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上是被直接被文帝的圣旨給叫醒的。

    府里的所有人都到了前廳跪著聽旨, 內(nèi)容無非是夸了一通于曦德行佳，于淵正教女有方, 再細數(shù)了一遍于家對朝廷對皇室所做的貢獻, 最后總結(jié)認為于曦是東宮正妃的不二人選, 下婚約詔書等于曦及笄后便挑黃道吉日與東宮行大婚。

    李文軒的辦事速度非?？?，她感覺自己昨天還在圍場行宮里暗搓搓攻略三人，今天就在府里收到詔書了。

    跳過了東宮選秀, 連一個競爭對手都沒有。

    這人要是放今天當(dāng)個政府辦事人員, 效率一定很高，很受老百姓的歡迎。

    于淵正和于之亭也跪著, 接過圣旨后，于淵正便起來和宮里來的公公寒暄去了。

    于曦則是跟著于之亭一起回了書房，并叫青青把早膳也備在書房里。

    到了書房, 于之亭揮退了周圍的小廝婢女, 只留下了他和于曦兩個人。他身上的氣息非常陰沉, 陰沉到于曦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于曦適時地露出了怯意。

    但片刻之后，于之亭眼角眉梢便一如往常那般染上了和煦，看著于曦露出怯意的面容，他只是輕輕撫摸上了她柔嫩的臉頰，輕聲道：

    “曦兒莫怕。”

    于曦清麗稚嫩的眼神里帶著不安和迷茫，她輕輕按住撫摸著她臉頰的手，于之亭能感受到于曦瑩潤溫暖的觸感，他心底的巨獸再一次從泥潭中探了出來——而后被他強行壓制下去。

    于曦怯怯地說：“哥哥，曦兒還沒有準備好。”

    于之亭陰郁的表情一閃而過，隨后便是和煦微彎嘴角，再輕聲寬慰道：“曦兒莫慌，哥哥會保護好你。”

    于曦瑩潤的手指輕輕從于之亭手背滑過，帶著軟嫩和溫暖的觸意，于之亭卻忽然感覺被于曦所撫摸過的地方帶起了一片難以抑制的sao動——誰也不能看到她，誰也不能覬覦她，除了他自己。

    于之亭眼神波動，隨后再次強行壓下了每天都會折磨他的念頭。

    不行，還不可以，還要等。

    而于曦則像是全然沒有發(fā)覺于之亭的不對勁，瀲滟而帶有稚氣的美目底下沾上了點點的晶瑩，仿佛有淚珠蘊含在其中，只是被生生忍著沒有掉落下來。

    她用依然有些怯意的聲音說道：“哥哥，如若曦兒及笄之后真的要嫁給東宮殿下，您……”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后細若蚊聲，只有于之亭可以聽到——

    “您……您會來救我嗎？”

    腦內(nèi)忽然傳來如轟鳴般的巨響，巨獸咆哮著從被藤條纏繞死死密封的泥沼里掙扎而出，所有晦澀難以解釋得念頭在片刻之間變得清晰可循——令人迷惘的，恐懼的，想要逃離的，望不到邊的情緒，最終在于曦怯怯而又嬌羞的幾個字的肯定之間，成全了新生的渴望。

    隨即，系統(tǒng)提示，于之亭對于曦的好感度一舉躍上了90.

    于之亭眸中的神色忽明忽暗，無法看得真切。

    時間卻像是進入了停滯一般，他沒開口，她也沒有說話。

    直到門外傳來了婢女們的動靜，于之亭才緩緩地放下了撫摸著于曦臉頰的手。

    隨后，他的眼神依然是如和煦春風(fēng)般明媚，淺淡笑意已然是帶上了有著書卷氣息的風(fēng)骨。

    他微微低頭，在無人的房間里，用額頭輕輕觸碰了一下于曦的。

    在于曦迷惘而又天真不知世事的瀲滟眼神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陰柔地一笑，隨后說：“曦兒，以后這話，萬不可說給別人聽。”

    于曦的眼神中染上了點點委屈。

    于之亭的眸子只是溫柔而情意繾綣地注視著自己的妹子，眸色中染上的絲絲邪意被壓制下去，他忽然淺淡說道：“兄妹不是問題?！?/br>
    何況本就不是親兄妹，所在意的也不過是世俗那淺薄的眼光而已。

    但他卻是沒有對于曦說出來。

    他只對于曦輕聲說道：“曦兒，既然擔(dān)下了皇家的婚約，便莫要任性。以后萬不可在外人面前泄露情緒。”

    于曦稚嫩的臉上染上了失落，卻聽見于之亭輕輕說了下一句話：

    “你等我。”

    于曦抬頭，眸中卻是不解，然而于之亭卻只是一如既往地嘴角帶上和煦淺笑，眼底一度出現(xiàn)的驚濤駭浪早已風(fēng)平浪靜，陰暗的念頭浮起卻又被壓下，他看著于曦，心下盤旋已久的念頭終于開始清晰。

    自十四歲他年少成名之日起，這一路下來，看似順風(fēng)順水，其中坎坷卻只有他知，內(nèi)心的陰郁在必須要對上位者匍匐稱臣中聚集。

    而如今，看著于曦那稚嫩的臉龐，卻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光明。

    ——前朝大梁曾存三百余年，梁朝末期，皇室權(quán)利式微，宦官掌權(quán)，jian佞當(dāng)?shù)?，連年重稅壓得百姓民不聊生，對外之戰(zhàn)連年潰敗，最終為北方貴族李氏所滅。然大梁根基在南方，南越一族掌控大明兩廣地區(qū)，即便是貴為皇族的李氏，依然對其心生忌憚。為籠絡(luò)南方勢力，文帝還特賜南越王親王之位，獲兩廣封地。

    南越王雖表面臣服，但復(fù)興大梁之心不死。

    于淵正清正廉潔，剛正不阿，為李氏皇族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然于之亭卻分明看出朝堂之下的暗流涌動，爾虞我詐。

    于家正在逐步走入危險的深沼之中。

    一旦文帝駕崩，新帝登基。

    于家，必然會被第一個開刀，為新王朝進行血腥的奠基。

    于之亭看著于曦絕世的容顏，忽地沒有溫度地勾了勾嘴角。

    他又平和地，對于曦說了一句：“你等我?！?/br>
    你等我，等我陪你站在禁城之巔，看萬里江山，看社稷宏圖。

    看所謂禮教理學(xué)不堪一擊。

    看世人再不敢對你我二人說三道四，指手畫腳。

    總之，你等我。

    于曦迷茫，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于之亭再揉了揉她的頭頂，瀟灑而自帶風(fēng)骨的氣質(zhì)隱隱有些冷，但親昵不曾保留，待到青青從伙房里叫丫鬟們拿了早膳過來，他才離開。

    攻略對象的情緒是可以隨時被系統(tǒng)得知的，關(guān)鍵在于系統(tǒng)愿不愿意主動告訴于曦，像之前校園的那一個世界，系統(tǒng)就很雞賊的隱去了楚瑜的那部分。這次看到于之亭的內(nèi)心活動，系統(tǒng)心下有些啞然，決定分享給于曦。

    但于曦看完之后卻沒有很意外，她一邊喝著粥一邊涼涼地說：“一山不容二虎，這個道理你都不懂？”

    于之亭是未來的梟雄大佬，能力卓絕出色，今年才十八歲便做到了六品的通政司知事，別人的十八歲可能連秀才都還沒考上。

    李文軒也不是個吃素的，自小在深宮長大，雖然文帝后嗣血脈單薄，但一個缺少生母皇后保護的小孩，能躲過后宮嬪妃的爾虞我詐和兄弟們的覬覦，自然能力也是不簡單。

    無論存不存在前朝公主這個身份，于之亭的野心也不會僅僅只是和于淵正一樣當(dāng)宰相而已。他所想要的，不只是位極人臣的權(quán)力，更是能傾覆天下讓世人俯首稱臣的地位。

    十八歲的于之亭目前還不懂自己的這種心情，但不代表數(shù)年后當(dāng)上了宰相又遇到了蘭楚楚的于之亭不懂。

    她現(xiàn)下代替了蘭楚楚，提早催發(fā)了于之亭的陰暗面，也不過是盡早絕了蘭楚楚跟李文軒來一場be再刺激于之亭，毀了整個國家的可能性。

    現(xiàn)如今的南越王，雖有大梁皇室旁支血統(tǒng)，但早已不純，他們對“前朝公主”的渴望，與其說是復(fù)興大梁，不如說是自己想謀篡帝位，他們與于之亭的關(guān)系也不過是互相利用，奈何于之亭畢竟是未來的大佬，是能聯(lián)合文武百官逼李文軒退位的梟雄式人物，區(qū)區(qū)南越王怎么能干得過于之亭，自然最后也是要被炮灰的。

    她現(xiàn)下和東宮達成交易，除開自己身份揭穿后能為自己自保，更多也是為了阻止南越王利用自己的身份來搞個天承血脈的噱頭。

    而后，于曦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樣，對系統(tǒng)說：“如果我沒有猜錯，李如卿不僅僅東宮的堂弟，更是他的心腹。這就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當(dāng)我和李文軒在一起后，他沒有猶豫地選擇了退避?！?/br>
    系統(tǒng)查了查劇情，確然發(fā)現(xiàn)新的劇情提示里講到了這一段。

    于曦涼涼一笑：“也不知是剛剛才有的提示，還是你壓根懶得去查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br>
    系統(tǒng)立刻岔開話題：【那這跟于之亭有什么關(guān)系？】

    于曦嘆了口氣，說：“李如卿本應(yīng)被李文軒誤殺的那一天，是于之亭錯誤引導(dǎo)的，除開于之亭因他對我的態(tài)度而感到不喜，更有可能是李如卿在朝堂之中壓制著于之亭，令他早就起了殺心。不然為何偏偏要借李文軒之手？”

    系統(tǒng)聽完，頓了好久，忽然來了一句：【我小看你了?！?/br>
    于曦差點沒把粥噴出來，這種忽然發(fā)現(xiàn)自家系統(tǒng)以前一直低看她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她一臉無語地看著系統(tǒng)說：

    “……你選我做任務(wù)難道不是因為我聰明才智和美貌卓絕并存嗎？”

    系統(tǒng)：【……沒有，不是，你想多了?！?/br>
    還沒嘲諷系統(tǒng)，于曦就看到青青急急忙忙地又從門外跑了進來，卻是收到了東宮派小太監(jiān)私下傳來的邀請，邀請她晚上去醉云軒的畫舫一聚。

    于曦品了很久這個醉云軒怎么這么耳熟，后來才猛然想起——

    ——這不就是李如卿以前去的青樓嗎？

    李如卿還說什么……里面的翠兒姑娘，說他風(fēng)流倜儻舉世無雙什么的。

    于曦摸了摸下巴，隨后對系統(tǒng)意味深長地一笑，說：“相比起搞這些陰謀，我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去和攻略的男人們牽牽小手談?wù)勑?，再在對方冷酷無情的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讓他們有種‘我對這個女人愛而不知求而不得’‘我告訴自己不能愛上她最終我卻越陷越深’‘到底如何我才能忘掉這個該死的女人’之類的又愛又恨的心情呢……”

    系統(tǒng)：【……荼毒我對你到底有什么好處？】

    于曦哂笑，隨后對青青果斷說道：

    “青青，收拾收拾，去青樓?！?/br>
    第51章 白月光逆襲11

    青青想到于曦要見的是太子, 而且還是在這種各色名妓環(huán)繞的青樓, 當(dāng)下就翻起了衣柜要找出最漂亮的衣服給于曦打扮, 其他丫鬟們都被青青吩咐往妝奩和庫房找最華麗的發(fā)簪子。

    于曦摸了摸下巴, 瞇了瞇眼思考了一會，剛想說些什么, 轉(zhuǎn)頭便看到青青已經(jīng)拿出了一身大紅色牡丹鑲金邊的雙繡緞裳，她腳底差點一滑：

    “青青, 給我普通的，越普通越好?！?/br>
    青青不情愿地放下了那大紅牡丹, 挑挑揀揀最后給于曦換上了一套水藍色的蝶紋紗衣。

    雖然是好料子，但衣服花色稍顯寡淡。

    然于曦有一張清麗脫俗的當(dāng)朝第一美人臉, 硬生生能把寡淡的水藍色穿得高了兩個等級。

    青青給于曦梳妝打扮完后, 誠心贊嘆道：“還是小姐比奴婢懂, 這下子去了那勞什子的醉云軒，最漂亮的花魁都比不上您?！?/br>
    于曦捏了捏青青的臉，笑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 東宮的隨從小廝親自過來接人, 然而當(dāng)于曦出門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于之亭跟在馬車旁邊等候。

    于曦一愣, 隨后走到馬車前，迷茫的眼神就這樣看著于之亭。

    而于之亭卻是溫潤一笑，說：“東宮殿下該等急了, 走吧?！?/br>
    于曦眼神染上了點點委屈, 但于之亭選擇了忽略, 隨后便上馬車，把于曦也牽了上來。

    馬車在京城涼夜中平穩(wěn)前進，皎白的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隱隱地映照進了馬車內(nèi)，于曦白皙瑩潤的臉頰在幾縷光線中更顯清絕美麗。

    然而眼神中卻帶著失落。

    于之亭捕捉到了。

    平靜綿長的呼吸變得有些失去節(jié)奏，隨后又恢復(fù)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