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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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竟然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跳了下去。 姚關(guān)與殷無華眼睛瞪得老大,那天坑底不知道藏著什么怪物,而陳伯兮竟然就這么毫無防備地跳了下去,難道他是要用自己獻祭嗎?! 兩人驚駭不已,可掃視四周,白面具們無動于衷。甚至于那個十七都只是勾著嘴角饒有興致地站在坑邊看著,夜風哀哀,吹得二人通體生寒。 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是怪物啊。 而此時的陳伯兮,已然落在坑底,姚關(guān)曾瞥見過的那一團巨大黑影上。 黑影在起伏,似是有呼吸一般,緩慢的、如波瀾的再生。如果仔細辨認,你能發(fā)現(xiàn)這團黑影有著粗略的獸型的輪廓,只是它全身上下黑黝黝的,與這幽深的坑底幾乎融為一體,難以分辨。 它的四肢、皮rou,也仿佛與大地長在了一起。 陳伯兮從它的身上跳下來,摸索著走到它軀體的前端,輕柔地抱住那姑且可以稱之為頭顱的東西,臉頰輕輕地蹭著它,“你很快就自由了,阿蠻?!?/br> “我很快就能救你出去……” “那些人類太殘忍了,他們把你釘在這里,你一定很孤單吧……” 陳伯兮喃喃自語著,似傷心又似埋怨。感受到掌心傳來的心跳聲,他又驀地開心起來,“放心,我馬上就能救你出去了……” 他最后拍了拍那顆巨大的丑陋的頭顱,目光中透著真切的關(guān)懷和孺慕。而后他繞到它心口的位置,伸手摸索著,終于摸到了一根木樁。 那木樁并不粗,看著就像是一根極其普通的木樁。不同的是這跟木樁上繪滿了玄妙繁復(fù)的花紋,而這些花紋又被鮮血浸染著,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 望著這根幾乎被鮮血染紅、又被時間熏得發(fā)黑的木樁,陳伯兮的目光飛快地掠過一絲恨意。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抓住木樁的尾部,用力一拔! “怎么回事?!”天坑外的姚關(guān)明顯感到腳下的大地在震顫,一如當時那座山的倒塌一樣。而那股在白天感受過的令人心悸的力量,就從坑底快速地擴散開來。 忽然,一聲痛苦的獸吼聲從坑底傳來。那聲音極大,大如颶風,將坑邊的所有人都往外吹了些。 唯有十七還穩(wěn)如泰山,他抱著劍愈發(fā)好奇地望著幽深的坑底,想看個究竟。而就在這時,一股腥風撲面而來,他抬手擋了一下。 下一瞬,一個巨大的身影便從坑底一躍而出。它有著大如屋舍的身軀,四蹄鎮(zhèn)地、吼聲震天。而在它頭頂?shù)奈恢?,陳伯兮盤腿坐在那里,臉上綻放著明媚而愉悅的笑容。 姚關(guān)駭然地望著面前的龐然大物,忽然覺得有點邁不動步子了。而在天坑的四周,無數(shù)的妖獸跪伏在地上,頭顱謙卑的抵著地面,那是絕對臣服的樣子。 四野之間,忽然便沉寂了下來,只有泠冽的風和獸王重獲自由的吼聲。 冷汗順著姚關(guān)的臉頰滑落,他們這幾天到底喂了個什么東西出來,這家伙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讓人本能地產(chǎn)生恐懼。如果這家伙被放出秘境,普通的修士會是他的敵手嗎? 不,絕不能這樣。 姚關(guān)暗自咬牙,而這時,坐在獸王頭頂?shù)年惒庖讶簧焓种赶蛄四硞€方向,揚聲道:“阿蠻,我們?nèi)ツ抢?!快!?/br> 此刻的一人一獸很是暢快,陳伯兮話音落下,那只被喚作阿蠻的獸王便向前奔去。它一動,所有的妖獸都跟著動,如潮水般,涌向少年所指的方向。 那里又是哪兒? 是秘境的深處嗎? 姚關(guān)與殷無華對視一眼,混在白面具的人群里繼續(xù)跟著。卻是那個十七很感興趣地把遺落在坑底的木樁又撿了起來放進須彌戒里,這才施施然跟上。 另一邊,孟七七三人仍在等候著變故的發(fā)生。 讓他們感到疑惑的是壁壘對面的那些白面具似乎并不急著動手,他們只是在那兒做著什么準備,可卻遲遲沒有動手。 壁壘仍是那個壁壘,沒有絲毫變化。 可現(xiàn)在的情況下,三人非常被動。想要不被對方發(fā)現(xiàn),他們就不能對壁壘動手,可這樣干等著,卻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去。 “咦?”小玉兒忽然輕呼一聲。 “怎么了?”孟七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壁壘忽然亮了起來。但那亮光并沒有維持多久,只是微弱地一閃,便不見了。 金滿凝眸觀察片刻,沉聲道:“壁壘似乎變薄了?!?nbsp; 孟七七也發(fā)現(xiàn)了。原本妖獸撞擊壁壘,所產(chǎn)生的光暈只有兩層,可現(xiàn)在卻足有三層。妖獸不可能在這段時間內(nèi)變強,那么只能是壁壘變薄了。 這與剛才那陣光有關(guān)嗎? 對面的秘境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對面應(yīng)該早就開始行動了,只是我們看不到而已?!苯饾M道。 孟七七點頭,“沒錯,干等不是辦法,我們沿著壁壘走一走。” 金滿沒有什么異議,三人便沿著壁壘開始緩慢的移動。一路走去,三人發(fā)現(xiàn)每隔一段距離,便會有白面具守候在壁壘對面,這應(yīng)該是他們的某種布置——為了打破壁壘。 走到一段沒有白面具的地方,孟七七望著那接天的“星河”,嘗試著伸手觸碰。那感覺很奇妙,涼涼的,似水、似綢緞一般光滑,可是卻有一股強大的阻力,阻止著孟七七將手穿過去。 小玉兒見師父摸了,便也好奇地伸手去摸。 金滿當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的手剛觸碰到壁壘,正想閉上眼感知,卻見孟七七忽然露出一絲痛苦神色。 “怎么了?”金滿蹙眉。 孟七七搖搖頭,一手緊緊抓著心口下方的位置,似痛苦得說不出話來。這可把小玉兒嚇壞了,他連忙扶著師父,大大的獨眼里滿是擔憂。 “沒事?!泵掀咂呔忂^一口起來,摸摸他的頭以示安慰。 可他心中清楚這突如其來的疼痛很是奇怪。 那個位置,在他心口下方的肋骨處。他的肋骨在隱隱作痛,像是硬生生被人掰斷一般,可他摸了摸,肋骨明明還在。 而這股疼痛,恰恰出現(xiàn)在他用神識去觸碰壁壘的剎那。 思及此,他瞇起眼來,伸手再度貼上壁壘??删驮谒纳褡R即將再度探出時,金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道:“不要莽撞,無畏的送死不值得稱贊?!?/br> 金滿是何等人物,一雙眼睛毒辣得厲害。 可孟七七不可能不去探究,兩人目光相撞,孟七七道:“我再試一次。” 金滿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什么,不過見他目光如此堅決,僵持片刻后便松了手,冷哼道:“死了我可不管你?!?/br> 孟七七笑笑,神識再度探出,如一滴水匯入星河倒垂般的壁壘中,仔細、緩慢地探索著,尋找著某種共鳴。 孟七七隱約覺得壁壘中有股讓人熟悉的感覺,可這熟悉感究竟是什么,他又說不清楚。 慶幸的是這一次他的肋骨不再那么痛了,他放開手腳探入更多的神識,企圖探尋壁壘的奧秘。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極目望不到的地方,正在向這里趕來的獸群忽然停了下來。 為首的巨大獸王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熟悉的氣息,無邊的憤怒隨著它的吼聲刺破云霄,震得身后的妖獸都在瑟瑟發(fā)抖。 是誰? 誰在那里?! 第167章 知之者 妖獸在發(fā)狂, 獸王忽然轉(zhuǎn)向, 偏離了原先的路線。 “阿蠻、阿蠻!”陳伯兮摸著獸王的頭,企圖安撫它。可是來自獸王的焦躁不安和憤怒卻通過它的掌心不斷傳遞到他心里, 讓他的臉色微變。 十七御劍跟在一旁, 問:“怎么了?” 陳伯兮道:“能讓阿蠻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 一定是堯光!” “你不是在說笑?堯光都死了千百年了。” “這誰說得準呢?”陳伯兮笑著,舔了舔嘴唇, 抬頭遙望了一眼這廣闊無邊的秘境, 道:“能創(chuàng)下如此秘境者,他的生死又豈是誰輕易能定的?” 十七好奇, “你似乎很推崇他?” 陳伯兮搖頭, 說:“這不叫推崇, 他很厲害,事實如此,不是嗎?” 說著陳伯兮眼珠子一轉(zhuǎn),道:“與堯光比起來, 你還差遠了?!?/br> 十七挑眉, “你可別故意激怒我?!?/br> 陳伯兮沖他做了個鬼臉, 拍了拍獸王,道:“阿蠻,我們走,別理他?!?/br> 獸王長嘯一聲,馱著陳伯兮呼嘯遠去。 十七眸光微沉,嘴里喃喃念叨著堯光的名字, 而后笑著追了上去。 管他堯光還是堯暗,打過便是。 與此同時,孟七七被金滿一把從壁壘前拉開,喘著氣坐在地上。金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頗為嫌棄地問:“還清醒?” “師父……”小玉兒扶著他的肩,很是擔心。 “我沒事?!泵掀咂咛ь^望向壁壘,心中的驚駭遠大于身體的不適。 壁壘里有堯光的氣息! 剛開始他還不確定,反復(fù)琢磨,這才確定那股氣息與《神京賦》中的氣息相差無幾。而壁壘中有他的氣息,這說明壁壘、甚至是秘境的存在都與堯光脫不了干系。 更荒謬的是孟七七本人還是什么勞什子轉(zhuǎn)世,這讓他心中覺得荒誕至極。 這就好像你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偏要這輩子來還似的。 這關(guān)他屁事呢? 可金滿并不知道轉(zhuǎn)世之事,所以并不能理解孟七七的郁悶心情,聽孟七七提到堯光,反而興致勃勃。 “如果秘境真的與堯光有密切的聯(lián)系,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只有堯光,這個大夏的開國皇帝,有那個能力抹掉一段歷史。讓本該世人皆知的事情變成秘密,被他帶進棺材里?!?/br> 聞言,孟七七的腦海中立刻躥出一些瘋狂的想法。篡改史書、殺人滅口,堯光身為一個梟雄,他有無數(shù)種辦法守住秘密。 可為什么呢? 秘境里拿到還隱藏著什么更深的秘密么? 金滿越說越興奮,“成武八十五年,建城已遠、大夏建朝……這時間必定不是巧合。秘境被壁壘分割,十九個大大小小的秘境被不同門派掌控,按照規(guī)定三年一次叩仙大會,無數(shù)仙門子弟進入秘境斬殺妖獸,這不正是最好的圈養(yǎng)的方法?就像被田埂分割的田地,稻谷熟了,便該割了?!?/br> 小玉兒聽得張大了嘴巴,然后就見孟七七點點頭,像是聽了一個坊間傳聞一般,道:“有道理,假設(shè)得合情合理?!?/br> “他還造了一座固若金湯的神京城,你焉知這不是秘境崩潰后的最后一道防線?神京之于其他城池來說,太特別了。那么高的城墻,用來做什么?傳說堯光帝為了造這座城,一劍把山攔腰截斷,而后就在那截面上,打下了地基?!苯饾M繼續(xù)說道。 孟七七卻蹙眉,“可是如果神京真的是他為后人留的后招,為什么又要把秘境之事抹滅得那么干凈?這自相矛盾?!?/br> 金滿仔細想了想,道:“在每個掌握秘境的門派中,都有人知曉陰山的秘密。陳家看守這最后一個無法關(guān)閉的秘境,妖獸隨時都有可能從秘境中出來,這是各派掌門都應(yīng)該心知肚明的事情。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只是知曉它的人在少數(shù)罷了。” “可這些都是最淺顯的消息,與真相差了十萬八千里?!?/br> “所以要么是時間隔得太久,真相在傳遞的過程中,斷了。要么是有另一個,或是一群人,阻斷了這種傳承。” “白面具?”孟七七瞇起眼。 “不懷疑他們,懷疑誰呢?”金滿負手踱著步,而后忽然又靈光一現(xiàn),道:“堯光傳下的真相,尚且斷了,那些白面具竟然能一直傳承到現(xiàn)在,匪夷所思。你說他們中間會不會有一個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一直、一直注視著我們,直至我們走向滅亡?” “哇……”小玉兒看看金滿,又看看師父,除了這個詞已經(jīng)說不出別的話了。這兩日他們總是這樣一搭一唱地說一堆特別驚人的猜想,現(xiàn)在就算師父告訴他明天醒來,就會有一只大妖怪把他一口吃掉,他都不會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