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武萱萱心間有所松動。

    辛易晴仍舊是沒有說話。曾星野在韓星焰旁邊，笑著看他們說這件事，他不方便發(fā)表意見，只是安靜聆聽，時而笑笑。

    孫不言于是做出無比大義凜然的樣子，皺著眉答應(yīng)道：“行吧行吧?！比缓笥盅b模作樣地放狠話：“我相信老王不會放棄我的?！?/br>
    武萱萱看得無語。

    可能因為她知道孫不言這樣做是故意而為，于是不管她怎么看，都覺得他身上哪哪都是漏洞和馬腳。

    她擔驚害怕地去看辛易晴，沒發(fā)現(xiàn)她的狀態(tài)有不對勁的地方，唯一能值得她注意的，就是她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說話。

    可若讓她開口去問，她又覺得自己行為刻意，為難至極。

    “辛易晴！”韓星焰突然開口，笑呵呵地問：“你怎么想？我覺得還挺好的，不然在學校的日子也太無聊了?！?/br>
    辛易晴沉默片刻，開口，笑音朗朗：“好啊?！?/br>
    武萱萱松了口氣，無比感謝自己那天的翻墻之舉。

    不僅如此，她甚至還想從此以后無論做什么都拉著韓星焰一起。

    有些話，她顧慮太多不方便說，孫不言腦子不夠說不好，很需要另外一個人在恰當?shù)臅r機開口。

    這趟旅行，讓她感覺韓星焰就是那個很好的人選。她總能在一些時候，讓武萱萱感覺到及時雨降下。

    這之后，五人又胡亂聊了些不知所謂的東西，然后一個接一個睡著。

    最后只剩下辛易晴和武萱萱。

    某一刻，兩人不知道說到哪里，都是哈欠連天的模樣，辛易晴突然問：“萱萱，你相信嗎？”

    武萱萱恍惚反問：“相信什么？”

    辛易晴安靜地看著她，兩秒鐘過后，驀然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輕聲說：“我會比你先睡著！”

    武萱萱猛然樂了，立刻就仰靠在沙發(fā)背上，閉上眼睛，堅定道：“不信?！?/br>
    辛易晴沒鬧她，也仰靠在沙發(fā)背上，閉上了眼睛。

    約莫半個小時過去，周圍不同頻率的平穩(wěn)呼吸交錯，辛易晴睜開眼睛，眼神清明，眸光冷靜。

    “你相信嗎？”她看著武萱萱又說。

    我變成了很壞的人。

    這一句她在心里澀聲說。

    無論是曾經(jīng)在李婉檸生病那時的錯誤的惡毒的想法，還是被王海質(zhì)問過的身為一個學生不應(yīng)該說的話，以及剛才的卑劣的還沒進行到底她卻不想要中斷的試探……可能還有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許多許多事情……

    你信嗎，我真的變成了很壞的人。

    辛易晴難過又惆悵地想。

    有些她無法對父母開口的事，以前她還有武萱萱可以講，可是如今，她連武萱萱，都沒辦法再說了。

    她并不想讓她知道，她變成了差勁又惡劣的人，盡管那是她的別無選擇。

    “不信?！焙翢o預(yù)料的，武萱萱忽然睜開眼睛，神情寧靜，輕聲說：“我不信?！?/br>
    辛易晴眼睛倏爾睜大，整個人都呆住，完全是被嚇到不可名狀的情形。

    接著，武萱萱笑了笑，說：“我也沒睡著呢?！?/br>
    辛易晴情緒漸漸收攏，受到的驚嚇也漸漸四散開。

    “你會騙人，我也會?！蔽漭孑嬲f著朦朦朧朧的話，但給辛易晴的感覺，又好像是沒有別的意思，“裝睡而已，我們都可以，就看誰先認為對方真的睡著然后醒來?！?/br>
    “這次，是我裝得更好？”武萱萱語氣小有驕傲，笑著問：“是不是？”

    辛易晴感到無可名狀的震撼。

    她不知道自己能怎么說。她無法描述她聽到武萱萱那句突然而至的“不信”時候的心情。

    如果真的要說，她只能說，在那一刻，她好像聽到了貫耳雷聲，第一聲炸響以后，還不斷有回聲在耳邊接連炸響，讓她無法平靜，也失去了對周圍一切的感知能力。

    ——我也沒睡著呢。

    雷聲漸消。

    辛易晴猜想，武萱萱只是如同幼時一樣，固執(zhí)地和她打賭，又倔強地一定要取勝。

    她希望是這樣，無比希望。

    ——裝睡而已。

    辛易晴又不確定了。

    大概真的是到了該睡覺的時間，不然她腦子怎么會一片混亂？

    她感覺面前的武萱萱，一會兒是笑著的，對她說“剛才的游戲，我贏了”。

    一會兒卻是憤怒的，在指著她鼻子點她，還罵道：“你到底要裝到什么時候，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清醒？！”

    一會兒又是糾結(jié)的，她像是把自己撕扯成了兩半，一半在點自己，一半又在拽著她往回拉，讓她好好安撫自己。

    …………

    恍惚間，辛易晴感覺自己也變成了許多份，就像是心里那無數(shù)的小人跑了出來一樣。

    它們亂七八糟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或坐或躺或站立，或哭或笑或無語。

    辛易晴想招手喊它們回去，卻被它們無情漠視。

    她變得急躁，在心里大聲喊：“辛易晴！”

    ——那些小人沒有名字，她不知道要如何稱呼它們，也不知道那一刻，她為什么要用自己的名字去喚它們。

    但很幸運的是，所有小人都在慢慢平靜，然后朝她招手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