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江甜抬手就把果汁朝她臉上潑去。 楊紫嬋楞住,江甜面無表情松手。 “啪嗒”,空塑料杯墜地翻幾圈,“骨骨碌碌”滾到楊紫嬋腳邊。 ……… “我今晚想回家,待會兒宿管點到幫我請個假,謝謝?!?/br> 秦詩收到江甜短信,眼神閃了閃。 她忘了還在放水的泡面,忘了醫(yī)囑說自己身體不好不適合劇烈運動,反身就沖樓上奔去。 “秦詩你做什么!”蔣亞男忙不迭關水,手上端兩桶泡面、嘴里叼著鹵蛋袋角,趕緊追上去。 秦詩撞開寢室門,江甜已經走了,楊紫嬋坐在江甜方才的位置上,一下一下擰著被果汁浸濕的劉海。 秦詩瞥向江甜的床,沒有書包,再轉臉注視楊紫嬋。 楊紫嬋訕訕地:“甜姐兒好像生氣了……” 秦詩朝著楊紫嬋彎眼笑,然后,一言不發(fā)走到洗漱臺,把曾經四人公用、楊紫嬋占到自己位置上、包括自己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罷在地上:“哎呀我的地方亂糟糟的啊,這些都是什么鬼啊?!?/br> “還有這香皂,肥皂,不好意思掉地上了啊?!?/br> “還有這臉盆,”秦詩朗聲道,“臉這么大,估計這么小個臉盆也裝不下……” 楊紫嬋在里面聽著,聽紅了眼睛。 蔣亞男過來勸:“秦詩適可而止吧,都是室友……” “我適可而止?”秦詩大聲道,“她寫江甜名字把書扔江甜柜子里的時候想過是室友嗎?還有江甜三百塊也是她拿的吧,人江甜為她和允哥爭的時候,她想過是室友嗎?虧我們還叫你一聲紫嬋jiejie,要擱我身上我都恨不得呼你兩耳巴。” 楊紫嬋眼淚倏地滑下:“你們都不問我為什么要這樣?都不問我理由,就這么相信江甜?” “理由可以吃?”秦詩聽到笑話的表情。 然后,雙手環(huán)胸走到楊紫嬋面前,睨著楊紫嬋淚臉:“委屈?覺得我欺負你?暴力你?” 她稍稍朝楊紫嬋傾身:“那你去告狀,你去給其他同學告狀,你去給東郭告狀,你哭我也哭,看誰更溫柔弱小無助楚楚可憐,看大家會說是我暴力你還是你暴力我,反正甩鍋這種事嘛……” 秦詩停住,聲音清悅地一字一頓,“看著看著也就會了?!?/br> ……… 晚風昏涼,學校昏暗。 高三那層教學樓倒還亮著,不過隔太遠,看上去好似一條與大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銀河。 江甜出寢室,又走了好長一段路,才把情緒調整過來。 她摸出手機正準備給程女士助理打電話,看到屏幕上將近五十通“aluyunxin”的未接來電,手指懸在空中。 三秒后,大串字母再次亮起。 江甜呼吸和踩在碎瓷磚上的聲音都很清晰,屏幕慌了好一會兒,江甜若無其事地接起:“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可以嗎?我現在不想打電話,我想回家?!?/br> “過來。”簡單兩個字。 聽筒里和耳畔兩道低音隔著時間差傳來。 江甜怔然,眼睫有些回不了神地顫,然后闔上,呼吸,再徐徐睜開—— 兩排路燈順著道路鋪開橙色幢影,幾米遠是校門口,路盡頭。 陸允信一腳蹬腳蹬,一腳落地,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握著手機,江甜抬頭看他,他也正好看江甜。 清俊的眉目好似裹著一層朦朧,就這樣,望著她,用不疾不徐的緩音重復第二遍:“過來?!?/br> 一秒,兩秒,三秒。 氣流涌,葉簌簌。 江甜驀地朝他跑去,陸允信放下手機,一瞬的動作勾起與車身、人影同樣流暢的線條,宛如為她卸下夜色,鍍入明亮燈火里。 江甜微微喘著氣:“我不太敢坐后座。” 她為難說:“以前傅逸載我,摔過,毛線載我也摔過……” 陸允信作勢要走:“那你就一個人——” “誒誒!”江甜趕忙拉住他。 陸允信取下她書包,自然地掛在自己身前。 江甜拉著他衣服謹慎地坐上去。 陸允信試探著踩腳蹬。 江甜吞了吞口水,抓緊他,小心翼翼問:“真的不會摔……啊——??!” 作者有話要說: 甜姐兒:別人說我我不動手,說陸允信。:) 允哥:自家小姑娘只能自己甩臉子,別人甩。:) 第29章 《這一天》 陸允信起步時, 自行車大幅朝旁邊甩。 江甜驚呼, 下意識圈住了他的腰。 待到她回神,自行車已經平穩(wěn)前行, 碳素輪胎壓上路面發(fā)出“窸窣”聲。 陸允信腰上沒贅rou, 隔著一層薄薄的t恤和校服,江甜可以明確感受到他身體微微的僵直, 正猶豫要不要松開。 “只要你不放開我, 我就不會放你摔?!?/br> 陸允信嗓音平緩,如流水潺湲在夜色。 江甜稍稍楞,隨即慢慢壓下抬了一半的手, 彎著眉眼,以更深更穩(wěn)的姿勢環(huán)住他…… 陸允信看著清瘦, 肌rou線條卻是流暢硬朗。 他是個少話的人, 可就是這樣的沉默,混著夜風,混著十五六歲少年摻雜著青澀的成穩(wěn), 徐徐撫平江甜的兵荒馬亂…… 就像是,飄搖過后的避風港。 她試探著把臉朝他背上貼:“不難過是假的,太難過也是假的……” 感受到他的不自然卻沒拒絕,江甜極軟極細地出聲:“我之前和你爭, 是覺得她是我室友,朝夕相處的室友,多多少少有感情,不說感情, 最基本的為人應該有啊,就連面條最開始對我那么兇,現在都能和我握手撒嬌?!?/br> 所以,江甜想不通:“你說她要怎樣才能堂而皇之拿我的錢,買小說,看了寫上我的名字,還要塞在我柜子里?!?/br> “東郭打開柜子那一瞬,我腦子真的一片空白,東郭說了我一個晚上,我想要一個道歉,結果等來她說我自以為是她看不慣我,我腦子又是一片空白,”江甜自嘲說,“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看不慣我,之前還可以笑著幫我收拾桌子,笑著讓我?guī)退龓Я闶常χ颓卦娝齻円黄饟衔铱┲ǜC……” 腦海里掠過楊紫嬋濃重尖酸的西區(qū)口音,刻薄地用手指自己,撕下所有偽裝罵,罵陸允信裝逼…… “如果我早點聽你的話,早點留個心眼……” 說著說著,江甜無法克制地滾了一下喉嚨,帶著疲憊:“我有點累?!?/br> “那就別說了。”陸允信云淡風輕。 江甜聽出他的體貼,嘴角勾了個弧度,嘴上卻是:“陸允信你又嫌我煩,嫌我話多,要和我冷戰(zhàn)?” 紅燈車停,陸允信問:“我和你冷戰(zhàn)過?” 他語氣一本正經,江甜一下坐直身體:“那你之前不理我!” “今天天氣怎樣?你不會看天氣預報?下節(jié)課是什么?值日生在黑板旁邊寫著課表。這道題怎么做,解析就在最后,”陸允信“呵”一聲,“要一個幼兒園小孩整天追在你背后問你一加一等于幾,你會不厭其煩告訴她?怕是腦子進水,哦不,腦子發(fā)洪災?!?/br> 江甜啞口。 半晌后。 “萬一人家的一加一是哥德巴赫猜想呢,”江甜嘟囔著,“對了,你怎么會剛好在校門口啊,給我打這么多電話有事?” “你沒交數學作業(yè),”綠燈亮,陸允信起步,“我騎車鍛煉身體?!?/br> “你明天提醒我補交,數學老頭是和你一樣強迫癥。”江甜想到什么,面上閃過一抹狡黠。 “陸允信?!彼八?。 “嗯?” “你說,”江甜拖長溫軟的調子,“我手收一點點,會不會摸到你的肚子,還是你的,”她舔著唇角,“腹肌?!?/br> 路過夜市,人來人往,燈火攢簇。 陸允信沉臉:“你敢摸……” 話還沒完,江甜倏地退手,在他腹部左一下右一下。 小姑娘的手軟若無骨,盡管平時嘲她胸小,真的貼在背上時,仍有明顯的豐盈。 前后的觸感都太明顯,陸允信低啞著嗓音忍怒又克制:“江甜!” “嗯哼?!苯馃o辜。 “你再動一下,信不信我馬上把你摔下去?” “我就動,你摔我,啊……你有本事摔我啊?!苯鹌?/br> 陸允信閃躲著近乎握不住方向,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車頭歪歪扭扭又恰到好處地穿梭在人海。 攤鋪門前掛著笨拙的彩色電視,模糊的畫質中,江直樹和袁爸爸坐在陽臺上,袁爸爸對江直樹說湘琴只會一件事,那就是愛你。江直樹眸光很淡,淡到幾乎凝不了焦距地望著夜色灰蒙:“她似乎不怎么明白,我有多愛她?!?/br> 躲在墻后的袁湘琴泣不成聲,林依晨輕甜純粹背景音響起。 “你就像風在說話,順著我方向……” “你就像海中的波浪,推著我成長……” “我明白你的回答,溫柔的對話……” 江甜停下作亂,緊了緊陸允信的腰,喃道:“袁湘琴好幸福……” “你說什么?”街口鳴笛嘈雜,陸允信沒聽清。 “沒什么。”江甜枕著他安穩(wěn)的背,大聲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