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蘇夢枕做好朝廷來人的準(zhǔn)備,她也一樣。果不其然, 第三天上午時分,方應(yīng)看乘馬車抵達(dá)風(fēng)雨樓,前來探視蘇公子的傷。等他發(fā)現(xiàn)蘇公子性命無虞,立即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口稱恭喜,然后希望見一見蘇夜。 神通侯召喚,蘇夜不得不去,于是掛上笑容,前去見他。令她意外的是,方應(yīng)看此行,未帶六大刀王中的任何一人,更未向她追究責(zé)任,問她為何殺死苗八方與彭尖。 他道歉,風(fēng)度翩翩、態(tài)度誠懇地道歉,說話十分謙恭有禮,還是當(dāng)著蘇夢枕的面。 他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尤其他身處廟堂之上,每日與太師、丞相、太尉、司馬等人打交道。有些時候,他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無奈作出違心之事,怎么好意思怪姑娘呢?他說,姑娘難道沒發(fā)現(xiàn),八大刀王八去其四,以黑布蒙面,正是希望抹消真實身份,動起手來不必顧忌? 蘇夜每聽一句,就在心里嘴角一抽,同時好想抽他兩下。這番說辭固然完美無缺,盡顯方小猴大度容忍人的雅量,但潛臺詞著實值得深思。 她忍了又忍,終是沒能忍住,笑道:“照這么說,要是姑娘被刀王殺了,公子也不能怪你吧!” 那時方應(yīng)看正色道:“姑娘乃紅袖神尼之徒,人長的美,刀卻比人更美,怎會輸給別人。被刀王殺了云云,那是和在下開的玩笑了?!?/br> 說完之后,他又讓人送上賠禮,分別是出自盛香齋的衣裙、出自多寶齋的首飾。聽說這兩家名店,只做官宦女眷生意,輕易不收新客人。方小侯出手,禮物價值亦是不菲。 蘇夢枕在旁看著,心中作何感想,她實在不得而知。事實上,她本人有什么想法,也很難說清。她一邊擠出笑容,一邊收下禮物,口稱既往不咎,大家以后還是好朋友。但是,若她直覺無差,方應(yīng)看八成對她生出了興趣。 而且是種無法說清善意居多,還是惡意居多的興趣。 與此同時,她發(fā)覺自己對他的興趣亦日益濃厚。她總覺得,只有他身邊的心腹親信、死黨朋友,才能看出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假如說,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個親近他的機會,她應(yīng)該不會拒絕。 方應(yīng)看走后,朝廷再未派來其他使者,似是想把這件事輕輕揭過。苦水鋪被燒毀的房屋,正在大興土木,得到了妥善修繕。不知等修好那天,六分半堂是否會繼續(xù)把堂口設(shè)在這里。 她在分舵大門前嘆了口氣,把方應(yīng)看擠出腦海,施施然邁進(jìn)大門。 這次總管找她,是因為有件必須她做的事情。她剛落座,和沈落雁打了聲招呼,正要問她感想,就聽程英道:“神油爺爺要見你,約好的時間是一個時辰后?!?/br> “……誰?” 程英笑道:“神油爺爺,葉云滅。兩天前,他大搖大擺走到附近,隨便抓著一個人自報家門,非要見我們不可。我去見了,他卻說我不能做主,當(dāng)場求見五湖龍王?!?/br> “笑看濤生云滅”、“多指橫刀七發(fā)”六大高手里,蘇夜剛見過“笑看”,一心想找“多指”,結(jié)果又有機會見到“云滅”,不能不說非常湊巧。 濤生云滅連在一起,指的是“驚濤書生”吳其榮,和“神油爺爺”葉云滅。后者有這么一個綽號,理由直接到不能再直接——他每天都需要使用天竺神油,而且年紀(jì)已經(jīng)不輕。 葉云滅名聲大,實際也是個奇人。他的奇,表現(xiàn)在他驚人的拳法武功,還在他無比坎坷的前半生。 他練武練了一生,期間走了大半生彎路。他先苦心修煉內(nèi)功,發(fā)現(xiàn)自己沒天分,改練刀法,發(fā)現(xiàn)仍然沒天分,再轉(zhuǎn)去練了三年槍法,目睹諸葛先生的“驚艷一槍”后,自信心受到毀滅性打擊,索性棄武從文,連讀七八年,毫無成就可言。 到了這時,他已是個中年人,已自證讀書不成,只得重新拾起武功,改為學(xué)劍三年。三年后,他斷定自己在劍法上不可能大成,頹廢不已,卻于同一時間,發(fā)現(xiàn)自己在掌法領(lǐng)域很有天賦。 人到中年才找到合適的工作,并沒什么奇怪。他的不幸體現(xiàn)在,他偏偏遇上了驚濤書生,一個年紀(jì)比他輕,掌法比他好的高手。 吳其榮用“活色生香掌”,對付葉云滅的“失足掌”,擊敗了他。自此,葉云滅與吳其榮勢不兩立。吳其榮練掌法,他就去練拳法,赫然發(fā)現(xiàn)拳法更適合自己,于是苦苦浸yin多年,最后練成了一套“失手拳”。 他與驚濤書生進(jìn)行第二次決戰(zhàn),結(jié)局是兩敗俱傷,誰都沒能占到便宜。 他打了個平手,找回了顏面,長久以來的憋屈,終于發(fā)泄殆盡。可是,他在此戰(zhàn)中受了重傷。吳其榮掌勁奇異,造成的傷勢也很奇特。他必須口服、外搽一種來自天竺的藥油,才能避免傷口復(fù)發(fā)。 藥油味道很重,有股咸魚般的腥臭味,服下之后,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異味,如同他這輩子從未洗過澡。葉云滅愛面子,喜歡塑造有威儀的形象,只得使用大量香料,壓住這股味道。但遇上鼻子靈便的人,異味仍揮之不去,別提多么明顯了。 香料本就很貴重,藥油更是出人意料的昂貴。他日日使用,金銀花的如同流水。他平時賺的錢,都用在這兩樣上,甚至無法拿來享受人生。 因此他樹立了新的理想,那就是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 他毫無文采可言,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武略上。怎奈造化弄人,他偏偏沒多少耐心,沒多少頭腦,做不到開宗立派,成為一方霸主。何況,當(dāng)今武林有沒有位置給他做霸主,也很值得商榷。 最好、最方便、最能唬人的路,自然是“習(xí)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但葉云滅出身寒微,不得其門而入,渴望一展抱負(fù),卻不知抱負(fù)需不需要他。 一言以蔽之,他巴結(jié)不上權(quán)臣豪門,又想要錢,那么除了去偷、去搶,就只能打江湖勢力的主意。 程英柔聲細(xì)語,待他細(xì)致客氣,處處照拂他的感受,使他有著如同春風(fēng)拂面的感覺。他活像找到了知己,不顧對面的人是十二連環(huán)塢總管,與他第一次見面,竟把滿腹苦水一傾而出,從自身的苦衷,說到吳其榮的不是東西,當(dāng)然,也提到為什么前來求見龍王。 原因有兩個,一是為了錢。十二連環(huán)塢財大氣粗,向來天下聞名,勝過不擇手段的六分半堂,更不用說規(guī)規(guī)矩矩做生意的金風(fēng)細(xì)雨樓。葉云滅要錢,需要一個長期而穩(wěn)定的供錢渠道,毫無疑問比較喜歡土豪勢力。 第一個原因最根本,第二個原因最重要。他從來不想得罪任何人,思考良久,不知該把自己賣給誰,卻在這個時候,聽到雷損拉攏驚濤書生的流言。有人禮聘他仇人,沒人禮聘他。他頓時暴跳如雷,當(dāng)即橫下心,找上十二連環(huán)塢的門楣。 驚濤、云滅做了很久對頭,所以葉云滅添油加醋,把吳驚濤形容的十分不堪。不過,十分不堪里頭,少說有六分是真的。 在此之前,驚濤書生居然也有意加入十二連環(huán)塢。他向來很欣賞、呵護(hù)、體貼美人,既然這里美女如云,且一個個才貌雙全,一下子成了他心中的天堂。若非五湖龍王面目模糊,在北方實力受限,他說不定已按捺不住,上門看看能否討到好處。 這可能是造謠,可能是事實。吳驚濤怎么想,已經(jīng)不再重要。以雷損流失人才的速度,肯定得不顧一切補充。他投靠六分半堂,又有什么不對勁? 程英聽了半天,聽的哭笑不得,反復(fù)安慰許久,替蘇夜答應(yīng)和他見面。那一天,葉云滅人是離開了,濃重的香料味還留在這里,給沒來的幾位總管留下了極深印象。 有人主動投奔她,毫無疑問是件好事。蘇夜聽她講完,并未提出異議,隨即到內(nèi)室套上龍王裝束,仔細(xì)修飾一番,理一理能夠答應(yīng)對方的條件與好處,然后前去坐在那間偏廳的軟榻上,等候神油爺爺前來求職。 第二百七十章 葉云滅依約而來,到的比預(yù)定時間早一些, 早了足足一刻鐘。好像有求于人的人, 從來不敢遲到。如果一個人次次遲到, 不把遲到當(dāng)一回事,只能說明, 他并沒把對方看的很重。 他當(dāng)然不敢這么對待五湖龍王。 他抬頭挺胸,走進(jìn)這間花廳,繞過正中的山水秀景屏風(fēng), 耳邊聽到大門在身后緩緩關(guān)閉, 眼中看見一個穿黑袍、戴斗笠的老人, 端坐在那張長長的軟榻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透過垂在老人面前的黑布, 無形壓制著他。 葉云滅年紀(jì)并不輕, 也不是特別老, 大約在四五十歲左右。他穿著還算考究, 卻已經(jīng)舊了,腳下蹬著白靴子, 卻已經(jīng)洗的發(fā)灰。他大概很想在人前保持儀態(tài), 儀態(tài)卻告訴別人, 他真的沒有錢。 盡管如此, 他身為六大高手之一, 精神面貌仍然不同凡響,緊繃而挺拔,神色亦流露出一種倨傲。有了這股傲氣, 他腦袋兩邊垂下的長發(fā)、頭頂正中的些微禿頂,都被很好地掩蓋住,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武功練的超人一等。 但是,他盯龍王盯得越久,傲氣泄得就越快。五湖龍王沒說一個字,沒動彈一根手指,只是靜靜坐在那里,如同無底黑洞,汲取著他蓄意繃出的高傲。 想在她面前擺譜,必須擁有相稱的實力。很顯然,葉云滅沒有。 也就幾彈指間,葉云滅只覺一陣無力,忽然像xiele氣的皮球,沒了氣,保持著球的大致外觀,尷尬地站在軟榻前,開始在腦海里,搜索最適合打開僵局的臺詞。 用現(xiàn)代人熟悉的話說,他想裝逼,但不幸失敗,失敗后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偏偏無洞可鉆。若他武功不濟,恐怕汗已流了下來。 龍王很快免去他的尷尬,向旁邊的椅子一指,冷冷道:“葉兄請坐。” 葉云滅看了她一眼,直挺挺地坐了下去。他坐著的時候,好像從這把椅子上得到了支持,腰身重新挺拔如標(biāo)槍,開口道:“久仰龍王大名?!?/br> 蘇夜在黑布后面微微一笑,同時聞到強烈的香料氣息。說實話,這味道比她想象中好些,至少壓住了神油,使他不至于成為一條會走路的咸魚。 她開門見山,用平淡語氣道:“葉兄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居然對本幫青眼有加,有意加入,不禁令我驚中有喜?!?/br> 話一挑明,葉云滅頓時不那么緊張,那種尷尬感覺亦逐漸淡化。而且,五湖龍王口稱“驚喜”,無異給了他不少顏面,即便只是客氣話,也可以帶來心理上的滿足。 他咳了一兩聲,趕緊說了幾句恭維言詞,即刻言歸正傳,鄭重道:“我聽說過龍王的事跡,也知道十二連環(huán)塢在長江以南的威名,更知道,龍王對麾下兄弟,一向很夠意思。這三點加在一起,似乎已經(jīng)可以讓人死心塌地?!?/br> 蘇夜笑了笑,笑道:“何況,吳驚濤人在六分半堂,一下切斷了你和雷損之間可能存在的聯(lián)系。葉兄以前或者心存猶豫,此事一出,就不會想那么多了。” 葉云滅立即現(xiàn)出躊躇之色,臉膛略有發(fā)紅,然后才痛下決心似的,悍然承認(rèn)道:“不錯,那小子在誰那里,我就和誰勢不兩立。” 他起初,還想借著自己的高手名頭,與龍王討價還價。但是,正因為他是高手,才在一個照面間看清楚局勢,發(fā)覺這不是可以還價的對手。他仰慕權(quán)臣,緣于人家權(quán)勢熏天;此時仰慕龍王,則是緣于人家死死克制他的氣勢。 他像一張繃緊了的弓弦,不堪重負(fù),啪一聲斷了,即使后面接續(xù)起來,質(zhì)量也不會像以前那么好?;蛘哒f,在無法抵御的高人面前,他僅有提出要求,忐忑等候答復(fù)的份兒。 蘇夜一邊與他東拉西扯,將話題引至拳掌武功、江湖風(fēng)云,放松他的戒心,一邊暗中觀察他,在心里勾勒他平時為人。 葉云滅性格使然,不想得罪任何勢力,所以并無出名惡行。他一成名,立刻和驚濤書生成了死敵,也沒太多機會作惡。簡單地說,他只是個普通江湖角色,練成一身好本事,急需金銀財物,想賣身,又不得其門而入,遂找上五湖龍王。 這種人多半不堪大用,因為他能賣給她,自然可能在高價誘惑下,把自己再次賣給別人。將核心機密事務(wù)交由他做,無異于自行泄露情報,但這并不表示,他沒有其他用處。 他的愿望亦很明白——要錢,要權(quán),要名,要吳其榮的命。 名聲他已有了,雖不是天下第一,也足夠滿足他。錢,蘇夜多的是,就算每天供給他十倍的神油,并無任何問題。她身邊還有程靈素,大可出手一試,試著治愈他的舊傷。 權(quán)的問題,葉云滅本人也很清楚,不會癡心妄想,認(rèn)為自己有那么大本事,在投奔第一天手握大權(quán)。他真正想做的是官,頂好是京城中的武官,如果這不行,做個叱咤風(fēng)云的首領(lǐng)亦很不錯。 至于驚濤書生吳其榮,既然他加入六分半堂,那么,神油爺爺上不上門,蘇夜都會考慮殺了他。有葉神油在,無非順?biāo)浦郏奖阈┒选?/br> 于是,等葉云滅吞吞吐吐,暗示出這些要求時,她答應(yīng)得很痛快,給了他相當(dāng)優(yōu)厚的條件。她許諾,只要他賣力辦事,聽從她吩咐,他日后一切花銷由十二連環(huán)塢負(fù)責(zé)。假使他做的足夠好,立下功勞,她甚至可以請動毒手藥王,為他親自診治。 她同時考慮過,他有可能已被他人收買,來她這里充當(dāng)一個臥底。然而,臥底有臥底的好處,在揭開身份之前,他們做事向來最為努力,以此取得被臥底者的信任。 因此她答應(yīng)給錢,答應(yīng)給出名機會,答應(yīng)找機會謀殺吳驚濤,權(quán)則要看情況再說,葉云滅頓時露出激動神色,似未想到龍王如此好說話,又似在幻想之后的優(yōu)渥生活,一時間,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蘇夜從不以貌取人,卻不由自主覺得好笑。蘇夢枕能招攬到白愁飛與王小石,一個賽一個的俊秀,一個賽一個的能干。她就只能吸引神油爺爺,或者那個被雷損搶先攬走的驚濤書生,難道龍王外表是老頭,就只能吸引中年人以上嗎? 她搖動廳中金鈴,把程英叫來,要她安排葉云滅的事情。錢到了、衣服換了、神油搽完了之后,她自然有事吩咐他去做,檢驗他的誠心。 程英早已得到吩咐,抿嘴一笑,招呼葉云滅隨她而去。葉云滅好說年紀(jì)足夠做她父親,卻對她服服帖帖,老實跟在她身后,儼然把自己當(dāng)成了十二連環(huán)塢的成員。 蘇夜看著他們,大為無奈,好笑地?fù)u搖頭,等他們走了,驀地?fù)P聲召喚道:“你進(jìn)來?!?/br> 門簾嘩啦一響,只聽一陣輕巧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然后屏風(fēng)邊緣,露出一張俏麗嬌美的臉。這張臉上,一對烏黑的大眼睛靈活轉(zhuǎn)動著,盡顯伶俐活潑,正是陸無雙。 她冒頭看看,發(fā)現(xiàn)這里只有蘇夜一人,才笑嘻嘻地繞進(jìn)花廳之中,道:“我早上出門去了,你猜我碰到誰?” 蘇夜仍頂著她的斗笠,沒好氣地道:“又去買羊rou?” 陸無雙笑道:“是又怎樣?我給你三次機會,瞧你能不能猜中?!?/br> 陸無雙時常同她開玩笑,但很少挑這種時候。蘇夜皺了皺眉,心知她有事要說,隨便選了三個名字,道:“諸葛先生?雷損?四大名捕中的哪一位?” 這是她的隨機選擇,顯然全部猜錯。陸無雙似乎很高興她猜錯了,先頑皮一笑,然后收起笑容,答道:“果然你也猜想不到,是雷媚,六分半堂的那個雷媚?!?/br> 蘇夜頓時大為詫異,想了又想,蹙眉道:“她?你們偶然碰上,還是怎樣?” 陸無雙笑道:“她那時身穿男裝,頭戴方巾,主動找上我。我還不知是她,聽她自行報上姓名,還以為她要和我動手,但她只要我給你帶句話?!?/br> 蘇夜道:“哦?” 陸無雙正色道:“她想見你,并讓我只告訴你一人,不要將別人牽扯進(jìn)來?!?/br> 雷媚要見五湖龍王,意外程度遠(yuǎn)比葉云滅為高。蘇夜固然定力深湛,亦忍不住眉峰一揚,脫口問道:“為什么?” 陸無雙香肩一聳,道:“她怎會告訴我?” 剎那間,蘇夜險些以為自己成了汴京城中,冉冉升起的社交名媛。為何人人都想見她,人人都挑這段時間見她?也許這是巧合,也許另有深意,但無論如何,她不可能拒絕這場會面。 她問道:“你們是否訂下了時間?” 陸無雙跟她久了,也懂得必要時可以自行其是,點點頭道:“我知道你今天在這邊,所以告訴她今天就行。她答應(yīng)了,說請你等一到兩個時辰,讓她找到獨行機會?!?/br> 蘇夜吁了口氣,苦笑道:“你們辦事可真利索,省下我打扮兩次的力氣。以你之見,她究竟有些什么事,想對我說什么?” 她隨口一問,陸無雙也隨口一答,笑道:“她不是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神煞之一嗎?莫非想左搖右擺,再叛一次?” 第二百七十一章 雷媚是郭東神一事,程靈素她們都心知肚明, 以免平時碰上雷媚, 沖突之中各下狠手, 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但郭東神與否,不能代表她忠誠有沒有問題。余無語、花無錯兩人資歷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她, 不也一樣被收買,背叛了蘇夢枕?陸無雙也算見多識廣,一聽雷媚求見, 立即想到她要腳踩兩只船……不, 三只, 在京城三大勢力里,全部獲取一席之地。 蘇夜表面深思熟慮, 實際想法相同, 未能提出新奇的猜想。五湖龍王和雷媚非親非故, 從無交集。雷媚忽地上門, 自然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然而,這種不可告人, 究竟是奉了雷損之命, 蘇夢枕之命, 還是她本人的自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