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既然你已經(jīng)查出權(quán)萬紀在誣告我,那你就更應(yīng)該來向本王稟明實情,可你卻偷偷把他送回了長安,這不合規(guī)矩吧?你眼里還有我這個齊王嗎?” “回殿下,玄甲衛(wèi)行事,向來有自己的一套辦法,卑職也只是按照本衛(wèi)的慣例辦事,并非有意欺瞞殿下?!?/br> “呵呵,裴廷龍,你的口才還真不錯,怪不得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從三品的將軍,看來也不全是憑你那個姨丈的裙帶關(guān)系嘛!” 聽著齊王的冷嘲熱諷,裴廷龍心中自然極為憤懣,可眼下受制于人,也不敢發(fā)作,只好硬著頭皮道:“殿下謬贊了,卑職只是實話實說,談不上什么口才?!?/br> “好了,閑言少敘。既然你現(xiàn)在跟本王見面了,那就隨本王回府吧,也讓本王盡一盡地主之誼?!?/br> 裴廷龍面露難色:“多謝殿下好意,但是卑職現(xiàn)在剛剛抓捕到一名逃亡已久的朝廷欽犯,必須立刻將他押解回京,所以……” “欽犯?你指的是蕭君默嗎?” “正是?!?/br>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蕭郎現(xiàn)在是本王的座上賓,豈能隨你回京?至于他欽犯的身份嘛,本王自會向父皇上奏,請父皇赦免他。” 裴廷龍一愣,越發(fā)想不通齊王為何要護著蕭君默:“對不起殿下,赦不赦免是將來的事,至少目前蕭君默還是欽犯,卑職必須將他繩之以法?!?/br> “這么說,你是不想給本王面子了?”李祐臉色一沉,“既如此,那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 此言一出,正在緊張對峙的雙方人馬頓時躁動了起來,有三名站在最外圍的玄甲衛(wèi)甚至跟齊王府兵交上了手,轉(zhuǎn)眼便砍倒了六七名府兵。正在這時,從庭院四周的高處竟然同時射來數(shù)十支利箭,頃刻便將那三名甲士射成了刺猬。 裴廷龍等人大驚失色,定睛一看,無論是大成殿、戟門還是東西兩廡的房頂上,居然全都埋伏著弓箭手。 “裴廷龍,我勸你還是放棄抵抗,跟齊王殿下合作吧?!笔捑_口道,“現(xiàn)在,不僅是這廟里的數(shù)百名府兵和近百個弓箭手圍著你們,孔廟之外,至少還有三千名士兵封鎖了四面八方的所有街道。你若是頑抗,只能害弟兄們白白丟掉性命,這又是何苦呢?” 裴廷龍未及答言,桓蝶衣忽然一臉義憤地搶著道:“蕭君默,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jian計,都怪我瞎了眼!”說著竟拔刀出鞘,搶上前去急攻蕭君默。裴廷龍原以為她是和蕭君默串通好了,見狀不禁又有些迷惑??纱丝糖閯菸<保巡蝗菁毾?。他迅速給了薛安一個眼色,然后同時出招,三人一起對蕭君默展開了圍攻。 既然眼下蕭君默已經(jīng)與齊王聯(lián)手,那就只有挾持他才機會突出重圍。 與此同時,羅彪、紅玉等人也紛紛與府兵打了起來,雙方展開了一場混戰(zhàn)。 蕭君默以一敵三,卻顯得從容不迫、游刃有余。他一邊接招一邊道:“裴廷龍,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你就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你現(xiàn)在投降,說不定齊王還能賞你個一官半職?!?/br> 裴廷龍惱羞成怒,揮刀急刺,也不知桓蝶衣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在眼前晃了一下。裴廷龍怕誤傷她,趕緊收刀。就在這個間隙,蕭君默突然出招,將他手上的刀撞飛了出去,旋即把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薛安和桓蝶衣大吃一驚,同時愣在當場。 李祐看著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絲獰笑。 “裴廷龍,還不叫弟兄們收手?”蕭君默微笑道。 裴廷龍怒目圓睜,梗著脖子不說話。 “薛安、蝶衣,都把刀扔掉?!笔捑粗麄儯敖械苄謧冋兆??!?/br> 薛安和桓蝶衣無奈地對視一眼,幾乎同時把刀扔在了地上。然后薛安依言喊了幾聲,羅彪等人回頭一看,無不驚愕,旋即紛紛放下兵器。府兵們一擁而上,用刀逼住了他們。 李祐哈哈大笑,一邊拊掌一邊走下臺階:“蕭郎,你真不愧是本王的諸葛先生啊,略施小計便鏟除了本王的心腹大患,本王一定要重重賞你!” 跟在一旁的曹節(jié)聞言,忍不住撇了撇嘴。 “李祐,你身為皇子,竟然罔顧君親,帶頭造反!”裴廷龍扯著嗓子大喊,“你一定不得好死!” 李祐聞言,臉上的肌rou抽搐了一下,突然抽刀,沖著裴廷龍直刺過來。蕭君默立刻把裴廷龍往旁邊一拉,挺身擋在他面前:“殿下不可!” 李祐生生頓住,怒道:“為何不可?” “殿下息怒?!笔捑Φ?,“留著他們還有用?!?/br> 李祐盯著他,目光狐疑:“蕭君默,你不會是還顧念著同僚之情吧?” “哪能呢?”蕭君默一笑,“我的意思是,咱們一旦起事,朝廷必定發(fā)兵,到時候,這些人就是咱們手上最重要的籌碼?!?/br> 李祐眉頭微蹙,慢慢把刀放了下來。 “請殿下冷靜想想,這幫人都是什么身份?”蕭君默接著道,“裴廷龍是長孫無忌的妻甥,桓蝶衣是李世勣的外甥女,薛安是大理寺少卿薛正義的侄子,還有其他那些人,幾乎個個都跟朝中大臣扯得上關(guān)系。您想想,一旦兩軍對壘,他們是不是咱們的擋箭牌?只要他們的小命在咱們手上,朝廷豈能不投鼠忌器?” 李祐聽罷,沉默了一會兒,旋即收刀入鞘,拍了拍蕭君默的肩膀:“蕭郎,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本王的長史了。在這齊州城里,除了本王之外,你可以號令所有人!” “多謝殿下!” 蕭君默把裴廷龍交給了幾名府兵,旋即大聲宣布了他就任長史后的第一道命令:“弟兄們辛苦了,把這些人都押起來,咱們打道回府,今晚殿下要犒勞大伙!” 眾府兵發(fā)出歡呼。 李祐哈哈大笑,大步朝外走去。曹節(jié)既羨且妒地盯了蕭君默一眼,趕緊打著燈籠跟了上去。 蕭君默和桓蝶衣暗暗交換了一下眼色。 在齊州的這盤大棋上,蕭君默已經(jīng)成功地落下了第二子。接下來,只要再穩(wěn)穩(wěn)落下一子,這盤棋他就贏定了。 “先生,蕭君默也到齊州來了!” 庾士奇府中,韋老六嚴刑拷打袁公望及其手下,終于從其中一人嘴里掏出了有價值的情報,急忙稟報王弘義。 王弘義和庾士奇正坐在堂上說話,聞言同時一怔。 “蕭君默?”庾士奇一臉迷惑,“他是何人?” “怎么可能?”王弘義顧不上理會庾士奇,盯著韋老六道,“他為何會來齊州?” “聽那家伙說,蕭君默是跟袁公望一塊來的,而且還說……”韋老六欲言又止。 “說什么?!”王弘義不耐煩了。 “他說,蕭君默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是本盟的盟主了?!?/br> 王弘義頓時一震,難以置信地盯著韋老六,然后和庾士奇對視了一眼,旋即啞然失笑:“蕭君默居然成了咱們的盟主?!”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庾士奇一頭霧水。他連蕭君默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什么盟主了。 王弘義簡要介紹了一下蕭君默的情況,庾士奇恍然:“既然救了左使,那他對本盟也算是有功之人了。” “虛舟!”王弘義不悅,“你怎么也糊涂了?辯才跟智永那個老糊涂是一路貨色,救他對本盟有什么好處?他們一心想要解散天刑盟,蕭君默就是他們的幫兇,哪來什么功勞?!” 庾士奇知道失言,連連點頭稱是。 “蕭君默現(xiàn)在何處?”王弘義趕緊問韋老六。 “那家伙說他們一進城,蕭君默就跟他們分手了,去了哪里只有袁公望知道。” “那就讓袁公望開口!” “先生,袁公望又臭又硬,已經(jīng)被弟兄們打得昏死過去了……” “把他弄醒,接著給我打!” “先生……”庾士奇心里早已對袁公望充滿了愧疚,此時更是不忍,忙道,“恕我直言,老袁已經(jīng)一把年紀了,實在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再說了,這個蕭君默跟咱們要做的大事并無直接關(guān)系,何必為此人耽誤工夫?” 王弘義想了想,終于緩下臉色,又問韋老六:“那家伙還說了什么?” “他說,跟他們從揚州出來的還有一些人。” “誰?” “東谷分舵的郗巖,還有辯才之女,哦不,還有……還有大小姐。” 王弘義一聽,騰地從坐榻上跳了起來,又驚又喜道:“你怎么不早說?她現(xiàn)在何處?也在齊州嗎?” “不,聽說跟郗巖一起住在泰山腳下的吟風(fēng)客棧,沒到齊州來。” 王弘義眉頭深鎖,激動地在堂上走來走去。庾士奇看著他,再度困惑不已:他們說的這個女子一會兒是“辯才之女”,一會兒又是“大小姐”,到底是何人?而且據(jù)他所知,王弘義膝下并無子女,只有一個養(yǎng)女蘇錦瑟,那他們現(xiàn)在說的這個“大小姐”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老六!”王弘義站定了,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你帶上弟兄們,連夜趕過去,務(wù)必把桑兒給我毫發(fā)無損地帶回來!” “是?!表f老六立刻轉(zhuǎn)身走出了正堂。 “先生,這位桑兒小姐是……”庾士奇實在止不住好奇。 “說來話長……”王弘義心不在焉地應(yīng)著,似乎在焦灼地思考什么,緊接著忽然喊了一聲,“老六,等等!” 韋老六已經(jīng)走出了正堂門口,聞言又折返回來。 王弘義又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猛然對庾士奇道:“虛舟,對不住了,我恐怕得先走一步?!?/br> 庾士奇大為驚詫,站起身來:“這……這是為何?” “方才提到的桑兒,是我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絕不能再讓她從我身邊離開。所以,我必須親自去一趟。” “可,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庾士奇仍然反應(yīng)不過來。 “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比找回我女兒更重要!”王弘義決然道,“齊州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就不摻和了?!闭f完便帶著韋老六大步朝外走去。 庾士奇滿臉愕然,緊追了上去:“先生,先生,請留步,聽我說兩句……” 快步走到庭院中時,王弘義才生生停住腳步,回過身道:“虛舟,實話告訴你吧,那個蕭君默是個厲害角色,如今他既已來到齊州,你和齊王想干的事情恐怕會橫生波折,搞不好大伙都得玩完!所以,你干脆跟我一道走,去長安,咱們要干就干大的!至于齊州這個爛攤子,就讓齊王自個收拾去吧!” 庾士奇先是一怔,繼而苦笑,最后反倒平靜了下來,深長一揖:“既然先生另有要事,那庾某就不耽誤先生了。先生請便,恕庾某不能遠送?!?/br> 王弘義看著他,輕聲一嘆,然后拱了拱手,轉(zhuǎn)身走進了夜色之中。 庾士奇定定地站在月光下,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他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像王弘義這樣來去自如、說走就走,因為他已經(jīng)陷得太深了。無論是與齊王通謀造反,還是派兒子去刺殺權(quán)萬紀,都是族誅的大罪,就算現(xiàn)在罷手,終究是罪責(zé)難逃。所以,即使明知道這場謀反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他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放手一搏總還有一線生機,臨陣退縮就只能坐以待斃! 沉思良久,庾士奇凄然一笑,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后院。 他準備去看望一下袁公望,趕緊找醫(yī)師給他治傷,然后還要連夜去一趟齊王府,跟齊王最后商定一下起事的時間和具體步驟。 齊王府的正堂上,燈火通明。 適才,李祐接受了蕭君默的提議,對王府和齊州府廨的文武官員發(fā)出了召集令,打算以聚宴為名,對他們進行起事前的最后一次動員。 此時,官員們正陸續(xù)前來,尚未全部到齊,一旁的下人們進進出出,忙著端菜上酒。李祐和蕭君默坐在上首,正在對酌,有說有笑。蕭君默已換上一身威嚴的長史官服,看上去容光煥發(fā)、神采奕奕,與之前那個棲棲惶惶、席不暇暖的“逃犯”判若兩人。 “殿下,”蕭君默掃了一眼堂上的情況,“趁客人還沒到齊,屬下想先去提審一下裴廷龍,盡快挖出潛伏在府中的玄甲衛(wèi)細作?!?/br> 李祐贊賞地點點頭:“蕭郎做事,果然雷厲風(fēng)行,本王有你這么一個左膀右臂,何愁大事不成!” 蕭君默客氣了幾句,又道:“另外,屬下初來乍到,對本府情況還不熟悉,想四處走走,順便檢視一下本府的門禁、武庫等重要關(guān)節(jié),加強防范,以策萬全,不知殿下能否允準?” 李祐大手一揮:“本王說了,現(xiàn)如今的齊州城,除了本王,所有人全都聽你號令,你要做什么盡管放手去做,不必事事都跟本王稟報了?!?/br> “多謝殿下信任,那屬下就去了。” “嗯,快去快回?!?/br> 蕭君默躬身一揖,快步朝門口走去。此時有七八個官員已經(jīng)入座,正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見蕭君默過來,紛紛起身見禮,免不了一番阿諛奉承。蕭君默敷衍了一下,瞥見一名年輕武官正坐在靠近門口的一張食案邊,雙目微閉,旁若無人,便走上前去,微微咳了一聲。武官睜眼一看,慌忙起身行禮:“卑職見過蕭長史?!?/br> 蕭君默打量了一下他的裝束:“你是參軍?” “是,卑職是兵曹參軍,杜行敏?!?/br> “正好!”蕭君默微微一笑,“我正打算到府里四處走走,杜參軍既然分管軍防門禁等務(wù),不妨給我當個向?q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