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攝魂,嗬!”朱星離掄起斧頭,把那堅硬如鐵的爪子給剁下來,一斧頭下去,只剁了個豁口,無法,便捏了塊鹿璃出來,嵌在了凹槽里。在斧頭上留鹿槽,也就朱家人能干得出來。 靈力包裹的斧頭削鐵如泥,“咔嚓”一聲就斷了鳥爪。 “教教我唄,我也想學?!绷中虐养B嘴別到腰間,殷勤地從師父手中奪過斧頭,幫他砍另一只。 攝魂,御魂術(shù)中的一個小法術(shù)。御魂術(shù)乃是偏門法術(shù),用處不大,尋常修士都不會練,早已失傳,朱星離是自己照著古書瞎琢磨的。上輩子林信只學了個皮毛,以至于后來用魂力的時候走了不少彎路。 朱星離接過徒弟砍下來的鳥爪洗干凈,“回頭把這對鳥爪給你師伯送去,好叫他給你鍛靈劍?!?/br> 眼看著林信要滿十五歲了,作為最親近的長輩,朱星離要給他準備本命靈劍。而南域絳國公,也就是朱星離的兄長,乃是大庸最好的煉器師。 想起那把師父去世多年才到手的靈劍,林信沒接這話茬,垂目道:“前日讀《青云紀》,書中說上古的修士都是靠自身的靈力御劍,為何我們卻要靠鹿璃?” “上古的修士還能移山倒海呢,為何你不能?”朱星離反問他。 “上古修煉之道失傳,我哪知道,”林信抽出腰間的鳥嘴撓癢癢,“我是說,既然靈力的本源是日月精華,為何我們不能如鹿璃一般將日月精華存于靈脈之中?” 朱星離握著鳥爪,宛如握著拂塵的老神仙,以“仙人佛頂”的姿勢在林信腦袋上拍了拍,“血rou之軀,如何存儲日月?” “神魂就可以,”林信言拍開鳥爪,言之鑿鑿地說,“魂也是日月精華凝合而成?!?/br> 聽到這話,不遠處喝茶的沈樓頓時皺起眉頭,起身朝林信走去,剛邁出步子,就被從天上而降的剪重給擋住了去路。剪重方才在練“滯劍于空”,多少摸到點門道了,便想試試今日見到的招數(shù)。足尖輕點,一招“飛鷹踏鴻雁”,整個人彈射出去,一頭栽到了沈樓腳邊。 “呸,”剪重吐到吃到嘴里的草屑,抬手抓住沈樓的衣擺,“沈兄,你是怎么做到鷹踏不摔下來的?” “滯于空而劍隨身動,自不會摔下?!鄙驑遣幌敫嗾f話,但也沒有藏私的意思,簡明扼要地指點了一句,便抬腳離開。 剪重琢磨了一下沈樓的話,茅塞頓開,一咕嚕爬起來又去練。自己實在是太笨了,必須用勤補拙。師兄比自己小,卻學什么會什么,幾年時間就把師父的本事學了個七七八八。原以為就林信是個妖孽,如今見到跟自己同齡的沈世子,這才徹底死心,當真是自己的天資太差。 “魂不可再生,煉魂之術(shù)古書有載,是為邪術(shù)?!鄙驑窃噲D阻止林信繼續(xù)探究下去,吸人魂力代替鹿璃,太過陰損,他不希望林信再走上這條路。 聽到“邪術(shù)”二字,林信指尖微顫,低頭小聲道:“我沒說要煉魂。” 沈樓見他不高興,頓覺自己話說重了。 “大道三千,不拘一格,修煉之道萬不可死腦筋,”朱星離見兩個孩子有分歧,貌似公正地調(diào)和了一句,將裝了蠱雕血的葫蘆遞給林信,“去藥室畫個聚魂陣。” “疊困陣還是疊殺陣?”林信拍拍手,把鳥嘴還給師父。 “疊個護靈陣吧,”朱星離想了想道,轉(zhuǎn)頭看向沈樓,“你,洗個澡,過會兒到藥室去?!?/br> 不找邊際地忙活了這么久,仿佛才想起來沈世子還身患重病。 靈獸血繪制的聚魂陣,比朱砂繪出來的要好,相對也溫和一些。沈樓坐在陣中央,看著林信在他身邊筆走龍蛇,“這是要給我治病嗎?” “非也,算命而已,”林信乜他一眼,“手拿來。” 沈樓遞給他一只手,掌心立時被紅艷艷的筆尖畫了一道,“算什么呢?” “算命數(shù),”林信一本正經(jīng)地盤膝而坐,“我問你答,不可說謊,否則會被陣法懲罰。” 沈樓莞爾,“好?!?/br> 林信闔目,念念有詞地誦了幾句經(jīng),而后神色肅穆地睜開眼,“無量天尊問沈世子,可有婚約?” “尚無。” “可有通房丫鬟?”提筆畫了個叉。 “不曾有?!狈路鸨恍∝?zhí)蛄耸中?,又麻又癢,沈樓蜷了蜷指尖,努力忍住縮手的沖動。 “年十八,還沒有通房,騙誰呢?”林信畫了個圈,“想好了再說?!?/br> 沈樓無奈,修仙之人,過早xiele元陽容易毀根基。通房是凡人才會有的,沒見哪個修仙世家有這規(guī)矩。未等他申辯一二,林大仙就自顧自地開始了懲罰——給圓圈添上了腦袋尾巴??s手回來看,掌心里躺著一只圓殼扁腦的王八。 “做什么呢?”朱星離走進來,關上了藥室的大門。 “給世子點守宮砂。”林信呲牙笑。 “呦,點這個作甚?”朱星離煞有介事地問。 “在我娶他之前,叫他守身如玉?!绷中烹S口胡扯。 朱星離嫌棄地瞥他,奪走朱筆,在林信鼻尖畫了個叉,“一邊兒去。” 第22章 芄蘭(六) 聚魂陣套上護靈陣,是查驗神魂所用的。修士的神魂乃是御劍、修煉的關鍵,傳說上古時期的仙者,可以練到神魂離體。神魂脫離rou身,化神而去,便是飛升成仙了。 如今的修士自然是做不到的,神魂也非常脆弱,必須要完全信賴布陣之人,才能讓其查看。 “你爹小時候見風就咳嗽,每年冬天,你爺爺都會把他送到南域,”朱星離在陣腳放上鹿璃,不緊不慢地說著些不找邊際的話,“那年我掉進火炎谷,是他進去把我背出來的?!?/br> 溫和幽藍的光掠陣而起,將坐在陣中的沈樓完全包圍。這些事沈樓以前從未聽說過,透過陣光看朱星離,額間的鹿璃璀璨如星,“侄兒明白,您盡管查看便是?!?/br> 色澤淺淡的神魂透體而出,在護靈陣的作用下平靜安然,沒有絲毫的逸散。林信屏息凝神,緊緊盯著沈樓的神魂,緩緩攥緊了身下的坐墊。 這根本不像是少年人的神魂,好似被什么東西給鋸開了一般,千瘡百孔,殘破不堪。 朱星離看了一眼,便立時收陣。 剛剛回魂,沈樓還在昏睡,毫無防備地向后軟倒,被林信眼疾手快地接住,靠到自己懷里。 “哎,可憐可憐,”朱星離搖頭,他的猜測果然沒錯,“這孩子,怕是時時都在忍痛?!?/br> “能治嗎?”林信的聲音有些啞,對于魂魄的理解,他其實比師父更在行。 這種狀況的神魂,最好的治療辦法就是不要御劍、不用靈力,像凡人一樣活著。因為每一次過度使用,都會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且隨著沈樓自身靈力的增加,殘破的神魂會難以負重,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神魂潰散、撒手人寰。 朱星離搖了搖頭,見沈樓睜開眼,便道:“等我回南域,找找上古遺冊,或許還有辦法?!?/br> 信兒的劍要鑄,世子的病要看,得早點回趟家才是。 打發(fā)了沈樓去休息,林信獨自走到放置蠱雕的院落,發(fā)狠把蠱雕腦袋上的毛拔了個干凈,而后狠狠地摜到地上。他實在是太大意了,六年前就看出沈樓身體有恙,卻一直沒重視,不知道查驗一下他的神魂。 林信只做過滅魂,沒做過補魂的事,要怎么治療沈樓,他也是兩眼一抹黑。 “一定會有辦法的?!绷中艙炱鸸舛d禿的蠱雕腦袋,自言自語。他重生之后,魂魄也很虛弱,為了讓自己康健起來,這幾年吸了不少修士的魂力。 俗語說,吃什么補什么,或許可以試試以魂養(yǎng)魂。 就地畫了個陣,敲碎蠱雕的腦殼,聚集于天靈蓋里未及消化的殘魂呼啦啦奔涌而出,又被陣法固定住。有凡人魂,也有修士魂。凡人的魂魄比較脆弱,作用不大,修士的魂是神魂,富有靈氣。 盤膝而坐,將靈力聚于指尖,抽絲剝繭般地一點一點將這些雜亂的魂剝離開來。 夜深人靜,林信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在沈樓耳邊吹氣,“世子,世子?” 沈樓睡得很沉,絲毫沒有轉(zhuǎn)醒的意思。林信放下心來,掏出一直用靈力護著的一點點神魂,單手輕撫在沈樓的天靈蓋上。因為不知道這辦法是否管用,他也不敢給沈樓補太多。 螢火般的光點沒頂而入,林信握著沈樓的脈腕,緊張地觀察他的狀況。 “唔……”沈樓突然痛哼一聲,平靜的夢境似被什么東西闖入了。 小鎮(zhèn)里的過客,官道上的陣陣馬蹄,陌生的女人笑臉,蠱雕黑洞洞的大嘴……沈樓知道這是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想要把這東西扔出去,抗拒使得來自神魂的疼痛越發(fā)劇烈。忽而聽到林信的聲音,似遠似近不知從何處傳來:“別怕,試試讓他們?nèi)诤??!?/br> 于此同時,一雙柔軟溫暖的手撫上了他的胸膛。 夢中的景象倏然變換,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漸漸消散。滿眼紅綃,煙霧裊裊,耳邊似有流水聲。這里,是割鹿侯的封地,那間他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宮室。 “玄王殿下看夠了嗎?我這一身皮rou,殿下可還滿意?”林信拆了發(fā)冠,脫了內(nèi)衫,只穿著一件半透明的薄紗外衫,跨坐在他腰腹間。 “不知羞恥!”沈樓使勁掙動,雙手被鎖鏈扣在床頭,動彈不得。 “呵呵,這就算不知羞恥了?我還有更羞恥的事要對你做呢?!绷中判Φ盟烈?,那雙深藍色的眸子似乎比平日更藍了些,透著幾分妖異。 偏頭躲過林信的親吻,沈樓試圖運轉(zhuǎn)靈脈。 時輕時重的揉捏自脖頸處開始,一寸一寸地掃過,身體仿佛被什么東西點燃了,隨著林信的手指越燒越旺,逐漸把理智分燒成灰。 “沈清闕,你不想要我嗎?”林信額間冒汗,似是疼痛,似是歡愉。 沈樓雙目赤紅,忽覺手腕一輕…… 這人是怎么了?被夢魘著了? 林信見沈樓滿頭是汗,似乎很熱的樣子,不放心地摸摸他的胸口,想渡些靈力給他。正在這時,沈樓突然睜開了眼。 “這都是你自找的!”沈樓咬牙切齒地說著,忽然翻身,將林信狠狠地壓在了身下。 “?。 绷中懦粤艘惑@,未及反應,就被沈樓扯開了內(nèi)衫,“世子,你怎么了?唔……” 脖子冷不防被咬了一口,林信悶哼一聲,意識到沈樓可能是被那些殘魂里的記憶影響了。莫不是吸了個采花賊的魂吧? 忽覺有趣,林信做出一副柔弱無助的樣子,哭喊道:“世子,不要!” 夢境與現(xiàn)實一瞬間的重疊,讓沈樓有些分辨不清,虛弱的神魂無法幫他迅速找回理智,直到聽到了林信的驚呼聲。 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比夢境里年輕了不少的林信,正被他按在錦被間,滿眼驚恐。一桶涼水從頭頂澆下來,沈樓停頓了片刻,如同被燙到一般,迅速放開了林信。 林信拉起內(nèi)衫,蜷縮到一邊,深吸一口氣把眼睛憋紅,低著頭不說話。 沈樓尷尬地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屋內(nèi)靜默下來,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林信做出一副忍辱負重還要堅持給人遞臺階的君子模樣,小聲問沈樓。 沈樓搖了搖頭,抬手扶額。腦袋里的疼痛比睡前好受了不少,然而面對如今的狀況,他倒是寧愿頭更疼點,所幸昏過去的好。“對不起,我方才入了幻境,一時迷亂。并非有意要冒犯你?!?/br> “你在幻境里看見誰了?”林信微微瞇起眼。 沈樓抬眼看他,“沒誰,方才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點了蠟燭?” 正演得高興,冷不防被這么一問,林信頓了一下才道:“我見你睡得不安穩(wěn),出了一頭汗,就想把你叫醒……”帶著點鼻音的話,配上那縮成一團的身子,說不出的委屈可憐。 看著林信紅了一圈的眼眶,沈樓有些不知所措,“信信,我……” “別叫我信信!”林信打斷了沈樓的話,這個稱謂是剪重自創(chuàng)的,每每聽到都惹他起一身雞皮疙瘩。 沈樓氣息微滯,原本就色澤淺淡的薄唇,漸漸失了血色。 見沈樓臉色變得這般難看,林信咂咂嘴,暗道自己是不是玩過了。 “大家都是男人,方才的事,你也不必太在意?!绷中湃嗳嘌劬?,展開身體,往沈樓身邊挪了挪,表示自己不害怕了。 沈樓指尖微顫,垂目看著林信攥著被面的手。 若是前世的林信,遇到這狀況只怕會狠狠嘲笑他一番。 …… 嘖嘖,你這偽君子的面具終于戴不住了,分明是個色中餓鬼,裝什么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