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要宣布聯(lián)邦實驗室新型人才實驗的成功了——

    這是聯(lián)邦科研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刻！

    出來之后的段楚瑄，將會以首席科學(xué)家的身份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譽——這一次，無論他再如何拒絕，聯(lián)邦都會講最高科學(xué)獎送到他的手上！

    屏幕之外的于曦微微閉眼，睜開之際——

    是墜入深淵的安靜。

    黑白顯示屏的畫面和謝云非擊殺自己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

    當段楚澤含著笑隨意而又輕松地看著自己的哥哥，隨后舉起了槍，對準了那個注定要死的人——

    ——下一刻，再沒有任何關(guān)于段楚瑄是主神的記憶的情況下，她沒有任何猶豫，為他擋下了那必死的一擊！

    鮮血染紅了大地，染盡了黃昏之下的天空。

    畫面之下，是段楚澤茫然錯愕后的痛徹心扉和絕望。

    ——是實驗室里忽然的寂靜。

    ……后來才明白——是刻在了基因里的，逃都逃不掉的，至死都只能順從的臣服。

    畫面戛然而止。

    魔王終于找到了破除死局的方法，白馬王子從故事的中途突然闖了進來，對公主一見鐘情，盡心盡力地扮演著自己救贖者的角色。

    最終，死局被解開了。

    于曦的最后一個任務(wù)失敗。

    只是手中拿著命運鑰匙的，不是白馬王子，不是聯(lián)邦少將，而是大魔王。

    段楚澤覺得呼吸有些艱難，于曦輕輕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隨后遞給了他一份藏在袖口之中的手帕，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段楚澤順著她的動作，輕輕摸上自己臉頰的時候，指尖沾染上了溫熱的液體。

    良久，于曦輕輕地說了一句：

    “段楚澤，對不起。”

    第118章 最初逆襲13（完）

    于曦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看著段楚澤, 臉上神色卻沒有過多情緒的表達，而段楚澤在用手背撇掉了臉上些許的淚珠之后，只輕輕地說：“這不怪你?！?/br>
    那個故事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了結(jié)局, 無論他所處于什么樣子的位置, 于曦的本能里便已經(jīng)刻下了要保護于曦的段楚瑄的本能。

    于曦站起來后轉(zhuǎn)身?？粗讲o瀾的段楚瑄，想了想, 忽然問：“主神，這么久過去了, 我可以知道大魔王和公主的那個結(jié)局嗎？”

    說完這句話, 她卻又覺得自己好像問了什么白癡問題一樣, 笑了笑，自己喃喃自語地補充道：

    “不過，結(jié)局好像也已經(jīng)沒什么必要說了。就像你所設(shè)想的那樣。最后一個世界我失敗了。我沒有背叛我的國家, 我仍然擁有忠誠的信仰，但是他們卻又在我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對你臣服的本能。無論你身處什么位置，即便你與聯(lián)邦為敵，我都會盡我可能地去保護你?！?/br>
    實驗人員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基因里刻下了對段楚瑄的服從, 但卻沒有想到過——他們從來沒有思考過，一旦某一天，當于曦的創(chuàng)造者和國家站在了對立面的時候, 到底是對國家的忠誠更為重要，還是創(chuàng)造者的命令更為重要。

    ——這就是段楚瑄當初想到要破解死局的辦法。

    簡單干脆，暴力直接。

    段楚瑄幽深的眼眸看著她，輕聲說道：“你一向都很聰明?！?/br>
    “之所以用我的身體進入到了那個副本世界, 是你知道我一定會為你擋下那一槍?！庇陉乩^續(xù)闡述道：“就算聯(lián)邦首領(lǐng)最后仍然認為我可以去執(zhí)行貝瑞卡爾國的間諜任務(wù)……但我的身體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破損，在短期之內(nèi)，或者說，換一種說法，是在你所能控制的時間之內(nèi)，我是無法執(zhí)行任務(wù)的?！?/br>
    段楚瑄眼角和眉梢之中依然是他所熟悉的溫和，他沒有否認于曦的猜想，只是輕聲說道：“對不起，我當時已經(jīng)沒有別的辦法了?！?/br>
    “你在首都醫(yī)院里昏迷了整整半年?！?/br>
    “而你在這半年多出來的時間里，一直都在尋找可以去解決我隱藏共情基因的辦法，是這樣嗎？”于曦思索了一下，隨后又補充道：“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在開始第一個世界任務(wù)之前，潛意識里面覺得我應(yīng)該經(jīng)歷過了很多的系統(tǒng)，完成過很多的任務(wù)，只是后來都被你隱藏消除了……？”

    “讓我想一想，你當時想的是什么？你終于在一次又一次的實驗之中。找到一條途徑，大約就是通過不停的任務(wù)副本，讓我感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讓我去接觸那些我以前從不能擁有的情感，讓我去感受，去體會，去知道他們所發(fā)生的每一段故事，每一個感情……？”

    段楚瑄漆黑的眸子看著她，說：“開始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可以讓誰來拯救你。”

    于曦皺了皺眉。

    而段楚瑄則是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用平波無瀾的語氣沉穩(wěn)地說道：“后來，一次又一次的任務(wù)，你終于開始從懵懂無知的狀態(tài)變得成熟，在每一個世界中都逐漸變得游刃有余。你能開始逐步理解了他們的情感，他們的悲歡喜怒，你能知道他們因為什么而開心，因為什么而失落，很快地——你的成長速度超出了我的預(yù)料……你也再不會直白的表達對他們的不解?！?/br>
    “但這卻又不是你所想要的？”于曦蹙了下眉，忽然反問：“你所需要的，并不只是這樣？”

    良久都沒有說話的段楚澤微微閉上眼，代替他哥哥，忽然說：“于曦……你明知道，需要的……當然不是這樣……”

    “你就像一個旁觀者，在每一個世界當中都看清了故事中所有人的真實的面目，看清了他們真實的感情?？擅恳淮?，你本人永遠都置身度外?！?/br>
    于曦想了想，隨后說：“所以在最后的這五個世界里。段楚澤代替了沒有絲毫感情的冰冷器械，隱藏了自己的記憶，以‘系統(tǒng)’的身份重新陪我經(jīng)歷一次攻略，是這個意思么？”

    段楚瑄輕輕一笑，說：“差不多可以這么說?！?/br>
    旋即，他又補充道：“在過去五個世界里那些人，那些你所攻略的第一男主角。是世界原本你所攻略過的對象?！?/br>
    于曦愣了一下，隨即在自己剛剛恢復(fù)的記憶中檢索了一遍。

    “剛開始的時候，是想讓你按部就班的去學(xué)習(xí)，不過后來發(fā)現(xiàn)沒什么用?！彼p聲說：“你攻略得太順利了，學(xué)會的人情世故很多，卻唯獨不會讓你有任何喜歡上他們的可能性?！?/br>
    于曦忽地，反應(yīng)過來：“前三個世界里面的隱藏男主，是你們在每一個世界里面找出的，最有可能激發(fā)我情感共鳴的人，是嗎？”

    ——處處替人著想的溫衍，冷靜理智溫柔的林銘語，為她不顧一切的李如卿。

    段楚瑄笑了笑，語氣中卻帶上了點點微不可查的自嘲：“只是沒有想到，到了第四個，當我隱藏的記憶以黎昕的方式出現(xiàn)的時候，你卻能敏銳的察覺到我和其他人的不同?！?/br>
    “大約是因為你已經(jīng)在骨子里都刻上了對我的熟悉?！?/br>
    ——根本無處可藏。

    他忽地問：“你說，我到底有什么辦法可以讓你徹底的遺忘掉我，重新開始？”

    于曦沒有回答段楚瑄的話，這句話里面根本沒有答案。

    而段楚瑄又問了一句：“為什么到了現(xiàn)在，所有的事情都被戳穿了，你卻好像并不是很介意？”

    于曦一愣，隨后笑了，她覺得段楚瑄還是不懂。

    她微微歪頭，說：“可是我覺得，這并不是我介不介意的問題?！?/br>
    段楚瑄和段楚澤都是一頓，而于曦則是繼續(xù)說道：

    “當我被屏蔽記憶的那一刻起，一次又一次的輪回，對我而言，都是無足輕重的，并不是什么不可忍受的事情。我不厭煩這種輪回，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誰，因而……我好像根本沒有介意的理由。”

    “可是……問題是在于……你和段楚澤一次又一次的看我成功，一次又一次地陪著我輪回，你們不累嗎？”

    “如果你們都不介意的話，要讓我一直這樣下去，我覺得我并沒有虧什么?！?/br>
    段楚瑄的瞳孔驟然一縮。

    良久，他啞然失笑，隨后輕輕的說道：“于曦，我真是一個貪心的人。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孽。”

    “關(guān)于你的項目，那個實驗，關(guān)于隱藏共情基因的所有研究，在首領(lǐng)的允許之下，已經(jīng)全部停止了。不會有新的試驗品在被進行試驗，也不會有人進入到貝瑞卡爾國從事間諜活動?！?/br>
    于曦沒有很意外地點點頭，這在意料之中，畢竟當初那個副本失敗的時候，其實就已經(jīng)有了這個可能性的存在。

    段楚瑄與其說通過那個實驗讓她失去了成為間諜的資格，倒不如說也是通過那個世界，讓這個項目進入到了一個停滯的階段。

    他也許從那個是很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決定要停止這個項目——為了于曦，或許也是為了他自己最后的那一點執(zhí)念。

    他終歸是放棄了自己里程碑式的杰作。

    良久，空間都是寂靜無聲。

    隨后，段楚瑄輕聲問：

    “很久以前問你的話，現(xiàn)在還是要問一次?！?/br>
    于曦抬眸。

    而他只是溫和地說：“于曦，你是否還像同齡的女孩一樣，可以擁有自由的，無拘無束的生活……如果你想要的話?！?/br>
    ——大約，是可以聽到，不一樣的答案了。

    有微弱的新生嫩芽，在貧瘠的土地之中緩慢增長。

    ……那些你曾經(jīng)不理解的，不需要的，我卻渴望你能擁有的……

    比如說，自由。

    不受任何人控制的自由，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自由。

    下一秒，于曦沒有猶豫，她用一如往常那般清脆好聽的聲音說：

    “既然聯(lián)邦已經(jīng)沒有利用我的價值了，我當然是想要自由的活著啊。”

    不需要段楚瑄說出來，她就已經(jīng)主動提出來了。

    ——嫩芽在貧瘠的土地之中破土而出。

    是全然的新生，是沒有猶豫的——當你開始不為聯(lián)邦和他人而生活的時候，當你有了自己的追求，有了你自己的意愿的時候，或許，終歸是不一樣了。

    段楚瑄漆黑的眸子平靜的看著她，良久，和煦的溫柔染上了眼角和眉梢，他輕輕說：

    “好，我放你自由?！?/br>
    ——不會有任何人能阻礙著你的自由。

    ——未來你的一切，都只屬于你自己。

    ——聯(lián)邦，我，還有段楚澤，都不會有任何的理由去干涉著你。

    ——不會有人再試圖拿你當實驗。

    ——你不想見我們，就不用再見到。

    你會活的很好。一直都過得很好。

    于曦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暖意，她點了點頭。

    再把于曦送出虛擬空間之后，很久都沒有說話的段楚瑄忽然平靜地說：

    “哥。你還是成功了?！?/br>
    段楚瑄轉(zhuǎn)身，平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而他的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笑了笑，說：

    “他最起碼知道追求自由了，不想再當一個實驗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