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一看，來電人正是‘表面編輯，實際身份是戲多型保姆’的航哥。

    “小鐘，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還有我相信你！”

    劈頭便是一句心靈雞湯。

    “……啊，嗯，謝謝?！?/br>
    面對著小姑娘冷靜的回應(yīng)，氣氛一度略顯尷尬。

    許是覺得自己有點沖動，程宇航定定神，壓著嗓子，竭力表現(xiàn)出一個成年人該有的從容成熟大氣：“作者群里我已經(jīng)禁止討論這件事了，大家都表示理解，希望你能熬過來，能出名的都經(jīng)歷過這種事，不要灰心。說起來，你小說底下的討論區(qū)我看過了，處理得很不錯?！?/br>
    “嗯，謝謝?！?/br>
    “其實這種話不該我說的，我也怕你聽了之后沖動去跟別的作者挑事，但是……”猶豫再三，還是護短心理占了上風：“我沒找技術(shù)部問，所以不算作弊，但是以我多年看小說跟做編輯的經(jīng)驗，在你文下鬧事的人，很大可能是另一個作者?！?/br>
    加了個心理安慰一般的前提，程宇航才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作為一個責編，理應(yīng)‘雨露均沾’，而他花費了太多時間在小鐘身上，其實光是處理上班事務(wù)已經(jīng)忙得他腳不點地，加班如喝水吃飯，可還是擠時間出來關(guān)心她，不像編輯該做的，倒像是……像是……

    在兩人沉默的時候，程宇航陷入了難以啟齒的沉默。

    倏地，他頭上的小燈泡一亮。

    處處關(guān)心，生怕鐘嵐吃虧，怕她受其他社會人的欺負……

    ──沒錯，這正是長輩看閨女的心態(tài)??！

    正在斟酌用詞的鐘嵐，并不知道，自己多了個精神慈父。

    片刻過后，她開口：“呃，其實我猜到了?！?/br>
    大氣電波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尷尬。

    鐘嵐將推理過程娓娓道來，其觀察之入微，經(jīng)驗之老道，每說出一句，就讓航哥的下巴往下掉一厘米，掉得快接不回去了，對方自以為掩藏得很好的技術(shù)，在一個高中女生面前，卻像是光著在大街上走，連腿毛有多少根都看得一清二楚。

    閨女太精明，慈父空有一腔熱血，無處可使。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我難道還花時間去揪他出來嗎？”鐘嵐不可思議：“有空做出這種事，花一下午跟我讀者陪聊的，小說肯定不賺錢，就算賺，心思歪到我身上去了，水平也會下落，跟這種人多說一句話，都是在浪費我的千字價值，不劃算。”

    站得越高，陰溝里聞香而來的臭蟲便越來越多。

    若是著急而低頭去抓，花費太多心力，那就飛不起來了，漸漸泯然眾人矣。

    “……好吧，看來我擔心你氣不過去糾纏這件事，是我多慮了，”

    程宇航苦笑，總覺得自己被小姑娘甩了幾十條街：“不過，你這話說得真囂張也真氣人，原本我以為你是跟狂字完全踏不上邊的，現(xiàn)在看來，你確實對得起筆名里的狂?！?/br>
    “有嗎？”

    本人卻是茫然不覺：“我只是說實話啊?！?/br>
    第26章 026

    晚上， 十點。

    最后一個小號也被禁言的時候， 北爺啐了一口唾沫， 忿忿地想去注冊新的小號， 視線落在右下角的當前時間上， 才驚覺今日已經(jīng)只剩下兩個小時了，而他的更新一字未寫──全勤要丟！

    他懊惱萬分，打開文檔，想要大爆手速， 卻滿腦子都是鐘狂的事。

    匿名詆毀別人， 是有快感的。

    尤其是比自己優(yōu)秀的人， 想將他拉下神壇，落入一池泥濘，是以名人落馬總是能上頭條， 當紅的明星總有人不問緣由， 不厭其煩地黑他， 剪mv做長微博， 對待愛豆都沒這么用心。

    北爺初嘗了這個快感， 欲罷不能。

    但是在看見鐘狂一段簡單解釋和感謝盟主的話之后，漸漸開始無人搭理他， 小號一個接一個地被禁言， 回過神來， 自己的正職工作都荒廢了……快感褪去，就像悉心預(yù)備的惡作劇，只得到了對方的一聲‘哦’， 沒趣又挫敗。

    巨大的失落與空虛侵襲了他，夾雜著被小看了的憋屈。

    這種感覺，就像是看小電影，看到一半，卻發(fā)現(xiàn)漂亮的小jiejie拉開褲鏈，亮出來的兇器比他還大，把他代入的男優(yōu)給干翻在地，始料不及，又如翔在喉。

    懷著怨憤的心情，又是匆忙在兩個小時里趕出來的一萬字，劇情稀爛注水，終點讀者是很直白的，等了一整天，就等來這么一坨注水豬rou，自是不滿。于是北爺發(fā)完之后，看了眼自己文下的討論區(qū)，發(fā)現(xiàn)全是質(zhì)疑這一章水準的。

    “艸，這些sb懂什么??！”

    其中，最扎眼的莫過于[同樣是求月票的加更，質(zhì)量跟《完美文娛系統(tǒng)》根本沒得比]。

    又是他！

    這家伙太惡心人了！

    讓北爺暴跳如雷的是，點進去一看，居然有不少和議的聲音。他最眼熟，又在自己讀者群的粉絲跳出來勸：‘用《文娛》的水平要求小北，太為難他了啊，可能最近狀態(tài)不太好吧。’勸了還不如別勸，這不是說他不如鐘狂么？差點一口凌宵血吐出來。

    難道是自己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了，鐘狂來報復(fù)？

    可是，文下討論區(qū)里的一個個名字，都如此熟悉，他再能自欺欺人，這一刻也無法欺騙自己。

    為什么，鐘狂被他一通踩，在論壇里都滿城風雨了，還能維持更新水平？

    北爺想不通。

    而鐘嵐想通了。

    對一個寫手而言，寫小說永遠是放在首位的，什么拉踩營銷或是開小號到別人文下都是浪費時間，真想這么干，好好碼字，以后有錢了請助理來做不好？當然，爬到能請得起助理的程度，也不會再將這種對手放在眼內(nèi)了。

    若是沉迷撕逼而誤了更新，就是在背叛讀者。

    【血族】維拉德：呼叫@鐘嵐！

    【人類】鐘嵐：怎么了？

    【血族】維拉德：你今天就更新一萬字？不夠看啊，我一下子就看完了，你怎么能這么懶惰呢？我還等著看主角收了影后呢！

    鐘嵐失笑。

    看來，不論什么物種和位面的讀者，都是永不滿足的。

    她好脾氣地解釋，一天一萬字的更新已經(jīng)很多，魅魔卻不樂意了。

    【魅魔】卡瑞娜：怪不得吸血鬼在人類位面有放高利貸的意思，你這樣壓榨鐘嵐，我看不下去了，信不信我私敲圣騎士，讓他把你一棍子打暈帶走！

    【血族】維拉德：靠，我是血族，不要叫我吸血鬼！

    話雖如此，但‘呼叫圣騎士’對他來說確實是一個很有威脅力的警告，跟鐘嵐說話的語氣也軟乎了下來，看強催不成，畫風一轉(zhuǎn)，毫無心理障礙地哭鬧打滾，發(fā)了個哭唧唧的表情：‘鐘大大，我從小學(xué)就開始看你的小說了，求加更！小的每天買吃的養(yǎng)血人，實在沒錢打賞，你行行好，加更嘛qaq’

    qaq都出來了，鐘嵐忍俊不禁。

    【海妖】塞壬：你小學(xué)的時候，鐘嵐連受精卵都不是【血族】維拉德：意會，意會！

    【人類】鐘嵐：我也很想給你看呀，但是存稿都是用來等著大家投月票的，不能一次過發(fā)出來呀說到這個份上，維拉德委屈地閉上了嘴巴。

    其實，他也理解每天加更到一萬字，對比其他作者，已經(jīng)是很勤奮的了，他應(yīng)該知足。

    只是鐘嵐是斷章小能手，這一章停的地方實在太要命了──林適重生的時間點，影后還不是影后，只是默默無聞的新人，而且因為經(jīng)紀人對她的錯誤定位，把她當成單純賣臉和身材的嫩模來打扮，濃妝掩去了很上鏡的電影臉，不但泯然眾人，甚至因為拒絕潛規(guī)則而被另一個有金主的小明星搶了角色。

    面臨著經(jīng)紀人徹底放棄她的危機，她鼓起勇氣，主動想要爬上導(dǎo)演林適的床。

    小影后夜襲！

    這一段劇情，講究的是主角占了先機的便宜，又有以后如同高巔之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影后主動襲擊。只有主角和讀者知道，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姑娘，只要稍經(jīng)磨練，洗去不適合她的低俗濃妝和性感穿著，就是一顆能驚艷全場的巨星。

    這回要推了吧？

    主角保持了快一百萬字的處男之身可以破了吧？

    維拉德絲毫不知道作者們‘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套路，暗自焦急著。

    把這事情當小插曲揭過的鐘嵐，再碼了一章后，突然收到了維拉德的好友申請。

    她剛通過，這位小哥哥劈頭就是一頓嗷──

    維拉德：我受不了啦！求看存稿！

    維拉德：無償?shù)奈乙膊缓靡馑?，剛剛跟伊麗莎白伯爵夫人要了一瓶少女血，你要不？女人都很喜歡這個，聽說是什么養(yǎng)顏圣品伊麗莎白伯爵夫人？名字有點熟悉……

    鐘嵐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個用少女鮮血洗澡，虐殺了五百多個可憐少女的夫人么？在西幻位面，居然也有這號人物的存在，當真無奇不有。

    鐘嵐：呃，謝謝你的好意了，但我始終是人類，接受不了這個這玩意，就是能把她立刻變成絕世美女，她也不敢用??！

    看來，她跟其他位面的生物，還是有點文化隔膜的。

    被鐘嵐拒絕后，維拉德很是失落，他身無長物，平時有點錢，都用來買好吃的養(yǎng)著他家的血人了，一時之間，他真拿不出不會嚇到人類的禮物。

    但是，永遠不要小看讀者想要下一章的決心。

    一個小時后，正打算上床睡覺的鐘嵐，又收到了來自血族小哥哥的瘋狂彈窗。

    維拉德：光明神之力加持過的胸針，你看如何？

    鐘嵐：這個，有什么用？不對，血族還能信仰光明神？

    不能見光的血族信仰光明神，這聽上去比信奉道教的印第安人還要不可思議。

    維拉德：找希爾要的，我說不給我的話就每天倒吊在他窗外睡覺，對黑暗生物和叛神者以外的生物，配戴了都能得到微小的幸運，雖然小，但勝在續(xù)航時間長啊！人類這么短命，用一輩子不是問題！

    和動輒壽命上千的神奇生物相比，人類確是短壽得像夭折的物種。

    ……但能把這話歡快地對一個人類說出來，鐘嵐忽然明白了聽說外形優(yōu)越的他，至今還是單身的原因了。

    不過，聽到這個描述，鐘嵐是心動了。

    重生后，她依舊出門不是被暴曬就是被淋一臉雨，也沒體驗過‘再來一根’的小確幸。雖然她已經(jīng)斥下巨資五十塊買了一把能遮陽也能擋雨的防uv黑雨傘，下冰雹都不怕，但要是能改善自己的運氣……

    誰不想呢？

    鐘嵐：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不給第二個人看

    維拉德：放心吧！這事希爾也知道，他最恨人說了做不到，要是我背叛了約定，你在群里吼一嗓子，分分鐘有一整個圣騎士團的人來我家樓來對我發(fā)動圣裁……[突然害怕.jpg]

    鐘嵐沒刻意打聽過其他位面的世界觀，在水群時偶爾窺得一角，只知道和文學(xué)作品和神話里的有著些許差別，血族和光明神殿不是死敵，但富有正義感和騎士精神的圣騎士團團長希爾經(jīng)常試圖管教維拉德，而后者總是用一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jpg]來敷衍過去。

    對方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又沒有利益沖突，談好條件后，鐘嵐便將剩下的存稿發(fā)給他。

    [扣扣紅包]快領(lǐng)取，這玩意我放包里都燙手按下領(lǐng)取后，睡褲褲袋一沉，她輕車路熟地從中摸出了一枚雄獅花樣的銀制胸針，樣式小巧精致，紅色與金色的寶石互相映襯出的光芒，彷佛在說著‘我很貴’。和玉佩一樣，即使不帶有特殊效果，光是沖這外形，都有常戴在身上的價值了。

    鐘嵐以為自己不喜奢侈品，胸針到手才發(fā)現(xiàn)，不是不喜歡，只是買不起。

    冰涼涼的手感，與在燈光下閃動著的微芒，都議她愛不釋手。

    要是，以后掙大錢，能隨便買買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