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而他不能讓他的心血毀于一旦。 會議室里依舊安靜,連呼吸聲都悄不可聞,齊昭遠(yuǎn)微垂著頭,長指搭在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姿態(tài)閑適。但寧兆華就沒有這種心情了,仿佛所有的呼吸都被一只手緊緊扼住,不聽到想要的答案,就不會松開。 良久。 “非常抱歉寧總,我想大概是幫不了這個忙,”齊昭遠(yuǎn)淡道,“我父親一向有自己的決策,而我從不干涉。”停頓了秒,他在寧兆華的欲言又止下繼續(xù):“如果沒有別的事,恕我不能繼續(xù)奉陪?!?/br> 寧兆華眼睜睜看著齊昭遠(yuǎn)起身作勢要走,唰地跟著站起來:“齊……” “林易,”話未說完,就被齊昭遠(yuǎn)冷聲打斷,“送寧總下樓?!?/br> 林易一直在會議室門口候著,聽言進(jìn)門,抬手:“寧總,請。” 寧兆華還想說什么,奈何齊昭遠(yuǎn)已經(jīng)離去,他眸色沉下,甩手出門。 齊昭遠(yuǎn)沒有回辦公室,而是進(jìn)了休息室,沙發(fā)上搭著她的外套,他單手拎起,大步走入相連的房間。 她正在睡覺,微微側(cè)著身呼吸輕細(xì)均勻,掌心還握著手機(jī),許是玩著玩著睡了過去。怕吵醒她,他沒坐下,就著彎腰的姿勢拿走她的手機(jī)放在床頭柜上,正要掖掖被角,猝不及防她睜開了眼。 “醒了?” 寧微瀾瞇著眼,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身處何地,她唔了聲抓住他的手貼在頰側(cè),蹭了蹭沒說話。 齊昭遠(yuǎn)本是打算過來看她一眼就出門,但既然她醒了……脫去染了寒意的外衣,他掀開被子躺進(jìn)去,摟住她按進(jìn)自己懷里。 沒忘昨晚情難自禁的失控,他搭在她背后的手漸漸下滑,落在腰間力度適中地揉捏起來。 “還疼不疼?” 寧微瀾這會兒已經(jīng)清醒,聽到他直白的問話,耳根瞬息就燙了起來,她沒回答,兀自伸手繞到他腰后,埋首在他頸側(cè)。 盡管她沉默,他卻像是已經(jīng)聽到了答案,手下愈發(fā)用力的同時,低聲:“我要出去一趟,在這里等我?” 寧微瀾側(cè)目:“去哪兒?” “片場,”他答,“前段時間投資了一部電影,需要過去看看拍攝進(jìn)程?!?/br> 電影…… “《失而復(fù)得》?”寧微瀾回想了下,“上次聽莊雯說的?!蹦兄鹘鞘莻€二線明星,女主角童星出身,也算有一定名氣,導(dǎo)演并不是很有名,但拍攝手法精致獨到,近兩年有一直穩(wěn)步上升的趨勢,一炮而紅也不是沒有可能。 齊昭遠(yuǎn)嗯聲。較之其他,《失而復(fù)得》的確相對冷門了些,不只是題材,還有許多方面,但他向來相信自己的眼光,圈中并不是沒有小成本大盈利的電影先例,他有預(yù)感,《失而復(fù)得》也能做到。 “那你快去吧,我在這里等你?!?/br> “好?!?/br> 齊昭遠(yuǎn)很快離開,被子里少了一個人,連帶著那份溫暖都被帶走,寧微瀾輾轉(zhuǎn)反側(cè)難眠,索性靠在床頭,翻出郵箱看劇本。 劇組接下來的取景地是b市尚未開發(fā)的小景區(qū),叫龍騰谷,寧微瀾將要在這里完成的戲份是蘭寧意外墜崖之后,在崖下和云霆相處的日夜點滴,堪稱全劇最甜部分。她作為女一號向來臺詞多,這么一背進(jìn)去,不知不覺便過了幾個小時。 眼睛有些酸脹,尚未閉上就有薄霧彌漫,寧微瀾仰頭散去這陣濕意,忽聽手機(jī)響了一聲,是他發(fā)來的短信。 “大概十五分鐘后到公司,車鑰匙在桌子上,先到車?yán)锏任??!?/br> 寧微瀾明白,回了個好字,起床下樓。 她裹得很嚴(yán)實,帽子墨鏡口罩一應(yīng)俱全,找到他停著的車,寧微瀾小心翼翼觀察了周圍,確定沒有狗仔才過去上車,順手落了車鎖。 車?yán)锩荛]著有些悶,她還戴著口罩,更是有些喘不過氣來。悄悄把口罩往下拉了些,她翻出手機(jī)打算刷刷微博,還沒登上去,忽然右側(cè)車窗有黑影罩來,緊跟著響起敲打的聲音。 來的太過突然太毫無防備,寧微瀾被嚇得渾身一顫,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去,映入眼簾的那張熟悉而日益蒼老的臉,令她心如大石沉下。 “微瀾,爸爸有話想跟你說,你下來,我們談?wù)?。?/br> 隔著車窗,聲音不算清晰,寧微瀾撇開臉,漠然置之。 寧兆華卻不放棄,繼續(xù)拍打車窗:“微瀾,是爸爸啊,你小時候最喜歡爸爸抱了,你忘記了嗎?快開門,爸爸想和你說說話。” 像是怕她隔了一扇門聽不見,寧兆華的聲音越來越響,回蕩在空曠的停車場余音繞梁,寧微瀾狠狠皺著眉,擔(dān)心他再這么叫下去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索性降了一小段車窗,沒看他,聲冷如冰。 “寧先生,我沒記錯的話,該說的話上次我們已經(jīng)說清楚了,沒有再談的必要?!?/br> “微瀾,上次是爸爸說錯了,你才是爸爸的大女兒,一切以你為重,但是爸爸的公司現(xiàn)在出了很大的問題,你不是齊昭遠(yuǎn)手下的藝人嗎?你去求求他,讓他收手吧,以后爸爸就是你的后臺,想要什么資源爸爸都去幫你爭取,好不好?” 公司?什么公司? 還沒等寧微瀾想清楚,寧兆華又說:“我知道你恨爸爸,但我們身上流的畢竟是同樣的血,你不會忍心不幫爸爸的對不對?你和細(xì)吟一樣心軟,如果她在世,肯定會幫爸爸……” 對于寧微瀾來說,最不能觸碰的那道傷口,是母親。她可以忍受寧兆華說自己不好,可以忍受寧兆華忽視自己喜歡寧一純,可以當(dāng)做從來沒有父親,但他要以母親威脅自己,她忍不了。 “住口!” 她突然出聲,寧兆華話音一頓,面色遂變。 “你說什么?” 寧微瀾惡狠狠地瞪著他,重復(fù):“我讓你住口,你沒資格提我母親,你不配!” 焦急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陰鷙,寧兆華涼涼地笑了下:“我沒資格?” “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你以什么身份來關(guān)心她關(guān)心我,以什么身份要求我?guī)湍悖磕阍趺礃邮悄阕约旱氖?,不要妄圖從我們這里得到什么,我們早就沒有關(guān)系了!” 后知后覺自己太過激動,寧微瀾閉了閉眼平復(fù)好紊亂的呼吸,手指搭在車窗按鈕上,打算說完這句就升車窗。 “寧先生,這么多年了,你有你的生活,我和我母親也有我們的生活,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br> 她累了,那些終究要被埋葬封存的過去,她不想再沉浸了。 沉寂蔓延,寧微瀾咬著唇,恍然不覺咬破口溢出的血珠染紅唇片,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手指按下。 然而就在這時,巨大的敲擊和碎裂聲在耳邊迸發(fā),伴隨著四散的玻璃碎片,如爆炸一樣朝她撲來,她尖叫著本能往旁邊一躲,還未回過神來,手臂被人用力扯住。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一下午,哭/(ㄒoㄒ)/~~ 第六十九章 抓在小臂上的五指如同鐵鉤一般緊緊桎梏著, 用力掙扎也毫無用處, 寧微瀾一手撐在主駕的椅背上, 企圖借力擺脫,然而她怎會是一個男人的對手,幾下右手臂就被反壓在背上。 “寧微瀾, 你剛剛說什么, 你再說一遍!” 脫臼一樣的劇痛令她動彈不得,寧微瀾臉朝下看不見身后寧兆華仿佛要將她吃了的猙獰表情,她咬著唇, 本就破了口的地方被再次碾壓鮮血淋漓。 忍著痛,她半側(cè)過頭,云淡風(fēng)輕:“寧先生,說一萬遍我也是那句話, 你已經(jīng)有了新的家庭和生活,何苦再來糾纏……” “住口!”寧兆華手下一個用力:“你母親就是這么教你的?” 寧微瀾臉色微變:“你什么意思?” 寧兆華冷笑:“枉我以為你母親知書達(dá)理, 教出來的孩子必定也是和她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沒想到啊,真該讓莊細(xì)吟活著看看,看看她女兒現(xiàn)在是怎么一副六親不認(rèn)的模樣。” 六親不認(rèn)? 寧微瀾聞言沒忍住,被氣的笑出了聲。六親不認(rèn), 她的父親居然說她六親不認(rèn)。 “你笑什么?”寧兆華皺眉。 “我笑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人, 在用這四個字指責(zé)我。”寧微瀾淡淡道:“說實話寧先生,你婚內(nèi)出軌那么多年,放任小三炫耀逼宮正室的時候, 沒有想過六親不認(rèn)這四個字嗎?” 寧兆華愣住,手中力道有些松懈,強(qiáng)硬的面色一寸一寸垮塌,他靜默片刻,軟了語氣。 “微瀾,當(dāng)初是爸爸有錯在先,對不起你母親和你,你怎么討厭爸爸,爸爸都沒有意見。” “但是我畢竟還是你爸爸,現(xiàn)在爸爸有難,你只是說幾句話的事,就可以解救爸爸于危難中,等爸爸公司重新步入正軌,你想要什么,爸爸都親手捧給你,這樣……” “寧先生?!辈煊X到寧兆華沒在用力,寧微瀾翻身坐起來,避開一地的碎玻璃甩開寧兆華的手。怕他故技重施,她往主駕挪了挪,唇角勾起一個涼薄的笑:“寧先生,你未免太高看我,我不過是工作室一個小小的簽約藝人,何來的話語權(quán)去和高層談判?” 寧兆華不語。 “所以很抱歉,你找錯人了,對了寧先生,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我記得上一次你找我的時候我就說過,”她轉(zhuǎn)頭,在寧兆華陰沉的視線下一字一字,“不要再以那個身份自居,聽起來很可笑。” 話落寧微瀾便不再看他,余光一直被冗長的黑影罩著,她想下車,可理智告訴她不能,想了想拿出手機(jī)看了眼時間,估計他快來了,她想著不能撞在一起,打開短信便要告訴他先別過來,誰知剛打了幾個字,耳際突然聽見咔嗒一聲,竟是車門被打開。 太陽xue極重一跳,有了前一次的教訓(xùn),她下意識就往旁側(cè)躲去,不料意圖被寧兆華看穿,探身進(jìn)來一抓,就將她整個人往車外拖。 鞋底踩過玻璃渣,落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寧兆華拖得太猛,寧微瀾收勢不住險些跪在地上,手在地上撐住,碎渣混合著灰塵鉆入手心,就這么一個疼痛的空檔,她就被寧兆華拖出車子。 “莊細(xì)吟,你好好看看,你都生了個什么女兒!”寧兆華氣急攻心,眼睛發(fā)紅手下毫不憐惜,一路拖著她往停車場門口而去。 車庫里空蕩,兩人又正好身處角落,寧微瀾想要有個抓住借力的地方都沒有,就在她腦子一片混亂想辦法時,一輛車輾轉(zhuǎn)著駛?cè)耄U些撞倒兩人,她看見有人來了,眼睛一亮本能張口呼救。 寧兆華自然不可能讓她出聲,回頭就要去捂她的嘴,不料此時車上有人下來,幾下就把他和寧微瀾扯開,反綁著雙手按倒在地。 形勢變化的太快,寧微瀾眼前一花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她脫力地倒退幾步,在摔倒前被人從后扶住。 “有沒有事?”齊昭遠(yuǎn)攬過她的肩,一手按住她的后腦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目光逡巡著從上往下,落在泛著紅絲的掌心時,眸色沉下。 林易已經(jīng)叫來了保安,依舊按著寧兆華不讓他動彈,在收到來自老板趕出去的眼神信號后,連忙指揮著兩個保安,拽著不肯配合的寧兆華離開。 車子交給林易去修,齊昭遠(yuǎn)開了保姆車帶她回家,翻出醫(yī)藥箱處理好她掌心的傷口后,拉著她在腿上坐下,一手橫亙在她腰間。 沒有人先開口說話,寧微瀾蜷縮在他懷里,原本被酒精刺激的傷口疼意逐漸散去,她想起件事,抓著他袖口坐起來些。 “剛剛他說什么,公司出了很大的問題,要我求你收手,這是什么意思?” 齊昭遠(yuǎn)怕她亂動碰疼自己,按著她坐好的同時淡淡解釋,順道將寧兆華來過工作室的事一并告訴她。 “原來是這樣,”她嘀咕了句,想了想又說,“他找你都說了些什么?” “和找你說的一樣。” 她點點頭沒了下文,重新埋首在他肩頸間,許是他的懷抱太溫暖,令她沉眠太久的記憶如同火山蘇醒,兇猛噴發(fā)。 從最開始,到現(xiàn)在,一點一滴都不放過。 “微瀾?” 察覺到她情緒不對,他側(cè)過頭去吻她,舌尖溫柔地劃過她自己咬破的地方,漸漸深入,觸碰她的舌尖抵住她的齒根,吞下她所有的嗚咽和輕吟。良久之后,他退出些,唇角依然抵著她,很輕很輕地問:“怎么了?” “沒事?!彼凰堑糜行┐簧蠚?,細(xì)/喘著摟住他的脖子,低聲重復(fù):“沒事……” 她早就沒事了,從徹底死心之后。 *** *** 陳秀麗約了幾個好友去美容院,家里只剩了寧一純一人。靜謐空蕩的偌大房間,她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手機(jī)抓著卻不知道能和誰聊天。自從她被爆丑聞之后,圈中所謂的那幾個好姐妹無一不將她拉黑,唯恐丑聞波及到她們身上,寧一純冷笑,心想等自己重回圈內(nèi),一定要她們后悔當(dāng)初! 但是距離新聞發(fā)布會已經(jīng)過了大半個月,說好會盡快解決的父親只在一開始有了動作,后續(xù)卻仿佛沒了蹤影,寧一純每天都急得不行,以往還有母親不斷安慰,今日母親不在,這種恐慌的心態(tài)再次跳出來肆意作祟,她再也忍不了,撥通父親電話。 冰冷的嘟聲持續(xù)作響,卻一直無人接聽,直至自動掛斷,寧一純擰眉,又撥了好幾次還是無人接聽,索性打了小邱電話。 “你今天在不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