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不顧她的意愿,使了手段,在送親途中換了花轎,搶她入宮,借酒壯膽與她行了夫妻之禮。 欲將她永遠(yuǎn)禁錮在身邊。 他忘不了她當(dāng)時瞧他的眼神,空寂、絕望,他以為那是她恨毒了他,在宮中那一個月,她一句話也不愿與他說。 無論他如何討好,她始終冷眼以對。 他封她為后,她厭惡冷笑,而后棄他而去,逃出宮后卻與風(fēng)辭在一塊兒,連笑容亦吝嗇給他一個,卻與風(fēng)辭談笑風(fēng)生。 明明是她一力將他推上帝位,也曾應(yīng)了他締結(jié)白首之約,在他滿心歡喜著手準(zhǔn)備大婚之事時,她忽然變卦,將別的女子推給他,而她竟選了風(fēng)辭,欲與風(fēng)辭成親…… 他心痛、憤怒,但理智尚在,是以謀劃許久,待她與風(fēng)辭成親之日換了花轎,將她抬入宮中。 可最終他仍舊未能留住她。 那時他初登帝位,根基不穩(wěn),她便是趁他被政務(wù)纏住脫不開身時逃出宮去的。 她懂他,更懂得怎樣對付他,待他終于去尋她時,她已性命垂危,無只言片語留給他,只求他放過風(fēng)辭。 放棄一切換來重新來過的機(jī)會,他以為那些痛苦已經(jīng)塵封,她的眼里織容得下他。 未料,在醒魂玉一事上出了紕漏。 他豈能讓她再次離他而去。 執(zhí)念再起,他多了幾分底氣,失落頹敗之色盡散,俊眸含笑,挑逗戲謔。 “阿挽夢中竟只有我么,對此我倒是欣喜寬慰,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如此看來,阿挽日日想著我,念著我,遂在夢中亦只有我。” 從未見過如此喜怒無常且厚顏無恥之人,慕挽歌只白眼相對,似是不曾留意到他先前的異樣,她神色如常繼續(xù)用膳。 洛辰脩拾起湯匙,又戳了幾下碗碟,發(fā)出不小的響動,卻不見他吃上一口,便如調(diào)皮的孩童,與碗碟較勁兒。 慕挽歌吃飽放下碗筷,起身走到他身旁站定,拿起桌上另一雙備用筷箸夾菜,一口一口喂他。 洛辰脩心情愉悅,胃口也好了不少,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米飯。 伺候他吃完,慕挽歌正欲與他說一說出府之事,墨隱在此時出現(xiàn)在屋外。 “爺,宮里來人了?!?/br> 聽到墨隱的稟報,慕挽歌疑惑看向洛辰脩,他面色平靜,似乎早有預(yù)料。 洛辰脩擺了擺手,墨隱退下。 “你念在多年的主仆情分上放綠意一條生路,我也未對她下手,只命影衛(wèi)暗中尾隨監(jiān)視,她果然往狄國傳遞消息。”他主動向她解釋。 慕挽歌抬眼瞧他,不以為意輕笑,“我放走她的本意便是如此,我也命人暗中尾隨,不曾想你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本非純善之人,可饒她性命,卻也物盡其用?!?/br> 她的直白令洛辰脩一時無言,這才是真正的她,于私,她可無底線包容放縱,于公,她一絲不茍。 家國大事,她從不會犯糊涂。 洛辰脩不言語,慕挽歌追問,“你的影衛(wèi)得到的消息可是關(guān)于你重傷再無法率軍出征之事?” 她已然猜到綠意會將此事傳給赫連溟,而綠意跟在她身邊數(shù)年,通幾分藥理,且她為洛辰脩治傷時綠意一直在側(cè)。 但為洛辰脩療傷要付出怎樣的代價,綠意被她騙了,她暗示綠意,要救洛辰脩要以命換命,但自此后洛辰脩亦再無法動武,身子甚至比尋常人的還有孱弱。 此乃當(dāng)初她與洛辰脩說的強(qiáng)行取蠱那種法子會造成的后果。 而她救洛辰脩不用此法,連洛辰脩本人也選的是第二種解法,雖然他至今不知第二種解法是如何解蠱的。 綠意才被她攆走,便迫不及待給狄國傳遞消息,慕挽歌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么。 她是想給綠意一個機(jī)會的,可綠意并未珍惜,給了生路,可綠意選了死路。 慕挽歌知曉洛辰脩對待細(xì)作從不手下留情,可到底綠意與她是一塊兒長大的,在她身邊伺候亦是盡心盡力。 “最后你留她一命罷,讓她無法再為狄國傳消息便是,她到底伺候了我許多年?!?/br> 不求洛辰脩看在她面上放過綠意,但她還是不忍心綠意就此喪命。 洛辰脩聽她為綠意說情,又憶起她奄奄一息時的模樣,面無血色,形如枯槁…… 便是她最信任的婢女綠意害得她如此,他與她在戰(zhàn)場上九死一生活了下來,可她卻死在綠意手上。 知她重情,卻分得清是非,此次只要求他留綠意一命,至于別的,他隨意便是。 “好,你想讓她活,我便不取她性命?!甭宄矫扅c頭應(yīng)了她。 他這般好說話,慕挽歌反倒不好意思甩臉子了,笑道,“宮中來人必是急事,你去瞧瞧罷。” 洛辰脩不為所動,只盯著她。 慕挽歌無奈,舉手保證,“在你忙完前,我不會出府的,就在府中逛一逛。” “嗯。‘洛辰脩這才心滿意足,勾唇離去。 洛辰脩離開,慕挽歌面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此時靈璧進(jìn)來,“主子,方才您與王爺說的那些……綠意真的是狄國細(xì)作?” 靈璧始終心存一絲僥幸,畢竟她與綠意情同姐妹,自小一塊兒長大的,而且也不愿綠意自尋死路。 慕挽歌嘆息,“你呀,終究及不上綠意的心狠,優(yōu)柔寡斷會吃虧的?!?/br> “靈璧你記住,我是慕家后人,身后是整個慕家軍,世間居心叵測之人多不勝數(shù),曾經(jīng)我視為父兄之人,他們亦對我有所圖,若非我年幼時便已知身世真相,怕是……” 怕是會被蒙騙,被人利用。 終究是為發(fā)生之事,她不愿將人心想的如此不堪。 靈璧聽完,垂眸問,“那主子您可曾確定王爺待您……他是真的毫無私心嗎?” 聞言,慕挽歌一怔,半晌未作聲。 靈璧小心翼翼抬眼瞄,見她目光悠遠(yuǎn)又迷惘,不禁喃喃低喚,“主子……” 慕挽歌幽幽道,“你說真有前世今生么,因果循環(huán),執(zhí)念不息……” 靈璧嚇了一跳,擔(dān)憂道,“主子您別嚇我,可是發(fā)生了何事?莫不是王爺他待您虛情假意,您留在將軍府是迫不得已?!?/br> 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靈璧想著洛辰脩如今是王爺之尊,身份是皇子,慕家軍軍權(quán)亦是帝王所想要的。 細(xì)思極恐,靈璧只覺后背發(fā)涼。 慕挽歌瞧靈璧急白了臉,心下一暖,又忍俊不禁,抬手拍拍她的肩,寬慰道,“莫要想太多,你眼中的這位王爺啊,胸?zé)o大志,腦子裝的只有風(fēng)花雪月?!?/br> “……” 原本很嚴(yán)肅又凝重的氣氛就這樣被破壞,靈璧由悲轉(zhuǎn)喜,心中欣喜居多。 主子眼光獨到,自是不會看錯人,而且她自個兒與王爺也有過接觸,王爺?shù)臑槿思按髯拥男囊猓圃谘劾铩?/br> 正因如此,她方才才那樣心驚,若是連王爺亦對主子是別有所圖,那這世上還有誰人能信。 好在只是她想多了。 “主子您方才說什么前世今生,執(zhí)念什么的,您為何會會提及這些?”靈璧的心思又回到了慕挽歌身上。 慕挽歌失笑,眼中帶著幾分凄然,“許真的只是一枕黃粱罷,那夢里啊太苦了,他太苦了……” 靈璧聽得糊涂,但不知該如何問,此時又聽自家主子又道,“生離、死別,求不得,放不下,執(zhí)念成魔便是毀了自個兒,因著執(zhí)念陷入瘋魔,舍棄一切所換來的……” “主子,您這是怎么了?”靈璧聽得心驚,此時在她瞧著,主子仿佛入了魔怔。 慕挽歌醒神,對靈璧笑道,“我做了一個噩夢,斷斷續(xù)續(xù)的,夢中人過得凄苦,我有些感慨罷了。” 靈璧似懂非懂,苦惱地拍拍腦門,“我這腦袋瓜可沒主子您的好使,夜里做夢了,醒來便忘了,隱約有了印象,細(xì)想便想不起來?!?/br> 靈璧與綠意終究是不一樣的,靈璧瞧著性子寡淡沉穩(wěn),心思卻極純,而綠意則不然,大大咧咧的性子是刻意表現(xiàn)出來迷惑人的。 正如此時她三言兩語便能打消靈璧的不安。 她未與洛辰脩說實話,也未與靈璧說全部的實話。 這兩日她在夢境中仿佛瞧見了另一個她,也瞧見了另一個洛辰脩,如同前世今生的糾葛,纏繞著她,在夢境中目睹一切,她卻無力提醒或是阻止,眼睜睜瞧著兩人痛苦掙扎。 這夢境似乎是以往她時常做的那個夢的后續(xù),金戈鐵馬,疆場廝殺,后續(xù)竟然是她將洛辰脩推上高位。 本是該走向圓滿,二人卻走上絕境。 情深不壽,情深不壽……若是換作此時的她,她不會如夢里的她一般做那樣的安排,以為做了最好的安排,其實是將他也逼上了絕路。 求而不得的苦及眼睜睜瞧著心愛之人逝去而無能為力的痛,夢中的洛辰脩嘗盡了。 而夢中一切似乎并非偶然。 洛辰脩的異常,還有她手上的醒魂玉…… 一早,洛辰脩手上的傷顯然是被醒魂玉灼傷的,他見到醒魂玉時整個人變得不一樣,似乎很害怕她觸碰那塊玉。 “我記得醒魂玉一直在我身上,洛辰脩何時取走的?”她下水救七公主,后來暈倒,照理說是靈璧為她換衣裳,那玉也該是靈璧收起來才是。 靈璧回想了一下,道,“那日您暈倒,王爺將您抱去洛妃娘娘的寢殿,替您換下濕衣后,王爺便將我也攆走,待御醫(yī)離開后不到半個時辰,王爺便將您帶出宮了?!?/br> 那時靈璧未曾留意醒魂玉,直至出宮后才見墨隱從懷里摸出來。 還有一件事是靈璧百思不得其解的。 “主子,您說奇怪不奇怪,醒魂玉在墨隱手上毫無反應(yīng),在我手上亦無異樣,可我聽墨隱說王爺就碰不得那塊玉?!?/br> 慕挽歌心下一突,某種答案呼之欲出,急忙扯著靈璧去隔壁屋。 推開房門進(jìn)去,桌上的醒魂玉閃著光,靈璧呆了呆。 “先前它在墨隱手上時并不會發(fā)光,瞧著只是一塊普通的玉?!?/br> 慕挽歌在桌前站定,并未伸手,靈璧猶疑伸手去拿,手才觸碰到,玉上的亮光消失,靈璧暗暗稱奇。 “主子您瞧,它好像認(rèn)得您。”說著她將玉遞給慕挽歌。 慕挽歌伸手接過,玉身再現(xiàn)微光,不如先前的明亮,但能瞧出有了變化。 靈璧訝異不已,又接過來,果然如此,玉只在慕挽歌手上時有光,落到旁人手上就只是普通的玉石。 “此事莫要外傳,包括墨隱及非言、非語,醒魂玉在我手上這事不可讓外人知曉。” 慕挽歌未再觸碰,讓靈璧將玉收起。 率軍出征一載有余,歸來時如同變了個人,正如她與靈璧說的那般,疆場之上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可歸來后只與她談風(fēng)月。 纏人得要命,她若獨自出府,他定要惱怒,惹毛她了又以自殘的法子來服軟,讓她不忍再與他計較。 而且洛辰脩對風(fēng)辭莫名的敵意…… 這一切的一切哪里像是巧合,洛辰脩回京前與風(fēng)辭并無交集,那日只因她去見了風(fēng)辭,回來后洛辰脩威逼利誘讓她發(fā)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