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jīng)算不得是什么委婉的說法了，寧遠(yuǎn)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這個姑娘一點點的消息，而不是就在這次后放她離開。他雖然不聰明，卻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就此錯過。

    沈昭昭一愣，雖然她不是玄光宗的弟子，但沈泠和沈歸舟關(guān)系如此親密，這寧遠(yuǎn)想要去找自己怕是沒那么容易吧？

    她還沒想好推拒的說辭，晏長庚卻已經(jīng)冷冷的插了過來：“不能。”

    寧遠(yuǎn)：“……”

    云深已經(jīng)站到了凸起的石頭上，就在這塊怪石上，一道縫隙從上而下豁然劈開，露出其中黑漆漆的空間，什么也看不清。

    風(fēng)揚起了他的衣角和鬢邊的碎發(fā)，云深將視線從縫隙上扯了回來：“寧遠(yuǎn)，我都替你丟人了，哪有這樣和姑娘家說話的，更何況，人家的兄長還在?！?/br>
    沈昭昭原先覺得沒什么，被云深這么一說也覺得臉頰發(fā)燙。倒不是寧遠(yuǎn)，而是他們左一個“兄長”又一個“兄長”的，可這個人根本不是她哥哥啊……

    晏長庚笑了笑，那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在外面，我可要當(dāng)好這個‘好兄長’呢?！?/br>
    寧遠(yuǎn)迷糊了，他性格內(nèi)向本就話不多，這下更是結(jié)巴個不行：“不、不是、我……”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摔了一跤。

    “誒，寧遠(yuǎn)，我可就說了你一句啊，怎么就這樣了！”云深好笑道。

    寧遠(yuǎn)頭上細(xì)細(xì)密密的冒出了汗珠，他晃了晃道：“云深……我突然感覺很不舒服……”

    云深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從高處跳了下來：“你怎么了？”

    寧遠(yuǎn)靠著坐了下來，他摸著自己的頭道：“大約是有些累了，靈氣消耗的厲害。沒事，我打坐運功一下就好了，你們先去看看，是不是師姐他們已經(jīng)進(jìn)去了？”

    “嗯，師姐他們進(jìn)去了。果然在縫隙口有隱隱的魔氣。”云深走到了寧遠(yuǎn)的身邊，抬起自己的劍鋒布下了一個結(jié)界，“你在這里面運功，我?guī)е绦炙麄兿冗^去探一探?！?/br>
    “好?！睂庍h(yuǎn)抬起頭勉強笑了笑，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晏姑娘，待會我好了，你可要告訴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沈昭昭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寧遠(yuǎn)見她同意了安心的閉上了眼睛開始運功。云深見他沒有什么大礙，對晏長庚道：“晏兄，我們上去吧?！?/br>
    晏長庚和沈昭昭跟著他一起走了上去，離縫隙越近，越能感到一股陰冷的氣息不斷從里面?zhèn)鱽?，裹挾著潮濕之氣，和著特有的海腥味兒，實在令人很不舒服?/br>
    沈昭昭只覺得像是有爬蟲順著自己的腳踝不斷向上爬著，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的爬遍了她整個脊背，令她不寒而栗，簌簌發(fā)抖起來。

    “這是魔氣?！痹粕罱忉專瓣坦媚锎蠹s是修為還不夠，只能感覺到而看不到?！?/br>
    晏長庚瞇起了眼睛，站到了縫隙前面。

    這樣讓沈昭昭難以忍受的陰冷卻讓他感覺莫名的舒適。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隱隱的召喚著他，讓他身體里蟄伏已久的東西，慢慢蘇醒，連早就已經(jīng)毀掉的丹田也慢慢的熱了起來。

    晏長庚不由自主的又向前走了幾步。他看著眼前的黑暗，透過漆黑的縫隙中，耳邊依稀聽見有簌簌的風(fēng)聲傳來，像是嗚咽又像是哭泣。斷斷續(xù)續(xù)的像他訴說著什么，聽不清，卻揪著他的心，一刻不停。

    “晏……哥哥……”沈昭昭小聲的叫了一聲。她一直跟在晏長庚的后面，此時莫名覺得不安，手心里不自覺的沁出了汗來。恍惚間，阿靈凄厲的尖叫聲傳入了她的耳朵，她晃了晃頭，視線漸漸開始模糊。

    我們得離開這里……她張了張嘴，卻不由自主的踉蹌了一下。

    “晏兄是不是覺得這里的氣息很……親切呢？”云深也跟著走上前去，他的視線里已經(jīng)沒有了沈昭昭的痕跡，只剩下晏長庚。

    臨風(fēng)而立的青年即便是聽到這樣的話，仍然是風(fēng)輕云淡的表情：“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云深伸出頭去看了看縫隙，“就是我說的那層意思?！?/br>
    晏長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幾乎要從他臉上盯出一個窟窿。

    “我覺得你在修仙界呆的時間太久了。”云深笑了笑，他的笑容就像之前一樣，毫無芥蒂，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修士，“天澤君?！?/br>
    沈昭昭頓時如遭雷劈，整個身體僵住，直直的看向云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你說什么？”

    “去你該去的地方吧，有些人是不應(yīng)該活到現(xiàn)在的，你所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偷來的，都是我們給的仁慈?！痹粕钚χ?，伸出手來搭在了晏長庚的肩頭。

    他出手的動作極快，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弟子能有的功力，沈昭昭只覺得眼前一花，云深重重一推，晏長庚幾乎沒有反抗就墜入了縫隙之中，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啊——”沈昭昭心跳在那一刻就停止了跳動，她幾乎立刻就跳了起來拉住云深的手，“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云深的臉帶著嘴角狠狠抽了抽，那是一種很詭異的抽動。然而，就是隨著這幾次抽動他臉上的皮膚漸漸褪去，下頜便寬了些許，連眉眼也變得和之前完全不同。

    那是一張，有幾分面熟的陌生臉龐。

    “余半仙……？”雖然只是在黑暗中的驚鴻一瞥，沈昭昭仍然認(rèn)出了那張臉，豐神俊朗的五官，飄然出塵。在紅色燈籠的映照下，對著自己不客氣的微笑。

    余半仙瞇起眼睛笑了笑，看著她拉著自己的手，慢條斯理道：“小姑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你……”沈昭昭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倉皇的回頭，卻看見寧遠(yuǎn)閉著眼睛絲毫沒有察覺到這里的動靜，嘴唇抖了抖，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天澤君。從余半仙口中蹦出來的名字讓她幾乎有了一種時空倒轉(zhuǎn)的錯覺，她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今夕何夕。

    天澤君……晏長庚怎么會是天澤君？！

    記憶里那個血泊之中彈指開出白花的青年和那個吹著玉笛從黑暗中走來的少年身影，漸漸重疊，在她的腦海中清晰的倒映出了晏長庚那張淡漠的臉。

    “你知道你為了誰在指責(zé)我么？”余半仙的笑容漸漸收斂，“你知不知道他是魔族未來的魔尊，你知不知道未來修仙界幾乎被他用血色踏平，他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就不應(yīng)該存活在這個天地間！他活著的每一天，都是修仙界的災(zāi)難！”

    “我們本應(yīng)該早就找到他，可是因為你……”

    “你們?yōu)槭裁匆宜鄙蛘颜鸭t了眼角，突然激烈的掙扎起來，“你們找到他就是為了殺死他嗎？！”

    “難道就因為以后的他是天澤君，你們現(xiàn)在就要殺死他嗎？可是明明他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做！被趕出青羽宗的人是他，廢去修為的人也是他，他是晏長庚！他根本不是你們說的天澤君！”神照咋哦聲嘶力竭。

    “你以為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情？救人一命是么？！”余半仙緊緊扣住她的手腕，“你覺得自己是什么？拯救一切的英雄，還是善良的仙女？揮一揮衣袖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這一個動作，將要害死更多的人！他們都被滅掉了宗門，尸骨無存，偌大的天地間找不到可以活下來的地方，每一個地方都有著天澤君的走狗，他抬手就可以滅掉整整一個門派，誰也跑不掉。這種恐懼，你懂么？！”

    沈昭昭臉色煞白，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你們……你們也……”

    阿靈說，天澤君將正個云水城都沉入了東海之下，無一幸免。這樣的結(jié)局，原本連她也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