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當?shù)氐胤焦僖呀?jīng)待罪卸任,換上了蔡京一黨的親信。自此之后,風雨樓可能再也無法在那里重建分舵。 雙方之間的仇恨,始于理念不同,最終徹底分道揚鑣,勢如水火。它們經(jīng)過多年爭斗,仇怨越結越深,恐怕只有鮮血才能洗清。但是,為了防止兩虎相爭,獵人得利,每次劇斗之后,都會有一小段日子相安無事。 與暫且平靜的江湖局勢相比,宮中波瀾反而更大些。 當今天子崇尚道教,信任方士羽客,對煉丹術極有興趣,甚至自號道君皇帝,夢想面前突然出現(xiàn)神仙一流的人物,帶他超脫凡世,長生不老。 這本是歷代帝王的通病,成為天下之主后,所求者唯有虛無縹緲的長生。糟就糟在,這位天子實際并無分辨賢愚的能力,被蔡京等人投其所好,時時推薦“得道之士”,借此在皇帝身邊安插親信。 所謂神仙、半仙、有道高人,其實只是內(nèi)功極為深湛的江湖高手,內(nèi)功一深,便能作出種種常人難以想象的事。外加他們聰明過人,懂得設置外物,從環(huán)境方面進行配合,如同現(xiàn)代社會的頂級魔術師,將皇帝哄的一愣一愣。 他不懂武功,更不懂障眼法的技巧,認為這群人真能平地飛升,火中取蓮,便對他們言聽計從。蔡黨在外權勢熏天,在內(nèi)有這群高人助陣,自然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不怕沒有后援。 蘇夜聽說,最近皇帝又招了兩名羽士進宮,為他煉制延年益壽的丹藥,卻是王黼所薦。諸葛神侯親自面見皇帝,苦心勸諫,然后惹得皇帝厭煩,碰了滿鼻子灰。 楊無邪定期整理近期情報,交呈蘇夢枕,并向蘇夢枕提出建議。她在旁聽完,只覺諸葛神侯太過迂腐。他是太傅,是神侯,是皇帝親自冊封的國師,卻被鼠輩鉆了空子。 若她是他,一定利用親近天子的機會,先把自己打造成高人,再借勢把后來者搞成邪道妖僧。反正皇帝就吃這一套,不用白不用。 但諸葛神侯為人正直,常懷憂國憂民之心,顯然不愿使用這種手段。她私下想的再多,也只能搖頭嘆息,覺得性格決定命運。 蘇夜回歸后,略作休整,即刻著手于迷天盟之事,正式開始動作。迷天盟轉入地下活動已久,在京城還占有少許地盤。但七名圣主身份行蹤成謎,極少在人前現(xiàn)身,即便現(xiàn)身,也身著罩袍,頭戴斗笠,就像好幾個老刀把子同時出現(xiàn)。 她遣出塢中精銳,打探他們的地盤劃分,以及盟中重要角色,同時又利用白樓的情報,與自己得到的信息相互印證,測試十二連環(huán)塢的行動和情報能力。 即便方應看心比天高,智比海深,也萬難想象五湖龍王做這件事時,竟然如此輕易。她都不需要費什么力氣,只要稍微流露對迷天盟的興趣,問一句“他們的七圣主是誰”,楊無邪便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嫌楊無邪不夠有趣,還可以去問蘇夢枕。蘇夢枕對她的信任從未消退,見她有興趣,反倒求之不得。她剛開口,他就樂意給她講上一個時辰。 他親口講述了關七與雷損的關系,關七心智失常之謎,還有迷天盟的圣主身份。最令蘇夜驚訝的是,他像泄露雷媚身份一樣,說出了迷天盟中的金風細雨樓臥底。 蘇夜這才知道,大圣主“不老神仙”顏鶴發(fā),二圣主“意中無人”朱小腰,已經(jīng)投靠了金風細雨樓,成為蘇夢枕的人。但迷天盟中,尚有六分半堂安插的力量,以及誰都不附屬,只關照關七,得到關七無限信任的五圣主、六圣主。 三方力量對沖,顏、朱二人亦無可奈何,只能堅守迷天盟,監(jiān)視已經(jīng)失常了的關七。 正如蘇夜所料,這樣的關七仍然極為可怕,以致蘇夢枕親口承認,如果不與雷損聯(lián)手,他也無法擊敗他。 蘇夜聽的極為仔細,聽完之后,不由在心里大罵方應看,恨不得把他扔到關七面前,旁觀他被追殺的英姿。坦白說,她想立威,關七的確是最為優(yōu)異的選擇。一旦她擊敗關七,就證明她的武功遠在蘇、雷兩人之上,令他們心生忌憚,不敢輕舉妄動,一如不敢對迷天盟輕舉妄動。 然而,她實在沒有任何把握。從蘇夢枕的謹慎態(tài)度上看,落敗者更可能是她。 方應看的目的昭然若揭,那就是利用這位隱藏在迷天盟中的絕世高手,逼出五湖龍王的真身。倘若五湖龍王不幸戰(zhàn)死,那么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方應看做事就是這樣,無論得到何種結果,都對他有利,無論出了何種岔子,都與他無關。 她沉思過后,仍然決定按照他的要求,去和關七會面。她做了這么多準備,正是為了這一天。難道以她的武功,不能擊敗他,連逃走也做不到? 最多當眾揭開自己身份,請求金風細雨樓的援助。關七畢竟是蘇夢枕深深忌憚的人物,也算不上丟了臉面。 她對方應看頗為不滿,卻沒表露在外,只告訴了程靈素她們,控訴這個盟友何等坑爹。程靈素聽完之后,輕飄飄一句“總比諸葛神侯用處大些”,又把她原封不動打了回來。 她忙著籌備進攻計劃,加強與京師各派的接觸聯(lián)系。期間,蘇夢枕忽然將她叫去,詢問她愿不愿意醫(yī)治金風細雨樓之外的人。 蘇夜愣了愣,隨即笑道:“為什么不愿意?你要我治誰?” 蘇夢枕見她答的如此爽快,心情似乎很好,亦笑道:“四大名捕的老四,冷血?!?/br> 蘇夜剛剛才愣住,現(xiàn)在又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刻意將她與神侯府拉上關系。須知神侯府一脈均為六扇門中人,有官職在身,不便與江湖人物深入交往。如果無人牽線搭橋,十二連環(huán)塢也很難正常與他們來往。 蘇夢枕與神侯府向來親近,配合四大名捕的緝捕行動,發(fā)現(xiàn)手下作jian犯科,也會主動將人交給官府處置。此時,他又想讓她出手,在醫(yī)術上賣個人情,仔細想一想,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 第八十六章 他無非認為,蘇夜初來乍到, 毫無根基, 只是一張陌生面孔, 談不上什么江湖地位。不如讓她先結識京中各派勢力,至少混個臉熟。結識之后, 她再立幾次功勞,趁勢登上副樓主之位,風雨樓內(nèi)外就都沒什么話說了。 蘇夢枕此舉煞費苦心, 就算沒有這個目的, 也有助于她熟悉整個開封府。 他一邊囑咐楊無邪, 為她介紹所有她感興趣,或沒興趣的事情, 一邊親自指點, 給她提供種種便利。他讓她與十二連環(huán)塢交接來往, 固然有程英對她感興趣的原因, 也是先讓她試著接觸江湖上的重要幫派。 如今,他又把神侯府推到她面前, 顯然準備要她和官府搭上關系。日后若有事發(fā)生, 她和神侯府也好說話。 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的確已經(jīng)考慮的十分周全, 任何人都挑不出任何不是。 蘇夜這次回來, 心思已發(fā)生了些許變化,并未對此一味推拒。她本人確實需要契機,結識一些以前無甚要緊, 在京中卻有地位的人。 程英曾勸過她,要她不必和風雨樓劃清界限。她覺得蘇夢枕對蘇夜仁至義盡,一直信任倚重。蘇夜為人素來磊落,絕對不會辜負這種倚重。雙方早晚要結盟,她又注定不會背叛,那么何妨稍微幫幫金風細雨樓的忙,雖說不必主動,卻也不必拒絕送上門來的麻煩事。 蘇夜聽完之后,深以為是。不過,真正改變她想法的,還是蘇夢枕的為人。 蘇夢枕再怎么雄才大略,在她眼中,也不過是無數(shù)個梟雄中的一個,不值另眼相看。但她赫然發(fā)現(xiàn),在他手下做事,有著另外無數(shù)梟雄都難以提供的好處。那就是他從不疑忌下屬,任憑他們盡力發(fā)揮才干。 很多蠢貨一見下屬文武雙全,謀略過人,就覺得自己的屁股在椅子上坐不安穩(wěn)了,抑或作出種種限制,從旁敲打,抑或先下手為強,將“威脅”暗中害死。 其實一個人若有野心,無論是否表露在外,野心就在那里。他因首領的強硬態(tài)度而深深隱藏,反而更難察覺。大多數(shù)背后捅刀的人,表面都謙卑恭敬,讓人全然不會懷疑。 簡單地說,疑神疑鬼,唯我獨尊,硬逼著出色的下屬表現(xiàn)的沒那么出色,并非很好的策略。 話雖這么說,身為一方之主,想做到徹底沒有疑慮,其實難得至極。蘇夜暗忖自己也做不到,她不會打壓任何人,卻絕對會心生懷疑,暗中提防,時時準備應對來自內(nèi)部的威脅。 她迄今見到的人里,也就蘇夢枕能言行合一,說不懷疑就不懷疑。 他對下屬尚且如此,對她想必可以更加寬容。她揭開真實身份后,縱然令他態(tài)度轉變,也不會轉變到惱羞成怒,覺得她心懷叵測的地步。只要不出意外,雙方應當會成為勢均力敵的盟友,而非勢均力敵的敵人。 更何況,蘇夢枕看待十二連環(huán)塢,始終欣賞多,野心少。即使他有吞并它的意圖,也不可能視它為寇仇,非要全殲她手下幫眾。 他的態(tài)度和人格魅力擺在那里,令蘇夜逐漸軟化。蘇夜每念及他對她的好處,心中總有些感動。她一直覺得,這世上的人不知怎么回事,經(jīng)常兩面三刀,見面時滿面笑容,回頭就肆意反水。但她同樣覺得,蘇夢枕不一樣。。 因此,他剛提出要求,她就很痛快地答應下來,同意醫(yī)治冷血。 只可惜蘇夢枕不知道,四大名捕作為她確認的好人團體,已多次承她人情。仔細算算,他們欠她的人情差不多也有十次了。她暫時沒有用到他們的機會,又覺得他們沒有什么政局影響力,遲遲沒有挑明而已。 如今給冷血看看病,治治傷,只不過把人情再往上加一次,也沒什么值得一提的。 她答應過后,笑問道:“要我去神侯府嗎?我久仰神侯府名捕大名,早就想親眼見見他們了??上拇竺豆珓彰β?,總是在外緝捕辦案,留在京城里的時候反而很少?!?/br> 蘇夢枕淡淡道:“是你救他,不是他救你。既然你答應,少則一日,多則兩三天,冷血便會來樓子里走一趟。” 蘇夜微微一笑,道:“好?!?/br> 她本來以為,諸葛神侯武功深不可測,醫(yī)術也應出神入化,怎會有他解不了的毒藥,需要她出手幫忙?無非是因為,他明白蘇夢枕的用意,順水推舟,同意結下這交情。 然而,等她親眼見到冷血,聽說他所中的毒,才知道這件事并非完全的順水推舟。此毒并非出自唐門、溫家、言家、何家等老牌用毒勢力,而是出自苗疆,毒蠱合一,在中原極為罕見。 冷血追捕殺人兇犯,一直追至云南大理一帶,不想那人騙了善使五毒的苗女,將冷血說成為虎作倀,專門替jian臣清除異己的走狗,騙了她幾樣稀罕的蠱,用來對付追兵。他伏法之后,冷血自覺沒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以為毒性已出,便動身回京復命。 但蠱蟲潛伏期極長,有時甚至在十多年后才破卵而出,致人死命,致使受害者自以為得了奇病,無法對癥下藥。他回京后不到一個月,便深受其害。 雖說諸葛神侯想出辦法,暫時解決了這麻煩。但蠱蟲總也不能盡除,隔一段時間,便反復一次。如果哪一天在劇斗中發(fā)作,就有可能送掉他的性命。 蘇夜行,自然最好不過。若她也束手無策,那他只能再到苗疆一行,向苗寨尋求除蠱的藥方了。 十二連環(huán)塢奉蘇夜之命,為四大名捕行事提供方便。但陰差陽錯之下,她從未親自出手幫忙,也沒機會見到他們本人。直到這一次,才趁著蘇夢枕把她推出去的機會,與冷血見上了一面。 冷血在四大名捕中,排名最后,年紀最輕,比大師兄無情還小著幾歲。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英俊、冷傲、孤僻、堅忍,如獵豹般矯捷。 他衣著樸素,腰上掛著一把又細又薄的長劍,十分鋒利,卻沒有劍鞘。面對陌生人時,他向來沉默寡言,即便說話,態(tài)度也十分嚴肅,極少和人家說笑,容易讓人誤會他個性冷酷。但和他熟悉之后,便會發(fā)現(xiàn)他面冷心熱,有時還會流露心志上的脆弱之處。 蘇夜對他倒沒什么無解,比他更冷酷,更少言的人,她也不是沒有見過。而且他們剛剛認識,態(tài)度本就既客氣,又冷淡?;笮彰?,冷血端端正正坐下,等待她的診斷。 他前來求醫(yī),雖然只是試試,卻不像有些無聊人那樣,刻意隱瞞傷情,測驗蘇夜的本事。他一落座,就用簡單的話語,將蠱蟲的來歷,中蠱的時間,包括諸葛神侯的處理方法都說了出來,以備蘇夜參考。 蘇夜喜歡他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有意和他多說兩句,好歹也算認識一場。 她像為蘇夢枕驅(qū)毒時那樣,以三根手指搭上冷血脈門,說聲得罪,便將游絲般的真氣注入進去,試探蠱蟲休眠時的位置。 兩人借此機會,交談了幾句,卻都是公事,一個問諸葛神侯好,一個問蘇樓主還平安嗎,別提多么無聊了。說完這些廢話,她才微笑著問道:“冷四爺,雖說我們初次見面,也不必太過拘謹。我對苗疆毒物不太熟悉,可能得花上一段時間。不知六扇門中,最近有沒有什么奇聞異事,可否說給我聽聽?” 她誠心與人結識時,很少有人不喜歡她,因為她人長的太美,笑起來更美,又知道察言觀色,隨時挑選令人家高興的話說。何況,她本人性格也還可以,大部分時間里,不必刻意討好,就足以讓和她說話的人如沐春風。 她若像尋常女孩子那樣,或活潑嬌蠻,或溫順柔靜,冷血也許還應付不來。但她一開口,就讓他講幾件六扇門的事,正是他較為熟悉的領域。他遲疑了一會兒,也覺得枯坐無味,居然認真對待她的要求,回想近期發(fā)生的重要大事,挑選不涉及他人隱私的,一件件說了出來。 蘇夜一直好奇,六扇門中最德高望重的是諸葛神侯,掌握用刑問案大權的卻是刑部老總朱月明。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如何相處,又如何配合工作? 同時,眾所周知,捕快與捕快也各不相同,有一心為公、勤謹辦差的好人,也有弄權謀私、作惡多端的惡棍,堪稱涇渭分明。她對六扇門早已懷有很大興趣,恰好遇上冷血這個當事人,便率先打開話題,想聽聽他對他們的看法。 這只是隨口閑聊,并沒什么特殊目的。但冷血說著說著,竟也逐漸說到引起她注意的事情。 四大名捕聲名遠揚,卻非唯一出名的捕快。他們頭上,還有“三絕神捕”,即“神捕”柳激煙,“捕王”李玄衣和“捕神”劉獨峰。其中,又以劉獨峰資歷最老,名氣最大,是諸葛先生師弟一輩的人物。四大名捕撿了他,也得叫聲前輩。 他生于世家,老于官場,一生享受榮華富貴,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最奇的是,他既能維護正義,又能和權臣交好,做到兩面不得罪。 然而,如今他年紀越來越大,厭倦了官場上的無形爭斗和武林中的血腥殺戮,想要挑選幾件重案破了,然后開口辭官,風風光光地歸隱山林,自此過上清閑日子。 諸葛神侯知道他的打算,覺得這是件好事,并未多說什么,更沒去請他再留幾年。但樹欲靜而風不止,劉獨峰盤算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幾位知交好友卻遭難下獄,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來。 第八十七章 四大名捕與劉獨峰并無交情,平時縱有少許來往, 也均出于公事。冷血提及此事, 無非是覺得jian相當?shù)? 好人難以立足存身,連想要辭官榮養(yǎng)的人, 都無法逃過他們的刁難。 比起他,蘇夜想的卻更深一層,總覺得這是其他壞事的前兆。如果由她來主導, 那么她勢必會把獄中官員當作籌碼, 威脅劉獨峰去做某件他不情愿的事情。她很想知道壞事的具體內(nèi)容, 但冷血所知有限,只能從別的途徑著手。 她聽完之后, 隨即感嘆道:“其實神侯做事, 未免太過保守。若我是他, 肯定趕緊拉朋結黨, 互為奧援,這樣才能和蔡黨相抗。如今神侯勢力比不上蔡京, 討人喜歡的本事比不上蔡京, 對局勢的掌控力更難相提并論, 長此以往, 于國事有何好處?” 冷血不屑地哼了一聲, 淡淡道:“拉朋結黨有何好處?只會連累人家而已。普通清流官員本就犯忌,若成了世叔的臂援,立刻會變作蔡黨的眼中釘, 自此惹禍上身。倒不如各干各的,更容易自保。” 蘇夜一笑,笑道:“這個么,要看你們究竟想達成目的,做成心中想做的事,還是更珍惜自身清譽了?!?/br> 冷血皺眉道:“此話何解?” 蘇夜道:“我只是想說,世上有很多事并不遵循道理而行。人人都知道,天子應該英明睿智,撫化天下,當今圣上卻是那個樣子。朝中官員應該清廉正直,為民做主,蔡京、童貫等人卻恰好相反。對非常之人,理應用非常手段。而非常手段亦有不同,并非要人淪喪良心做事,所以我才說神侯太保守,我……好了,找到了?!?/br> 世間毒物何止萬千種,卻均為死物,無非毒水、毒粉、毒膏、毒霧、毒煙之類。苗疆蠱毒之所以難惹,正因苗人別出心裁,以活物育蠱傷人。蠱蟲進入人身,極為難以察覺。它們通常不過頭發(fā)粗細,寸許長短,輕若無物,唯有武功高絕,才能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勁。 她與冷血東拉西扯,總算找到蠱蟲所在位置,以細絲般的勁力縛住了它。冷血說話說了半天,險些忘了她在做什么,一愣之下,才想起這句話是在說蠱蟲,頓時極為驚訝。 蘇夜右手搭脈,左手微微一動,有一道絲線一樣的勁氣,從她指尖射了出來,在冷血皮膚上碰出一個針尖大小的傷口。 冷血不明白她的用意,又愣了一愣,只見她神色凝重,聚精會神,甚至無暇分心說話。傷口處,水滴般的血珠不斷外溢,一滴滴地沿著他手臂流了下來。 他不怕受傷,不怕流血,何況這實在算不上流血,只是覺的有些奇怪,因而面露驚訝。 在他心里,諸葛神侯做不到的事,別人應該也做不到,所以他本來已想放棄,重回苗寨求助,此時赫然發(fā)覺,蘇夜竟然頗有幾分把握。 蘇夜可以將蠱蟲碎尸萬段,卻怕蟲身毒素進入血液,更加麻煩,只好小心控制那團內(nèi)息,裹著蠱蟲在血中四處游走。她對內(nèi)力的掌控精妙之至,仍花了一炷香時間,才將它移動到皮膚破損處,左手輕按傷口,微一使力,活像面團粘住了頭發(fā),將那氣團抽了出來。 直至此時,傷口血流速度才稍稍加快,從針刺傷口變成了擦傷。蘇夜俯身一看,旋即從血中拈起一個發(fā)絲般的東西,微笑道:“就是它?!?/br> 倘若冷血目力稍差一點,根本看不到她手上拿著什么。他盯著它看了半天,見它身體向上蜷曲,顯然是只活生生的蟲子,才長出一口氣,誠懇地道:“多謝?!?/br> 蘇夜道:“你要謝,就去謝我?guī)熜职伞@渌臓?,你回去之后,請?zhí)嫖蚁蛏窈罴澳闳粠熜謫柡?。以后你們?nèi)粲新闊?,盡管來找我。我對你們的俠聲清名,向來很是敬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