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的，十，十塊。”初一看都沒看就說。

    “……我不吃rou活不下去。”晏航說。

    初一想了想，對(duì)他招了招手：“來?！?/br>
    晏航跟著他繼續(xù)往前，走出了這條小街又拐進(jìn)了一個(gè)胡同，忍不住問了一句：“去哪兒？”

    初一沒說話，又往前走了一段，抬手一指旁邊的一家小店：“看?！?/br>
    晏航轉(zhuǎn)頭。

    也是個(gè)牛rou面的店，比之前那家要破舊一些，也小得多，收銀的臺(tái)子都擺到門口來了，上面寫著牛rou面10元。

    “……我cao?！标毯綇氐谉o語了。

    “意，意不意，外？”初一說，“驚不……”

    “閉嘴?！标毯秸f。

    初一準(zhǔn)備過去買牛rou面的時(shí)候，晏航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初一同學(xué)?！?/br>
    “嗯？”初一回頭看著他。

    “我，開玩笑的，”晏航說，“開，玩，笑，的?！?/br>
    “啊？”初一平靜的表情有了變化，語氣里也充滿了恍然大悟，“哦……”

    “你回去吧?！标毯酵罂康搅艘豢脴渖希瑥亩道锩隽藷熀?，拿了一根叼上了。

    一抬眼發(fā)現(xiàn)初一還在看著他。

    “看什么看，”晏航說，“我壓壓驚。”

    “謝謝?！背跻徽f。

    “謝什么，有什么可謝的，都謝兩回了?！标毯近c(diǎn)上煙。

    “不，不用再，再去，”初一輕聲說，“學(xué)校?！?/br>
    晏航掃了他一眼。

    “還有一，一年半，”初一說，“你天，天天去，嗎？”

    晏航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初一笑了笑，轉(zhuǎn)身走了。

    晏航靠在樹底下把煙抽完了才拍了拍衣服，慢慢往回溜達(dá)著。

    初一的話讓他有些不是滋味兒。

    回到家的時(shí)候，老爸正在包餃子。

    “來，上回你包的那種金魚餃子是怎么包的來著？”老爸說。

    晏航去洗了個(gè)手，坐到茶幾旁邊，拿了張餃子皮，包了個(gè)金魚餃子，放到老爸面前。

    “怎么？不是出門兒當(dāng)正義使者去了么？”老爸看了看他，“失敗了？”

    “啊，”晏航應(yīng)了一聲，笑了笑，“是?！?/br>
    老爸沒說話，拿了張餃子皮學(xué)著他慢慢包著金魚。

    “老晏，”晏航靠在椅子上看著他，摸了摸兜里忘了還給初一的那十塊錢，“你見過那種，能特別坦然地接受自己生活，一點(diǎn)兒都不受影響的人嗎？”

    “你啊。”老爸說。

    “我不坦然，”晏航嘖了一聲，“我只是看上去無所謂而已?！?/br>
    “你怎么知道別人不是呢，”老爸笑了笑，“誰心里真的沒有想法?！?/br>
    晏航?jīng)]說話。

    “上午你是去找工作了嗎？”老爸問。

    “是啊，拿著晏幾道的身份證。”晏航說。

    “怎么樣？”老爸笑著問。

    “明天上班，”晏航說，“很近，就846旁邊的一個(gè)咖啡店。”

    “這么順利，怎么說的？”老爸問。

    “就那么說唄，我問招不招人，人家說你能做什么，我說你這兒所有吃的我都能做?！标毯秸f。

    “很好，要的就是這種不要臉吹牛逼的氣勢(shì)，”老爸點(diǎn)頭，“然后呢？”

    “讓我做芝士奶酥餅，我就做了，”晏航說，“然后老板問我是想去后廚嗎？”

    “你說不，我就想做服務(wù)員?！崩习终f。

    “是?！标毯近c(diǎn)頭。

    短暫的沉默之后，他跟老爸一塊兒樂了，嘎嘎笑了好半天。

    “你是越來越能裝逼了?！崩习诌厴愤呎f。

    “我才17歲，”晏航把腿架到了茶幾上，“正是裝逼的……”

    老爸把他的腿從茶幾上一腳踢了下去。

    “年紀(jì)?！标毯秸f。

    初一回到家的時(shí)候，姥姥姥爺和老媽都坐在客廳里，老媽的臉色很陰沉。

    在他記憶里，老媽幾乎沒怎么笑過，大部分時(shí)間里她都保持著嘴角向下的表情，隨著年齡增長(zhǎng)，法令紋跟嘴角接上了之后，看上去就更不開心了。

    “冰箱里有餃子，去煮了?！笨吹剿M(jìn)來，老媽說了一句。

    “嗯。”初一放下筆記本，把地上扔了一堆的鞋都碼到鞋架上，然后進(jìn)了廚房。

    “水站那兒就完全沒戲了？”姥爺問。

    “說是這月給消息，現(xiàn)在門臉兒都沒了，”老媽說，“還能有什么戲?！?/br>
    初一在廚房里一邊燒水準(zhǔn)備下餃子，一邊聽著客廳里的動(dòng)靜。

    老媽一直在一個(gè)送水站上班，上月水站說生意不好放半個(gè)月假，老媽就擔(dān)心水站要黃，這會(huì)兒聽著應(yīng)該是真黃了。

    “二萍說給你介紹工作，介紹了沒？”姥姥問。

    “讓我去她們幼兒園做保育員，”老媽語氣里全是不爽，“這不是成心氣我嗎！有這么辦事的嗎！”

    “她做老師，讓你做保育員？”姥爺喊了起來，“什么玩意兒！”

    “她之前不說她們那里招幼師嗎！怎么自家人去就成了保育了！”姥姥很不滿地扯著嗓子，“明擺著欺負(fù)人??！”

    初一很輕地把廚房的門關(guān)上了，站在灶邊看著一鍋水出神。

    水開了，他打開冰箱，找出了兩袋速凍餃子。

    如果沒記錯(cuò)，這是他去對(duì)面小超市買的，至少是三個(gè)月之前的事了。

    他在冰箱里找了一通，發(fā)現(xiàn)并沒有別的餃子，老媽說的就是這兩袋。

    他只得把這兩袋餃子拆開看了看，餃子都已經(jīng)粘成一團(tuán)了。

    他猶豫著拉開廚房門探出腦袋：“餃子很，很久了?！?/br>
    “能有多久??！又沒壞，”老媽皺著眉，“能吃就行了，你是哪家公子還這么講究，要講究上你小姨家過去?！?/br>
    初一沒出聲，退回了廚房里，把餃子倒進(jìn)了鍋里。

    等水開的時(shí)候他拿出了手機(jī)，用意念跟手機(jī)交流了半天，在朋友圈里發(fā)了一個(gè)表情。

    【強(qiáng)壯】

    第5章

    晏航挺喜歡在咖啡店打工的，環(huán)境好，客人不多，上班時(shí)間也晚，早上起床之后可以從容地給自己做個(gè)早點(diǎn)，從容地吃完了再出門。

    今天老爸在家，他做早點(diǎn)的時(shí)候做了兩份。

    “早飯是什么？”老爸起得比他早，已經(jīng)出了一趟門又回來了。

    “大蝦蛋包飯?！标毯桨驯P子端給他。

    “我愛大蝦，”老爸馬上拿起叉子把蛋皮戳開，然后看著他，“大蝦呢？”

    “大蝦丁蛋包飯。”晏航又糾正了一下自己的說法。

    “……都切成丁了還怎么能證明它是大蝦？”老爸有些不滿。

    “你沒有味覺嗎？”晏航拿了自己那盤邊吃邊說。

    “沒有?！崩习趾芸斓鼗卮稹?/br>
    “那就蝦丁蛋包飯?！标毯礁杏X應(yīng)該安排老爸跟初一來一場(chǎng)嘴炮決斗。

    “嗯，可以接受了，”老爸點(diǎn)頭，愉快地吃了起來，“一會(huì)兒去上班是吧？”

    “十點(diǎn)半。”晏航說。

    “我去探班？”老爸問。

    “饒了我吧父皇，”晏航嘆了口氣，“我們老板是個(gè)男的，你換個(gè)目標(biāo)怎么樣？”

    “不換，我可以去跟他比帥啊?！崩习痔袅藗€(gè)蝦丁出來放到嘴里很認(rèn)真地嚼著。

    “他沒你帥。”晏航說。

    “聽得出來這個(gè)評(píng)價(jià)很真誠(chéng)?！崩习峙牧伺乃募?，拿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老爸看的是本市新聞臺(tái)，無論他到哪里，屋里一定得有電視，然后基本只看本地新聞。

    晏航不太明白他為什么這么愛看本地新聞。

    大城市還湊合，小城市的本地新聞都是些鄰里糾紛，要不就是這里的路爛了，那里的燈不亮了，要是在縣城就更別提了，全是雞零狗碎的內(nèi)容，仿佛坐在路邊乘涼的老頭兒老太太邊兒上。

    但老爸就是愛看，要不是村里沒有自己的電視臺(tái)，他們之前住村子里的時(shí)候老爸估計(jì)也得看本村新聞。

    這家的牛吃了那家的苗，這家的雞攆了那家的鴨，這家的公狗強(qiáng)了一村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