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名義上是白愁飛發(fā)號施令,他們遵從實行。然而,他們心里打著小算盤,并不樂意把白愁飛當作上司。 人人都喜歡朱月明,蔡京卻不喜歡。他認為刑部那么重要的地方,必須要被他完全掌握。如果可能的話,他很樂意弄死朱月明,換上忠誠于他的官員。 任氏兄弟察覺他的想法后,心思開始蠢蠢欲動。 朱月明若倒臺,下一任刑總是誰?顯然就是平日奉承太師,逢迎太師,為太師做了無數(shù)臟活累活的人。憑他們自己,決計無法扳倒那個整天笑呵呵的和氣胖子。想引動蔡京出手幫忙,必須立下令他刮目相看的大功。 白愁飛的意思是,只要他們抓到蘇夢枕,就立刻殺了他,不要給他喘息時間。任怨的意思是,只要抓到蘇夢枕,就立刻離開天泉湖,奔向太師府,把他獻給蔡京。 蔡京欽佩欣賞蘇夢枕,長期盤算如何利用這位不世之雄。白愁飛想要蘇夢枕死,他正好相反。如果計劃成功,他絕不會殺了他,只會好好養(yǎng)著他,讓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以后蘇夢枕肯為他做事,那么一切都好談,若不肯,反正主動權由他掌握,要殺要剮,依然是他說了算。 任氏兄弟成功之后,風頭將壓倒其他重要人物,成為蔡京最得力的干將。將來朱月明一死,刑總之位便唾手可得。 由于他們心懷鬼胎,顏鶴發(fā)才能活到現(xiàn)在。他們怕他殺死蘇夢枕,失去近在咫尺的大功勞,被迫停下快艇,與他隔空談判。誰能想到,蘇夢枕根本不在他那只小破木舟上! 任怨細皮嫩rou的臉皺成一個包子,嘴角掛著未能吐出的唾沫。他想大喊蘇夢枕在此,卻已失去機會。而且,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白愁飛多次表示蘇夢枕孤家寡人,必死無疑,那個殺人如麻的神秘人物又來自何方? 他看見蘇夢枕的同時,聽見了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 蘇夜狂笑道:“你們這樣的東西,想來殺蘇夢枕,是不是白日做夢?” 她的笑聲也像鋼針,刺進旁人耳鼓,震的他們雙耳嗡嗡蜂鳴。小艇為困住顏鶴發(fā),以他為中心,圍出一個圓形,互相隔著的距離并不太遠,以便彼此呼應。 這恰好讓她從一艘小艇上,跳到與它相鄰的另一艘。她不必長出翅膀,就能御風而行,就像死神派出的使者,一艘一艘地搜刮人命。 任氏兄弟并未下令,也無力下令。到了這個時候,艇中人發(fā)現(xiàn)大家命在頃刻,不約而同地行動起來。一半人劃船逃走,由于慌張匆忙,速度遠不如正常時候。另一半見黑衣人凌空撲來,驚慌萬狀,走投無路,跳水逃生,噗通之聲不絕于耳。 兩者均犯了大錯,忘記湖中的攔江網(wǎng)尚未完全清除。蘇夜并非真正的龍王,僅僅打斷了顏鶴發(fā)附近的網(wǎng)子,剩下大半仍在原地。于是,小艇纏在網(wǎng)里,游水的勇士直沖入網(wǎng),驚叫著去解身上束縛。 很快,叫聲越來越稀疏,越來越微弱。這些人武功尚不如發(fā)夢二黨的成員,無人能在她手底走過一招,轉眼慘死當場。二十一條小艇,四十二名官兵衙差,竟無人得活。最遠的一位游出超過十丈,未能逃過身后暗器,與同伴共赴黃泉。 蘇夜站在艇里,仰天長笑。長笑聲未絕,她已回到顏鶴發(fā)船上。 這下子,顏鶴發(fā)都感覺毛骨悚然。他眼見黑影閃電般逼近,下意識朝旁邊讓開,給她讓出一塊空曠位置。蘇夜足尖觸地,纖腰一彎,如同老鷹捉小雞,順手拎起趴在地上,蠶蛹一樣蠕動的兩兄弟。 她精通醫(yī)術,對人身諸般弱點了如指掌,故意要他們多受痛苦??蛇@點疼痛,怎比得上他們喜愛的挖眼、剝皮、抽筋、斷腸?他們折磨反對權臣的忠臣俠客時,從不知什么叫手軟。這一生中,他們最愛聽的便是人犯的哀嚎慘叫,可惜臨近人生終點,只能聽自己的叫聲。 任勞的頭被強扭向她,看見她冷酷絕倫的眼睛。他的恐懼到了極點,若非被她提著,早已軟倒躺下。不過,他畢竟六七十歲了,于危難之際大聲道:“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你要替蘇夢枕出氣,去找白愁飛!去找蔡太師!何必為難替人辦事的小卒?” 蘇夜一愣,哈哈大笑,笑道:“好理由,你到了陰曹地府,向閻王說吧!” 剎那間黑光大盛,倏出倏收。任勞胸腹一陣涼意,撕裂痛感接踵而來。他經(jīng)驗極為豐富,立即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扯著嗓子大叫,叫聲已不像人類能夠發(fā)出來的。 他上半身從乳下至肚臍,被她一刀剖開,露出肚腹中的內臟。蘇夜輕輕一推,把他推進湖里,任憑他瘋狂地掙扎嚎叫。 任怨神情扭曲如惡鬼,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力氣,拼命想要掙脫她的手。他總算聰明些,用更大的聲音說:“我們不想殺蘇夢枕,只想把他活著帶給太師。太師惜才愛才,會給蘇公子好處。你應該去殺白愁飛,這……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蘇夢枕安靜的像是死了,不催促也不阻止。顏鶴發(fā)仍瞪著水里的任勞,不敢相信他就這么完了。世界這么大,沒人能幫他。 同一道刀光,同一處傷口,同一聲水響,然后才是不同的慘叫。鮮血一絲一縷地飄出,染紅了四周湖水。兩人隨波浮沉,臟器正一個個被湖水浸透。 慘叫聲中,蘇夜很勉強地笑了笑,隨即轉向顏鶴發(fā),平靜地說:“咱們走吧?!?/br> 第三百三十一章 那輪彎彎的明月往東邊沉去。 這是冬至第二天凌晨,月影東去, 轉到下半夜時分。月光游移, 寒風輕拂, 院中花影隨之起伏,樹影亦婆娑起舞。可惜, 枝頭鮮花和嫩葉均已落盡,剩下干枯枝條,在風中瑟瑟發(fā)抖。 戚少商站在一大叢枯枝旁邊, 雙眉緊皺, 眺望那間燈火通明的屋子。 屋里有人, 窗紙卻未映出人影。屋中人的名字不說則已,一說出來, 將引發(fā)無窮無盡的麻煩, 因為汴梁城中, 上至蔡元長, 下至蔡追貓,都在找這個人。倘若他走漏了風聲, 神侯府以后永無寧日。 即便消息封鎖得密不透風, 仍可能遇到官兵搜查, 高手半夜入府查探。 除了蘇夢枕, 誰能鬧出這么大一場戲?他的生死, 與其他人的權勢富貴息息相關。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他,無數(shù)人想把他弄到手。他卻成功逃離天泉山,沖過嚴密布防的水路, 抵達神侯府門前。 戚少商迎出門時,心里出現(xiàn)數(shù)不清的問題。 那時,蘇夢枕并非獨自來到府外。事實上,他已奄奄一息,甚至失去了走路的力氣,被“不老峒主”顏鶴發(fā)負在身后。他們后面,跟著一名詭異的黑衣人。黑衣人一肩扛一人,并很自覺地進行介紹,說肩上這兩位是六分半堂的兩大干將。 戚少商眼睛看著黑衣人,手里提著一名俘虜,口中與蘇夢枕說話,兀自滿頭霧水。他應該是全城最了解內情的人,卻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何他們帶來的不是白愁飛手下,而是六分半堂的堂主? 他滿腹疑云,不顧風度地問長問短,終于弄清楚幕后內情。他要蘇夢枕好生休息,自己卻不肯去睡,堅持在外等待。他知道,這件事遠遠沒到完結的時候。那名黑衣女子出來之后,他們可以深入地談一談。 于是,蘇夜一出房門,馬上就看到了他。 這個世界沒有五湖龍王,卻有連云寨中的驚變。戚少商被顧惜朝暗算,斷臂逃亡,狼狽不堪,最終依靠藏在青龍劍劍柄里的證據(jù),反將皇帝一軍,摘去叛賊之名。待塵埃落定,他來到京城,代替鐵游夏,與另外三位名捕共同辦案。 此時,他一洗逃亡時的狼狽情態(tài),身著白衣,腰佩寶劍,容貌三分清俊,三分軒昂,三分沉郁,還有一份落拓不羈。在他身上,書生的文雅與俠客的豪雄完美結合,創(chuàng)造出獨一無二的氣質,令人眼前一亮。 他曾失去左臂,后來四大名捕之首無情親自動手,為他制作了一只假手。這只手極為精細逼真,觀之與真手無異,亦可完成抓握、拿取等動作。倘若他力道運用得當,還能用它摘下臘梅的一片花瓣。 她看他一眼,看那叢枝條一眼,緩步走下石階,負手仰望夜空,似是要吁盡胸中郁結,長長嘆了一聲。 縱觀京城內外,有能力且有可能愿意庇護蘇夢枕的,一是神侯府,二是發(fā)夢二黨。因此,在金風細雨樓通往神侯府的路上,出現(xiàn)了任勞、任怨,出現(xiàn)了“瞎王子”馬克白、“金錢鞭”歸當,還出現(xiàn)了鄧蒼生、任鬼神。 第一批表面服從白愁飛,暗地里以討好蔡京為己任。第二批的確忠于白愁飛,怎奈武功不濟,只好半路埋伏打探消息。第三批,則是狄飛驚不甘寂寞,派出來瞧瞧正在發(fā)生什么事,有什么便宜可撿的總堂高手。 任氏兄弟和四十二人一起,橫尸于天泉湖中。馬、歸兩人是江湖上的小角色,任誰辦事,都不會把機密要務告訴這種人,所以她直接殺人滅口,繞了一小段路,把尸體丟進某戶人家的后園。 戶主第二天如何驚叫,如何報官,都與她無關了。 鄧、任則是難得一見的肥羊。她將蘇夢枕扔給顏鶴發(fā),經(jīng)過半番激戰(zhàn),總算順利擒下兩人。一行五人像逃荒的饑民般,匆匆進了神侯府。府里能說上話的人只有戚少商,再就是被無情留在京城的四個童兒。即使如此,她到了這里,也隱隱有了放心的感覺。 月下,戚少商面露詫異,大踏步走向她,打量著她的裝扮,笑問道:“姑娘生的這么美,換了別人,一天理妝三次仍覺不足。你怎會反其道而行之,非要把自己打扮成老人?” 蘇夜一動不動,淡淡道:“你不明白?” 戚少商道:“當然不明白?!?/br> 蘇夜道:“因為我以后要做的事,最好別和蘇夢枕拉上關系,最好別讓人知道我的身份。唉,我真的很后悔,不該為了一時之氣,威脅白愁飛和天下第七?!?/br> 方才她摘下面具,除去燒掉一半的假發(fā),取出一個新的發(fā)套粘在頭上。這一摘,連見慣世間美貌女子,時常流連汴梁花柳地的戚少商,都驚艷到無以復加。 她的美麗超凡脫俗,看久了,竟覺虛無縹緲,不像俗世中的美女,而像江南明秀的湖山。戚少商覺得,她不戴首飾是對的,萬一戴了,反而是她裝飾了它們。他所見的那些青樓頭牌姑娘、江湖世家俠女,論容貌還可跟她比一比,論氣質則此生難及。 她戴上那頂花白假發(fā),姿容竟不稍減,直到用面具罩住臉,才止住了旁人的目光。 現(xiàn)在她是一個模糊黑影,全身上下,只有那頂斗笠不是黑色,也把注意力吸引到她腦袋附近。不知為什么,她背負雙手,仰望蒼穹的模樣,讓戚少商心里沒來由發(fā)涼。 他鬼使神差地轉換話題,問道:“蘇公子已歇下了?” 蘇夜點頭道:“是,他睡著了。顏峒主不肯離開,之前搬來的被褥,就是給他鋪在地上的。蘇公子身邊……好歹得有個忠心的人?!?/br> 戚少商笑道:“蘇公子果真氣宇不凡,在這樣的一個夜晚,竟也睡得著。” 蘇夜終于微露笑容。但這笑容掩藏在面具后面,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她說:“他受傷中毒,疲病交加,需要沉睡一晚上。再說,擔心到夙夜難寐,也改變不了白愁飛炸塌象牙塔的事實。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何必想那么多?!?/br> 她頓了一下,又微笑道:“他不睡的話,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他睡?!?/br> 她身后的屋子里,有蘇夢枕和顏鶴發(fā),有鄧蒼生和任鬼神。鄧、任被她從頸后擊暈,以重手法封住xue道。倘若無人幫忙解開,他們少說得睡上一兩天。再加上戚少商人在神侯府,等候甜山傳來的消息,讓她勉強可以放心。 月光依舊清明,一輪彎月嵌在天空,仿佛月牙形的銀片。黑影立在階下不動,越來越像真實的影子。她出神望著月亮,面具對著明月,反射出慘白顏色。 “你要去做什么?你應該告訴我,”戚少商忽然說,且越說越快,“我必須得知道你去了哪里,否則蘇公子醒來,我……” 蘇夜哈哈笑道:“你沒法向他交代?你不必交代任何事情,因為我和他并不熟悉。你放心好了,我出門走一趟就回來。蘇夢枕臨睡前,請我聯(lián)系楊無邪。我去找他,帶他到這里,與他的公子團聚?!?/br> 戚少商緩緩道:“你是蘇夢枕伏下的一支奇兵?” “我不是?!?/br> “那么,別人派你來,救蘇夢枕于危難之中?” “也不是?!?/br> 戚少商輕輕說:“你所做的一切,均出于個人意愿,前無救兵后無援軍,所以你怕了?” 他初見她,只注意到昏迷的兩名俘虜,等她拿下面具,又震驚于她的容貌,這時站到她身邊,離她很近很近,才察覺她身上籠罩著一團巨大的恐懼。她正在害怕,而且害怕僅是表象,其下壓抑著駭人的情緒,不知何時會爆發(fā)。 他以為這句話像一道閃電,能在這神秘女子心里留下深深的印痕。但蘇夜只笑了一下,說:“我有個關于你的疑問?!?/br> 戚少商看不見她的眼睛,卻知道她正盯著自己。他身處她的目光當中,仿佛被當場看透了,看穿了,忽地好一陣不自在,淡淡道:“請講。” 蘇夜問道:“你應下諸葛小花的邀請,替六扇門辦一些疑難案件,追捕棘手的惡徒兇犯。這是權宜之計,還是你心灰意冷,決定做個捕快以了殘生,從此以后,四大名捕變成五個人?” 戚少商冷哼一聲,“我自然不會多留,以后去哪里,做什么,我仍未想清楚。” 蘇夜幽然道:“你說我害怕,說得不錯。我一直像是在做夢,想走又不敢。如今我是孤立無援,分身乏術,不知該相信誰,也不能帶著病重之人四處行走。我能信任你嗎?說不定我回來一看,蘇夢枕已不見了?!?/br> 戚少商冷笑道:“你若不信我,為啥說這么多?你無非想激我一激,讓我為蘇夢枕出力。” 話一出口,他立即有些后悔。蘇夜卻不以為意,平靜地說:“這都是我肺腑之言,沒一句用來激你。不過,你不認識我,當然可能誤會。” 她語氣很輕柔,亦很平和。她向他解釋,卻不在乎他的想法。她的恐懼全部來自蘇夢枕,并非戚少商,所以他幫不了她。 戚少商心里沒來由地,升起一抹酸楚的嫉妒。他驀然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有這樣一位紅顏知己。但她不要他了,嫁進了赫連侯府,嫁給了未來的赫連將軍。蘇夜因蘇夢枕而害怕,那他呢?誰來掛念擔憂他,為他勇往直前? 他斟酌著苦笑道:“以前有一段日子,我也……我也恨不得是在做夢。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去吧,只要我戚少商活著,蘇夢枕絕不會出事?!?/br>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京城有個地方,叫作“名利圈”。 名利圈性質非常特殊, 算是一個半官家半私人的機關, 為過往捕快、禁軍、衙役等人提供飯食與住宿。它建立至今, 規(guī)模愈來愈大,占地越來越廣, 過往客人愈來愈多,經(jīng)常有人在此交換私密情報,名氣也是塵囂日上。 名利圈后門, 直通“漢唐家私店”。這家店由發(fā)夢二黨看顧照料, 店主便是花枯發(fā)之徒, “袋袋平安”龍吐珠。 白愁飛發(fā)難前,楊無邪已經(jīng)離開蘇夢枕。他帶著那把丑陋的大椅子, 去漢唐家私店當?shù)? 就此消失了。迄今為止, 無人知曉他的下落。但是, 倘若對這家店鋪有所了解,不難猜出他預先避到了發(fā)夢二黨的地盤上。 這是蘇夢枕的安排。他怕他逃亡之時, 楊無邪無力逃脫, 被白愁飛殺死, 或者扣在金風細雨樓, 用來要挾他。 楊無邪在金風細雨樓的地位, 僅次于樓主。他既是總管,也是軍師,負責樓里所有大小事務。換句話說, 別人抓他的渴望,也僅次于蘇夢枕。 他出去當椅子那天,有人跟蹤他到店里,準備拿下他送給蔡京。然而,店中人早有準備,安排了許多埋伏?!疤伞闭崎T人智利戰(zhàn)死,“托派”掌門人黎井塘僥幸逃脫。智利的尸體被送去給顏鶴發(fā),當作偽裝蘇夢枕的道具。 楊無邪在哪里,只有這家店的老板和伙計知道。但黎井塘成功逃走,勢必要回報太師府,讓更多高手前來抓人。楊無邪八成已前往花府避難,剩下兩成可能,才是留在家私店等待。 顏鶴發(fā)接到尸體后,再無與他們接觸的機會。他亦希望蘇夜接回楊無邪,否則全城搜捕蘇夢枕,恐怕會把他搜了出來。 深更半夜,普通店家理應打烊休息,清晨再起床勞作。蘇夜站到家私店門前時,卻聽見里面有人說話。 那是五六個伙計,圍坐在一張木桌旁邊,桌上點著一盞油燈。他們得知今夜大變迭生,不敢安心睡覺,點了燈呆坐閑聊,順便等候外面來的消息。龍吐珠若來,證明有用得著他們的去處,若不來,那就萬事大吉。 他們已等了很久,大部分人武功不濟,開始哈欠連天。其中,面對房門的那一位用力伸著腰,鼻中發(fā)出猶如便秘的聲音。懶腰伸到一半,他突然目瞪口呆,伸著的兩只胳膊仍在空中,一張嘴卻像咬了個煮雞蛋,先上下大張,再急忙合住。 他發(fā)現(xiàn),門閂啪一聲斷成兩截,仿佛被看不見的手撥動著,向兩遍滑動。斷開的鐵閂滑落在地,發(fā)出叮叮兩聲輕響,吸引六個人均回頭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