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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宮學(xué)有匪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付遠(yuǎn)之呼吸一緊,袖中的手握得更加用力了,他看向心急如焚的聞人雋,幾乎忍不住就要將真相脫口而出。

    兩國大賽在即,萬眾矚目下,卻出了這樣大的岔子,事后定會追責(zé),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駱秋遲與聞人雋兩人,他們之前贏的那些榮譽頃刻化為浮云,功過根本無法相抵,梁帝若是盛怒之下,說不定還會降罪下來,事情非同小可!

    付遠(yuǎn)之深吸口氣,不再猶豫,上前一步正要開口時,一個清冽的少年聲音忽然在他們身后響起:“阿雋姑娘,你們這是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原來是席上的杭如雪,遙遙望見他們一堆人聚在一起,氣氛異常,他敏銳地察出不對,這才起身離席,過來一探究竟。

    聞人雋顫抖地握著那竹筒,語無倫次地將事情一說,杭如雪的臉色也陡然變了:“怎么會這樣?難道是扶桑國的人干的?”

    他常年在外作戰(zhàn),身邊各種細(xì)作層出不窮,第一反應(yīng)就是“敵國”所為。

    姬文景站在眾人之間,皺眉搖頭道:“不會是的,這也太明顯了,他們沒那么傻,況且扶桑國的學(xué)子也個個心高氣傲,我雖與他們接觸不多,但管中窺豹可知一二,恐怕他們寧愿光明正大地輸了比賽,也不會做出這樣下作的事情?!?/br>
    同他比試畫技的那位佐藤雄一,為人就十分孤傲,人如其畫,輸了比賽也是自認(rèn)技不如人,甘拜下風(fēng),未有絲毫怨懟,君子氣度十足。

    當(dāng)下杭如雪也不再去追究是何人所為,只是看向聞人雋,當(dāng)機立斷道:“阿雋姑娘,這秋螢草哪里能弄到?最快需要多久?”

    聞人雋目視他直直道:“只有晏山才有,來去百余里,就算騎上皇宮最好的良駒,走山道近路,快馬加鞭,恐怕也得花上三個時辰左右,根本來不及!”

    “不,或許來得及?!焙既缪╉庖痪o,意味深長地開口,他掃過眾人驚詫的面孔,一字一句道:“我有一匹汗血良駒,隨我征戰(zhàn)多年,它比宮中御馬都還要快上數(shù)倍,在我營中有著‘千里閃電’的諢號,若是騎上它,來回半個時辰足矣?!?/br>
    “真的嗎?”眾人眼神一亮,激動不已,同時看見了希望,杭如雪點點頭:“一共五道應(yīng)戰(zhàn)之菜,你們先做前面四道,為采秋螢草多爭取一些時間,只要路上不出意外,應(yīng)該來得及!”

    聞人雋像看見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杭如雪:“太好了,杭將軍,你簡直是從天而降的大救星啊!”

    杭如雪臉上微微一紅,忙咳嗽了聲:“應(yīng)該的,事關(guān)大梁勝負(fù)榮辱,我不能坐視不管……事不宜遲,阿雋姑娘,我載你一行,現(xiàn)在就出發(fā)吧,去那晏山取秋螢草!”

    聞人雋忙點頭:“好!”

    她看向駱秋遲:“老……駱師弟,你先做那前四道菜吧,我跟杭將軍去取秋螢草,你等我們回來!”

    駱秋遲望了眼杭如雪,忽然道:“杭將軍,不如我跟你去取那秋螢草唄?”

    杭如雪冷著一張俊臉,想也未想道:“不好,還是阿雋姑娘去比較好,兩個大男人同騎一匹馬,負(fù)重增加,勢必影響速度,時間有限,不能冒險了,你說呢?”

    “是啊,駱師弟,別磨唧了,還是我去吧,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聞人雋急得不行。

    駱秋遲望著杭如雪,眸光定定,終是揚唇一笑,仿佛看穿了什么。

    他也不再多說,只扭頭對聞人雋道:“好,那你快去吧,路上小心,老天會福佑大梁的,我們努力了那么久,心血一定不會白費的!”

    臺上玉玲已敲響,對決開始,行動刻不容緩,成敗在此一舉!

    駿馬長鳴,山道上大風(fēng)獵獵,聞人雋與杭如雪共騎一馬,懷里揣著幾個竹筒,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冰塊是從皇宮的冰窖中火速運來的,裝滿了三個竹筒,只等那秋螢草一采下,就即刻放入竹筒中冰封起來,保持微光不滅。

    聞人雋目視著前方,纖秀的身子被杭如雪圈在雙臂中,山道上的風(fēng)揚起她的長發(fā),她不住喃喃著:“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另一邊的比試場上,駱秋遲作為主廚,其余人全部圍在他身邊,為他打起下手來。

    唯獨聞人姝,稱身體不適,早早地就下了場,坐到了一邊的席上休息。

    付遠(yuǎn)之目視她的身影而去,心頭冷笑不止,卻到底一言未發(fā),只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大家各自分工,團(tuán)結(jié)協(xié)作。

    場上,每個人都忙前忙后,竭盡全力,為了大梁背水一戰(zhàn)。

    駱秋遲抬頭,望了眼對面的扶桑國,他們已經(jīng)完成了兩道應(yīng)戰(zhàn)之菜,那菜色在陽光下看起來熠熠生輝,精致無比,飄來的香味誘人肚腸,果然美食烹飪乃扶桑國最拿手的一門強項!

    無形的壓力向駱秋遲逼來,他深吸了口氣,在心中暗暗道:“小猴子,你可一定要及時回來啊……”

    秋風(fēng)掠過長空,一路策馬揚鞭,飛奔不停下,杭如雪與聞人雋終于趕到了晏山。

    “就是這了,秋螢草就長在這塊巖壁上,杭將軍你快看!”

    聞人雋揣著竹筒飛奔上前,衣裙隨風(fēng)揚起,她卻還來不及興奮時,已倏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嘴邊的笑意凝固,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完了,我們忘了一件事,現(xiàn)在是白日,根本看不見這秋螢草發(fā)出的光……”

    巖壁上藤蔓錯亂,密密麻麻間,秋螢草與其他野草長在了一起,若沒有那特殊的微光指引,一時間極難分辨,需要湊近仔細(xì)察看才行,得耗費大量時間。

    “怎么辦,做菜要用上很多株秋螢草,像現(xiàn)在這樣一根根找下去,時間完全來不及啊……”

    聞人雋急得額上滲出細(xì)汗來,嘴里都開始冒胡話了:“要是現(xiàn)在天全黑了就好了,就能一眼看出秋螢草在哪里,不用費時間找那么久了……”

    長空下,她握著竹筒的手都在發(fā)抖,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身旁的杭如雪靈機一動:“阿雋姑娘,我有法子了!”

    說話間,他將身上的黑色披風(fēng)一把脫下,揚手一抖,將自己與聞人雋罩在了巖壁前,頓時,他們眼前泛起一片“螢火”,如夢如幻。

    杭如雪低柔一笑:“你看,這不就‘天黑’了嗎?”

    聞人雋瞪大了一雙眼,望著眼前一片閃爍的秋螢草,呼吸顫動,喜不自勝:“對,杭將軍,你真是太聰明了!”

    杭如雪赧然地笑了笑:“快點摘吧,我把這披風(fēng)撐著呢,不會讓外面一絲日光透進(jìn)來的!”

    巖壁前,他將披風(fēng)罩得嚴(yán)嚴(yán)實實,給她撐住了一片“天”。

    螢光閃爍間,兩人緊緊相挨,聞人雋一心撲在那秋螢草上,迫不及待地采摘起來,卻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身側(cè)那道近在咫尺,綿長深切的目光。

    風(fēng)過四野,小小天地間,宛如盛夏時分,流螢紛飛,共入一夢。

    比試場上,扶桑國的第五道菜已經(jīng)接近尾聲,而駱秋遲這邊卻還沒有開始動手,一群人站在臺上像是等待什么,伸長脖子不住張望著,個個焦心不已,場下的文武百官不明所以,疑惑地交頭接耳起來。

    首席上,梁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旁邊的千嵐天君坐在黃羅傘蓋下,透過輕紗遙望著這一幕,琥珀色的雙眸也寫滿了惑色。

    就在一片愈發(fā)微妙的氣氛中,兩道身影策馬而來,少女興奮的聲音響徹長空——

    “秋螢草拿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yù)告:殿前求娶

    ☆、第八十一章:殿前求娶

    秋螢草一來,局勢陡然逆轉(zhuǎn),駱秋遲這邊以一道“秋夜螢心”驚艷全場,最終完美打了個“翻身仗”,大勝扶桑。

    兩國學(xué)府比試終于完滿結(jié)束,大梁一戰(zhàn)揚威,未失大國臉面,梁帝大悅,在宮中大宴文武百官,以及這回代表宮學(xué)出戰(zhàn)的八位弟子。

    笙歌渺渺,舞姿曼妙,慶功宴上,觥籌交錯,笑語不斷,一片歡喜祥和的氣氛。

    卻在宴至一半時,一道灰袍身影腳踏木屐,手捧匣子,出現(xiàn)在了大殿之上。

    來者不是別人,竟是千嵐天君身邊的太師,明本先生。

    他施施然向梁帝行禮,并恭敬地奉上扶桑國的賀禮,一起呈上去的,還有一封特殊的函件,不知寫了些什么,梁帝打開后,凝視了許久。

    那函件最后蓋著千嵐天君的玉印,梁帝指尖不動聲色地摩挲著,許久,才緩緩抬首,神情復(fù)雜地望向堂下的明本先生,一字一句道:“先生是說,你們的千嵐天君,想要迎娶宮學(xué)的一位女公子,帶回扶桑,冊立為皇妃?”

    話一出,滿堂皆驚,孫左揚手中杯盞一抖,嘴里的一口酒差點噴出:“有沒有搞錯?”

    這什么小天皇來一趟大梁,看個比賽,居然還瞧上個女公子,要帶回扶桑做皇妃?

    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望向另一邊的趙清禾,心驚rou跳:“不會是清禾師妹吧?”

    “這次她的追云舞仙氣飄飄,風(fēng)華絕美,宛若天人,誰見了都挪不開眼,難道那什么天君也被迷住了?”

    與他同坐一席的孫夢吟翻了個白眼,嗤聲道:“大哥你在做夢吧,就趙清禾的姿色,那千嵐天君怎么可能會看上她呢?”

    “不看上她,難道看上你?。克谖丢毺?,覺得你舞大刀的樣子很英武?想娶回去鎮(zhèn)宅用嗎?你以為扶桑國的人腦子都被海水浸過啊?”

    孫夢吟氣得雙唇發(fā)顫,伸手就去桌下掐孫左揚:“大哥,你腦子才被水浸過了,成天為了個小結(jié)巴擠兌我,有意思嗎?”

    她咬牙切齒道:“我有說過千嵐天君看上的是我嗎?說不定是姝兒呢,她那么美,生得傾國傾城的,一露面說不定就把那千嵐天君迷住了呢?”

    “得了吧,這次比試就沒見她做過什么實事,還不都是沾了阿遠(yuǎn)的光,最后一場對決甚至都沒上來搭把手幫個忙,裝病縮在一邊誰看得到她啊……”

    “你!好好好,不跟你爭了,你眼里就是那小結(jié)巴最好,天下第一美行了吧……”

    兩兄妹吵吵鬧鬧的聲音雖小,卻字字不差地傳到了旁邊的趙清禾耳中,她臉上一紅,腦袋不由埋了下去,案幾下卻忽然伸過一只手,溫柔地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正是與她一席而坐的姬文景,他俊秀的面容望著趙清禾,低聲道:“別聽那孫家兄妹胡言亂語,你無需跟任何人比較,也不要擔(dān)心,萬一真被那……總之,我在你身邊,一切有我。”

    頓了頓,他沒頭沒腦地忽然問了一句:“那顆珊瑚珠,你收好了嗎?”

    趙清禾一愣,趕忙點頭:“收好了,我一直貼身帶著呢,姬師兄,你,你現(xiàn)在要用嗎?”

    “沒有?!奔木暗恍?,意味深長:“收好了便行,不用拿出來了,放在你那里,我很安心,我不介意一直放下去?!?/br>
    另一頭,駱秋遲一襲白衣,眉心緊鎖,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冷峻凝重,他注視著堂中的明本先生,目光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殿中,那身灰袍向梁帝行禮道:“回陛下的話,我們天君正是想將一位女公子帶回扶桑,冊立為皇妃,還望陛下成全,共結(jié)兩國友好?!?/br>
    梁帝眸色幽深,沒有立刻表態(tài),只是沉聲問道:“不知千嵐天君屬意的女公子究竟是哪一位?”

    明本先生徐徐轉(zhuǎn)過頭,望向燈下那道清雋身影,雙眸含笑道:“正是首日棋術(shù)對決上,贏下第一局,聰慧無雙,有著盛都第一才女之名的聞人女公子?!?/br>
    話音一落,燈下的聞人雋臉色已瞬間慘白,自從這明本先生呈上函件,提出來意時,她就緊緊繃著一顆心,如今當(dāng)真從他嘴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她只覺五雷轟頂,腦袋嗡嗡作響,整個人都要坐不住了。

    殿上的三人,同時臉色一變。

    駱秋遲白衣一凜,陡然握住了一雙手,杭如雪抬頭難以置信,手中酒杯猛然一捏,付遠(yuǎn)之更是失聲道:“怎么會是阿雋?”

    就連席上的奉國公,聞人靖也是大感意外,霍然看向自己這位被莫名“選中”的女兒。

    那明本先生還在殿中恭敬道:“為表誠意,我們天君愿意與大梁簽訂友邦協(xié)議,不僅與大梁密切合作各項海上交易,每一年還將多向大梁上貢百船海產(chǎn)鮮物,以示友好誠摯之心,還望陛下促成這樁兩國間的結(jié)親盛事,四海之內(nèi)必傳為一段佳話?!?/br>
    聲音久久回蕩在大殿中,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誠意”了,簡直是用匪夷所思的大手筆,不惜代價也要換來這個“皇妃”!

    梁帝目光一動,似乎心中隱然動搖,眼前卻倏然浮現(xiàn)出一道蕩著秋千,在風(fēng)中淺笑吟吟的身影,他怔了怔,思緒像是飛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深吸了口氣,望向堂下的明本先生,到底沒有立刻做決定,只是一揮手:“朕知道了,容朕想想,到時會派人去驛館下旨,給千嵐天君一個答復(fù)?!?/br>
    明本先生恭敬退下,臨走前只說了一句:“千嵐天君很看重這位女公子,皇妃冊立一事,對扶桑國上下都尤為重要,還請陛下盡早決定,扶桑上下靜候陛下旨意?!?/br>
    最后一句話無端端加重了語氣,帶了些微妙的意味,梁帝目光變幻下,聽出了其中的深意,眉心一緊。

    等到人一走,梁帝第一個看向的就是燈下的聞人雋:“五小姐,你自己是何想法?愿意嫁到這扶桑國去嗎?”

    聞人雋早就等著這一問,幾乎是立刻起身跪在了御前,急切道:“稟陛下,臣女生在大梁,長在大梁,父母親族俱扎根于此,若要臣女遠(yuǎn)離故土,嫁到那舉目無親的扶桑國去,臣女不愿意!”

    她答得斬釘截鐵,干脆利落,叫一眾文武百官都驚住了,萬未料到這外表文靜秀氣的女公子,竟會這么直言不諱,當(dāng)著天子之面,話中都不留一絲余地,果敢得不像個世家小姐。

    梁帝也是一怔,堂下的聞人雋卻已經(jīng)抬起頭,雙目泛起波光,無所畏懼道:“若要臣女背井離鄉(xiāng),遠(yuǎn)嫁扶桑,孤苦伶仃,往后只能隔著冰冷的海水思念家鄉(xiāng),臣女寧愿現(xiàn)在就削發(fā)為尼,一輩子守著青燈古佛,終身不嫁!”

    她決絕的架勢令所有人都大驚不已,梁帝更是心頭一震,耳邊驟然響起冷風(fēng)夜雨中,那一聲凄厲的哭喊:“蘇蘇,我不想嫁到西夏去,求求你,不要讓我嫁到西夏去,會有人死掉的……”

    那一年,他的小葉子姑姑沒有死成,人去了西夏,心卻枯萎在了大梁,與死毫無區(qū)別,這么多年里,他只有在夢里才能看到她那張久違的笑顏。

    遙遠(yuǎn)的西夏之中,她是否還在怪著他當(dāng)年的狠心呢?

    梁帝正陷入一片失神中時,席中忽然有一人起身,跪在了堂前:“陛下,臣猶記那年葉陽公主遠(yuǎn)嫁西夏,陛下痛徹心扉,立誓永不再送大梁貴女遠(yuǎn)嫁和親,如今扶桑雖以皇妃之名相迎,允諾種種協(xié)議物產(chǎn),但本質(zhì)上還是向大梁要女人,罔顧當(dāng)事者意愿,這難道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和親嗎?”

    跪在堂前的那身俊挺銀袍,每一句都鏗鏘有力,正是難得激動一回的杭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