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遠陽是用右手吃的薯片，吃完了手指會有殘渣，基本上他是吃兩口舔一下手指的，然后再用紙擦擦。

    他敢這么做，也只是因為影廳黑，而且旁邊是戎哥——像是昨天，他跟魏海還有魏海新女友出去玩，他吃了一桶爆米花，但是完全沒有舔手指這個習慣了。

    霍戎兩片嘴唇吮著他的指頭，舌頭卷著他的指尖，很色情地吸入。趙遠陽嚇了跳，接著就是惱怒，難為情，踩了他一腳，然后瞪他。

    昏暗的影廳，只有熒幕那么一丁點的光，霍戎扭頭來，眼睛里倒映著前方熒幕的光芒，深邃的眼睛注視著趙遠陽，很迷人。

    趙遠陽不敢大聲說話，但是又很想發(fā)威。

    “你干嘛？”他用口型說，“還要不要臉了？”

    “不看電影了？”

    霍戎不回答他，舔舔他的手指頭，親親他的手指骨。

    這一切，他都是埋頭在做，沒人看得見。

    趙遠陽一直覺得，在影院里做些親密的事，其實是沒關(guān)系的，只要不打擾到別人句號了。他以前看電影也不是沒遇見過激烈的小情侶，干柴烈火直接摸褲襠的都有。

    但壞就壞在，他們是兩個男人，讓小朋友看見了不得了。

    趙遠陽眼睛四處打探，生怕有人注意到他們。

    后面一腳過來，凳子輕輕晃動了下，趙遠陽就一個激靈——那小男孩又開始了，似乎只是試探了一下，見趙遠陽沒反應，就又踢了幾腳。

    還沒等趙遠陽發(fā)怒，霍戎轉(zhuǎn)過身去了。

    趙遠陽立刻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手縮回來，拿紙把口水擦干凈，然后揣在衣服兜里——防止他拽過去。

    霍戎看了那小男孩一眼，小男孩愣住了——隨即哇地大哭了起來。

    這下，那孩子不止惹惱了趙遠陽，旁邊的人都有些不高興了起來。有人讓那家長管好孩子，家長就抱著孩子安慰，安慰不下來，孩子哭個不停，觸犯了眾怒，家長就只好抱著孩子出去了。

    趙遠陽終于清靜了。

    “我最討厭熊孩子了，不，應該說最討厭熊家長了！把小孩兒寵得無法無天的要干嘛？連哭都哄不住！”趙遠陽低聲吐槽道。

    霍戎目光聚焦在電影熒幕上，深以為然地覺得趙遠陽這段話，把自己也拉下了水——他可不就是典型的熊家長么，遠陽哭了，他的確是很難哄住。

    趙遠陽要是犯錯了，那肯定不是他的問題，是別人的問題。

    按趙遠陽那惹是生非的頻率和程度來看，也是個實打?qū)嵉男芎⒆印?/br>
    電影演著演著，趙遠陽困了，側(cè)頭看了他一眼，霍戎秒懂，坐得低了一點，把肩膀借他。

    趙遠陽腦袋一歪，歪他肩膀上了。

    這一覺睡到電影結(jié)束，中途，趙遠陽兜里的手機亮了幾次，霍戎都沒叫醒他。

    電影結(jié)束，燈亮了，趙遠陽自然而然地就醒了，他打了個哈欠，脖子朝前后左右都扭了扭，活動活動。

    他們站起來，往外走。

    霍戎說：“陽陽，剛剛你手機響了?！币驗榭措娪埃w遠陽開的靜音，他手機屏幕亮了幾次，霍戎都注意到了。

    趙遠陽掏出手機一看，得，是魏海的通風報信電話，還有短信。

    霍戎處理事情，一向是滴水不漏，還喜歡講究一個“文明”的原則，先文明著來，文明不妥了，再換別的招。

    所以公司的領(lǐng)導，帶著兩個下屬，一齊去了醫(yī)院給高明月的父親賠禮道歉，并嚴肅申明，這不是他們做的，是商業(yè)對手搞的好事，還讓他們放心，醫(yī)藥費他們一定會承擔的。

    但是，一問給多少拆遷費，聽見領(lǐng)導回答的數(shù)字，有人不滿了，開始鬧了，并且當場給電視臺打電話。

    領(lǐng)導拉下臉來：“給別人的拆遷費都是一平不到3000，給你們一平4300了，還多賠一套商鋪，不夠？”

    不知道是哪個親戚，大概是高明月的叔伯，房子拆遷，他們戶口都在這里，都可以分一套房的。所以當然是極力爭取權(quán)益了，憤慨道：“我弟弟讓你們的人打成這樣？賠禮道個歉就完了？買個水果籃就完了？！告訴你！不可能！”

    或許之前，給出4300的價格還有戲，現(xiàn)在人都進醫(yī)院了，還想這個價格，做夢呢？！

    “說了，人不是我們打的，進醫(yī)院和我們沒有責任，怎么說不聽呢？”領(lǐng)導沉下臉來，他們想要漫天要價，這是一開始就預料到的，雖然即使是漫天要價，也不會太高，可一旦開了這個先例，就會落人口實。剩下的，那些拖著不肯簽字、不同意拆遷的居民，自然會比照這個標準，繼續(xù)坐地起價。

    這種高昂的拆遷費，擾亂了市場行情，是不可取的。

    再者說，真要同意了高家人的漫天要價，那他們就坐實了打人的丑聞——去年來公司的那位職業(yè)經(jīng)理人，今天早上就是這么交代他的：“不同意就撕破臉，要告就告，要舉報給電視臺就任他舉報，造謠是要吃官司的！”

    “不懂得見好就收，那是會吃虧的。”

    高家親戚：“不是你們打的是誰打的？不是你們干的你們干嘛來醫(yī)院賠禮道歉？干嘛賠醫(yī)藥費？”

    領(lǐng)導窩火：“大哥，是我們的商業(yè)對手干的?！?/br>
    “什么商業(yè)對手，我聽不懂！”

    和粗人講道理，講文明，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困難的事了，尤其這一家人還想訛詐你的時候。

    電視臺接到電話后，聽見有開發(fā)商領(lǐng)導，就趕緊過來采訪了。

    這一大家子人對著記者哭訴，那電視臺記者感覺逮住了猛料，鏡頭對著東方地產(chǎn)那領(lǐng)導就是一頓狂拍。

    領(lǐng)導冷冰冰甩下一句話：“報道不實消息，是造謠，是要進局子的?！?/br>
    魏海是接到高明月的電話，說要告這家地產(chǎn)公司，但是什么不懂，讓魏海幫幫她。

    魏海張口就來一句：“告什么告！不準告！”

    旋即立刻給趙遠陽打電話，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這都是丑聞啊，而且真要告了，出席法庭的那不就是遠陽么？

    趙遠陽一聽始末，頭都大了。

    他給魏?；亓藗€消息，澄清了事實，讓他不用太過擔心。

    但他不會處理這類事，只會看著戎哥。

    而霍戎還是那副但笑不語的模樣，高深莫測地來一句：“不急?！?/br>
    趙遠陽看他不急，不知怎地，就相信他，也覺得全身都跟著輕松了起來——是啊，沒什么好擔心的。

    第77章

    回到家，趙遠陽就翻出他那堆寒假作業(yè)。

    明明只有十三天的假期， 作業(yè)量卻有一個月那么多， 不想寫的，不會做的， 趙遠陽統(tǒng)統(tǒng)機選，留下大題， 等戎哥來幫他解決。他的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疼了，寫作業(yè)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他寫作業(yè)的時候， 霍戎就去幫他解決麻煩。

    和趙遠陽一開始猜測的差不多， 用這種低劣的手段陷害東方地產(chǎn)的是“商業(yè)對手”，但同時， 也夾雜著私人恩怨。

    霍戎通過那些打人的地痞流氓了解到，指使他們打人的是個年輕男人，除了一開始找到他們，后來都是通過電話聯(lián)系，處事非常謹慎。

    開始是讓他們?nèi)ヴ[事，一天一百塊，鬧了一周左右，那男人又出現(xiàn)了一次， 給了他們一人兩千塊，讓他們冒充東方地產(chǎn)的名義去打人。

    從頭到尾， 年輕男人沒有使用過銀行匯款，出現(xiàn)的時候也是戴了帽子的，非常低調(diào)謹慎。

    而且他還沒開車。

    據(jù)那些地痞的回憶：“他應該是開了車來的， 但是停在很遠的地方，步行過來的。我注意到，他腰間掛了一串車鑰匙。但是是什么車的鑰匙，我就記不得了?！?/br>
    僅僅通過這些信息，要想找到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可到處都有交通監(jiān)控，有了時間點，通過篩選監(jiān)控，找出這樣一個可疑的人，并不難。

    監(jiān)控里，年輕男人戴了頂鴨舌帽，穿著耐克運動鞋，上了一輛黑色大眾車。

    霍戎很快就找到了這個人——周思明。

    周淳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兒子，也就是周思明，此前一直在外地讀大學——名牌大學的學生，去年年初才開始實習，然后去年年底來到了現(xiàn)在這家位于禹海市的嘉年華地產(chǎn)分公司。

    嘉年華地產(chǎn)公司總部在首都，周思明在總部實習后，得到了上司的賞識，要轉(zhuǎn)正他，然后給他升職，結(jié)果周思明主動提出要來家鄉(xiāng)的分公司干。

    分部和總部的工資水平相差很大，結(jié)果周思明還是回來了。

    回到禹海市后，他先融入同事集體，再獲取上司的信任，在公司高層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打敗對手，把東方地產(chǎn)搞垮時，周思明就給上司提了這樣一個計劃。

    從一個普遍的社會現(xiàn)象下手，造成輿論，讓東方地產(chǎn)深陷丑聞不可自拔。

    他的目的達到了，在東方地產(chǎn)選擇去給被打的那家釘子戶賠禮道歉時，本市的電視臺記者就趕過來采訪了，并且在次日的晚間新聞上，播報了這則新聞。

    包括東方地產(chǎn)公司某領(lǐng)導的嘴臉——甚至威脅電視臺記者說：“造謠是要吃官司的！”

    在娛樂匱乏的年代，除了電視劇，市民最愛看的就是新聞了，尤其是這種爆料新聞。鏡頭下，高明月的父親躺在病床上，一家人都擠在病房里，包括兩個年邁的老人家，對著鏡頭哭，揭露開發(fā)商為了逼他們簽字、而犯下的惡劣行徑。

    老人家還患有冠心病，因為這件事，身體惡化了許多。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新聞效果，記者還采訪了醫(yī)生。高明月是醫(yī)院護士，她提前給醫(yī)院醫(yī)生一說，醫(yī)生就在記者面前，把患者送進醫(yī)院的情況往嚴重說了好幾倍。

    看見新聞的人，無一不覺得同情：“太可憐了，這開發(fā)商真不是人！畜生！”

    新聞播報后的次日，就引起了很強烈的社會反響。

    幾乎都是譴責開發(fā)商東方地產(chǎn)的聲音。

    與此同時，電視臺收到一封律師函。

    這樣的社會新聞，熱度一般持續(xù)不了太久，總會被別的新聞壓下去。果不其然，當天就又有了新的大事，城東一個剛剛開盤的嘉年華小區(qū)，傾斜了！

    樓房只有七層高，是電梯公寓，但是因為在修建的時候偷工減料，地基不穩(wěn)，導致樓房出現(xiàn)了像比薩斜塔那樣的奇景。

    這樣的奇觀，卻引起了市民的恐慌，樓房傾斜了？這用的什么建材？！建筑安全過關(guān)嗎！

    ——尤其是那些居住在嘉年華開發(fā)的小區(qū)的居民，紛紛去找了物管鬧事，要求賠償。

    開發(fā)商開發(fā)樓盤的成本，土地是大頭，通常能占到一半左右，其次才是融資的財務(wù)費用、建安費用、稅費及管理費用。

    有時候，為了節(jié)約成本，有些黑心的開發(fā)商會在建筑安全費用上省錢，特別是像嘉年華這種開發(fā)商——好幾年前的時候，他們還是本市房產(chǎn)界龍頭，后來被本土的東方地產(chǎn)公司打敗。

    像他們這種上市公司，愛面子，資金緊張不會公開，但私下里緊鑼密鼓地開源節(jié)流。

    而且他們瘋狂買地，在市場好的時候盲目擴張，導致公司非常缺錢，加上銷售收入低，只能在多方面省錢了。

    嘉年華在本市是分公司，總部覺得他們業(yè)績不過關(guān)，就開會決定要換掉管理層、還要裁員，分公司老板趁著最后機會瘋狂斂財，在本就資金短缺的情況下，他自己還要吃回扣，充盈自己的腰包，質(zhì)量當然不可能過關(guān)了。

    出現(xiàn)了這種事，他們還來不及慶祝對手東方地產(chǎn)深陷輿論，股票狂跌，就已經(jīng)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不僅嘉年華的居民要鬧，市民要鬧，媒體也要鬧！而且，樓盤質(zhì)量不過關(guān)就開售，是非常嚴重的事，要擔負很重的法律責任，經(jīng)手該樓盤的所有高層領(lǐng)導，以及工程隊，全都得擔責任！

    而且不是責任了，得坐牢。

    就在這樣的緊要關(guān)頭，嘉年華老總召開的緊急會議。

    他想不到，在把對手拉下水的第二天，自家公司就出現(xiàn)了這么嚴重的建安事故！

    事情是上午十點發(fā)生的，中午電視臺午間新聞就報道了，現(xiàn)在，聞風而來的媒體和一些居民都在公司樓下聲討黑心開發(fā)商，大鬧著要他們給一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