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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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衍再問:“觀你衣著破舊,可見家境清寒。破舊卻不臟亂,腰間更有女子所繡荷包,可見家中仍有人全心照料。但你有手有腳,卻耽于求仙問道,二十余年荒廢度日,至今一事無成,可對?” “我不是……”男人臉色陡然煞白,攥著舊紙的掌心沁出涔涔冷汗。他急于辯解,可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里,身上的衣服更似虛設(shè),如被人扒了皮一般。 “你是什么,無人可以為你定論,你自心知肚明?!标惒懿挥c他多言,最后掃了他一眼,道:“滾吧?!?/br> 男人徹底歪倒在地上,眾人的譏笑與議論,如帶刺的荊棘一般抽打在他身上,讓他幾欲瘋魔。二十余年執(zhí)著求仙,真的是他錯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 “我并非一事無成,我有這張紙,這是我的心血,是你們不相信我!”男人大喊著,眼中迅速爬滿血絲。 可仙君已遠(yuǎn),任憑他如何嘶喊,陳伯衍都不曾回頭。 最后是沈青崖不忍心,停下來勸道:“修仙講求機(jī)緣,二十余年已經(jīng)空度,不如回家好好享受人倫之樂,莫要再深陷其中。以你的執(zhí)著,興許在別處也可有一番作為?!?/br> 可那人赤紅著眼,哪里聽得進(jìn)沈青崖的一言半語。沈青崖無奈搖頭,便也去了。 孟七七見他追上來,道:“你理他做甚?!?/br> 沈青崖笑笑:“若他能回家去好好過日子,豈不也是功德一份?對于他的家人來說,總是好的。” “只怕他不會聽你的。”孟七七回頭看了一眼,那男人已被其他人請去了。他孟七七不感興趣的寶貝,總會有人感興趣的。 不過,其實(shí)孟七七也不是真的一點(diǎn)都不感興趣,誰叫他最看不慣那種有手有腳恍如殘廢的人呢。 若那寶貝真的有用,但凡他有一點(diǎn)修仙的資質(zhì),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一無所成。要么,寶貝沒用。要么,他真的比孟七七還廢。 三人不再多言,繼續(xù)循著墻根參悟《神京賦》。 《神京賦》中有許多生僻字,孟七七不認(rèn)得,便總請教沈青崖。只是不知何時(shí)起,無論他往左看還是往右看,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陳伯衍。 沈青崖呢?距他足有三丈遠(yuǎn)。 那個小跟屁蟲就更遠(yuǎn)了,蹲在墻角一臉幽怨地看著他。 “你都對他做什么了?”孟七七忍不住問。 “沒什么。”陳伯衍只是把丹田中的小無妄放出來陪他玩了一會兒,但他并不打算告訴孟七七。 孟七七可不信他,他盤腿坐在秀劍上浮于半空,心分二用。一邊觀摩著墻上的字,一邊揶揄道:“我可都看見了。” 陳伯衍不予置評,冰寒的目光停在孟七七身側(cè),一柄小劍賊頭賊腦地從他身后探出個劍柄來——不是無妄還能是誰? “回來?!标惒馨l(fā)話,小無妄只好嗖的一聲化作流光,被收回去了。 孟七七還神奇地從它身上感受到一絲反抗,眼珠子一轉(zhuǎn),壞心又起。他隨手召出了自己的本命小劍,小小的一把,跟它的名字一樣秀氣得很,繞著陳伯衍轉(zhuǎn)。 陳伯衍:“……” 剛收回去的皮猴子在丹田里待不住了,上躥下跳還翻了個跟頭。 第97章 無情悟 逗弄了一陣, 孟七七便把小秀劍收了回去。說到底, 他的秀劍是尚未誕生靈智的,這么逗人家, 縱使孟七七足夠臉厚心黑, 也覺得有些不道德。 玩鬧過后, 孟七七集中注意力參悟神京賦,再不理周遭紛擾。 《神京賦》其實(shí)并不長, 只是每個字都很大, 大到足以讓整篇賦繞城墻一周。孟七七三人邊走邊臨摹,日落方回到起點(diǎn)。 一篇《神京賦》已爛熟于胸, 可孟七七卻并未從中參悟到什么。但他并不焦躁, 他已經(jīng)卡在這個突破口長達(dá)三個月了, 并不在乎這一朝一夕的時(shí)間。 日落時(shí)分,許多人回了城里,但還有更多的人,留在城墻下繼續(xù)打坐修煉。即便不能在此悟道, 此地天地元力也十分充沛, 非常適合修煉。 所有的人聲都漸漸沉淀, 淹沒在蒼茫的暮色里。放眼望去,青山皚皚,那蔥郁的青色與山嵐的白色互相繚繞,不多時(shí),便披上了一層落日余暉的紗衣。 夜,還在遠(yuǎn)方趕來。 此時(shí)的霞光萬道, 更似一場迷離的夢。 孟七七坐在悟道石上,看著夕陽薄暮,以指為劍在地上寫著字。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影子與陳伯衍交疊在一起,卻仍被暮色渲染得孤單寥落。 陳伯衍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孟七七便抬起頭來,道:“你擋著我的光了?!?/br> 陳伯衍道:“小師叔不如先歇息片刻,吃點(diǎn)東西?!?/br> “你我是修士,一頓不吃又餓不死?!泵掀咂咦焐线@么說著,手里卻老實(shí)地停了下來。 三人在悟道石旁生了篝火,冰冷的城墻根下,立刻多了幾分煙火氣。沈青崖的須彌戒中存了許多天姥山的特產(chǎn),新鮮的保存不了,他便將果子、山菌等等全部曬干了帶出來,此時(shí)丟在鍋中一煮,便是一碗香氣撲鼻的湯。 孟七七見他又往鍋里撒了些顆粒狀的東西,警惕道:“你又加什么呢?” 沈青崖拿著把長柄木勺不停攪拌,面帶微笑,說:“天姥山青崖上野生的一些香料,我嘗過了,沒毒?!?/br> 沒毒也不能亂加啊,孟七七聞著那味道,忽然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沈青崖是不會做菜的,他只會做湯,而他的湯也就是各種素食和調(diào)料的大雜燴。 天姥山的特產(chǎn)真的很多,一整座山呢。 這會兒沈青崖又往湯里加了一截老山參,孟七七沒來得及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掉進(jìn)去。他的嘴角抽了抽,問:“你放老山參干什么?我們有誰需要補(bǔ)身子嗎?” “你啊?!鄙蚯嘌滦Φ脺睾?。 孟七七:“……” 陳伯衍望了一眼那土色的湯,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孟七七仍不死心,道:“你不如放點(diǎn)棗子給我補(bǔ)補(bǔ)氣?!?/br> 沈青崖頓覺有理,又從須彌戒中摸出一把大紅棗毫不猶豫地扔進(jìn)了鍋里。 孟七七:“……” 陳伯衍:“……” 沈青崖說得沒錯,這湯沒毒,盡管它酸中帶著一絲甜味,聞著還有一股辛香。如果沒有那根老山參,堪稱“完美”。 喝完湯的孟七七再抬頭去看晚霞,頓覺那晚霞五光十色,迷離萬分。他的丹田處也暖暖的,仿佛聚集了一股氣,時(shí)刻想沖入四肢百骸中游走。 孟七七不知不覺便又入了定,銀色蓮花在他掌心綻放,微弱的銀光在漸漸昏暗的天色下毫不張揚(yáng),細(xì)看卻又有一股精細(xì)的美。 陳伯衍站在他身側(cè)為他護(hù)法,丹田里同樣熱流涌動,但這對他來說無須打坐便可消化??墒钱?dāng)他的視線落在孟七七掌心的銀蓮上時(shí),他眉心的劍痕卻忽然有些發(fā)燙。 旁觀的沈青崖看得很清楚,陳伯衍眉心劍痕的顏色,與孟七七掌心銀蓮的色澤是一樣的。那劍痕愈發(fā)雪亮,襯得陳伯衍愈發(fā)出塵,與整個俗世剝離開來。 唯有孟七七依舊在他身邊,他們兩個人,像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獨(dú)立于天地間。 可實(shí)際上無論是孟七七還是陳伯衍,都還保有自己清醒的意識。陳伯衍低眸,用那雙仿佛灑滿了霜雪的冰冷眸子看著孟七七,眸底卻還留有最有一絲溫暖。 而孟七七閉著眼,在一片黑暗與混沌中,仿佛親眼看到了日落與月升。蒼茫天地間,一輪巨大的紅日慢慢沉降,那紅日真的很大,大如傾天華蓋,你的眼前除了它,再看不見別的景物。 它是冷的,落日是冷的,它一點(diǎn)點(diǎn)被吞沒,連綿的群山就是那黑夜的獠牙,將它吞入腹中。 夜終于來臨了,它是無情而冷酷的。它用璀璨的星辰迷惑你,用迷人的月色撩撥你,讓你很快便忘了紅日之死。 天地?zé)o情。 大道無情。 就連孟七七也沉迷于星辰月色,忘記了時(shí)間流逝。一瞬與一生對于星月而言毫無差別,它們并不在乎城墻下坐著的是纏花仙子還是周自橫,亦或是孟七七,只會用亙古的美麗遮掩自身的無情,蠱惑世人留下一句句溢美的詩,一篇篇華彩的文章。 可惜孟七七抬頭看著星夜時(shí),腦海中蹦不出一句詩詞。 他沉迷于此,卻覺得心中愈發(fā)寒冷。 夜將要把他殺死,將他拋尸在遠(yuǎn)山的獠牙上,把他葬在這一片冷酷無情里。 恰如當(dāng)年陳家人把陳伯衍從破廟里帶走,他一路追過去時(shí),所看見的那片星空一樣,冰冷得令人窒息。 黑夜扼住了他的喉嚨,星辰如刀,在他身上割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血流不止。 他踉蹌著跪在地上,痛苦地喘息著,無比確信,夜真的是要?dú)⑺浪?/br> 他應(yīng)該變成一縷亡魂,變成一個孤魂野鬼,變成千千萬萬無名尸中的一員。 可他并沒有死,他仍對星夜有所向往。 為什么? 星夜仍是那片星夜,沒有什么不同。 他抬頭看,卻遲遲找不到答案。 或許答案不在頭頂,星空離他太遙遠(yuǎn)了,他該加踏實(shí)地,低頭看一看。 低頭的風(fēng)景里,是隨處可見的泥土地,和冒著熱氣的湯鍋。泥土弄臟了他的鞋子,湯鍋里咕嘟咕嘟地煮著不是很美味的大雜燴。 泥土與湯,絲毫及不上星辰的半分美麗,可孟七七卻感覺到一絲暖意。 他終于從無邊的枯寂與寒冷中,找到了那一絲暖意。而當(dāng)他攤開掌心,銀色的蓮花中暗藏著一個神秘的圖案,他仔細(xì)看去,卻仍看不大清楚。 那是什么? 孟七七瞇起眼,一時(shí)間星夜都被他拋諸腦后。 可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但是沒關(guān)系,他向來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床磺宄梢灾鲃尤ビ|碰。 于是一直在旁護(hù)法的沈青崖,便忽然看到陳伯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愣愣地怔在原地,動也不動。 沈青崖感覺得到,他不是不想動,而是……在緊張? 沈青崖有些擔(dān)憂,可這兩人正在入定,外人切不可貿(mào)然打擾。于是他便只能按捺下來,焦急等待。 好在陳伯衍的異樣只維持了很短的時(shí)間,他又閉上眼,好似卸下了全身的防備,顯得溫和無害。 沈青崖看不明白,但陳伯衍是切身體會。他能感覺到溫?zé)岬闹讣鈸徇^他的眉心,細(xì)細(xì)地描摹著劍痕的形狀。 他看不到那人在何處,可他知道那是誰。 那人尚未看清楚劍痕的模樣,可他也已經(jīng)知道那是什么。 陳伯衍的劍痕為何會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 這是一個暫時(shí)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問題,但是當(dāng)孟七七一遍又一遍描摹著劍痕的形狀時(shí),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它出現(xiàn)于每次元力對沖的時(shí)候,那層銀色的薄膜。 孟七七忽然有點(diǎn)鼻酸。 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片刻后他收回手,抬頭仰望著浩瀚星河,先前那個問題也終于有了答案——他為何仍對星夜有所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