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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白頭不慕在線閱讀 - 第18節(jié)

第18節(jié)

    提著試驗箱的伊藤走過她身旁,聞言嗤地一聲笑起來:“格蘭染色陰性短小桿菌1的病死率高達百分之百,這是一個連普通人都知道的常識性問題,然而你在最后一道加分題上卻畫蛇添足地說還有救,呵,江口木子同學,”見落旌驚訝睜大眼的樣子,他低頭一笑,“你以為,學了一點醫(yī)學皮毛的你是救世主還是上帝耶穌?”

    落旌不甘示弱地說道:“醫(yī)生本來就是以救人為天職,任何病的病死率都不應該隨意下定律吧!何況……”真的有染上敗血型鼠疫而病愈的人吶!

    伊藤好笑地看著她:“江口木子,我覺得你有必要去看一下精神科的醫(yī)生了。”說完,他側(cè)身走過她身旁離開了實驗室,徒留落旌一人呆在這里。

    不管是臨床實驗還是書本上的知識,都表明著一旦感染上爆發(fā)性鼠疫的患者病發(fā)率高達百分之百,然而眼前這個中國女人竟然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伊藤奈良走過空曠的長廊而他的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看來不給她一點教訓,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不,肯定有病愈的人!肯定有活下來的人!”落旌狼狽地退后一步靠在黑板上,如果沒有那么能夠活下來的人,那么她是什么,她又會是什么?她捂住臉頰,有些無力地說道:“怎么可以這樣輕易就放棄一個人?怎么可以輕易而毫不猶豫地判下死刑?”

    外面?zhèn)鱽泶潭年P(guān)閘門聲,落旌驚得踢翻了腳旁的水桶,污水嘩啦地濺了一地打濕她的褲腿,又順著她的褲腳滴答滴答地淌了一地,落旌驚慌地抬起頭看向墻壁上的鐘面——明明還有五分鐘可是現(xiàn)在整座實驗樓都關(guān)了!

    她想起了臨走時伊藤奈良嘴角嘲諷的笑容,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被人擺了一道。

    下一秒,電鈴聲響徹教學樓,伴隨著刺耳的鈴聲,實驗室所有的燈光電源自動斷開,整間實驗室被籠罩在黑暗中,而空氣里浮動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落旌的雙瞳猛地一縮,她驚慌失措地想朝門走去,可是她一動整間實驗室卻回蕩著腳步聲,恍若鬼魅。

    落旌嚇得兩手胡亂在面前揮著,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玻璃器械,骨碌碌地從桌子上滾下來,碎片的聲音為陰森的房間平添了幾分詭異?;艔埖孛綁?,落旌死死地咬著唇靠著墻角蹲下,她雙手抱著自己的小腿,淚珠從她睜得極大的杏眼里滾落,帶著溫熱。

    她害怕。

    是的,她承認她在沒用地害怕。

    她不停地逼著自己拿起解剖剪子和解剖刀,逼著自己忘記從前噩夢般的畫面,然而黑暗像是無情的導火線,把她盛放著所有害怕?lián)呐c驚惶的盒子完全打開,就那樣鮮血淋漓地擺放在自己面前,讓她根本無處可逃!

    所有人都以為敗血癥鼠疫的患者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曾經(jīng)她也是這樣認為的,一定會死而且死得痛苦又難看。然而現(xiàn)在,她還活著,還有著溫度地好好地活在這個冷漠的人世上。

    作者有話要說:  1格蘭染色陰性短小桿菌:鼠疫桿菌屬于耶爾森氏菌屬,革蘭染色陰性短小桿菌。據(jù)我所查的資料,鼠疫大概分三種:肺鼠疫、腺鼠疫以及敗血型鼠疫(黑死病),而在侵華細菌戰(zhàn)中的烈性傳染病主要是鼠疫霍亂傷寒炭疽。

    其實,整部小說對我來說,最困難的地方還是醫(yī)學上的常識以及老鼠。天知道我有多怕耗子,以至于在寢室嚇得嗷嗷地叫。不過,小說就是小說,大家沒有女主光環(huán),還是遠離老鼠珍愛生命吧。

    另,非常重要的事情!?。?/br>
    從下一章(男主上線)開始入v,希望大家能夠繼續(xù)支持下去~~

    預告:你剩多少時間我陪你多長時間,一秒或者一生,我段慕軒都奉陪到底。

    對于支持正版的小仙女們訂閱之后記得多留言哦,趁著人少時候,我好給你們發(fā)紅包,啵啵噠~~

    ☆、第34章 chapter.34閻王賭命

    然而現(xiàn)在,她還活著, 還有著溫度地好好地活在這個冷漠的人世上。

    淚水滑進緊抿成一條線的嘴角, 落旌摩挲著手腕上的傷疤,她脫力疲憊地輕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雙眼放空地盯著漆黑的半空,而她的鼻息間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像極了多年前只有她一個人的‘病房’——

    在暗無天日的黑屋中等死, 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而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趕快死掉,又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當她代替了劉嬸成為最恐怖的存在, 所有人都認定,那個少女一定會像劉嬸般一樣難看地死去。周掌柜費盡心力想去治療落旌, 幾乎用盡了中醫(yī)里所有對付鼠疫的辦法,然而只是推遲她身體里病菌擴散的速度, 同樣地, 也讓少女在病變里煎熬著、痛苦著,眼睜睜地看著傷口惡化下去,然后……數(shù)著一分一秒等待著病痛奪去最后一口呼吸。

    當年靠在冰冷墻壁上的落旌覺得, 很快, 她就會死了, 會和劉嬸一樣被人拿去火化,尸骨無存。她緊閉著眼睛, 昏昏沉沉地將自己蜷縮成一團,隱約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緊接著被鎖了很久的鐵門被人一下子撞開了——

    “阿落!”

    那樣熟悉的聲音, 焦急又心疼的語氣,像極了沙漠中走了很久的人看見海市蜃樓時發(fā)出的歡呼。打著寒顫的落旌以為自己燒得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幻聽,可是下一秒,她便被人卷進了一個攜卷著風雪但依舊炙熱溫暖的懷抱。

    落旌驀地睜開燒得發(fā)紅的眼,而喉嚨干得厲害,蒼白瘦削的臉頰襯得一雙眼又黑又亮。她發(fā)著高燒疼了那么久,就連周掌柜她也不曾向他說過一句委屈的話,可此時當她巴巴地望著滿眼焦急的少年,不知怎地,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眼淚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著——

    這是夢嗎?是她在臨死前絕望了太久,上天賜給她的一場夢境吧。

    段慕軒將身上裹著的軍大衣脫下來緊緊地罩在她的身上,少年的頭發(fā)因為出汗而結(jié)冰,然而冰又因為他身體的溫度化成了水,滴落在落旌的臉上。慕軒摸著少女的臉頰,這才發(fā)現(xiàn)她燒得那樣厲害,少年將她凌亂的頭發(fā)別到耳后,一遍又一遍地說道:“阿落別怕,我來了,我趕回來了!”他摘下口罩露出臉龐,低沉的聲音帶著哽咽,而眼角發(fā)紅得厲害。

    門外刮進來的猛烈寒風讓落旌打顫得更加厲害,她猛地驚覺不是一場夢,于是慌亂地拉緊了衣服深怕血液粘上少年的皮膚,又焦急地將他的口罩戴了回去:“咳,沒用的,這是瘟疫?!鄙倥t著眼睛,搖頭哀求道,“慕軒,咳咳,快離開這里!這是,咳咳,是會傳染的!”

    段慕軒仍緊攬著她,扇形般的眼睛攜卷著濃墨般的風暴。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放在她凌亂打結(jié)的長發(fā)上:“但是那些人……他們把你關(guān)起來便置之不理,他們根本就是想讓你等死!阿落,我?guī)闳フ裔t(yī)生,一個不行就換一個!咱們總能找到辦法的!”說完,少年不容置疑地打橫抱起落旌往外走去,“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

    被抱出了房間,落旌才看到那些被打暈在房門前的士兵。北平夜里的寒風猛烈地刮過來,雪花融在臉頰上,一陣冰涼。

    她燒了許久的腦袋終于清醒了幾分,她靠在少年的肩膀上輕聲說道:“慕軒,沒用的。我……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你別再管我了,我不想……你有事情。”落旌嘴角抿著一絲笑,可聲音里帶著哭腔和強自壓下的失望。她再沒有理由堅持下去,也沒有理由繼續(xù)留在這個人世,她幾乎是數(shù)著一分一秒熬過那么多天,而如今已經(jīng)沒有任何力氣去忍受著那份難言的疼痛。

    聞言,段慕軒的腳步一滯,抱著落旌的手越發(fā)大力地收攏。正值深冬,北平夜里的風雪如同烈酒刀子,刮在人的臉上仿佛不需費力便能刻出傷痕。少年狼狽地抿著嘴角,已經(jīng)生出凍瘡的手指倔強地抱著落旌,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

    落旌被他抱得有些疼,少女吃力地抬起頭,借著月光與雪光,她清楚地看見少年的下頜線一下子咬得很緊很緊。段慕軒的頭發(fā)眉梢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薄冰碴,而他那雙好看的扇形眼里明明滅滅浮動著的,是毫不修飾的水光。

    段慕軒似悲似諷地勾起唇角,他今年便滿十八——明明是最該意氣風發(fā)的年紀,可他卻仿佛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家族沒落、講武堂除名,然而最無妄的卻是因他的遲來,他喜歡了一整個少年歲月的女孩被病痛折磨了那么久……久到親口對他說出這樣絕望的話語。

    他抱著落旌站在大雪地里,滿天風雪迎面而來,是從未有過的心疼,也是不曾感受過的絕望。

    感覺到落旌發(fā)燙的額頭抵在自己脖頸間,慕軒驀地一笑,眼淚狠狠砸下時,他卻深吸了一口寒氣,笑了起來:“你剩多少時間我陪你多長時間,一秒或者一生,我段慕軒都奉陪到底。”少年低頭像是安慰,可語氣卻無比鄭重,“所以阿落,那些人不管你,你總還有我的。”

    落旌將臉頰埋在他肩窩處,委屈像是迎面的風雪,而眼淚便滑落下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落旌想起每逢過年,段慕軒騎著他那輛自行車載著她去買的糖葫蘆,為了防止落旌把所有的糖葫蘆留給君閑,慕軒會親自盯著她吃下去。

    那個時候,山楂很酸,而外面裹著的琥珀很甜。就像現(xiàn)在,落旌感覺到心跳一點點地遲鈍下去,而心臟仿佛因山楂的酸變得很軟很軟,卻帶著糖琥珀的甜香。

    而如今,在眼前這一片黑暗中,落旌抬手捂住眼睛,掌心下是通紅的鼻尖,順著空隙一行淚快速地滑落下來打濕了繡著素白木槿花的衣襟。落旌嗓音里難掩著崩潰,抽噎著:“慕軒,我想你?!彼桓逸p易去翻動這一段記憶,因為怕自己會忍不住在其他人面前哭出聲來。

    在剛來日本的時候,落旌自我催眠般地將這段記憶塵封,可當她一個人被遺留在陰森黑暗的實驗室中,那個少年的音容笑貌便會從記憶的縫隙中一點一點逸出來,她甚至能想起融化在少年眉梢鬢角的細雪——

    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夠證明……證明自己是有血有rou有感情的人,而不是被白紙黑字下了定義早該死去的野鬼孤魂。

    段慕軒帶著落旌去找醫(yī)生,不知是她命不該絕抑或是少年天性里不肯服輸?shù)暮輨?,竟真的被他找到了剛回國的遠東熱帶病學會副主席,亦是當年北平中央醫(yī)院的院長。

    “她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屬于最嚴重的敗血型鼠疫,而且病人對藥物排斥性很大,又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除了血清我想再給她注射一種我剛從國外帶回來的新抗生素,只是……”伍連德看著眼前狼狽的少年,有些不忍,“這種抗生素從未應用過實踐,很有可能只用血清會死,用了抗生素也會死。慕軒,你最好想清楚?!?/br>
    隔著玻璃,段慕軒紅著眼睛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女,過了很久,少年才發(fā)狠地捏緊了拳頭,咬牙說道:“那就拜托您了,伍叔叔?!?/br>
    伍院長這樣說,原本是想讓段慕軒知難而退,畢竟抗生素從發(fā)現(xiàn)到現(xiàn)在沒有經(jīng)過任何臨床實踐,更何況那個姑娘對藥物的排斥性是那樣大,即便注射了抗生素也只會成為一個試驗下的失敗品。但聽到段慕軒類似于破釜沉舟般的話語,伍連德嘆了一口氣對護士和助手說道:“穿好防護服,準備血清和我?guī)Щ貋淼目股兀o病人消毒時千萬注意別沾上病人皮膚上的鮮血。”

    “院長,我可以進去陪她嗎?”少年趴在監(jiān)護室的玻璃上,聲音輕得仿佛害怕驚動了什么,“阿落膽子小,我怕她……就一會兒,我就想再陪她一會兒?!?/br>
    換上防護服的院長剛想出聲拒絕,可見到段慕軒那雙扇形眼里微弱卻又倔強的光亮,不由得嘆了口氣:“慕軒,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我早年受過你父親的恩惠才能出國留學,今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答應接受這個病人的。當年東北大鼠疫死了多少人你年紀小不了解,但是我卻是從親眼見過的。這個姑娘身上的病菌一旦擴散出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防疫署將她隔離這種做法一點錯都沒有。所以,慕軒,你不要再讓我為難?!闭f罷,他便和已經(jīng)準備好的護士走進了隔離病房。

    仔細地檢查完落旌身上的黑紺和化膿的傷口,伍連德一翻手掌,便見手套上沾上了濃黑的鮮血,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繼續(xù)擦拭皮膚上鮮血的粘液,她這是敗血癥。”

    護士們有條不紊地按照他的吩咐做起事來,伍連德看著昏迷的少女不由得搖頭,按照他的經(jīng)驗,這樣的病人不可能能撐這么久的。等到護士清理完落旌出血的皮膚,院長便將血清注射進少女的血管中,意料之中的是石沉大海般毫無起效。

    伍連德看著病床上昏迷的少女,一張臉小得還沒有他手掌大,而那緊抿的嘴角讓人見了便心生憐憫。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安靜放著的抗生素上,覺得也許她撐到現(xiàn)在,是天意——

    “準備肌注抗生素?!痹洪L冷靜地說道。

    身旁的助手驚愕出聲問道:“老師,不做測試嗎?”要知道,這次帶回來的抗生素只給動物做過實驗,效用撇開不談,過敏反應便是各種藥物中最高的。見伍連德沉著臉不說話,助手猶豫地將準備好的針管遞給他,目光同情地看著病床上的少女——

    這樣貿(mào)貿(mào)然將抗生素注射給患者,幾乎是拿命跟閻王爺作賭。

    院長冷靜地將藥劑打入落旌的身體,聲音從他口罩中傳出來聽不出什么情緒:“患者現(xiàn)在皮膚出血嚴重,不能再做皮試也沒有時間去猶豫了?!敝钟行┎蝗痰貏e過臉去,他只記得那些注射了這種抗生素的白鼠最后都毫無例外地死掉了。一時之間,隔離室中靜默極了,甚至每個人都能聽見少女逐漸加重的呼吸聲。

    房間外的少年焦急地看著里面,伍院長一雙眼里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他想到了那次東北大鼠疫,幾乎是采取了最強硬的手段才控制住了疫情的流傳,也讓醫(yī)學在鼠疫治療上面跨出一大步。

    而最強硬的手段是什么?是身為醫(yī)者的他們,放棄了一個個不愿意再受折磨的患者。他突然想知道,眼前這個少女和當初患了疫病的人們有什么不同,是否值得命運的偏心以待。

    作者有話要說:  日??破眨?/br>
    伍連德:中國歷史上走近諾貝爾獎的第一人,193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候選人。1918年任北洋政府中央防疫處處長、北京中央醫(yī)院院長。1927年出席國際聯(lián)盟在印度召開的第七次遠東熱帶病學會,被選為副主席。(也就是本章時間)

    本文很多人物很多故事都有原型的,但如果那個原型并不被人們所熟知的話,而我覺得需要去介紹的話,會直接用這個人物。而這里,我覺得大家對人物感興趣的話,可以百度,國士無雙伍連德。

    然后,日常心疼女主,這次加上男主。

    眼淚汪汪的小可愛們可以翻翻第一卷甜的時候緩一緩心情。

    下一章預告:

    如今生死未卜的不是一個無關(guān)的人,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

    ☆、第35章 chapter.35生死未卜

    他突然想知道,眼前這個少女和當初患了疫病的人們有什么不同, 是否值得命運的偏心以待。

    每個人都緊張地盯著著去拿體溫計的護士, 而那個助手更是緊緊地閉起了眼睛。在漫長的等待后,只聽護士驚喜興奮地說道:“這小姑娘開始退燒了, 伍院長,藥效起作用了!”

    “天哪!這——”本來以為落旌必死無疑的助手不敢相信從不憐憫世人的上天, 此刻竟然會眷顧一個病危的小姑娘, “這簡直讓人不敢置信!這個孩子,她那么瘦弱!”

    院長亦是不可思議地笑了起來, 偏頭對助理說道:“但是,我們還是賭贏了?!?/br>
    等到落旌的體溫開始逐漸回歸正常溫度時, 伍連德帶著助手走出去,走到外面才將從頭裹到腳的防護服脫下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緊張無比的少年笑道, “看來從國外帶回來的新抗生素起作用了,她很幸運,你也很幸運。不過——”

    段慕軒先是松了一口氣, 一聽這話又提起了心:“不過什么?”

    “不過現(xiàn)在你要確保你的身上沒有攜帶病菌?!痹洪L招手喚來助手, 指著段慕軒說道, “他交給你了,如果不配合就不準他進去去探望病人?!?/br>
    段慕軒先是低頭笑, 笑著笑著眼角便紅起來,他認真地看向院長說道:“伍叔叔,謝謝您?!鄙倌晏鸶觳矒踉谘矍? 鼻尖發(fā)紅地再次重復了一遍,“真的……謝謝您?!?/br>
    伍連德頓了一下,回頭說道:“你先別急著謝我,我這樣幫你,也只不過是為了還當年的人情,至于那個小姑娘能不能熬過這段危險期,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說罷,他便帶著采集完病人血液的護士匆匆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落旌有了意識,只是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海中,在沉浮中咸澀的海水倒灌進她的胸腔,剝奪著她僅剩不多的空氣。她想要游走,可是手腳都被死死纏住,使不上半分力氣——

    她快窒息了!

    可是就在此時,海底的火山突然噴發(fā)了,水溫升高得很快,她的皮膚甚至連帶著血管中的鮮血也跟著溫度升高最后沸騰起來。在喉頭腥味嘔出后,她腦袋沉得厲害,渾身的關(guān)節(jié)肌rou都開始疼,如同漂浮在海上了很久即將渴死的人。

    “院長,不好了!隔離病房中的病人開始出現(xiàn)嚴重的排斥反應!”

    白熾燈毫無溫度的光芒晃得人心都在狠狠激蕩,本來已經(jīng)寂靜下來的病房中重新站滿了醫(yī)護人員。一直守在房間外的段慕軒此刻幾乎是整個人都貼在玻璃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鎖住病床上的少女,只覺得心電圖上每一下的曲折都仿佛有伴回音響徹在自己的耳旁。

    “發(fā)熱,伴有寒戰(zhàn),心排量增高,血壓起落不穩(wěn)!”一旁的助手記錄著數(shù)據(jù)。

    而護士看著心電圖機,急聲說道:“院長,病人大量出血而且心臟出現(xiàn)驟停現(xiàn)象!”

    伍院長硬聲說道:“休克……這是敗血癥型休克!準備除顫器!”

    助手問道:“如果是敗血癥型休克,不如進行血培養(yǎng),輸入新鮮的血液將病人體內(nèi)的染上病毒的鮮血換掉?”

    聞言,手拿著除顫器的院長聞言冷冷橫了助手一眼,低聲道:“別多話!”

    以血換血,天知道如果換錯了怎么辦。

    而接下來整間監(jiān)護室里都是除顫器的聲音,一下一下,讓守在外面的段慕軒疼得仿佛靈魂都在顫抖。狼狽的少年脫力地靠著玻璃滑落坐到地上,手指放在額頭上,情緒幾乎快要隨著除顫器的聲音而崩潰下去。

    監(jiān)護室中,伍院長沉聲說道:“再打一針抗生素!”

    那助手不敢置信:“還打?”

    伍院長看著病床上難受得快死掉的少女,目光冷靜而瘋狂:“對,肌注抗生素!”

    樓道里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和人們混雜的說話聲,段慕軒抓著頭發(fā)沒心思去理會,直到面前出現(xiàn)了一雙布滿泥濘的鞋,而下一秒,少年整個人幾乎如同斷線的木偶一般被人從地上拽起來,而抬眼看去一雙帶著憤怒的眼——是君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