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節(jié)
乾歸又一愣,下意識問道:“你找他做什么?” 這一瞬間,蘇夜在“尋仇”和“尋爹”兩個理由之間猶豫了一下,終究沒好意思用第二個。她沖他微微一笑,淡然道:“我和他結(jié)過仇怨,必須要找到他。我知道他是魔門中人,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你們?nèi)糇R相,就把他弄來邊荒集,否則……你們以后還會再見到我?!?/br> 她終于說出她的目的,令乾歸胸口壓著的大石不翼而飛。不論目的為何,只要把話說清楚,便有商量余地。更何況,她針對的是獨來獨往的向雨田,與魔門大計無涉,更與他乾歸無關。他心念電轉(zhuǎn),正要多說幾句,忽見眼前人影一閃。 在他遲疑之時,蘇夜已功成身退,帶著龍紋玉佩掠出內(nèi)堂。她不熟悉大司馬府,卻無需熟悉,轉(zhuǎn)眼便穿出窗戶,撲向窗外,然后筆直騰空而起,躍上房頂,未等堂外護衛(wèi)有所反應,人已去的遠了,留下堂中茫然不知所措的兩個人。 桓玄身亡的消息像一堆爆開的火藥,瞞也瞞不住,而且沒有隱瞞的必要。蘇夜留下了爛攤子,相關人等就必須把它收拾干凈。好在她是當眾現(xiàn)身,當面出手,讓人知道下手之人究竟是誰,不需要疑神疑鬼。 消息剛剛離開內(nèi)堂,府內(nèi)立刻大亂。府中人不管地位高低,均陷入雞飛狗跳的慌亂之中,自覺前途無光。半個時辰后,書信如雪片般發(fā)出,寄往荊州、揚州等地,將這條死訊送給南方皇朝的重要人物。 侯亮生地位相當重要,亦是目擊者之一,一心應付桓府家將、荊州諸將的質(zhì)問,忙得不可開交,又要考慮要不要泄露桓玄的秘密,幾乎沒有余力思考將來。乾歸卻事不關己,趁著眾人忙亂的時候,悄悄退出了大司馬府。 他當然不能留下,因為侯亮生總會想起他受人指使,到桓玄身邊進行監(jiān)視的事實。他也不能殺人滅口,因為他找不到動手的時機。他如今之計,唯有趕緊離去,讓地位高于他的人作出下一步?jīng)Q定。但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為,他在大司馬府盤桓的日子已經(jīng)結(jié)束。不論下一位大司馬是誰,都不太可能取代桓玄。 他這么想,并不算錯?!敖箅p玄”本就是南晉朝廷的佼佼者,他人沒資格與之相提并論。令他吃驚的是,他剛出大司馬府,轉(zhuǎn)進附近一條民居小巷,便看見了慕清流。 慕清流背負雙手,抬頭遙望不遠處的亭臺樓閣,靜聽府內(nèi)傳出的嘈雜聲響。乾歸轉(zhuǎn)入巷口時,他甚至沒有低頭望向他,顯然是知道他會來,正在這里等他。他的安靜鎮(zhèn)定,與府內(nèi)的慌張忙亂截然不同,具有讓人安心的力量。 乾歸見到他后,先是一驚,隨后便松了口氣,緊繃的心緒亦放松下來。 他和大部分魔門成員一樣,均尊敬慕清流,也多少有點怕他。他們深知慕清流才智之高,不輸給當世任何一人。竺法慶也好,桓玄也好,均為他點頭承認的人選?,F(xiàn)在桓玄被人刺殺,似乎也只有慕清流能夠解決這個難題。 但是,他抬眼望去,突然發(fā)現(xiàn)慕清流臉上有一股憂色。這是一種不尋常的表情,使他剛剛放松的肩膀再度繃緊。他沒說話,只聽慕清流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從容自若地道:“竺法慶死了。” 從竺法慶身亡到蘇夜離開大司馬府,僅過去一天時間。今日午時,桓玄即將收到信報,即將得知竺法慶的首級被掛在邊荒集外,彌勒教徒不戰(zhàn)而潰,開始燒殺擄掠,甚至攻擊王國寶的水軍。他沒能等到這一刻,所以乾歸對此亦一無所知。 他震驚之余,不及多想,下意識答道:“桓玄也死了?!?/br> 慕清流并無驚訝之色,只嘆了口氣,淡淡道:“我知道,否則大司馬府怎會大亂?桓家已不成氣候,我們走吧?!?/br> 第五百零二章 慕清流此來,僅是為了看看大司馬府的地形。據(jù)鬼影回報, 桓玄常于夜深人靜時一人獨處, 翻閱那本寫著“天魔策”的冊子。因此, 他不會在白天輕舉妄動,將耐心等到夜幕低垂, 再入府窺看情況。 誰知在抵達江陵的同一天,他收到竺法慶敗亡的消息,又親眼看見府中人的慌亂情狀, 一眼便看出大事不妙。如今魔門一南一北, 兩處人選均已灰飛煙滅, 活著的譙縱則遠在巴蜀。要他匆忙離開老巢,與司馬道子、孫恩等人在中原爭鋒, 已經(jīng)太晚了。 之前, 桓玄疑神疑鬼了一段時間, 發(fā)覺玉佩空間乃是收藏珍寶的最佳選擇, 便放下戒心,將取走的東西原封不動放回去, 以備平時使用。慕清流急于一覽的《天魔策》, 也安坐在它原來的木盒里, 被蘇夜一并帶走。 也就是說, 他這一趟雞飛蛋打, 未能達成任何目的,只確認并確信蘇夜是魔門的敵人。 魔門當中,有一條鐵律。倘若外人提及魔門之名, 哪怕是無意間聽說的,順口講述出來,也必須格殺勿論,防止秘密外泄。但要殺蘇夜,難度比得上去海南刺殺孫恩,勢必損兵折將,還不一定能成功。即使是他,一時也頗覺為難,只能先忘掉這條戒律,回去想想再說。 他、李淑莊、譙縱等人頭痛時,蘇夜順利從江陵城脫身,一路向北飛馳。她離開得極快,甚至搶在飛馬、飛鴿前頭?;娜松形吹弥感?,她已平安返回邊荒集。 可她萬萬想不到,就在她離開的一天一夜里,集外荒野中,竟發(fā)生了第二場驚天動地的爆炸。這場爆炸的始作俑者,是嫌自己不夠忙碌,想親身嘗試三佩合一的燕飛。 蘇夜想的沒錯。尼惠暉失望之余,無可奈何回到彌勒教的聚集地,宣布大活彌勒去了西方極樂世界。成百上千的彌勒教徒無法接受竺法慶也是人,也會死的無情事實,當即精神崩潰,無頭蒼蠅般沖進野外,拒絕聽從她的命令。 即使她一心掛念洞天佩,目睹此情此景,也得盡力約束,以免事態(tài)進一步惡化。蘇夜被三佩爆回龍紋玉佩之后,率先趕到現(xiàn)場的那個人,正是燕飛而不是她。 三佩再次分成三塊,摔落在大坑外面。它們呼喚燕飛,使他生出微妙的感應。他依仗直覺行動,徑直挖開土層,將它們攜回邊荒集。 他認識安玉晴,認識江凌虛,認識蘇夜,也了解洞天佩的來歷,立即把爆炸和三佩合一聯(lián)系到一起。普通人發(fā)覺現(xiàn)場慘不忍睹,會以為蘇夜奪走玉佩后出了岔子,被炸得尸骨無存。但燕飛并非普通人,不認為她就這么死了,反倒疑云叢生,盯著三佩悉心思索。 他的好奇心十分旺盛,而且膽大包天。他思索期間,安玉晴驀然現(xiàn)身,見他拿回玉佩,流露出感激和滿意的情緒,與他共同研究它們,討論其中的秘密。 燕飛并不想就這樣把三佩交給她,因為蘇夜活著的話,一定回來尋找它們,極有可能傷及安玉晴父女。不過,兩人越談越細,逐漸涵蓋了三佩的過往歷史。燕飛聽的越多,便越是好奇,亦想一探三佩合一后的奇景。 湊巧的是,當日清晨時分,尼惠暉不期而至,從容步入燕飛的住處,言明她的來意。 她去搜索三佩,卻久尋不獲,轉(zhuǎn)念一想,猜到有人捷足先登。邊荒集內(nèi),僅燕飛一人有這樣的實力。她本想用強奪回玉佩,發(fā)現(xiàn)安玉晴、江凌虛均在附近,知道自己討不了好,索性將心一橫,現(xiàn)身和燕飛商談條件。 她的提議十分簡單。那便是,燕飛幫忙破解洞天福地的奧秘,而她會退隱山林,找個青山綠水之處,結(jié)廬而居,自此不問世事,無意做彌勒教的第二代教主。如果燕飛要她幫忙殺死孫恩,她也樂意從命。 燕飛初時覺得匪夷所思,聽她娓娓道出身世,才知道她的決定有情可原。 竺法慶死去,她失去了所有的指望,即便拿回三佩,也無法獨力和孫恩爭競,還不如順水推舟,讓它們留在別人手中。況且,燕飛是劉裕的朋友,而劉裕繼承謝玄遺志,有意一統(tǒng)南方江山,抗衡北方諸胡。如此一來,燕、劉兩人必定是孫恩的心腹大患。 他本就躍躍欲試,經(jīng)尼惠暉一激,立刻付諸行動。安玉晴明白此事十分危險,卻深知父親、江凌虛、孫恩相爭的原因,亦有探看這個秘密的意愿。她見燕飛不懼艱險,一心想要試試,也就不再多說。 他們離開邊荒集,去了僻靜之處,像蘇夜那樣,試著把心佩按進雙佩間的天心位。 燕飛曾自創(chuàng)”日月麗天大法“,后來服用葛洪煉制的”丹劫“,真氣亦能分成陰陽兩極,與先天功不謀而合。未過多時,他便發(fā)現(xiàn)陰氣、陽氣對三佩產(chǎn)生了不同作用,說不定能夠解決閑云道人遇上的困境。 然而,他此時的修為畢竟不如蘇夜,無法獨自令心佩接觸空位。他竭力下壓之時,陰氣回射入心佩,陽氣則激射向另一個方向,使那道奇異的閃電重現(xiàn)人間。這兩次的區(qū)別在于,蘇夜被吸入一個廣袤空間,他則被閃電當場震飛。 眾人駭然相顧時,孫恩悄然現(xiàn)身,急速掠近他們,一個照面,便抓走天地雙佩,還試圖奪取掉落在燕飛身邊的心佩,并順手殺死受傷的他。 他像竺法慶一樣,對洞天佩志在必得,剛來邊荒集,便迅速追查到他們的蹤跡。這時候,他的黃天道藏功接近圓滿境界,出手迅如雷電。燕飛以外的人雖未受傷,也不是他對手。幸好燕飛見勢不妙,咬牙把蘊含著丹劫之火的真氣注入心佩,全力擲向?qū)O恩。 孫恩以天地佩擋住心佩,使心佩穿進了天心位。剎那間,雷鳴般的巨響再度降臨,三佩化作紅白兩道光芒,激烈地相互追逐著,最終形成一個仿佛觸手可及的空間。在場的每個人都生出奇妙感覺,好像接觸到另外一個世界。 但他們運氣沒有蘇夜那么好。感覺尚未消失,空間已告終結(jié)。接續(xù)而來的,正是那場足以炸毀一切的劇烈爆炸。 那一刻,在場之人有如人形爆米花,被炸的四下飛舞,毫無還手之力。幸虧安玉晴功力較弱,此前被孫恩遠遠甩開,才沒有負上致命重傷。饒是如此,爆炸結(jié)束時,他們也均狼狽不堪,別說起身動手,連正常行動的能力都沒有了。 孫恩一瘸一拐地離開,投入附近密林,轉(zhuǎn)眼走的人影不見。剩下的人只顧慶幸自己大難不死,無人想去追殺這位正在倒霉的天師。燕飛的第一次嘗試,以所有人重傷吐血為結(jié)局。 蘇夜來找燕飛,幾乎是在見到他的同一時刻,察覺了他的異樣情狀。等他說出來龍去脈,她更是好氣又好笑,心想他們看了她的事發(fā)現(xiàn)場,居然沒知難而退,而是迎難而上,認為自己比她更幸運,能得到迥然不同的結(jié)果。 拋卻其他因素,這份勇氣的確值得褒獎。話說回來,也只有燕飛這種人,才有能力解決長達千年的秘密,令三佩展現(xiàn)其應有的價值。 燕飛盤膝坐在席子上,臉色略嫌蒼白,但傷勢已無大礙。安玉晴經(jīng)他及時救治,內(nèi)傷亦有好轉(zhuǎn)跡象。蘇夜凝視著他,旋即垂下目光,看了一眼擺在兩人之間的三塊玉佩,忽然問道:“江凌虛和尼惠暉呢?” 燕飛道:“江教主仍在養(yǎng)傷,之后會離開邊荒,聚集仍然指望他的太乙教眾。尼……尼姑娘已經(jīng)走了。她說,既然世上真存在‘仙緣’,證明她爹爹的畢生心愿并非鏡花水月,那她已然心滿意足,不想再理江湖上的事。” 蘇夜詫異道:“她居然真去退隱,不再留戀彌勒教的權勢?” 燕飛難得地苦笑一下,搖頭道:“現(xiàn)在彌勒教元氣大傷,人馬十去其八,哪有什么權勢可言。但她臨走時,警告我小心提防楚無瑕。那女子是竺法慶的女兒,得她和竺法慶真?zhèn)鳎耸遣豢尚∮U的敵人。” 說到這里,他面露猶豫之色,沉吟片刻方道:“若我有朝一日,能夠開啟仙門,說不定會邀她同行。說到底,她并非十惡不赦之人,也有她的苦衷。” 蘇夜微笑道:“你既這么大方,我又能說啥?” 燕飛見她并無異議,詫異道:“你不想把洞天佩據(jù)為己有?” 蘇夜淡然道:“我想,可我不能。我僅是暫時拿著它,無法成為它下一任主人。我離開之際,自然會把它送還給你?!?/br> 兩人會面之初,她將桓玄死訊告知燕飛,讓他趕緊通知劉裕、屠奉三、江文清等人。與尼惠暉相比,桓玄更危險,更有實力,對劉裕也更有威脅。至此,竺法慶和他均被她殺死。燕飛不但欠她人情,而且欠了不少,正是她打聽一些情報的好時機。 她不等燕飛多問,便繼續(xù)說道:“三佩之事,我待會兒再向你解釋。我得向你打探一個人,也許你聽說過他的事跡?!?/br> 燕飛奇道:“誰?” 蘇夜微微一笑,淡然道:“他應該是個武功很高,來歷很神秘的人。他名叫向雨田?!?/br> 第五百零三章 蘇夜問他的時候,心里沒抱多大希望。比諸隋末唐初, 魔門在這個時代的行動更加隱秘, 更喜歡做幕后的cao縱者。偌大一個江湖, 無人聽過他們,亦無人說起他們, 可見這套做法何等成功。 燕飛地位固然重要,卻遠離魔門的影響范疇。他結(jié)識的朋友來歷均很清楚,不像是魔門中人。如果他一臉茫然, 表示不知向雨田是誰, 那也十分正常。 但是, 他一聽向雨田之名,神情立轉(zhuǎn)凝滯, 很明顯地愣了一愣, 當場反問道:“向雨田?你怎會和他扯上關系?” 蘇夜也微覺吃驚, 奇道:“你真認識他?” 燕飛似是心存猶豫, 一剎那的停頓后,緩緩道:“不錯。” 如她所料, 現(xiàn)在的他確實沒和魔門打過交道。竺法慶雖隸屬魔門, 外在身份卻是北方佛門的異端教主, 全然不露本象。燕飛見到他本人時, 他已是一具尸體, 也無法泄露什么情報??伤涣私饽чT,不代表他不了解向雨田。 他來到邊荒之前,曾在長安逗留過一段時間。他和向雨田等人的相識, 便是從那時開始。相識堪稱愉快,卻因另有隱情,導致結(jié)局相當慘淡。這段經(jīng)歷刻骨銘心,令他消沉痛苦了很久,所以他從未向別人提起。直到蘇夜面對面地問他,他不愿隱瞞,才有所保留地說了出來。 他不答話,反而搶先發(fā)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你知道西北大漠中的秘族嗎?” 蘇夜好奇心愈來愈盛,毫不猶豫地道:“不知道。” 燕飛淡淡道:“他們是大漠里最神秘的民族,人人依部落而居,很少和外人來往。據(jù)說全族上下不過千人之數(shù),卻因長年居住在嚴酷的環(huán)境下,發(fā)展出獨特的武功心法。族內(nèi)高手輩出,實力不可小覷。” 蘇夜道:“哦?” 她的疑問,無非是疑惑燕飛怎會認得這個“最神秘的民族”??上а囡w置若罔聞,只道:“他們平時縱橫大漠,來去如風,從不插手外族的事,一直都是神秘莫測。知曉他們存在的人都很少,更別提了解他們的老巢和行動路線,找上門去拜訪了?!?/br> 他話說到這里,蘇夜已有接下來的預感。但她一言不發(fā),繼續(xù)豎起耳朵聽著,只聽燕飛長長嘆了口氣,簡短地解釋道:“向雨田便是秘人?!?/br> 蘇夜沉吟片刻,問道:“如今他還在秘族那里?” 她從未聽說過秘族,卻相信燕飛的每一句話。燕飛認識的那個人,不是未來的邪帝向雨田,而是當今的年輕秘族高手。給他一萬次機會,他也猜不到向雨田和竺法慶之間,有一些彎彎繞繞的瓜葛。 但是,向雨田是秘人還是蜜人,對蘇夜而言,沒有半點差別,反正均是她想要拜望并討教高招的目標。 她惦念的僅是他的下落。邊荒集地處南北交界處,離大漠有萬里之遙。短短三十天,很可能不夠她找到秘人的部族。她已讓乾歸傳話,卻不敢保證魔門會作出反應。他們完全可以若無其事,隨便晾她一個月時間,吊足她胃口,再派人和她接觸。 幸好除了她本人,沒人想得到她身上存在時間限制。既然燕飛認識向雨田,那她找他幫忙,自然比找魔門方便。 誰知燕飛下一句話,徹底打消了她的美好幻想。他終于苦笑一聲,坦然道:“我不知道,也許沒人知道。秘人的行蹤本就是秘密,向雨田更是秘密中的秘密?!?/br> 蘇夜點了點頭,再度思索了一小會兒,心知他說的均為事實。他既說不知,那一定是不知,絕非推諉之詞。因此,她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道:“那么,他是啥樣子的人?他武功如何?高過你還是不如你?” 只要她不打探兩人相識的詳細情況,燕飛就知無不言。這時候,他竟毫不遲疑,斷然道:“我們結(jié)識之時,他武功比我高,且高著不止一籌?!?/br> 蘇夜訝然笑道:“那是以前吧?!?/br> 燕飛嘆道:“當今江湖上能人輩出,既有九品與外九品高手,也有榜外的若干宗師人物。在我眼里,這些人的天賦資質(zhì),全都比不上向雨田。也許孫恩是唯一的例外,但孫恩年紀也大他一倍有余,多出了數(shù)十年的經(jīng)驗修為?!?/br> 他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蘇夜正是第二個例外,不由尷尬地笑笑,補救道:“這不包括你?!?/br> 蘇夜情況比較特殊,也在潛意識中把自己排除在外,聽他一說,方笑道:“我不一樣,我占了便宜。你別管我,繼續(xù)往下說。” 說是往下說,實際并沒多少值得一說的東西。向雨田號稱邪帝,乃是后世赫赫有名的魔門傳奇,年輕之時,資質(zhì)絕不可能比別人差。此時燕飛從知情人的角度描述,只是確定了這件事。 總之,向雨田武功高,天資更高,實力應該勝過了秘族族主萬俟明瑤,隱為秘族第一高手。燕飛未吞服丹劫,未獲后來的奇遇前,雖也是第一流的劍客,卻絕不是他的對手。到了現(xiàn)在,燕飛修為突飛猛進,幾乎比得上竺法慶和尼惠暉,向雨田亦沒可能原地踏步。兩人若不正式交手,難以判斷誰強誰弱。 他一邊回憶追思,一邊謹慎地作出結(jié)論。他說,即使向雨田不如孫恩,也相差不遠,況且此人總帶點詭譎邪異的氣質(zhì),說不定能夠用機巧天份,補足歲月方面的差距。 蘇夜對此毫不驚訝,傾聽途中,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燕飛所言均非常合理。若非如此,向雨田也不會成為她的任務目標,排位還比竺、尼夫婦高出一行。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她仍然憂心找到他的問題,而非找到之后,怎樣才能擊敗他。 燕飛無計可施,她只能把重心放到魔門那邊。過個兩三天,她將動身折返建康,直接從李淑莊身上下手。倘若有人到邊荒找她,燕飛自然會幫忙傳信。這個計劃絕不完美,但她別無選擇。 兩人談論向雨田,足足談了半個時辰,把話翻來覆去地說,差點挖掘出燕飛過往的痛苦經(jīng)歷。蘇夜在閑聊期間,屢次提起萬俟明瑤時,陡然覺察苗頭不對,及時挽救了話題,使它不至于持續(xù)滑向這位神秘的秘族之主。 然后,他們說回桓玄之死、未來的形勢變化,以及劉裕之外,誰能對抗氣焰正盛的司馬道子。這么隨隨便便一談,又過去另外半個時辰。兩人得出的結(jié)論是:劉裕依然處境堪憂,依然不受重用且被人忌憚。至多希望他死的人,從桓玄變成了司馬道子而已。 說到最后,燕飛正式將洞天佩交給蘇夜,同意她保管到離開時為止。假如孫恩去而復返,便讓他去找她,并說她有問題向他討教。這樣一來,她說不定能引開最后一個覬覦洞天福地奧秘的不世高人,亦可稍稍減輕燕飛的壓力。 她來的時候,脖子上掛著一塊玉佩,離去之時,一塊變成了四塊。所幸它們深藏在她衣服里面,免去她暴發(fā)戶一樣的外在形象。燕飛已請人送信給集外的江文清和屠奉三,問他們是否要回來商量大事。在他們返回邊荒前,她需要把玉佩空間清理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