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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驚世榮華:婢女上位史在線閱讀 - 第42節(jié)

第42節(jié)

    琳瑯換了身淺紫色菱紋羅團花衫裙,綁著薔薇花紋腰帶,穿著繡花鞋,俏麗婉約地跨出房門。長發(fā)披散及腰之下,只是擦了擦,照舊濕漉漉地搭在后背上。

    紀忘川自然地牽起琳瑯的衣袖,午后的陽光掩在烏云后,他有些悵惘的情緒,只是淡淡的,一溜煙兒就不見了。他的手指輕柔地勾起琳瑯的發(fā)尾,垂垂綿綿的青絲若是梳起飛仙髻,白皙剔透的臉上若是點上花鈿,敷上鵝黃,穿上石榴裙,稍加打扮一番一定會驚艷世人。即便是這樣清湯掛面,也有一種出塵脫俗、不染塵埃之美。

    他出神地望著琳瑯,直到沉悶的烏云朝頭頂上壓迫下來,他才緩過神來。琳瑯站在他身邊,剛好夠到他肩窩,這樣怯弱地依偎著他身邊,即便是負擔他也愿意抗下一輩子。

    到底是什么時候起,沉淪在不可挽救的漩渦里,等到發(fā)覺時,已經(jīng)無法抽身。

    紀忘川清了清嗓子,擺出老爺譜,自己都覺得露怯,在琳瑯跟前他哪里還算個老爺?!敖駜簜€天氣不好,你這濕漉漉的一身,不知要晾到何時才能干,怕是要作病?!?/br>
    “不礙事的?!绷宅槗P唇一笑,“老爺,您今兒在這里用晚飯嗎?若是用,那我去廚房煮些,到時候大灶里熱氣一蒸騰,頭發(fā)自然就干了?!?/br>
    紀忘川嗯了聲,坐在天井的石桌旁,琳瑯擦了擦手徑直走進了廚房。

    他看這一身倩影,再不是單純的欣賞,欣賞里還夾著深深的愧疚。

    月琳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他還記得初見時,她人小鬼大,端著大小姐的架子指使著錦素姐給他吸毒血,結果錦素姐一通扭捏之下,大小姐不樂意了直接撲到他肩膀張開牙齒就上嘴。他問她叫什么名字,她囂張得意地告訴他,她的名字叫做大小姐。

    彼時,月海山莊大小姐,春風得意,呼風喚雨,卻有一顆至純至美的善良之心。如今,她自認低微,順從地接受命運的轉變,眉宇之間那股子囂張的氣焰已經(jīng)消散在歷史的長河里。紀忘川心疼得緊,那雙透徹的妙目里藏著亦步亦趨的卑微。

    他辜負了她十年,雖說繡衣司下達的任務他唯有執(zhí)行一條路,可月海山莊破莊滅門一事,退一萬步來說,與他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灞山靈蛇的毒是他破的,月家一門的血染在他手上。

    他甚至記得那也血海之中,大小姐躲在月望山身后,那雙撲棱著長睫毛的大眼睛里蓄滿了眼淚,她放聲大哭,卻被迫捂住嘴。

    “老爺,老爺……”琳瑯喊了他一聲?!跋胧裁茨敲闯錾衲??”

    “唔……”

    他坐在石凳上,仰起頭,正看上琳瑯微動的紅唇。她天生擁有潤澤紅云的唇色,唇瓣之間翹起微微的弧度,看上去就很柔軟,很好親??膳派降购5挠洃浛傋屗胧植患?,他不能靠近她,即便欲望鉆破他的心,他也要竭盡全力控制下去。

    琳瑯一手提著雙喜鵲的瘦長條酒壺,一手端著一疊新炒制的花生米?!袄蠣?,您先喝點小酒,吃點花生米。我動作可利索了,一會兒工夫保管能開飯。”

    “真沒見過你這么能吹噓的……”紀忘川一瞬間緊口,下面的話不好說,他從不曾把她當過下人,可目前她的身份卻擺在那里。

    琳瑯這會兒可聰明勁,看紀忘川的眼色就知道他說不下去,連忙夾槍帶棍回敬?!笆前?,這么能自我吹噓的下人,難怪不招主子待見,要急吼吼地送出去?!?/br>
    天上扯了層厚棉絮,越壓越沉,烏蒙蒙地遮著老天爺?shù)难?。紀忘川抬眼看了天色,再看琳瑯長發(fā)照舊裹著濕氣,蹙了下眉,說道:“洗頭也不挑個大太陽的日子,這下子濕氣散不開,怕是到了要等到半夜?!?/br>
    琳瑯笑得很甜,老爺埋怨的口吻,其實那是惦記著他,這么一想心里就舒坦了?!安环潦碌?,大不了點一盞油燈,打打絡子解解乏,總歸等頭發(fā)干了再去睡?!?/br>
    他取笑起來,說道:“你就這么喜歡打絡子?”

    琳瑯想了下,呲達紀忘川道:“談不上喜歡,可不是老爺讓我每種圖樣,每個花色各來一條的嘛,琳瑯不敢不遵從。老爺真是忘性大,沒過上幾天,就忘記了?!?/br>
    這么一說起,確實說過這話,當時不過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琳瑯確實當成了一件大事,她繡籮里五顏六色、款式別具的絡子多得都可以開買賣了。

    琳瑯舉目望天,憂心起來。“老爺,您說這天色,會不會下雨?”

    他問道:“怎么說?”

    “這屋子里沒有油傘,也沒蓑衣,要是下起雨來,老爺要出門就不方便了?!绷宅樛塘丝谕倌杏X自己接下來要說得話,真是給祖宗臉上抹黑,姑娘家能這么沒臉沒皮嘛!紀忘川饒有興致的唔了聲,等她繼續(xù)開腔?!袄蠣斒寝k大事的人吶,身子骨頂頂要緊,若是真下了暴雨,眼下滿庭芳里沒有遮蔽的雨具,老爺,您要不要留下來等雨停了再忙公務?”

    紀忘川看了下天色,臉上現(xiàn)出一抹好看的神色,剎那即逝?!暗认掠炅嗽僬摪??!?/br>
    琳瑯沒明著勸紀忘川留宿,但是也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紀忘川那么水晶剔透的人,哪能聽不出琳瑯話中之意,不過是裝傻充愣擺譜罷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藩籬困(二)

    幾個時辰前抓了人送去了無厭樊籬,此時應該是嚴刑拷打逼問其他人皮藏寶圖的下落之際,可他卻悠然自得地坐在天井里吃炒花生米,喝小酒,這一派恬然自得的生活樂趣,真讓候在墻角上的項斯看得眼珠子都快震出來了。

    紀忘川手中捏著一?;ㄉ?,趁著琳瑯扭頭的空隙,花生米飛速彈在墻垣上,硬生生磕出個小窟窿。項斯自知主上這一招隔山打牛用得妙,打在墻上,實際上是用來提醒他,快滾。不然這花生米非嵌進他眼眶里不可。

    琳瑯的廚藝算不上好,但是付出真心的做菜,總能迎合有心人的脾胃,比如紀忘川就覺得琳瑯隨手炒制的花生米,色澤誘人,入口香脆,是絕佳的下酒菜。

    紀忘川把琳瑯拽下來,坐在他身邊?!熬瓦@么陪我坐會兒,不說話也行?!?/br>
    琳瑯看了眼桌上簡單的擺設,一碟和一壺。老爺真是個和煦的人,這么點配菜就夠了?!袄蠣?,這一碟花生米,一壺酒,就夠了?”

    他關照說道:“今兒,你好好歇歇,明早別睡懶覺早點起來?!?/br>
    琳瑯聽話地點點頭,遺憾地望了眼天井的一草一物,老爺怕是今晚仍舊有公務不能留下,囑咐她好好休息應該是要帶她一起走?!霸凼且吡藛幔俊?/br>
    他看琳瑯無限留戀的眼神,自己又何嘗不是,嘉樹滿庭芳,這尋常的小日子從前不敢想、不屑想,如今眼前對眼的人杵著,多希望這一輩子就這么靜好安穩(wěn)地流淌下去?!吧岵坏脝??”

    琳瑯心里空落落的,十年寄人籬下的生活,唯有在這一方凈土上給了她家的感覺。每天數(shù)著十二個時辰的輪回,在家里等著心上人回來,即便生活單調(diào),對她而言也是難得的幸福?!袄蠣?,以后還能回來嗎?”

    紀忘川搭了搭琳瑯的肩膀,有點安慰寬懷的意味?!坝袡C會還是可以回來,我把這宅子買下了送你?!绷宅樝胪剖志芙^,這外置宅子送她是什么意思,真讓人想歪。紀忘川攤開琳瑯的手,把一張房契放在她手里,然后捏合起琳瑯的手。

    琳瑯張口結舌,老爺一回來除了紆尊降貴給她洗頭,現(xiàn)在還置了外宅送她當女主人,這一下讓她里外有些焦灼。她本就對老爺一見傾心,再見鐘情,在跟老爺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更是情根深種,念及自己當年也算是系出名門,不能丟了月家老祖宗的臉面,不然真是連自薦枕席的心都有了。

    “老爺。”琳瑯難得一臉凝重,好似要說一番非常緊要的話,那凝神蹙眉,正襟危坐的尊榮看得紀忘川都有些倒抽氣。琳瑯憋了一肚子話,本該尋個花前月下的浪漫場景,跟老爺推心置腹說說她的思慕,沒準兒老爺趁著月色撩人就不拒絕她了。可目下心里堵得慌,好像菜場里待在的雞鴨牲畜被人扼住了脖頸,橫豎就是一刀放血,琳瑯已經(jīng)做好了慷慨就義的準備。老爺這回再不給準話,再拒絕她,她就收拾心思,一門心思聽從老爺?shù)姆愿腊残募奕??!拔蚁搿莻€,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愛慕您,想給您做外室,我不要名分,您就偶爾來看看就行。你給個準話吧,成不成?”

    這話從琳瑯口中直隆通的倒了出來,意思再明白不過,她一個小丫頭能這么直面自己的感情,讓紀忘川心里暖洋洋的,甚至樂開了花。那些日子糾糾結結地看不清琳瑯對他的感覺,如今琳瑯撕開了心口給他看了個透徹,就等他一句準話。那琳瑯那英勇赴義的樣子,怕是他再退卻一步,她就會徹底死心。

    紀忘川想明白,果斷拒絕?!安怀??!?/br>
    琳瑯忍著“嗯”了聲,道了句:“琳瑯明白了?!?/br>
    紀忘川就怕她那句“琳瑯明白了”,她又明白什么了,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就自以為是的收拾心情,準備要徹底關上心門了。

    他還是害怕,依舊不舍,他心里再明白不過,他是繡衣司主上,一方面朝廷為了出兵膘國國庫空虛,用jian計倒了月海山莊,鯨吞了月望山的巨額家財,另一方面月琳瑯的生母林紫瑤身上紋著大江國龍脈藏寶圖,那張活生生從琳瑯生母肩膀后割下來的人皮至今所在繡衣司內(nèi)。

    這一樁樁、一件件,他哪里能拖得了干系!他能記起十年前與她有過的一段往事,保不齊月琳瑯某天突然想起他是殺父仇人,到時候他們牽絆深了,恐怕琳瑯舍不得殺他,反而抹脖子把自己了結了,向泉下的月家一族謝罪。

    琳瑯轉身往廚房走,被老爺當頭當面拒絕,雖說掃臉面,但也不是第一次了,臉皮厚得可以當城墻了。她手上伺候老爺用晚飯的事,還得做得周全。前腳想走,后頭卻被人牽住了袖子,那只修長嫩白又長著薄薄繭子的手,順著袖口慢慢挪上來,直到找到了琳瑯的手,十指相扣,掌心里迭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汗。在感情的路上,兩人都是生手,紀忘川虛長到了二十三,一直在防備謹慎中度過,對女色一向忌憚,沒想到卻折在了胸口掛著“勇”字的琳瑯手上。

    她低頭看紀忘川,他目光清澈,白玉冠下,兩側組纓下垂系于頜下,清風拂過揚起的組纓磨蹭著他的玉白的脖頸。“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