大漢為他撩起車簾，請他上車。

    她還在等人家給自己牽匹馬，卻聽蘇夢枕冷淡低沉的聲音從車中傳出，“上來?！?/br>
    她下意識望了大漢一眼，卻見他也在沖自己笑，笑容中只有友善，沒有不耐。不知為什么，她心中感動之余，還有幾分溫馨感覺，便不再猶豫，道了聲謝，輕盈地躍上馬車，鉆進(jìn)車廂中。

    車中地方寬敞，布置的十分舒適，有軟榻，有小幾，還有讓仆役侍立伺候的位置。車廂中央放有一只銅爐，炭火燒的十分旺盛，一進(jìn)去，便覺熱氣撲面而來。但蘇夢枕仍穿著狐裘，毫無脫下來的意思，好像不知道這地方溫度已經(jīng)很高。

    蘇夜坐到他對面，剛剛坐定，便覺大漢攀上車轅位置，低喝一聲。

    馬車啟動了，下方傳來車輪轔轔滾動的聲音。車輪也經(jīng)過特別處理，不曾發(fā)出半點(diǎn)震動。

    她躊躇著正要開口，卻看到他臉色大變。

    蘇夢枕本來面色蒼白，隱隱透出暗青色澤，令每個人都知道他身患重疾，此時(shí)被車中火炭之氣一激，總算添上了幾分血色。但血色尚未褪盡，他便從衣襟里取出一方手帕，捂在嘴上，劇烈嗆咳起來。

    蘇夢枕飽受痼疾所苦，經(jīng)?？人?，隨時(shí)隨地咳嗽，有時(shí)咳嗽到整夜睡不著覺。甚至在他性命攸關(guān)時(shí)，喉嚨處仍會傳來那要命的麻癢感。但是，很少有人忍心聽完他的咳嗽。

    他咳嗽起來的樣子，就像要把五臟六腑一并咳出來似的。他的雙眼充滿血絲，滿臉青筋浮動，連太陽xue都在一鼓一鼓，既撕心裂肺，又猙獰可怖?？韧曛?，帕子上經(jīng)常沾滿他咳出來的血，看上去觸目驚心。

    以蘇夜的定力，哪怕泰山崩于面前，程英忽然變成馬云，她也可以眼都不眨。然而，一聽這熟悉的咳嗽聲，她雙手已不自覺地抓住了衣擺，忘了剛才要說的話。

    蘇夢枕咳完一抬頭，便見她臉上滿是憂慮與憐惜，關(guān)切地凝視著他。這一刻，他清清楚楚記起了小寒山上，那個永遠(yuǎn)用這種目光看著他的小女孩。

    本來還隱約存在的一絲隔閡，忽然就這么消散無蹤。

    蘇夜看著他咳完，看著他將手帕塞回衣服里，才慢慢道：“看來，過了這么多年，你病情并未好轉(zhuǎn)?！?/br>
    蘇夢枕搖搖頭，淡淡道：“更重了。”

    他仍陷在那團(tuán)狐裘里，聲音因劇咳而嘶啞。蘇夜垂下眼睛，又抬起來，一時(shí)竟不知該說什么。蘇夢枕一邊喘息，一邊打量她，忽然道：“你晚了一年?！?/br>
    話甫入耳，蘇夜終于動容。

    在蘇夢枕離開小寒山時(shí)，她曾說過，等她滿了十八歲，就去京城幫他的忙。那時(shí)，蘇夢枕并未拒絕，只說到時(shí)候，他會派人去小寒山接她。

    她當(dāng)然還記得這件事，卻沒想到，蘇夢枕已成一方霸主，權(quán)傾京城，居然也還記得這個承諾。

    第三十八章

    蘇夢枕喘息漸漸平復(fù)，胸膛不再一起一伏。蘇夜方道：“是這樣的，我十八歲時(shí)從家鄉(xiāng)出發(fā)，路上耽擱了很多時(shí)間，一口氣走了一年多，所以這個時(shí)候才到……”

    蘇夢枕瞟了她一眼，也不和她認(rèn)真計(jì)較，只道：“回來了就好。”

    然后，他漫不經(jīng)心地望向那銅爐，“你的刀練的很好，逃跑的本領(lǐng)更好。金風(fēng)細(xì)雨樓和六分半堂都在打探你，竟沒一人能找到你的下落?！?/br>
    蘇夜笑道：“是嗎？你也不錯?！?/br>
    她想蘇夢枕可能懶得理她，因?yàn)樗挚戳怂谎郏朴袩o奈之意，卻什么都沒說。她只好理了理頭發(fā)，以此表示自己非常無辜。雪水沾在她發(fā)間，如同許多晶瑩透亮的珠子，閃著點(diǎn)點(diǎn)晶光。由于炭火熱力夠足，這些水珠很快就蒸發(fā)干凈，仿佛剛才那場雞飛狗跳的追殺。

    她忽然問道：“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蘇夢枕笑了幾聲，微微笑道：“沒有，你沒給我惹麻煩。我每天都要處理麻煩事，你在里面還排不上號?！?/br>
    蘇夜道：“我才不信。你又試圖輕描淡寫，將大事說的微不足道。如果六分半堂每天都死幾個堂主，那又怎會和你勢均力敵。”

    她在師父師兄面前，說話向來十分直接，有什么就說什么。即使師兄身份變了，只要人還是那個人，她的態(tài)度就永遠(yuǎn)不變。蘇夢枕又笑了，笑道：“好吧，你算個不大不小的麻煩。但在六分半堂眼中，你卻是個令人頭疼的麻煩。相比之下，我還占了便宜?！?/br>
    他身體狀況有所好轉(zhuǎn)，卻還倚在軟榻上，又問道：“你把雷滾怎么了？”

    “……雷滾？”

    “就是那個使水火雙流星的莽夫?！?/br>
    蘇夜搖了搖頭，坦然道：“我不知道，要看他內(nèi)功如何。”

    蘇夢枕道：“只能算一般?！?/br>
    “那他的下場也就一般，”蘇夜聲音很低，也很平靜，“我用的毒藥有些特別，對沒有內(nèi)力的常人毫無效果，但內(nèi)力越強(qiáng)，發(fā)作得就越快?！?/br>
    她自有打算，不介意在蘇夢枕面前展現(xiàn)醫(yī)術(shù)，所以暢所欲言，“你肯定注意到了，他中毒之后，站在原地不動。那是因?yàn)樗\(yùn)功化解時(shí)，毒質(zhì)趁機(jī)侵入臟腑，感覺五臟被凍成冰塊，難以移動。如果他立刻收功，后果可能沒這么糟糕?！?/br>
    蘇夢枕八風(fēng)不動，絕無驚訝之色，淡然道：“這是你父母教你的本事？”

    蘇夜這一世的父母早已逝世，所以說什么都行。她隨口應(yīng)道：“是啊?！?/br>
    談話又進(jìn)入僵局，好像已無話可說。但事實(shí)上，他們心里都千頭萬緒，急于找到一個共同話題，急切間又找不出來，只好做出沉吟模樣。蘇夜發(fā)了一會兒呆，才再度開口道：“我的行李和馬都丟了?！?/br>
    蘇夢枕訝然道：“里面有什么重要東西？”

    “什么都沒有，不過有九十多兩銀子?！?/br>
    如果旁人說這些廢話，蘇夢枕早已不再理會。然而，他從少年時(shí)期起，就拿蘇夜毫無辦法，任憑她胡說八道，自己裝作沒聽見。這時(shí)蘇夜沒話找話，反倒更令他覺得熟悉。他眼中的寒冰已徹底融化，卻沒答話，只把手捂在嘴上，輕咳了幾聲。

    他咳嗽完了，慢慢道：“據(jù)我所知，六分半堂死在你手里的成名人物已有三人。雷滾雖然未死，也算死了一半?！?/br>
    他不說“重要”，只說“成名”，說明這些人在他心中，實(shí)在還算不上重要。

    蘇夜總結(jié)道：“所以是三個半人？”

    蘇夢枕搖頭道：“別打岔。你現(xiàn)在來了京城，有雷損和狄飛驚坐鎮(zhèn)，休想以一人之力招惹他們，否則吃虧的人只會是你。方才我不發(fā)動攻擊，正因那里是六分半堂的地面。真動起手來，我也沒有多大把握?！?/br>
    蘇夜見他如此關(guān)照自己，也露出嚴(yán)肅神色，應(yīng)道：“我知道，而且我本就沒想招惹他們，是他們先欺負(fù)別人，我看不過去，才動的手?！?/br>
    蘇夢枕笑道：“這還不叫招惹？”

    他寒星般的雙眼中，始終帶著些許暖意，緊接一句道：“我沒說你不該招惹，你招惹的很好?！?/br>
    蘇夜上車之后，才過了這么一會兒，得到的夸贊就比整個風(fēng)雨樓加在一起還多?？伤救撕翢o自覺，還笑道：“我見過你那位薛西神了，希望他不是冒牌貨。”

    蘇夢枕簡短地道：“他不是?！鳖D了頓，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他倒是被你嚇的不輕?！?/br>
    蘇夜遠(yuǎn)在江南，但對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幾位要緊角色，依舊時(shí)有耳聞。她試探著問道：“他說，你樓中有五大神煞？”

    蘇夢枕道：“不錯，五大神煞負(fù)責(zé)外務(wù)，專門帶人沖鋒陷陣。除此之外，我還有四名親信，稱為‘四無’，等到了樓子里，再向你介紹?！?/br>
    蘇夜忽地扭頭望向車外，笑問道：“那么這位趕車的兄臺……”

    蘇夢枕道：“他叫茶花，和沃夫子一樣，都是我的貼身護(hù)衛(wèi)。”

    蘇夜道：“我能看出來，那么沃夫子就是那位打扮的像賬房先生一樣的大叔？”

    他們說話時(shí)，并未刻意壓低聲音，被茶花聽的清清楚楚。他聽完這話，和沃夫子交換一個眼色，都看到對方神情中的驚訝。只可惜，蘇夜看不到他正臉，所以無法領(lǐng)會他的心情。

    對她而言，蘇夢枕還是蘇夢枕，需要一段時(shí)間，才能完成從“大師兄”到“金風(fēng)細(xì)雨樓樓主”的身份轉(zhuǎn)化。但其他人不這么想，只會認(rèn)為蘇公子對她另眼相看，另眼到過了分。

    蘇夢枕道：“嗯。在此之前，我需要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他的目光陡然又寒了起來，簡直能把人活生生凍住。他幽深的瞳仁仍像兩點(diǎn)幽火，在雙眸深處靜靜燃燒著，就像燃燒他生命的病火。

    蘇夜嘆了口氣，道：“你要問就問，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挺害怕的?！?/br>
    蘇夢枕面無表情，道：“你若懂得害怕，那就好了。你如今無依無靠，又得罪了六分半堂。若你愿意，我可以把你送回小寒山，與師父作伴?；蛘?，你也可以留下來。但留下來，連我也不能絕對保證你的安全，除非……你答應(yīng)不出金風(fēng)細(xì)雨樓，不獨(dú)自進(jìn)入開封府?！?/br>
    蘇夜聽完蘇夢枕的話，居然微微一笑，毫無懼色地道：“師兄你真的了解我嗎？得罪都得罪了，何妨得罪到底。我來投奔你，那就是投奔你，干嗎要回小寒山找?guī)煾?？你要是覺得我無權(quán)無勢，把投奔換成投靠，也行。”

    蘇夢枕注目她片刻，仍然拿她毫無辦法。但與此同時(shí)，他也隱約感到難以遏制的喜悅。

    他看著蘇夜時(shí)，總情不自禁，想起當(dāng)年那個小小的身影。但蘇夜已經(jīng)長大了，刀法靈動犀利，自成一派，人也脫去了童稚之氣，皎麗如月懸中天，明媚如露潤杏花。她有少女的天真，也有成年女子特有的風(fēng)情，與他記憶中的印象一碰，竟令他感到無所適從。

    還好，就算無所適從，也是好的無所適從。他向來想的很多，認(rèn)為江湖上的腥風(fēng)血雨，早晚要摧毀蘇夜還保留著的純真?？伤K究為他而來，讓他不忍之余，按捺不住期待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