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沒多久就輪到了自己,寧微瀾讓經(jīng)紀(jì)人在外等著,獨自走向活動室。從門口工作人員處隨意抽了一張紙,寧微瀾還沒來得及展開,忽然一道人影橫于身前。 “寧微瀾,”不顧偌大活動室內(nèi)眾人眼光,寧一純顧自偏頭湊近她耳邊,低語,“我勸你還是自己放棄,這女主演的試戲不過是走個過場,肯定是我的,而我一點也不想在劇組看見你,哪怕是個群眾演員也不行,明白?” 寧一純向來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名氣和優(yōu)勢來欺壓別人,對于寧微瀾自然也不例外,說完便驕傲地?fù)P起下巴,借路就要走。 “我不是來試配角或者群演,”寧微瀾淡淡瞥她一眼,有些似笑非笑,同樣以耳語還擊,“我是來試女二號,所以非常感謝你的肯定?!?/br> 寧一純沒想到她這樣曲解自己的意思,當(dāng)即:“你……” “至于我會不會進(jìn)組,自有人決定,當(dāng)然那人不會是你,所以你這過早的cao心就可以免了,我不需要?!?/br> “寧微瀾!”寧一純冷臉,“你少……” “說夠了沒有?” 后半句話就在嘴邊,生生被這聲音打斷咽回肚中,寧一純恍然此刻處境,懊悔的想要咬舌,毫不遮掩地瞪了寧微瀾一眼,快步離開。 而也聽見這句話的寧微瀾唰地抬眼望去,活動室里只擺了一排桌子,齊昭遠(yuǎn)就坐在正中央,眸光冷的似北極冰雪,她恍惚想起那晚小黑屋的黑暗里,他也這樣看過自己。 回神,寧微瀾低聲:“抱歉?!?/br> 齊昭遠(yuǎn)沒有接話,只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你還有一分鐘的準(zhǔn)備時間?!?/br> 定了定心神,寧微瀾點頭。 掌心的卡片被揉的有些發(fā)皺,寧微瀾慢慢展開,眸光在觸及到那上頭細(xì)密的小字時,瞳孔驟然緊縮,整個人似乎被浸入冰水中,冷的動彈不得。 許是太久沒有反應(yīng),讓旁側(cè)工作人員感到奇怪,就在她眼前晃了晃。寧微瀾猛地反應(yīng)過來,直說幾句抱歉,走到中心。 身份:記者 場景:八級地震后的災(zāi)區(qū),記者下車后看到的悲慘畫面。 沒有臺詞。 心跳很快,像是要突破體外,寧微瀾想要閉眼醞釀感覺,可真的一閉,那些塵封已久的畫面當(dāng)即真切地出現(xiàn)在眼前,快的她無可閃避。 搖晃的水晶燈、此起彼伏的尖叫、驚慌逃跑的人們……還有染滿母親全身的鮮血,就像小溪一樣,怎么都流不盡。 活動室里除了于澤和齊昭遠(yuǎn),還有不少工作室的員工,此時此刻皆注視著中央,看著那個閉著眼睛流眼淚的女孩子,明明只是演戲,滿身的悲傷絕望卻深刻感受。 三分鐘很快結(jié)束,工作人員回過神來,輕輕推了推她。 這一下便將她從回憶中扯回,寧微瀾睜開眼,腦子還有些放空,恍惚半晌才記起此時此事,她接過一旁人員遞來的餐巾紙道了聲謝,擦干凈后就打算出去,誰知身后竟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寧微瀾遲鈍反應(yīng)過來那是誰,詫異回身。 “寧微瀾,”目光很直,一瞬不瞬地,齊昭遠(yuǎn)沉沉發(fā)問,“剛才你的心里,是一個大致如何的畫面?” 寧微瀾看著他,眼睛依然通紅,默了片刻開口:“抱歉,我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br> 話落活動室無一人說話,皆屏住呼吸看向提問的人。齊昭遠(yuǎn)緘默,良久才說:“你出去吧,有任何結(jié)果會通知你的經(jīng)紀(jì)人。” “好,謝謝。” 在寧微瀾之后還有兩個女演員來試女二號,全部結(jié)束已是半個小時之后,活動室里已經(jīng)清場,只剩下齊昭遠(yuǎn)和于澤兩人。 “女主演毫無疑問寧一純,她這幾年在圈里,演技被打磨的越來越好,”于澤翻翻手中資料,忽的挑眉,“這五個試女二號的,我只有兩個滿意,你呢?” 齊昭遠(yuǎn)嗯聲。 “一個是謝蝶儀,另一個寧微瀾,謝蝶儀呢名氣足夠,演技也扎實,可惜她在我心中,和女二號的設(shè)想背道而馳,”于澤話鋒微轉(zhuǎn),“寧微瀾只能按新人算,名氣就不說了,演技倒是不錯,剛才我都感覺到她的難過,是個蠻有實力的女孩子,形象比較符合女二號?!闭f到此于澤嘆氣,看向齊昭遠(yuǎn),“這兩個都不錯,該選哪個,你有什么建議?” 齊昭遠(yuǎn)卻未接口,思緒反倒回到方才寧微瀾的表演中,沒有臺詞,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僅是大顆大顆掉眼淚,就讓他感同身受。 讓他更想知道,究竟是想到什么畫面,讓她哭的那樣傷心。 良久。 “寧微瀾?!彼蝗徽f道。于澤愣了愣,問:“為什么選她?” 為什么?齊昭遠(yuǎn)想。 因為她極具感染力的表演,讓他看見了她的發(fā)展空間和價值,所以他有預(yù)感,她會紅起來,以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速度,躋身一線巨星。 *** *** 寧微瀾試完戲就沒了行程,回家簡單解決午飯,便抱了個平板坐在陽臺上看電影,正昏昏欲睡之時,接到了易祉言的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吃飯。 “你在b市?” 易祉言答:“是啊,來這邊有活動,晚上沒通告,適合約飯。”停頓一秒,“所以你現(xiàn)在是在家?那等我這邊結(jié)束了過來接你?” “啊?不用了,”寧微瀾搖頭,“你告訴我地址,一會兒我自己過去?!?/br> 易祉言報了個地址,寧微瀾特意拿了支筆記下,又聊了幾句,才掛斷電話。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寧微瀾困得不行,設(shè)好鬧鐘回床上補覺。 卡著時間起床,寧微瀾洗漱完,戴好口罩和帽子出門。礙著易祉言是人氣極高的歌手,兩人便將晚飯定在了一家私人會館,寧微瀾跟著服務(wù)生進(jìn)去,推門他已在內(nèi)。 幾年的好朋友,易祉言早已清楚掌握寧微瀾飲食上的喜好,在她來之前就點好了一桌,這會兒剛好上滿能吃。兩人都沒有邊吃飯邊說話的習(xí)慣,便等吃完飯再聊天。 “我聽說你今天去試戲了,結(jié)果怎么樣?” “還沒出來,”寧微瀾低頭抿了口溫水,唇片頓時被染得水光淋漓,她想到些事,“可別問我有沒有信心這種問題,說實話,我不知道?!?/br> 易祉言笑出聲:“嗯,我不問,那我們來聊點別的?” “比如?” “比如……”易祉言思忖,下一刻聽她道。 “比如,我今天在試戲的地方碰到寧一純了,她試女主演?!?/br> 易祉言怔了下,聲音低了下來,“然后呢?” “沒什么,就說了幾句話,”并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和寧一純之間的對話,寧微瀾言簡意賅,一抬眼見他竟眉頭深鎖,她無奈,“你別擔(dān)心,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真的只說了幾句話?!?/br> 只不過這幾句話,比較硝煙彌漫罷了。 易祉言抿著唇未發(fā)一言,這模樣讓寧微瀾開始后悔為什么要主動提這個話題,連忙裝作不經(jīng)意轉(zhuǎn)開:“你呢?我聽說專輯銷量又上了一個層次,是不是該說恭喜了?” “哪有……”轉(zhuǎn)移話題的意思太明顯,易祉言哪能不清楚,但到底也知道那些事是她心底的禁忌,干脆配合她。 因為一些宣傳活動近期飛了不少國家,易祉言便給寧微瀾說些一路上發(fā)生的新奇事,一時間氛圍極其和諧愉快。 如果沒有門外的喧鬧聲打攪,大概會更好。 “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不知道,”易祉言搖頭,不太感興趣,不料外頭愈來愈吵,隱隱還有向兩人所在的包廂靠近的趨勢,他生怕是什么跟蹤的娛記或狗仔,護(hù)住她在身后,“你在這里別動,我去看看?!?/br> 寧微瀾答應(yīng)。 門一打開,那聲音就更為直接和響亮,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大廳中央,臉色漲紅不斷說著胡話,手里還緊握著大瓶紅酒,時不時往自己嘴里灌。 應(yīng)該是醉酒鬧事,易祉言舒了口氣,剛要回包廂,卻見寧微瀾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自己身旁,他拉住她手腕想拉她回去再坐會兒,沒想到紋絲不動。 他微愕,想再拉,卻意識到她一直在看著一個方向,易祉言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便見有兩人從對面走廊走過來,其中面無表情的一人已停下腳步,淡漠回視。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 ̄)︿ 第四章 大腦里迅速閃過對方的名字,易祉言和齊昭遠(yuǎn)職業(yè)不同,交集極少有,但他依舊禮貌地點了點頭,方移開視線。 “微瀾,我們進(jìn)去吧!”雖已有人過來阻止,但到底醉酒男人還在鬧,易祉言怕出什么事,輕聲叫她。 聲音拉回寧微瀾飄遠(yuǎn)的思緒,她眨眨眼恍然回神,焦距一定才覺對面兩人視線皆落在自己身上,她猶豫片刻,還是叫人。 “于導(dǎo),”目光右移,她頓了頓,“齊先生,好巧?!?/br> 離的不算近,于澤并未發(fā)現(xiàn)稱呼上的差異,笑瞇瞇走近,仿佛沒有看見大廳中央拖不走的醉酒男人。 “這么巧,過來吃飯的?” 寧微瀾點頭,余光里有跟過來的齊昭遠(yuǎn)的影子。 “這家私人會館的中式菜做的很不錯,我和昭遠(yuǎn)經(jīng)常來,”于澤說,“有機會你們也可以多來嘗嘗。” 她應(yīng)好。 于澤善聊,話題跳來跳去便到了早上的試戲上,勾著嘴角調(diào)侃:“早上你的表演讓我印象很深刻,說實話,我合作過很多演員,演悲情部分大多都需要醞釀一段時間情緒,像你這樣入戲快的還蠻少,很難得?!?/br> 寧微瀾不想回憶那場戲,扯開嘴角道謝。 到底人家是來吃飯,于澤也不好打擾太久,于是就此道別,寧微瀾也有此意,順著說了再見后眸光落至旁側(cè),正想著是不是也要說,突地就聽一聲碎裂極響在腳邊,她失聲驚叫,下意識就要后退一步。 她的步子并沒能往后,而是被人扯著手臂往右邊一推,砰一聲猝不及防撞上冰冷門框,寧微瀾發(fā)懵,腦子嗡嗡作響。 小心繞開腳邊的酒瓶碎片,易祉言回神握住寧微瀾雙肩讓她看著自己,目光上下打量確定她無事,松口氣,隨即擰眉看向大廳中央,砸了酒瓶的中年男人已經(jīng)被保安制住強制往外拖,一路還能聽見罵聲。 會館經(jīng)理已經(jīng)趕到,正滿臉歉疚地道著歉,寧微瀾只是受了點驚嚇,搖搖頭示意自己無事,然后垂眸悄悄看向齊昭遠(yuǎn)。 她知道,剛才是他反應(yīng)極快推開她,否則她就會踩到腳后的碎片上。 暗自攥了攥衣角,她抬起眼想跟他說聲謝謝,連著小黑屋的那次,可話都還沒到嘴邊,就看見他被衣袖遮了些許的手背,有一道淺淺還在流血的傷痕,扎眼明顯。 她盯住不動。 “那就先這樣吧,我們就先走了?!庇跐晌⑽⒁恍?,看向身側(cè)。 “等一下?!?/br> 聽到齊昭遠(yuǎn)要走,寧微瀾本能就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察覺到他探詢的視線,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樣很不合適,她松開手,沒看他的眼睛,小聲。 “你手背破了口,暴露容易感染細(xì)菌,我這里有創(chuàng)口貼?!睂幬懬皟商烨胁瞬恍⌒膭澠破?,當(dāng)時特意備了好幾個創(chuàng)口貼在包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剩幾個,只是愈著急好像就愈找不到,她急的額頭都有些微汗,剛想把包里重新翻一遍,就覺旁邊一沉,他坐了下來。 于澤見齊昭遠(yuǎn)進(jìn)去,自然也跟著,只不過那側(cè)的兩個位置已經(jīng)滿人,他只好和易祉言在對面坐下,挑眉看兩人。 包廂里座位是連在一起,即使隔了一小段距離,寧微瀾也能感覺到那道清冷疏遠(yuǎn)的目光落在頭頂,她穩(wěn)住心神很快翻到,想著遞過去讓他自己弄,他卻將右手伸了過來,同時淡淡解釋: “右手不方便?!?/br> 寧微瀾沒說話,思忖幾秒干脆大方握住,他的手很大也很溫暖,指甲圓潤一個個修剪的整齊干凈,紋路淺淡,指骨修長漂亮。她四指抵在他掌心,大拇指搭在手背,扯了紙巾給他擦去邊緣的血跡后,單手撕開創(chuàng)口貼兩邊給他貼上,動作很慢很溫和。 包廂里極其安靜,以至于墻上時鐘滴答走過的聲音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寧微瀾莫名覺得這樣有點尷尬,隨口尋了個話題叮囑。 “傷口雖然不深,但是創(chuàng)口貼只能短時護(hù)創(chuàng),回去還是要用酒精或者碘伏消消毒,兩三天就會好?!?/br> 他未發(fā)言,就靜靜看著她。 把能想到的都說了個遍,寧微瀾一時無言,半晌才想起應(yīng)該道謝。 “剛才非常謝謝,”她抬眸,聲音輕如呢喃,“還有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