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峻熙注意到后，略一思忖，隨即便跟于曦說收工后可以私底下指導她如何演戲，于曦演技雖然飛速進步，但相比起能拿獎的水平來說仍然有一定差距，范峻熙愿意教她，她當然非常樂意。

    于是在兩周能和于曦一起收工打游戲的時間過后，當季辰逸慣例抱著筆記本電腦跑過來敲于曦房門時，發(fā)現(xiàn)開門的居然是面無表情的范峻熙，宛若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頓時就萎靡了下去。

    還有一種略帶奇怪的不舒服感在蔓延，但他一時又有些分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范峻熙倒也不在意，允許他在于曦的房間里隨意打游戲，只是于曦要跟他研討完劇本后才能陪季辰逸一起玩。

    在詭異的經(jīng)歷了三天的“季辰逸一邊心不在焉打游戲——范峻熙于曦一邊在認真研討劇本”的情況后，季辰逸的笑容越來越萎靡，他不得不向老劉求助，而最終cao碎了心的老劉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一個感情經(jīng)歷一片空白的小孩，但是出于經(jīng)紀人的身份，他又不可能明說，在這種時候情竇初開，對他的事業(yè)太過于不利了。

    老劉想要幫季辰逸，但不是讓他知道自己應該去追于曦，而是問他就不愿意主動請教范峻熙和演技有關的問題嗎——季辰逸頓時恍然大悟。

    于是第四天，當他慣例來到于曦房間并且是范峻熙打開房門時，他笑容燦爛地揚了揚手中的劇本，一臉誠懇地對范峻熙說：“導演，我和于曦的對手戲很多，很多表演技巧我也不是很懂，你也順帶教教我把。”

    而范峻熙則是淡漠地看著他，臉色有些陰沉，卻不說話。

    一旁的于曦便體貼地說：“導演，我也覺得這樣效率高一點，一起研討的話我還能和季辰逸表演找一下感覺?！?/br>
    季辰逸隨即笑容更加燦爛地看著范峻熙。

    良久，范峻熙面無表情地同意了。

    于是，給于曦私開小灶變成了給于曦和季辰逸兩個人同時開小灶。

    兩人在范峻熙的指導下演技都飛速進步，老劉欣慰地感覺季辰逸說不定下一個最佳男演員的獎杯指日可待。

    只是他明顯感覺季辰逸似乎越來越喜歡和于曦在一起，甚至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在不經(jīng)意之中給范峻熙幾個略不明顯的下馬威。

    比如說劇中于曦和季辰逸是一對并肩作戰(zhàn)在前線的情侶，因而季辰逸經(jīng)常會在和于曦一些深情款款的對手戲中表現(xiàn)不到位，并主動向范峻熙提出來對戲，請他仔細評價并指導。

    一開始范峻熙同意了，后來卻發(fā)覺季辰逸這種要求提得實在是多了點，在一次于曦一副溫柔繾綣的表情看著季辰逸后，范峻熙面無表情地叫了聲cut，隨后平淡地問季辰逸：

    “這種類似的戲份教過很多次了，你還是不會？”

    季辰逸隨即露出了宛若少年般單純的燦爛笑容，誠懇地對范峻熙說：“導演，我沒什么戀愛經(jīng)驗，之前也沒拍過感情戲……勞煩您再多教教我?！?/br>
    說完，他還用手肘戳了戳革命戰(zhàn)友于曦。

    于曦愣了一下，隨后回神，便立刻為革命戰(zhàn)友季辰逸說話：

    “導演，我覺得季辰逸很好學呢?！?/br>
    范峻熙隨即臉色便有些黑，忽然覺得腦殼有些疼。

    季辰逸在盡可能地破壞范峻熙和于曦的獨處時間，他并不愿意看到于曦和導演過于親密，心底關于導演對于曦感情的猜測愈發(fā)明顯的時候，他感到了有些意味不明的難受。

    偶爾的時候，他看著于曦在晨曦陽光下閱讀認真閱讀劇本的模樣時，總會心生岔念——這種模樣，并不適合被范峻熙看到。

    隨即又覺得這種心情有些莫名其妙。

    范峻熙不明季辰逸的心思，他覺得麻煩不止季辰逸一個。

    另一個麻煩是黎昕，自從范峻熙確立了不準晚上十點以后還有私人聯(lián)系的規(guī)定后，黎昕倒是沒什么異議，但是接下來的一個月，他都選擇白天來拍攝于曦。

    ——并且一呆就是一整天。

    范峻熙想到這腦殼就更痛了，黎昕本性喜新厭舊，當初朱曉他拍了三天就沒興趣了，為什么他能拍于曦一個月還沒失去耐心，并且每天都能看到他來準時報到，這家伙都不用考慮自己的本職工作的嗎？

    而黎昕每日過來勢必都會調侃范峻熙幾句，他想幫范峻熙為于曦牽條紅線，畢竟這么多年的同學兼好友下來，他還是頭一次敏銳捕捉到了范峻熙能對一個女孩有一些壓在了心底的微妙心思。

    然而每次他試圖挑明的時候，范峻熙都是一臉黑線地拒絕，并且覺得他又在拿自己開玩笑。

    黎昕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幫忙也幫得很心累。

    唯一比較讓他滿意的便是于曦本人，她的長相非常適合鏡頭，天生自帶一種古典氣質。而這種氣質又和其他傳統(tǒng)美女不太一樣，還透露出了幾絲清純稚氣。如果非要用一個形容詞來形容的話，大約可以用渾然天成的“及笄少女”氣質來形容。

    他拍過不少人物照，有清純的，古典的，艷麗的，妖嬈的，什么都有，但是這種自帶點稚氣的及笄少女，卻很少能在鏡頭中捕捉得到。

    于曦本人并不是很介意他的跟拍，到了后面，她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黎昕也在抓拍她，行為舉止中都少了刻板和僵硬，而更多了隨心和自然。

    到了后期，黎昕滿意的照片越來越多。

    而跟于曦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他挑了幾張認為構圖和意境最為好看的照片，放到了自己的微博上，由于《歸魂者》是民國探案劇，于曦穿著都比較具有民國氣息，和她本身古典中帶點稚氣的形象完美契合，因而黎昕每次一發(fā)和于曦有關的照片的微博，都能迅速地成為熱門。

    制片人和出品方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馬上跟進了《歸魂者》的微博營銷宣傳。

    但當營銷一跟上的時候，社會大眾忽然驚恐地發(fā)現(xiàn)這個清純漂亮的民國meimei居然就是之前盛傳地擠下了朱曉當上女一的網(wǎng)紅于曦——

    社交網(wǎng)絡瞬間炸開了鍋。

    好事者立刻聯(lián)系營銷號發(fā)了于曦身為網(wǎng)紅時期的照片——錐子臉，高鼻梁，過度整容的歐式雙眼皮，濃妝艷抹下的一張蛇精臉——已然嚇壞了不少圍觀群眾。

    不少圍觀群眾不滿，當即在黎昕微博底下抨擊黎昕怎么什么low貨的照片都要拍。

    然而下一秒黎昕便發(fā)了微博，輕松地反問：“卸下妝的網(wǎng)紅卻是如此標致的一張臉，不覺得有趣嗎？”

    營銷號當下便把于曦網(wǎng)紅時期的失真蛇精臉照片和黎昕拍下的照片做了對比——吃瓜群眾的瓜都要掉了——這特么簡直是從俗里俗氣的low咖變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meimei。

    有營銷號看到圍觀群眾反應巨大，便火速下場發(fā)微博，內容就是：“不要肆意嘲笑化了濃妝的網(wǎng)紅，在濃妝艷抹之下很有可能是天人的神顏?！彪S即微博還附上了兩張?zhí)觳畹貏e的照片作對比。

    進一步的，心靈雞湯的營銷號火速轉發(fā)了相關微博，并矯情地配上了人生哲理：“這說明了永遠不要因為淺薄的表面便看不起他人，因為你不知道在淺薄的表面下隱藏了一顆怎樣真誠的心?！?/br>
    于曦看到的時候簡直是啞然失笑，前一句她還能理解，后一個心靈雞湯的營銷她覺得真的是太牽強附會了，怎么就跟真誠的心還扯上關系了？

    ——然而這條微博的轉發(fā)當天變成了熱門。

    底下一堆人都在調侃“不要輕易嘲笑某某網(wǎng)紅，說不定她就是下一個神仙meimei?！?/br>
    還有人留評表示心痛：“長得這么好，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成網(wǎng)紅臉，圖些什么？”

    而更多的人則是來到的于曦的微博下留言，其中最點贊數(shù)最高的一條評論是這么寫的：

    “神仙meimei！萬人血書跪求你不要再畫網(wǎng)紅妝！我今日便火速為你墜入愛河，為你許下十世輪回永不變心的諾言。我愿為你千千萬萬遍！t_t”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因為黎昕的幾張照片和短短的幾句話，于曦的風評火速掉轉了個頭。

    制作人和出品方更加高興了，連于曦的父親知道這事后心情都輕松了不少——他一直擔心于曦會因為外界過度的非議和惡意而承受不住壓力。

    于曦的父親試圖通過制作人聯(lián)系黎昕，想要當場表達感謝之情。

    然而黎昕禮貌地拒絕了，他只對于曦比較感興趣，向來不太喜歡去和商人參加聚會。

    但過沒幾天，于曦父親聯(lián)系黎昕的未果的消息卻忽然傳了出去——緊接著，關于于曦父親是國內最大房地產(chǎn)集團星雅集團的董事長的消息，便被營銷號給爆了出來。

    跟著被爆出來的便是于曦帶資進組擠掉朱曉當女二的消息。

    神仙meimei當了一個多月后——忽然風頭轉了，于曦在微博的劇本變成了擠掉誠懇善良認真的專業(yè)演員朱曉惡毒白富美。

    這個世界的劇本又開始回到了原來小說設定的節(jié)點。

    社交網(wǎng)絡上的人開始非議于曦是否靠著背后的關系打壓了原本前途光明的國民?；?。

    于曦從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便敏銳地發(fā)覺了一些不同——相比起其他三個世界里她一旦更改了劇情便會讓所有發(fā)展的軌跡都改變不一樣，這個世界總能在被偏移后又回到了劇情的關鍵處。

    比如說，即便于曦真實的容顏被人所知，卻仍然逃不過被揭穿自己靠身份打壓朱曉的劇情。

    而到了如今，站在朱曉這一邊的人，仍然是明顯的多數(shù)。

    唯一不同的是，原劇本里沒有一個人站在于曦這一邊，但這次，因為黎昕的幾張照片，還有營銷號的心靈毒雞湯，她已經(jīng)初步鞏固了一批忠實粉絲。

    比不過朱曉，但也沒遭遇像在原著中那樣慘烈的攻擊。

    當于曦得知自己身份被泄露的時候，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系統(tǒng)，而一向習慣于吐槽于曦的系統(tǒng)，卻詭異地選擇了沉默。

    她笑了笑，覺得心底的直覺，總是有那么點準確。

    在朱曉粉絲指責于曦的情況下，她的粉絲們紛紛冒頭，開始和對方粉絲撕逼。

    撕逼內容無非是到底誰更適合當《歸魂者》第一女主角。

    朱曉的粉絲心高氣傲，拿著于曦以往的網(wǎng)紅黑歷史照片到處掛，攻擊于曦長相和演技不行。

    ——然而在這個小說里，朱曉的演技……其實也是很爛的。

    一個是演技很爛，一個是演技未知，兩方粉絲撕逼起來，吃瓜路人也不知道該幫誰。

    不過紛紛擾擾了幾天，大家都撕得有些累了，黎昕又忽然發(fā)了一張于曦在拍戲現(xiàn)場里的照片，氛圍開始變得有些微妙——那張照片顯示于曦正在表演，她璀璨如繁星的眼眸里是點點的隱忍，看上去表情還挺到位的？

    照片意有所指。

    朱曉每天都在關注黎昕，她最初認為黎昕對于曦的興趣不會超過一周后，然而現(xiàn)在卻變得越來越惴惴不安和迷茫——黎昕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對于曦失去了興趣的樣子。

    這和她原來所設想的劇情并不一樣……于曦本來只應該是一個炮灰網(wǎng)紅，她的存在感，預計中，應該是極其微弱的。

    為什么于曦進了這個局，卻沒有變成炮灰？

    這一個半月來，劇組拍攝的時間都快結束了，馬上就要殺青了，她已經(jīng)完全不指望自己還能從女二變成女一。于曦的演技進步她看在眼里，非常迅速，已經(jīng)遠遠把自己甩在了后面。

    原本應該成為炮灰的人卻越來越有主角的態(tài)勢。

    她忽然開始感覺有些慌張。

    而問題更大的是黎昕，為什么他看上去好像對于曦越來越有興趣的樣子？

    當初她主動找黎昕，恨不能親自給黎昕當模特，只為他給自己多拍幾張照片，都被黎昕客氣而禮貌地拒絕了。相對比之下，黎昕給網(wǎng)紅的關注，未免太過于不公平了。

    她從黎昕拒絕的時候便斷定了這個人沒有再關注的價值，怎么突然如今存在感這么深？

    朱曉當然是不可能知道黎昕一開始是為了幫范峻熙追于曦才會對她興趣這么濃厚的。

    她只覺得目前發(fā)生的所有一切都不夠公平，而且詭異地和給自己所有預定的設想并不相符。

    一開始自信滿滿的無視于曦，最終造成了不可逆的后果。

    她試圖作出一些措施和補救。

    偶然在和制作人閑聊中得知于曦爸爸試圖約黎昕未果之后，她曾一度以為這位大牌的攝影師對于曦已經(jīng)心生厭倦之情，鬼使神差之下，她便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營銷號——并順帶透露了只有劇組才知道的于曦真實的身份。

    她本以為被商人行為惡心到了的黎昕應該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可是緊接著在風口浪尖處，黎昕便新放了一張以于曦有關的照片。

    她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還有無法被壓制的惱怒感——為什么事情發(fā)展的方向會忽然變得這么不受控制？當初就是因為已經(jīng)確定是于曦這種炮灰網(wǎng)紅來當女一號，她才毫不猶豫選擇退下去的，她知道就于曦這種長相和演技的人，只會襯托得自己更為完美，連演技弱這個缺點都會被放小。

    制片人當時跟她承諾的是：“我們就先把老板的女兒放進來，讓她當個炮灰，她又不是科班出身，肯定比不過你，長相也在那擺著。你就忍忍，等過幾天范峻熙受不了她了，你自然就又回來了?！?/br>
    本來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而現(xiàn)在這個制作人恨不能把所有營銷的錢都砸在于曦身上！

    商人重利輕諾的本性暴露無遺。

    她當初就是因為想讓范峻熙看看別的演員演技更爛，有對比才能顯得她彌足珍貴，畢竟她好歹是科班出身。

    怎么突然在于曦卸妝后全都變了？

    卸妝能改變一個人的長相，難道還能改變一個人糟糕的演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