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節(jié)
而且屠奉三前往邊荒集,也有震懾眾多幫派的效果。說到底,屠奉三是個可怕的人,做事一向不擇手段?;感兴Ω稛o法無天的荒人,正是得其所哉。 桓玄巴不得早早逐開屠奉三,以免增添心虛之情,一聽侯亮生支持自己,趕緊微微一笑,把計劃付諸實施。不過,即使是對著這位親信謀臣,他也沒有說出勾結(jié)聶天還之事。他只是用破釜沉舟般的決心,暗中作出選擇,準(zhǔn)備趁邊荒大亂的時候,一舉擊潰大江幫,令江海流永無翻身機會。 至于屠奉三和聶天還,他仍需考慮一陣子。他實在舍不得屠奉三,亦看中了聶天還潛伏多年的隱藏實力。兩相為難之下,他只能再等一等。 侯亮生走后,桓玄如釋重負(fù),仰頭向天,長長吁了口氣,雙眼發(fā)出懾人的亮光,臉上神情竟無比滿足。下一刻,他離席起身,像個深閨嬌女似的,急不可耐地離開內(nèi)堂,轉(zhuǎn)進(jìn)臥房。 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仍然摞在他的房間。他尚未想好怎么處置它們,但想好之前,他不會讓任何人進(jìn)來。此時,他站到箱子前面,高深莫測地看了一會兒,忽然打開其中一只,從箱內(nèi)取出一本書。 說是書,其實只是一大摞訂在一起的白紙,連個封皮都沒有。第一張紙上,寫著三個核桃大小的字——“天魔策”。字跡峻拔遒勁,隱隱透出寂寞凄冷,高處不勝寒的味道,顯然是某位高人的筆法。 他把書輕輕拋起,又接回手中,然后翻開它,神色亦變的嚴(yán)肅認(rèn)真,開始一字一句,仔細(xì)閱讀書里的內(nèi)容。 桓玄拿蘇夜的玉佩,用蘇夜的金銀,讀蘇夜親筆抄寫的魔門武學(xué)典卷,順便收起蘇夜從程靈素那里獲取的藥物,生活十分愜意。 蘇夜本人,依舊一無所覺,攤在那只小船里,像是要攤到地老天荒,或者有人把她鏟起來為止。 江文清好心收留她,只因她容貌、氣質(zhì)均不同凡響,像是荊楚兩地世家大族出身的小姐,不像寒素之家的女兒。江海流見到她后,亦眼前一亮,擔(dān)心她父母非富即貴,可能和大江幫有瓜葛,所以才讓女兒弄清她的來歷,幫她找到家人。 然而,蘇夜來自另一個世界,毫無來歷可言,哪來的“弄清楚”。江文清問了兩天,見她一問三不知,頗為無奈,心思亦慢慢淡了下來,不再為她費心。 由于她是獨生女,從未有過兄弟姊妹,相當(dāng)喜歡這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小女孩,才繼續(xù)留著她,沒把她送出總壇。 蘇夜本想既來之則安之,就這樣跟在他們父女身邊,尋找讓江文清印象深刻,心服口服的機會,同時打聽玉佩的消息。但她立即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如果她只是普通孩童,江文清再喜歡她,也不可能時時帶著她行動。 幸好她的外表仍有欺騙性。他們說話時,從未把她放在眼里,亦不會擔(dān)心她偷聽泄密,使她竊聽到不少江湖大事。 她沒幾天便發(fā)覺,江海流有意瞞著桓玄,讓江文清前往名叫“邊荒集”的地方,協(xié)助邊荒集的祝老大,對付一位聲名昭著的劍客。 那位劍客的名字,叫作燕飛。 燕飛和未來的皇帝劉裕,在淝水之戰(zhàn)前,發(fā)揮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燕飛本人受傷昏迷,又被路過的謝玄帶回建康,醒來之后,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武功大進(jìn),助謝玄殺死彌勒教的第三號人物,“小活彌勒”竺不歸。 事后,他深得謝安的欣賞,竟帶著謝安的干女兒紀(jì)千千,連同劉裕一起,一路返回邊荒集,顯然是奉謝安之命,有意讓邊荒集偏向謝家的北府軍。 與此同時,江海流還告訴女兒,聶天還已派出得意高徒郝長亨,率人前往邊荒集,趁著人心思動之時,打算在邊荒集分一杯羹。 以聶天還的作風(fēng),郝長亨此行,絕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一定伏有無數(shù)后手。他要江文清謹(jǐn)慎行事,與祝天云等人商量好了再動手,一舉解決燕、郝兩人,保持漢幫在邊荒集的地位。 邊荒集和燕飛,聽上去都是那么熟悉。蘇夜敢保證,自己一定聽說過這兩個名字,卻想不起和名字有關(guān)的故事。她唯一能確定的是,邊荒集乃是這個世界的風(fēng)暴中心,戰(zhàn)略地位極端重要,不受南北朝廷管轄,充滿了有本事、膽子大的人。 因此,它可能被攪入任何變亂,也可能引來任何重要人物。 她聽說了它的名字,又聽了荒人的一些事跡,當(dāng)即有點動心,懷疑她那枚很有本事、膽子很大的玉佩,也撒腿跑進(jìn)了邊荒集。但令她困擾的是,這次江文清有正事要辦,而且是一件至關(guān)重要的大事,沒有理由帶她共同前去。 第四百六十三章 江文清口中的“邊荒集”,縱橫數(shù)百里, 位于淮水和泗水之間, 被荒村、丘陵、廢墟包圍著, 將南北政權(quán)分隔開來。不但陸路暢通無阻,水路也是四通八達(dá)。碼頭就在潁水西岸, 所以客商往來十分方便。 晉室連續(xù)經(jīng)歷了“八王之亂”、“永嘉之亂”,立國不久,便元氣大傷, 然后北方胡人起兵反晉, 迫使晉朝皇帝大臣南渡, 才有了現(xiàn)在的南晉。 邊荒集所在的地區(qū),在三國時期便久經(jīng)戰(zhàn)火。普通百姓受不住戰(zhàn)亂之苦, 紛紛逃離, 不敢在此居住。司馬氏取代曹氏, 一統(tǒng)天下之后, 曾有一些居民遷回原籍,以為能過安樂的日子。結(jié)果沒過多久, 戰(zhàn)事又起, 再度造成血流漂杵的結(jié)果, 導(dǎo)致該地被徹底廢棄。 現(xiàn)在, 它在多方人馬的相互作用下, 成為一個十分奇特的地方,看似頹敗破爛,實際上是難得的安樂窩。 這里胡漢混居, 幫派林立,到處都是無法無天,任性妄為的人。他們憑真本事討生活,遵守邊荒集的規(guī)矩,從來不受世俗禮法約束。但每一個幫派都來歷非凡,都和南北兩方的勢力有著無數(shù)牽扯。 換句話說,它表面上自由自在,卻因是邊界戰(zhàn)略重地,一旦時局動蕩,馬上又會成為眾矢之的,與“平安”兩字再無緣分。 苻堅南下時,荒人認(rèn)為,邊荒將會成為氐秦的領(lǐng)土,于是打包金銀細(xì)軟,匆匆逃走,留氐幫一家獨大。等苻堅敗了,氐幫的人也被完全趕走,再也無力入主邊荒。 由于部分族幫早早做好了準(zhǔn)備,及時反攻,回歸后的地盤,竟比之前還大。另一部分措手不及,回是回來了,卻難以恢復(fù)過往風(fēng)光,只能默默養(yǎng)精蓄銳,等待重新崛起的一天。 江文清、直破天等人動身離開,緊追燕飛而去。蘇夜不動聲色,悄悄偷了一點錢,不告而別,跟上大江幫的車隊,神不知鬼不覺地,也摸到了這片神奇的土地。 當(dāng)今邊荒集里,共有六大勢力。江海流在背后支持的漢幫,已是邊荒的龍頭老大,人手最多,地盤最廣,控制賭場錢莊,還獨霸碼頭與水路。他們在河上攔起鐵鏈,收取賦稅,令人憤憤不平,卻敢怒而不敢言。 漢幫以外,尚有拓跋鮮卑族、羌族、慕容鮮卑族、匈奴族和羯族這五大族群。后兩者最為弱勢,尤其是羯幫,被迫依附漢幫生存,靠著和祝天云的良好關(guān)系,才沒有在邊荒完全消失。 邊荒集形勢極為復(fù)雜,強弱之勢亦會隨時改變,沒有永遠(yuǎn)的贏家。各個族幫間的關(guān)系,反映出了南晉末期,各地各族的劇烈沖突。比起整個中原,或是西域、北疆,邊荒這幾百里土地,只能算彈丸之地。但天下大勢的每一分變化,都能在它身上找到投影。 所有族幫均有首領(lǐng),均是各族中的杰出人才,既荒人口中稱呼的“老大”。蘇夜初來乍到,隨便轉(zhuǎn)了幾圈,就連續(xù)聽見好幾個老大的名字,數(shù)量超過了她在街上見到的狗。 不過,老大人數(shù)多,代表本地人丁興旺。事實也正是如此。邊荒集內(nèi)部的繁華興盛,熙熙攘攘,竟讓她稍微吃了一驚。 氐秦大軍進(jìn)駐邊荒時,摧毀破壞了許多建筑,包括很有名的“天下第一樓”。這些廢墟有的已被清理干凈,有的被原主人直接廢棄了,孤零零地佇立在原地,在其他地方的對比下,顯得又凄慘又可憐。 蘇夜只是過來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不想惹人注意,遂利用廢墟殘垣,不停躲開他人目光,像個飄忽不定的幽靈,在邊荒集中飄飄蕩蕩。 她最大的感觸是,自己來對了地方。她一來,便感受到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氣氛。 北方諸胡,迄今已經(jīng)徹底分裂,由姚萇、慕容垂、慕容沖等人互爭短長,而南朝形勢也是危如累卵。天師道、彌勒教虎視眈眈,本土南人和僑寓世族屢有沖突。朝廷偏偏昏庸無能,想不出有效的對策。 以前還有桓沖、謝安這兩位大臣支撐,眼下桓沖已死,謝安自行退出建康,剩下王坦之、司馬道子等人,各有各的打算。可他們打算了半天,從未真正解決任何問題,最多擱置一旁,使矛盾愈演愈烈而已。 這樣一來,世家大族也好,江湖幫會也好,均覺前途無亮,需要盡早作出抉擇和安排。他們的決定,必定牽涉到舉足輕重的邊荒。 哪怕荒人數(shù)目不變,人員不變,其間關(guān)系也夠錯綜復(fù)雜,糾纏難解的了。最近不知吹了什么風(fēng),眾多外人居然接二連三,在同一時期抵達(dá)邊荒,就像約好了似的。 江文清快馬加鞭,奔入邊荒集的東大門,立刻被漢幫的人迎接至總壇,待以上賓之禮。她來的時候,已然夜幕低垂,華燈初上,而燕飛、劉裕、紀(jì)千千一行人,已在白天到達(dá),引出了不少大小風(fēng)波。 這些人里,劉裕是北府軍副將,將來的皇帝;紀(jì)千千是謝安的義女,艷名動秦淮的才女名妓;高彥是邊荒最有名,最有能力的探子,打探情報的本領(lǐng)無人可比。然而,這三位居然只是“隨行人員”。隊伍中最重要的人,毫無疑問是燕飛。 到了這時候,蘇夜仍然覺得他熟悉,仍然懷疑以前聽過他的名字。 她跟蹤完了江文清,自然要去看燕飛。一見之下,她發(fā)現(xiàn),他的外貌、氣度、劍法,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兼具胡漢兩族之長,文秀中透出豪雄,讓她也忍不住刮目相看,果然不愧為邊荒第一高手。 另外,他是唯一一個感應(yīng)到她的人。他走在路上,忽地覺察她的目光,霍然回頭,幸好她躲得夠快,讓他看到了空無一人的平地。他也是十分吃驚,心中疑惑不已,想找她時,她已翩然遠(yuǎn)去,絕不肯被他的精神或氣勢鎖緊。 她見了這么一面,跟了這么一會兒,已能確認(rèn)他們在這個世界里的地位。 燕飛、劉裕兩人,就像寇仲和徐子陵,是毋庸置疑的主角。兩人曾患難與共,是生死之交,情誼并不比雙龍淺上多少,顯然會互相幫助,同時一路飛速成長。 他們回到邊荒集后,集內(nèi)氣氛為之一改。這當(dāng)然不是因為燕飛,而是也只能是為了紀(jì)千千。 基本上,每個人都在談?wù)摷o(jì)千千。他們爭先恐后地去看她,答應(yīng)她一切請求,只為博她一笑。由于大家心思都在她那里,連平時僵冷緊張的敵對關(guān)系,也出現(xiàn)了緩和的跡象。 然而,這種緩和如同晨露遇上朝陽,轉(zhuǎn)瞬即逝。江文清到后沒多久,燕飛突然大擺威風(fēng),在集內(nèi)豎起向“逍遙教主”任遙的挑戰(zhàn)旗幟,公然挑戰(zhàn)這位神秘可怕的高手,也不知是為了什么。 蘇夜看到旗幟,才知道任遙也在邊荒。畢竟,邊荒集更像城市,而非村莊。即使她竭盡所能,也無法面面俱到,監(jiān)視每一個人。發(fā)現(xiàn)旗幟的一刻,她真想粘在燕飛和紀(jì)千千附近,也趁機挑戰(zhàn)一下任遙,然后把他從名單上劃掉。 她本以為江文清是今天最后一批客人。但她尾隨燕飛時,沒能找到任遙,倒是發(fā)現(xiàn)匈奴幫也來了位貴客。 這位貴客,居然是歷史上以殘暴好殺著稱,做盡壞事卻壽至八十而終的赫連勃勃。 他現(xiàn)在還很年輕,尚未立國稱王,僅是匈奴鐵弗部之主,而且有個相當(dāng)好聽的綽號,叫作“大地鷹”。他來會見燕飛,順帶曝露在蘇夜的目光下,被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一眼便看出,赫連勃勃武功深不可測,令人難以摸清他的底細(xì)。他應(yīng)該是燕飛、任遙之外,邊荒集里武功最高的人。他身材魁梧挺拔,目光冷漠堅定,周身散發(fā)出冷酷無情的感覺,讓人有點不寒而栗。他修習(xí)的功法,應(yīng)當(dāng)是一種邪門武功,而他的為人,估計也和歷史上那位一樣可惡。 她四處轉(zhuǎn)悠,仔細(xì)觀察,既是觀察人,也是伺機尋找她的玉佩。此時,她已見過傳說中的“主角團(tuán)”,也到了好戲即將上場的大舞臺。一個合理的猜想是,荒人或是來到邊荒的客人里,有人撿到了玉佩,收藏起來,等著她上門來找。 但是,這個人究竟是誰,憑看是肯定看不出來的。有好幾次,她想直接現(xiàn)身,找上燕飛,向他打聽有關(guān)玉佩的消息。她第一眼看見他時,就看出他胸襟坦蕩,為人正直,絕不會胡亂說話騙人,而劉裕和紀(jì)千千也差不多。她只是想再看看,再等等,等到所有貴客都來了為止。 這么多人擠在同一處,證明有件大事即將發(fā)生。蘇夜想找回玉佩,也想親眼目睹這件大事。她并不熟悉邊荒,所以不知該從何處入手,只是靜靜等著,等待一個萬眾矚目的亮相機會。 事實上,這么想的絕對不止她一人。 以紀(jì)千千為例,她離開秦淮河邊的雨枰臺,竟是因為謝安打算離開建康,令她覺得京城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才決定和她看中的燕飛一起,到邊荒長居久住。她知道邊荒充滿了危機,也正是這些危機,給她帶來十分新鮮的挑戰(zhàn)感,讓生活不至于日復(fù)一日,枯燥乏味。 與紀(jì)千千不同,蘇夜沒有眾星拱月的待遇,卻有神出鬼沒的輕功身法。她若想調(diào)查一個地方,那么,總會有些破綻被她看出來。她并未想到,紀(jì)千千到邊荒集的第一個晚上,就出了一場大事??上КF(xiàn)實就是這么奇妙,這么刺激,讓她一來這里,就動手殺了未來舉足輕重的人物。 她殺的那個人,正是赫連勃勃。 第四百六十四章 燕飛回到邊荒集的第二天早上,好夢未醒, 便被外面的吵嚷聲驚了起來。 清晨時分, 日光柔和而微弱, 遠(yuǎn)遠(yuǎn)沒有白天那么刺眼。迎面吹來的風(fēng)中,亦挾有濕潤水氣, 令人心曠神怡。他匆忙整好衣服,走出營地帳篷,恰見天光灰中帶藍(lán), 天際全是熾紅熔金的朝霞, 連綿成片, 煥發(fā)出燦爛動人的霞光。 他出來的時候,劉裕、高彥兩人, 也以為發(fā)生了大事, 各自沖出帳篷, 面帶警惕神情, 看著擠進(jìn)營地的黑壓壓一大群人。紀(jì)千千主婢睡在另外的帳子里,應(yīng)該也被吵醒了, 卻因穿衣著裝較慢, 毫無露面跡象。 燕飛并不擔(dān)憂, 因為他對自己的“蝶戀花”, 有著絕對充足的信心。要不然, 他不會讓人在四條大路上各立一面旗幟,逼任遙現(xiàn)身決戰(zhàn)。他只是有些意外,不知是何等重要的事情, 能讓這群粗莽豪雄的漢子清晨趕來,驚擾紀(jì)千千的甜夢。 來人竟是匈奴幫和羯幫。 羯幫老大長哈力行站在最前面,一見燕飛,立即迎上前來。他身材粗短精悍,有一張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面孔。這時,他把二十來個羯幫兄弟拋在身后,手里單捧著一個盒子,滿面憤慨,眼中都綻出了紅絲,仿佛隨時都會拔刀殺人,可見心情極度糟糕。 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匈奴幫老大車廷。車廷是個中年大漢,個頭比長哈力行高,也略微年輕一些。但他的驚怒容色,絕不在長哈力行之下,帶來的人馬,也絕不比長哈力行少。燕飛一眼看去,發(fā)現(xiàn)他臉上竟有兩道淚痕,像是剛剛痛哭過一場。 昨天晚上,車廷陪伴少主赫連勃勃,前來拜訪燕飛,和他暢談了一番。誰想過去短短一夜,他就神色大變,竟有種六神無主的味道。 燕飛微微一愣,方問道:“兩位有事嗎?” 問話同時,他鼻端聞到一股輕微的血腥氣,似是從盒子里飄出來的。劉裕走到他身邊,目光中充滿疑惑,鼻子亦抽動幾下,同樣望向了盒子。 長哈力行怒視車廷,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用行動代替言語,伸手把盒蓋掀開,將盒子舉至他們眼前。 剎那間,燕飛、劉裕目光閃動,現(xiàn)出驚訝的神情。高彥驚愕過甚,居然慘叫一聲,叫道:“赫連勃勃!” 盒子里裝著一個人頭,赫連勃勃的頭。他皮膚透出死灰色,表情驚駭至極,口唇微張,兩眼有上翻的趨勢,卻在上翻的一瞬間斷氣。他死前的大惑不解、不敢置信、后悔莫及,都表現(xiàn)在這對眼睛里,令人毛骨悚然。 燕飛明亮清澈的目光,立馬投向人頭的頸部斷口。一看之下,他心中亦大為凜然,只覺此事古怪到了極點。 赫連勃勃的頭,竟是被人徒手硬生生擰下來的。無論害死他的人是誰,都有一身堪比虎豹龍象的驚人力量。 何況,他武功極高,又有親衛(wèi)保護(hù)。即便燕飛親自出手,也不見得一定能夠殺死他。下手之人竟馬到成功,在靜寂的深夜之中,一點點聲音都未發(fā)出,便讓他的腦袋和脖子分了家。 這只首級落在長哈力行手里,愈發(fā)讓人意外。燕飛并非瞧不起長哈力行。但在他眼里,五個長哈力行加在一起,都未必奈何得了赫連勃勃。最重要的是,如果長哈力行成功殺死他,應(yīng)該是得意洋洋,而非惱怒憤懣。 事到如今,劉裕也皺眉問道:“究竟怎么回事?” 車廷踏前一步,準(zhǔn)備開口。長哈力行對他厭惡至極,不愿被他搶先說話,立刻恨聲道:“是匈奴幫做的好事!” 車廷頓時怒容滿面,厲聲道:“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 燕飛既覺迷惑,又覺無奈,若無其事地道:“別著急,兩位都有說話的機會。長哈老大先說,車?yán)洗笳埳晕⒌鹊??!?/br> 長哈力行又瞪車廷一眼,沉聲道:“昨天夜里,我女兒睡在碼頭的船上,準(zhǔn)備今早動身,押送我們的貨物北上。誰知……誰知赫連勃勃這賊子……” 長哈力行之女,名字叫作游瑩,一身武功得乃父真?zhèn)?,所以?jīng)常替父親奔走辦事,包括這一次的押船。為動身方便,她和十五名隨船的羯幫戰(zhàn)士,直接在貨船中歇宿。然而,今日凌晨,萬籟俱寂的時候,赫連勃勃竟突然現(xiàn)身,無聲無息地殺盡船上護(hù)衛(wèi),潛入游瑩的船艙。 游瑩驚醒后,雖然極力反抗,卻不是赫連勃勃的對手,他制服了她,并未直接殺死她,反而獰笑幾聲,伸手解開衣服、腰帶,又褪下褲子,顯然是準(zhǔn)備jian污她,要她受盡侮辱而死。游瑩嚇的魂飛魄散,眼睜睜看著他寬衣解帶,甚至無法開口呼救。 正值絕望之際,艙中又有人來。 赫連勃勃雙手均放在褲子上,一副蓄勢待發(fā)的姿態(tài),卻不想背后忽然伸出兩只手,一下子掐住了他的脖子。這兩只手很小,很白,纖細(xì)嬌嫩,似乎沒多少力氣。但是,赫連勃勃被它們掐住時,居然臉色遽變,毫無反抗能力。 須臾之間,那雙手用力一擠一扭,瞬間破開他護(hù)體真氣,硬生生擰斷了他脖頸,把他的頭從脖子上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