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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宮學(xué)有匪在線閱讀 - 第1節(jié)

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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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名:宮學(xué)有匪

    作者:吾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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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皇城貴女

    青州,東夷山。

    巖洞里,石壁潮濕,暗河流淌。

    少女們蜷縮在不見天日的牢房中,相互依偎,瑟瑟發(fā)抖著,煙青色的裙角如一株株搖曳的幽蓮,不時發(fā)出壓抑的嚶嚶哭泣。

    牢門前看守的兩個人一胖一瘦,對這些泣聲充耳不聞,瘦的那個只是掏了掏耳朵,轉(zhuǎn)著滴溜溜的眼睛,望著一牢少女嘖嘖感嘆:

    “不愧是盛都來的女公子,宮學(xué)里念過書的就是不一樣,瞧這個個細(xì)皮嫩rou,如花似玉的,跟山下鎮(zhèn)子里的娘們根本不能比,那個詞叫什么來著,什么知什么理?”

    對面的胖子掀了掀眼皮,面無表情:“知書達(dá)理?!?/br>
    瘦子一拍手:“對對對,就是知書達(dá)理,一眼望過去個個氣質(zhì)都不凡?!?/br>
    胖子繼續(xù)面無表情:“老大都教咱們念了那么多書,你怎么肚子里還是一點墨都沒有?”

    瘦子不樂意了,嘖了聲:“就你能耐!”

    暗牢里,終于有人忍不住發(fā)出聲來:“你,你們快放了本小姐!”

    那是個眉目帶些英氣的俏麗姑娘,身量略高大,在弱不禁風(fēng)的一群貴女中顯得格外突出。

    “我爹是兵部尚書孫汝寧,你們最好快把我放了,不然我爹一定不會放過你們,會把你們這幫匪徒通通抓起來!”

    她挑起兩根長眉,瞪著微紅的眼,很兇的一副模樣,卻把門口的瘦子逗笑了:“喲,兵部尚書呀,聽起來好威武呀……喂,胖鶴,去年老大抓的那只黑鬼,是個什么官來著?”

    對面的胖子依舊面色淡淡,這回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了:“將軍,瀘西的大將軍。”

    牢里開口的少女神色一凜,瘦子卻看也不看她,繼續(xù)和胖子嬉笑閑扯:“那你還記得他的下場是什么嗎?”

    胖子有些不耐煩了,言簡意賅道:“記得,老大給了他次機(jī)會,挑了武器一對一,結(jié)果不到十招,就被老大一斧頭劈成了兩半,血淋淋地掛在……”

    “別說了,別說了!”先前開口的少女尖叫起來,眼神像見到毒蛇一般:“你們這群魔鬼,你們不得好死,我不會怕你們的……”

    牢房里有人伸手去拉她的衣袖,聲音中帶著抑制不住的驚恐:“夢吟,夢吟,別再說了,且忍忍吧……”

    那孫家夢吟平日在宮學(xué)中橫慣了,這次開口便被治住,想出頭都不能,只得又憤又懼地抱住身子,好一陣兒才消停下去。

    一牢的貴女們齊齊松了口氣,門口的瘦子搖搖頭,一聲嗤笑。

    卻在這時,人群里又冒出一個腦袋,怯生生的,似是鼓足了勇氣:

    “兩位大哥好,我,我爹是平江首富,匯通銀號的趙氏家主,可以,可以給你們很多錢,求求你們放了我們書院的人……”

    那顫巍巍說話的少女,同之前孫夢吟兇悍的架勢截然相反,一張臉蒼白如紙,纖瘦而楚楚可憐,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像是風(fēng)一吹就會倒。

    她旁邊的孫夢吟憤然抬頭:“趙清禾,你什么意思,誰讓你求他們了,你有點出息行不行,把我們宮學(xué)的臉都丟盡了?!?/br>
    那語音結(jié)巴的少女不理會她,也不顧牢里其他人投來的驚訝目光,只繼續(xù)哀求著:“真的,兩位大哥,我,我不騙你們,只要把我們都放了,多少,多少錢都可以……”

    門口的瘦子笑了笑:“平江首富么,有點意思?!?/br>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掏了掏耳朵:“放心,錢我們當(dāng)然是要的,至于人嘛,得看我們老大如何決定了,放不放,怎么放,一切都是他說了算……對吧,胖鶴?”

    對面的胖子懶懶一哼:“嗯?!?/br>
    一牢貴女呼吸一窒,剛才還懷有幾絲希冀的目光瞬間湮滅,有人忍不住捂臉埋下頭,咬唇又哭了出來。

    這一刻,這群皇城來的“天之嬌女”終于絕望意識到,山高皇帝遠(yuǎn),在這座遠(yuǎn)離盛都的邊陲孤山,同這幫匪徒講任何道理都是沒有用的,他們口中的“老大”就是cao控一切的命運之主,再滔天的權(quán)勢,再驚人的財力,在他面前也同一只螻蟻一樣可笑。

    而接下來瘦子說的一番話,更是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別哭哭啼啼的了,待會我們老大要來,在你們中間挑個陪他喝酒的,你們的運氣來了?!?/br>
    話一出,滿牢少女盡皆變色,如果說之前她們還在極力忍耐著,保持世家貴族的淑女風(fēng)范,那么此刻那些惶恐不安再也壓抑不住,如洪水般渲泄而出,牢中瞬間一片慟哭混亂。

    瘦子未料到反應(yīng)這么大,沒好氣地拍拍牢門:“安靜點!你們懂個屁,你們還配不上我們老大呢,他是世上最英武俊朗的好兒郎,頂天立地的真男人,你們也不在青州這塊地兒打聽打聽,誰家姑娘不把他當(dāng)神一樣供起,能陪他喝酒,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哭哭哭哭個屁??!”

    瘦子的怒吼沒能平息一室動亂,反而令少女們的哭聲越來越大,對面的胖子皺眉捂住耳朵,有些哀怨地瞅了他一眼。

    一片混亂中,角落里伸出一只手,悄悄地拉住了一抹煙青色的裙角。

    “四姐,你別怕,待會你就躲在我身后,我不讓那山大王瞧見你……”

    湊近的竊聲讓角落里那道纖秀背影一顫,少女回過頭來,一張堪稱美艷絕倫的雪白臉龐,正是奉國公家的嫡女,聞人姝。

    拉她的也不是別人,而是她同父異母的五妹,素來未放在眼中的庶出女兒,聞人雋,她有些意外,泛紅的雙眼愣愣地與之對視。

    聞人雋于是又湊近了些,掏出素凈的手巾為她抹眼淚,將剛才那話又重復(fù)了一遍,末了,緊緊握住她的手,壓低聲音:“四姐聽清楚了嗎?”

    聞人姝眨了眨眼,一時忘了作出反應(yīng),只是一張臉更顯纖柔惹人憐。

    她平日自恃身份,并不與這“五妹”如何親近,即便是一同上宮學(xué),也要分乘兩輛馬車,以示身份尊卑區(qū)別,并且,她深知這個“五妹”的性子,愛書成癡,平日都默不作聲,行事內(nèi)斂,甚至有些書呆子氣,她委實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挺身相護(hù)。

    “好……多,多謝五妹?!?/br>
    到底回過神來,聞人姝不欲再想太多,非常時刻,她也顧不上嫡庶有別,先承了情保身再說。

    才往聞人雋小小的身后藏好,便有腳步聲自牢門外由遠(yuǎn)至近傳來,所有人心頭一緊——

    是那位占山為王,名震青州,十八座匪寨奉之為首,所謂的“東夷山君”來了。

    “都抬起頭來?!?/br>
    巖洞里暗河流淌,壓迫人心的氣勢在牢房里彌漫著,少女們渾身顫抖著,腦袋幾乎要埋到衣服里面去了,個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我說,都抬起頭來。”

    直逼人心的氣勢愈發(fā)濃烈,聲音不兇,也談不上多溫和,卻意外地低沉動聽。

    瘦子急了,上前揮手:“抬頭抬頭,都什么毛病,再不抬頭老子就上來硬掰了!”

    少女們個個如臨大敵,生怕瘦子的手碰到自己,驚慌不已地抬起頭來,卻嚇得嗚咽一聲,險些哭了出來。

    面前那道身影挺拔而立,高大如松,亂糟糟的胡子把整張臉都遮住了,根本辨不清模樣,只露出一雙亮得嚇人的眼睛。

    聞人雋也在抬頭的一瞬間被煞到,腦中登地冒出一個詞:虎虎生威。

    簡直,簡直不像個人,像頭山中呼嘯的……猛虎。

    她身后的聞人姝顯然也被嚇到,身子劇顫地就要低下頭去,卻被那道低沉的嗓音叫住,大手一指。

    “你,出來?!?/br>
    聞人姝瞬間煞白了臉,所有女公子也同時望向她,一旁的瘦子已經(jīng)開始驚艷嘖嘖:“老大眼光就是好,這個是里頭最漂亮的,先前都沒注意到,擱角落里藏得夠嚴(yán)實……”

    聞人姝尚面無人色時,那只大手已伸過來拉她,不容拒絕的威儀。

    “你,陪我喝酒?!?/br>
    聞人姝一個激靈,陡然發(fā)出一聲尖叫,拼命掙扎著:“我不會喝酒,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

    她嚇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卻被拖得幾個踉蹌,滿牢的貴女都慌了,恐懼一觸即發(fā),哭聲夾雜著求情聲,那孫夢吟與聞人姝向來交好,此刻更是急得死死拉住她:“姝兒,姝兒……”

    就在一片混亂中,一個嫩生生的聲音突兀響起,擋在了聞人姝身前。

    “我,我會喝酒!”

    那忽然冒出來的小小身影正是聞人雋,她語調(diào)有些發(fā)顫:“大王,我會喝酒!”

    瘦子一瞪眼:“叫山君!”

    聞人雋立刻改口:“山君大王!”

    瘦子眼瞪得更大了:“誒我說你……”

    那東夷山君卻揮手阻了他,眼睛往聞人姝與聞人雋腰間瞥了過去,那里系著一個精致的玉牌,刻了“竹岫書院”與各自的名姓,代表每位宮學(xué)弟子的身份,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原來是姐妹?!?/br>
    大手松開了聞人姝,轉(zhuǎn)而拉住了聞人雋,“也好,還算人如其名?!?/br>
    清雋文秀,眉目纖纖,堪堪能入眼。

    聞人雋像根弱柳似地被卷走了,身后的聞人姝癱軟下去,劫后余生地喘著氣,被孫夢吟緊緊摟住,旁邊的趙清禾卻臉色慘白地叫了聲:“阿雋!”

    聞人雋在那東夷山君身邊,背影抖了抖,沒有回頭。

    屋里暖煙繚繞,簡單干凈,壁上掛了彎弓與長刀,獨居多年的模樣,與聞人雋想象的“虎xue”大不相同。

    但她還是發(fā)自心底的膽寒,尤其是她在為東夷山君斟酒時,那只大手按住她的一瞬間,她一個哆嗦,差點把手中酒壺扔了出去。

    “你哪里會喝酒,騙人都不會?!?/br>
    那東夷山君微瞇了眼,盯緊聞人雋腰間的宮學(xué)玉牌,似是心情極不佳,悶了一口酒后,揮手不耐:“滾滾滾,不要你倒了?!?/br>
    聞人雋如蒙大赦,正要退到一邊,那東夷山君卻攫住她的眼眸。

    “給我唱個曲兒來聽聽吧?!?/br>
    冷汗自背后流下,聞人雋從沒覺得時光這么難捱過,她被屋里的暖煙熏得有些呼吸不過來,臉頰微紅,那細(xì)如蚊吶的唱聲連自己都聽不下去了,果然,才硬著頭皮哼了幾句,那東夷山君便煩躁地將酒杯一頓。

    “唱的是個什么鬼,喪樂都比你好聽!”

    聞人雋腳一軟,笑得比哭得還難看:“大王我還是給你倒酒吧?!?/br>
    東夷山君嫌惡地瞪了她一眼,揮揮手:“唱歌不會,跳舞總會吧,宮學(xué)就沒給你們上過禮儀課嗎?”

    聞人雋腦中一閃,回憶起來,生怕再惹猛虎不悅,“有有有,跳舞我會,我會跳……”

    她絞盡腦汁開始想祭天的時候,臺上那大祭司是怎么跳來著,邊想邊在東夷山君如炬的目光下,僵硬地擺出架勢。

    心一橫,牙一咬,死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