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jié)
不幸的是, 陰陽二氣此消彼長, 永不可能脫離彼此而存在。孫恩將太陽真火熔煉的越純粹,他的“陽中之陰”就越隱蔽,越難以達(dá)到陰陽平衡的境界。 如果孫恩想打開仙門, 也得像所有人那樣,同時施展太陰和太陽。換句話說,他必須把太陽真火中的陰氣,練成與黃天真氣同等級的玄陰真氣,一陰一陽,分別注入兩塊玉佩。這根本是一個不可能達(dá)成的任務(wù)。憑他怎么驚才絕艷,天賦高絕,也無法以一己之力完成。 這就是燕飛認(rèn)為,他會對自己緊追不放的原因。 他實力確實比孫恩差出一截,卻是因為經(jīng)驗不足,尚未悟出汲取天地能量的方法,與兩人功法的高下無關(guān)。真要說的話,倒是他運氣較好,先服食了至陽的丹劫,又吸走安世清體內(nèi)的至陰丹毒,才能將兩種真氣鍛煉的不分上下。 孫恩要殺他,是為兩個徒弟和天師道的大業(yè)考慮,并非對他有什么仇恨。但是,就算他不殺他,也會在比拼的過程中,將他的太陽真氣損耗殆盡,吸走他無所宣泄的太陰真氣,從而產(chǎn)生“陰中之陰”,得到開啟仙門的能力。 這種做法無疑十分缺德,與強盜相差無幾,向來為江湖人物所不齒??上?,孫恩三十年來從無敵手,沒受過一次傷,名頭響亮到無與倫比。他若這么做了,別人只會羨慕他的“仙緣”,替他找出種種理由,絕不會出言譴責(zé)。 以前的燕飛,是個從門縫里看世界的人,只能看見一些忽隱忽現(xiàn)的色彩與形狀,卻看不出它們代表的意思。后來大門倏然打開,他再去看門那一側(cè),便可輕松推斷出孫恩的企圖。 然而,他能看穿孫恩,卻看不穿蘇夜。蘇夜破開仙蹤乍現(xiàn),從電光中飄開的一剎那,那扇門好像又關(guān)上了,留他滿頭霧水,愣愣瞪著門板。 他真不敢相信,這竟是個比孫恩更可怕的對手。 漫天都是流竄飛舞的黑色芒光,既有水波的柔軟,也有空氣的輕盈。待蝶戀花刺入其中時,芒光又變成巖石金屬般堅硬的東西,將劍鋒硬碰硬地?fù)趸貋怼?/br> 事已至此,他只能承認(rèn)自己走投無路。他用太陰氣,刀光便虛不受力,點點滴滴地消耗他的內(nèi)力。他用太陽氣,也會被她居高臨下地壓制,盡展她勝過孫恩的實力。若非親眼所見,他壓根想不出同一把刀上,陰陽氣的交匯竟這么渾然天成,絕無半點破綻。 刀光中并無殺氣,因為她根本不想殺他。正因如此,雙方差距之大,更是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燕飛全身被裹在這流動的黑光中,只覺周圍真氣忽緩忽急,忽實忽虛,全無規(guī)律可言,使他難受到了極點。 自他落地以來,刀劍交擊數(shù)以百計,發(fā)出聲音的次數(shù)卻寥寥無幾。大概在一百招上,他已很清楚這一戰(zhàn)的結(jié)局。 蘇夜修煉先天功,從一開始便注重陰陽兼濟(jì),決不偏重任何一方。這套心法一開始時,功力會提升得相當(dāng)之快,然后才進(jìn)入漫長枯燥的瓶頸期,全靠修煉者自身的機遇和悟性,一步一步地推演出先天八卦的卦象。在這個過程中,先天氣通常一片混沌,并無陰陽之分。 直到八卦接近功成,陰陽分際才清濁分明。它是先整體,后局部,使陰陽二氣緩慢成形,自然而然地分離出來,與黃天道藏功正好相反。練功期間,感受極度枯燥,經(jīng)常讓人焦急不安,了無生趣,但只要能夠成功邁過關(guān)隘,這些枯燥顯然是值得的。 即使到了這個境界,卦象的轉(zhuǎn)換也被她限制于丹田氣海,并無外在表現(xiàn)。敵人只能看見她內(nèi)勁的性質(zhì),看不見她用出內(nèi)勁的過程。后來,洞天三佩忽地生出異象,強行讓先天氣有了陰陽差別,把它們自動吸入玉佩里,終于給了她靈感,令她開始用不同性質(zhì)的真氣,對付不同的敵人。 簡單地說,燕飛在至陰至陽間不停轉(zhuǎn)換,其實用處不大。他想戰(zhàn)勝她,修為就得比她高,毫無取巧余地。這個人或許存在,卻不會是現(xiàn)在的他。 燕飛布下太陰氣環(huán),又用太陽氣刺入氣環(huán)之中,人為制造閃電,乃是他掌握了陰陽之分的證據(jù)。但是,閃電威力由燕飛自身的修為決定。對付普通敵人,自然手到擒來,若要對付她,力量仍嫌不足。假如把孫恩的功力換到燕飛身上,她恐怕會當(dāng)場受傷吐血。 羅網(wǎng)般的黑光、暴雨般的青光,一刻不停地交纏沖突,氣勁沖天而起。天坑附近,泥土砂石才清靜了沒多久,又被攪得天翻地覆。土塊、石塊、剛冒頭不久的碧綠花草,紛紛從地上拔起,仿佛一道道灰色的龍卷風(fēng),不要命地卷向天空。 蘇夜隱身于刀光之后,變成刀光的一部分。她已決定速戰(zhàn)速決,出手并不留情,不像決戰(zhàn)向雨田時那樣,還分心探查邪帝舍利的存在。 她心意既決,燕飛的感受就更加難過。壓力無處不在,就像約好了似的,變成六塊方方正正的大鐵板,同時擠壓向他,想把他壓扁在中間。這當(dāng)然還是幻覺,可幻覺太過真實,與現(xiàn)實也沒多大差別。 蝶戀花劍勢逐漸沉重,成為一條呼嘯而過的游龍。它也早已失去實體,所過之處,盡是閃動不定的柔和青光。它想沖出那片深黑的簾幕,讓主人可以離開天坑邊緣,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沖入了一片望不見邊際的黑云。 燕飛終是無法離開原地,被刀光徹底困住。 他眼中那種充滿矛盾的景象,隨著時間過去,居然有增無減。這一刻,他和蝶戀花不再心靈相通。蝶戀花上傳來的感覺告訴他,蘇夜一刀比一刀重,強迫他比拼內(nèi)力。他眼睛看見的,卻還是風(fēng)一樣游蕩嘯叫的黑光。 無論太陽真火,還是太陰真水,均在飛速消耗。他心靈依然晶瑩剔透,堅不可摧,對他卻沒有多少幫助。他不假思索,選擇相信劍而不是人。但是,這可不會讓他反敗為勝。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又是一道閃電。 燕飛故技重施,趁力氣未竭之時,將太陰氣一股腦兒注入劍鋒。無數(shù)氣圈接踵而出,宛如沖破黑云的淡白光芒,瞬間稀釋了那深不見底的黑色。緊接著,蝶戀花向前激射,以永不回頭的無前氣勢,穿入氣圈正中。 最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了。 兩人耳中同時傳入一個聲音。有人正以流星般的驚人身法,飛速趕來天坑,顯見是有備而來。他隔著五十丈左右的距離,看到了虛空中迸發(fā)的這道閃電,也看到了召來閃電的人,當(dāng)即情不自禁,感嘆道:“我的娘!” 毫無疑問,這人正是自愿充當(dāng)野人的向雨田。 蘇夜有意讓老友重逢,給他一個驚喜。但他身臨其境時,獲得的卻是絕不摻假的驚嚇。他是何等人物,只看了一眼,便發(fā)現(xiàn)一方是過去的朋友拓跋漢,一方是剛揍過他一頓的蘇夜。電火亮起,照亮了他們的臉龐,讓他想看錯都不行。 在他印象里,拓跋漢仍是當(dāng)年的年輕劍手,不但不如他,也不如萬俟明瑤。誰能想到,今日再度相會,拓跋漢竟已變成了令慕容垂萬分頭痛的燕飛,正在那里招雷呼電。 驚嚇持續(xù)一瞬,被更大的驚嚇取代。巨響過后,燕飛臉色仍然白的嚇人。他立足不定,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就像遭人當(dāng)胸推了一掌。雙方均在后退,但他身后就是天坑。他退到第五步,便一腳踩空,踉蹌著向下急跌。 天坑深度不足以摔死他。但這時候,他處于最脆弱的一刻,周身力氣都用在剛才的一擊里,可以說是全無抵抗之力,難免要摔個七葷八素。 蘇夜吃虧也不小,被迫急旋著退開,酷似一個黑色陀螺。她勉強立定時,臉色不比燕飛好看多少,眼睜睜看著他沿直線跌落,轉(zhuǎn)眼間沒了蹤影。 她深吸一口氣,打算跟去搶救一下,以免他摔成散架燕飛,卻聽身后衣袂破空甚急。向雨田搶先一步,掠過她身畔,飛鳥投林似的,掠向天坑邊緣。 他若還想殺燕飛,這是最好不過的時機。哪怕蘇夜從上方追下來,也阻擋不了他的出手。幸好他不是這種人。他連想,都沒這么想過。 他人在空中,手中突然多了一條長索。長索伸得筆直,如有生命的活物,卷住燕飛的腰,用力向上一提。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燕飛已回過一口真氣,旋即借勢上彈,彈回天坑上空,穩(wěn)穩(wěn)落到地面。 第五百二十章 “所以,你不知道燕飛去了哪里?” “不知道?!?/br> “……向雨田會回來嗎?” “不知道。” “慕容垂只讓他殺燕飛一個人?” “應(yīng)該是吧, 我還是不知道?!?/br> “……” 對話的雙方是蘇夜與江文清, 對話的結(jié)局是無言以對。蘇夜一臉平靜, 照常盤坐在椅子里,連續(xù)吐出三句不知道, 毫不在意江文清的心情。 兩人看上去像一對姐妹……不,應(yīng)該說兄妹。蘇夜肌膚白皙嬌嫩,吹彈可破, 眼睛卻漆黑幽深, 和頭發(fā)是同一色澤, 再配合她那種異乎尋常的氣質(zhì),冷靜超然的態(tài)度, 簡直是個完美的小雕像。與她相比, 江文清五官雖無遜色之處, 神色卻頗為不安, 修長的黛眉緊緊蹙起,明顯正掛念著燕飛。 不過, 后者的反應(yīng)才是正常的, 因為現(xiàn)實的確值得憂慮。 向雨田及時趕到, 把燕飛從天坑里拉了出來。自始而終, 他都沒掩飾過自己的驚愕。驚愕源于那道閃電, 更來自燕飛的身份。他終于明白了,燕飛正是拓跋漢,而非一個素未謀面的漢族高手。 他們會面之時, 氣氛相當(dāng)尷尬,未能化干戈為玉帛,反倒舊識相見,格外憂愁,語焉不詳了幾句話,便自己談自己的去了。 蘇夜旁聽期間,燕飛說得少,答得多,甚至浮現(xiàn)出傷感之情。向雨田問了個很重要的問題——慕容垂是否認(rèn)出了他,想起他就是當(dāng)年殺死慕容文的刺客? 當(dāng)時,燕飛面露苦笑,略一猶豫,便給出肯定的答案。這答案極其糟糕,表示萬俟明瑤在明知內(nèi)情的前提下,仍翻臉無情,派向雨田前來刺殺他。蘇夜曾幻想他們能夠解除誤會,這時再看,只不過是她的一廂情愿而已。 事已至此,內(nèi)情并不難猜。她猜出三人因情生變,導(dǎo)致萬俟明瑤同時恨上新歡舊愛的真相,亦覺得這事十分棘手。可惜,她既難以插手,他們也不愿她插手。她好奇他們之間的恩怨,卻無意多問,隨便甩出幾句告辭的言語,便獨自前來尋找江文清。 此時,屠奉三人在江陵,似是要尋找機會,與侯亮生私下相談,大概兩三天后才能回來。蘇夜并不在意他的行蹤,聽完這個消息,才正式與江文清說話。 她來的當(dāng)日上午,劉裕剛剛回到邊荒。用倒霉為評判標(biāo)準(zhǔn)的話,他在中原活著的人里面,依然位居首席。 不久前,劉牢之施展借刀殺人之計,派他前往鹽城,清剿沿海一帶的海寇首領(lǐng),“惡龍王”焦烈武,試圖讓他葬身東海。在蘇夜眼中,焦烈武最多是一條草蛇,做巨蟒都不夠資格,遑論龍王。但劉??刹皇翘K夜,只能硬著頭皮上陣。 他此行千辛萬苦,先用計生擒焦烈武的副手兼情人方玲,然后一對一進(jìn)行決戰(zhàn),于危難之際,硬生生悟出新的刀招,總算將其斬殺刀下。 他不僅沒死,還依靠這場戰(zhàn)功,在建康名門中聲望大漲。這既是運氣,也是實力,令嫉妒他的人無話可說。結(jié)果他回石頭城,向劉牢之復(fù)命后,連椅子都沒坐熱,便被匆忙打發(fā)回邊荒集,充當(dāng)阻止天師軍的“統(tǒng)帥”。 劉牢之給出的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體現(xiàn)出北府兵大將對邊荒局勢的惦念。然而,他又找出若干借口,不肯撥給劉裕人馬,只讓他率領(lǐng)荒人抵抗強敵,顯見掛心邊荒是假,削弱親近劉裕的勢力才是真。假如孫恩親自出手,殺死劉裕和燕飛,就更讓他稱心如意了。 總而言之,所有苦活累活都由劉裕一人來干。若非他智勇雙全,又結(jié)交了一批膽略過人的朋友,恐怕沒命活到今天。 但人算不如天算,劉牢之的想法和聶天還的、孫恩的、蘇夜的乃至慕清流的均不一樣。別人計劃中的任何一件事,他都不得而知。自從謝玄死后,他的選擇一直充滿謬誤,這次也不例外。他如同一個被蒙在鼓里的傻瓜,自以為盡在掌握,實際卻是謬以千里。 他滿心熱情,準(zhǔn)備除去劉裕。與此同時,蘇夜正以更大的熱情,籌劃謀殺聶天還。他注定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再度大失所望。 江文清擔(dān)心燕飛,只因她和他的交情。無論是做敵人,還是做朋友,她對燕飛的印象一直很好。如今蘇夜突然告訴她,慕容垂從未忘記燕飛,特意找來外族高手,只為保證燕飛死于非命,難免令她擔(dān)憂。 另外,多一個人便多一分把握,尤其是燕飛這等重量級人物。他若缺席邊荒接下來的激戰(zhàn),自是荒人的損失。所幸蘇夜仍在這里,正輕描淡寫,化解向雨田帶來的麻煩。 慕容垂曾經(jīng)彎弓搭箭,盡聚全身功力,從遠(yuǎn)處一箭射死大江幫的直破天。蘇夜提起這件事時,江文清還以為她想照葫蘆畫瓢,也拿把弓射死聶天還。但她的真正意思是,對方可以圍追堵截,不惜大傷元氣也要先殺直破天,或者通過內(nèi)jian施展詭計,逼迫江海流出面決戰(zhàn),其他人當(dāng)然也能這么做。 江文清一聽她說“也能”,立即領(lǐng)會到她的意圖。她想用大江幫幫主所在的戰(zhàn)船為誘餌,誘使兩湖幫主力接近。不管聶天還親臨前線,還是居中調(diào)度,戰(zhàn)船陣型均會受到影響,露出比平時更大的空隙。那時候,江文清便可投放一個獨木舟和一個蘇夜,讓她勢如破竹,直沖聶天還的坐船,像孫恩那樣,直接擊殺對方主帥。 如果蘇夜成功得手,問題起碼可以解決一半,否則荒人將再度陷入實力相差懸殊的苦戰(zhàn)。這一次局面不如上次那么兇險,卻也好不到哪里去。江文清于潁水布置防線時,心頭總是陰云密布,不停琢磨最壞的結(jié)果。 她怎么也猜不到,蘇夜思考問題的方式和她差不多,也在做最壞打算。她怕聶天還老謀深算,及時脫離戰(zhàn)場,使蘇夜臨陣失手,抑或?qū)O恩瞅準(zhǔn)破綻,以上駟對下駟,大肆追殺邊荒集的諸多族幫首領(lǐng)。蘇夜則在揣摩聶天還的心思,推斷他的舉動,心想事情會不會這么容易。 兩人先商量如何襲擊聶天還,又討論過燕飛和向雨田,最后進(jìn)入一陣不長不短的沉默。這陣沉默持續(xù)了起碼三分鐘,才被江文清率先打破。 她雙眉緩緩舒開,問道:“你有多少把握?” 她并非第一次問這個問題,卻第一次如此滿懷感慨。不知從何時起,她看待蘇夜的眼光也變了,變的信任多而疑惑少,依賴多而懷疑少。她開口發(fā)問時,已準(zhǔn)備相信她說出的每一句話。 蘇夜有一眼沒一眼地瞥著她,微笑道:“我有兩個答案?!?/br> 江文清詫異道:“這種事還會有不同答案?” “一個答案是,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又不是聶天還肚子里的蛔蟲,又沒去兩湖幫臥底,怎知會有多少把握?我動手之后才能回答你,但到了那時,你并不在兩湖幫的船上,我回答了,你也聽不到?!?/br> 這個回答顯然發(fā)自內(nèi)心,真誠到無以復(fù)加,可聽在江文清耳朵里,難免令她好氣又好笑。她想都不想,嗤笑道:“你曾說,你也是一幫之主,習(xí)慣了向下屬發(fā)號施令。我希望你平時說話不像現(xiàn)在這樣誠實,否則你的部下會失去每一分信心?!?/br> 蘇夜笑道:“這就要談到第二個答案了。萬一有人發(fā)問,我會鐵口直斷,告訴他們,我有十成十的把握。這也是我的真心話,因為聶天還不死,我絕不會回來?!?/br> 江文清愣了一愣,失聲道:“你……你是認(rèn)真的?” 蘇夜道:“我為啥要用這件事開玩笑?哪怕他留在兩湖巢xue,讓郝長亨與尹清雅主持這場大戰(zhàn),我也會一口氣追到兩湖去。” 她說到這里,嗤地一笑,方問:“你現(xiàn)在作何感想?失去了的信心有沒有回來?” 這其實是一句廢話。她們功力相差太大,心境修養(yǎng)差距更大。她一言一行,均可影響江文清的感受。當(dāng)她用毋庸置疑的語氣,從容自若說完這段話時,江文清的信心仿佛長了一百條腿,風(fēng)車旋轉(zhuǎn)一樣飛奔了回來。這種感覺猶如她信任謝玄和劉裕,只是程度更為強烈,更沒道理可講。 她長長吁出一口氣,像是吁出了心底的重?fù)?dān),不答反問:“你能否帶我一起去?” 蘇夜奇道:“帶你一起?你是說,帶你一起去找聶天還?” 江文清道:“不錯。” 她的請求無疑非常突兀,且缺乏可行性。但蘇夜都不用仔細(xì)想,便可了解她的心情。她兩個仇人當(dāng)中,桓玄已然死去,死得和她全無關(guān)系。以后聶天還是死是活,好像也沒她的事。她所求并不過分,只是手刃仇敵而已,卻因仇敵的身份武功,注定無法完成。 蘇夜目光移到旁邊的木桌,看到桌上放著一只小盾牌,一把短匕。這正是江文清的隨身兵器,表示她武功偏重近身搏擊,具有一寸短一寸險的氣勢。 同樣是用短兵器,倘若江文清有蘇夢枕的水準(zhǔn),那她不說,她也會主動帶上她。但是,她離蘇夢枕仍有很大差距,根本應(yīng)付不了深陷兩湖幫船隊腹地的兇險。 她緩緩道:“對不住,但這不行。” 江文清苦笑道:“因為我武功不行?” 蘇夜道:“對,即使我需要幫手,也不會找燕飛之外的其他人,何況我根本不需要。你無需氣餒,若沒有你,我犯不著去尋聶天還的晦氣。你可以把我看作你請來的刺客,一如慕容垂請動了向雨田?!?/br> 江文清本就沒抱太大希望,見她一口拒絕,便不再多說,感嘆道:“你知道嗎,我殺聶天還,其實讓劉兄很難向高彥交待?!?/br> 蘇夜思考了足足兩秒鐘,才想起“劉兄”是指劉裕,而高彥是邊荒集最出色的探子,燕飛的至交好友,皺眉道:“不知道。這和高彥有啥關(guān)系?” 江文清道:“高彥見過尹清雅后,對她一見鐘情,發(fā)誓此生非她不娶,一直找機會與她接觸,不住糾纏她。等她師父因我而死,她說不定會歸罪到高彥頭上。劉兄……” 她尚未說完,已被中途打斷。蘇夜微微一笑,問道:“難道你會為此放過聶天還?” 江文清道:“當(dāng)然不會。” 蘇夜笑道:“那你不必多想,讓我來吧。我和高彥并無交情,無需考慮他心上人的感想。況且兇手是我,尹清雅為什么要怪罪別人?聶天還死了,她想報仇,也是人之常情,讓她先練到破碎虛空的境界再說。除此之外,一切均為空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