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琳瑯曉得他裝睡,不拿正眼看他起身就走。紀忘川這一急,忙伸手拽住她的垂綃,虛弱地咳嗽了聲?!傲宅??!?/br> 她故意拿喬激他,“大將軍,您醒了,那我告辭了?!?/br> 他臉上還起著紅餅子,熱度稍稍減退,琳瑯就拿臉色給她看,明明心里在乎他,可總好像有口惡氣未出,給他擺臉色看。他本就不好相與,琳瑯擺黑臉,他就迎難而上?!澳愠霾蝗サ摹!?/br> 琳瑯沉下臉,問道:“我是賣給你,還是怎么了?” 他沉郁地揚眸看琳瑯,手勁尚未恢復(fù),但對付一個琳瑯還是綽綽有余。手上一用勁,琳瑯就往他懷里撞,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無賴地在她脖頸上啜了口,琳瑯膚白色嫩,才一會兒脖頸上騰起一顆紅紅的腫塊?!拔乙呀?jīng)給你蓋了戳,你就是我的人?!?/br> “你可別叫神策大將軍了?!绷宅樧鲃菀蛩募绨?,但是沒舍得下重手往死里打。“叫神策大無賴可好?” “只要你喜歡,叫什么我都喜歡?!彼贸押笠荒槈男?,“我還是喜歡聽你叫‘老爺’?!?/br> 琳瑯嗔怒道:“老無賴還差不多?!?/br> 兩人相見總有些調(diào)笑的話說不夠,他就愛調(diào)戲她,平時繃緊弦裝成正人君子的樣子,這會兒早就把大將軍的架子丟到九霄云外去了。琳瑯心里有氣,卡在喉嚨里忐忑,可她姑娘家臉皮薄,當(dāng)日鐵了心要跟他好,托錦素送去相約錦書,他卻置之不理,她仍不死心去將軍府等他,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崇圣帝指婚的圣旨。任她再好的脾氣,在深入骨髓的愛意,都抵不過現(xiàn)實的無情。 再見她時,她依舊那樣美好,旁的姑娘若是穿了淡綠緞子臉色必定慘不忍睹,唯有她清雅秀麗,如湖水中漾開的漣漪,波動他一浪一疊的心弦。曾經(jīng)思之不見那些歇斯底里的抓狂,都因伊人在畔而土崩瓦解。 堂堂正二品神策大將軍不干正經(jīng)事,搶了王世敬的親事,當(dāng)真是他人生中干得極漂亮的一樁事。他一點也不后悔,哪怕被人追蹤到此,只要王世敬有這個本事,他大可以卸了一身鎧甲辭官回鄉(xiāng)。可琳瑯的眉心總是氤氳著怒意,她緊抿著嘴不抱怨,生著悶氣,故意隔開與他的距離。 屋外有人叩門,琳瑯起身去開門,靜如照著琳瑯的方子抓藥煎熬,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進來。琳瑯沒讓靜如進門,紀忘川的情況本就是越少人見越好,況且他不喜歡外人在,若是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恐怕是自己討打不要命。 琳瑯拖了張月牙杌子到床邊,徐徐吹了吹熱氣,又從佩在腰上的荷包里取出一枚杏脯攤在手上?!斑?,吃藥?!?/br> 一碗苦藥,一枚杏脯,真當(dāng)他是孩童,他索性把孩童心性貫徹到底,搖了下頭,說道:“你喂我?!?/br> 琳瑯糾結(jié),一方面真是看他作得不像話,另一方面也舍不得摔門而出,好不容易得來的見面機會,這廂賭氣走了,事后必然追悔莫及。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念三秋(一) 支摘窗驟然晃動,一道長條干的身影從窗外翻身入內(nèi)。琳瑯乍然一驚,趕緊躲到紀忘川身后。項斯拱手跪在紀忘川面前,看到琳瑯驚惶的表情,瞬間吃驚尷尬不已。他這是翻窗子翻成了習(xí)慣,在大將軍府每次有事稟告都是翻窗入內(nèi),習(xí)慣成了自然,卻把琳瑯嚇了個心絞痛。 紀忘川訓(xùn)斥道:“好好的,不會敲門?你這規(guī)矩還要重新學(xué)過!” 項斯擔(dān)心主上中毒的傷勢,一時忘記琳瑯也許在房內(nèi),見靜如剛送了要出來,連忙翻窗探病,誰曉得被琳瑯撞個正形,怵得額頭直冒冷汗,連連向琳瑯告罪?!傲宅樄媚锒嘤械米铮椝骨Р辉撊f不該,嚇壞了琳瑯姑娘,請琳瑯姑娘責(zé)罰!” 琳瑯定睛一看,翻窗而入的人是項斯,彎起笑臉,說道:“項大哥,不礙事的。只是,你這放著好好的門不走,作甚要翻那窗子,木窗子沉甸甸的,磕壞了哪里不?” 項斯抓了抓后腦勺,憨厚笑道:“沒事,粗枝大葉的,磕不壞?!?/br> “他姓項,單名一個斯字?!彼哪樕毘杀?,硬梆梆說道,“他的名字不叫‘項大哥’?!?/br> 項斯用力抵著喉嚨屏著口氣,差點就要禁不住笑出聲來,主上一向不茍言笑,正經(jīng)寡言,吃起干醋來真是不遺余力。 紀忘川沒好聲氣,琳瑯跟他置氣,他正在設(shè)法周旋,沒想到項斯半道上打岔,萬一琳瑯多個心眼追問起來,他勢必又要想說辭搪塞。他冷冷說道:“有事就說,沒事就走?!?/br> 項斯抬頭看了眼他,眉頭眼尾都是讓他快滾的意思。 “慢著?!绷宅槾嗌溃绊棿蟾?,琳瑯有事要問?!?/br> 他點頭哈腰說道:“琳瑯姑娘請說。” 琳瑯問道:“昨日項大哥大鬧王府,王陸兩府聯(lián)姻是成了,還是沒成?” 項斯狼狽地回憶了下,說道:“王世敬與陸云淓拜過天地,送入洞房,只是……圓房怕是不能夠了?!?/br> 琳瑯大抵猜到紀忘川和項斯主仆二人攪黃了王陸聯(lián)姻,紀忘川去救她,項斯殿后?!澳惆言茰E怎么處置了?” “也沒什么。只是委屈新夫人在柴房里窩了一夜?!表椝够叵肫饋恚滩蛔⊙谧旌J,“王世敬就氣得七竅生煙,一通酣暢美酒之后,新房里有一只老母雞等著跟他顛鸞倒鳳呢?!?/br> 聽了項斯回話,琳瑯滿心都是擔(dān)憂,神策大將軍糊涂了,辦事如此乖張。王世敬知曉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他不僅破壞了王世敬的洞房,還把她劫走了,這導(dǎo)火索一點,必定往他身上查考?!澳銈兙筒慌卤蝗俗凡椋咳f一查到你身上,你這大將軍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紀忘川說道:“不要也罷?!?/br> 二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項斯想逮著機會開溜,可主上沒發(fā)話,他也不敢伺機妄動。 琳瑯看項斯跪在紀忘川跟前,這份尊崇勁連身為大將軍副將的莫連都是拍馬難及,以項斯行為處事的行徑,不像是正經(jīng)軍營出身。紀忘川身上暗藏著許多秘密,憑她一己之力追索不到,索性看不穿便看不穿了,于她沒有妨害就好。在朝堂上無牽無絆,沒有祖蔭,走上正二品的位置,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她不想因一己之私,毀了他千年道行,她不算什么,在他面前更是低矮在塵埃中努力綻放的薔薇罷了。 項斯看琳瑯憂心忡忡,雖然嘴皮子上硬,心里還是柔軟地向著主上,生怕牽連他,給他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項斯想替琳瑯分憂,解釋道:“琳瑯姑娘,您別擔(dān)心,主上行事周全,牽扯不到咱們身上。王世敬即便是懷疑也做不得準,嫁給他的是陸云淓,您是他用骯臟手段強擄來的,就算您在他眼皮底下溜了,他也沒法子去索人,叫不響的。” 琳瑯饒有興致地問下去。“不知道大將軍是如何周全謀劃,還請指點指點?!?/br> 紀忘川寡言,不喜解釋,項斯完全看準主上的心思,打開話匣子跟琳瑯說道:“昨日長安城辦喜事共有三家,成國公王府上一家,城西張家,城北何家。三戶人家拜堂之后,新夫人都變成了一只老母雞。這樁案子,今晨有人去大理寺報案了,要不了多久咱們找個死囚去頂罪,一推三六九,完事就行?!?/br> 他為了解救她費煞心機,琳瑯心有感動,但細想之下,又無法全然開心起來。他救她也許是因為內(nèi)疚,畢竟他拒絕了桃花林之約,作為彌補他要還她自由。 項斯解釋完畢,言盡于此,紀忘川擺了擺手,項斯得令后繞過五座插屏跨出門檻。 紀忘川看項斯離開后,低聲說道:“項斯這小子,翻窗子翻習(xí)慣了,走路沒個正形?!?/br> 琳瑯翻了他一個白眼,譏諷道:“主子愛翻墻,也怪不得他翻窗子?!?/br> 琳瑯有意無意取笑他,為了見她一面,他翻了好幾次陸府的圍墻,確實失了顏面,難怪她言辭嘲諷,他也只能生受了。 紀忘川以為她仍舊為他擔(dān)憂,慢慢捋著她的垂發(fā)?!把巯聸]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你且放寬心。” 琳瑯隔開他的手,背對他,“大將軍辦事牢靠,琳瑯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既然風(fēng)波已定,危機已除,琳瑯留在采葛不妥,這就回陸府去,省得礙眼?!?/br> 他不由分說,從背后抱住她扣進懷里?,F(xiàn)在不是清高裝君子的時候,在她面前無賴落面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總要有個人踏出挽留的第一步。“我就這么不招你待見,你千方百計要回陸白羽身邊去?!?/br> 仿佛被他狠狠甩了巴掌,他的話那么粗糙,那么歪曲她的心意,到底是誰辜負了誰?她跟陸白羽的關(guān)系清淡如水,偏生要被這樣誤讀,她感到憋屈,胸悶??伤康媚敲淳o實,好像離不開她,琳瑯覺得諷刺,見面之后濃情蜜意,轉(zhuǎn)而就背信棄義,這就是神策大將軍的真面目?她不甘心,斥問道:“你若真是這么想念我,為何失約?如今你與芙儀公主婚約在前,我已收斂心緒,只一心一意望你官運亨通,子孫滿堂,你還百般調(diào)戲作甚?你就看準我心里有你,特別好欺負,逆來順受,不敢反抗,是不是?”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念三秋(二) 她悶氣發(fā)泄似的一吼,倒是把他聽懵了。紀忘川連忙扭轉(zhuǎn)她的身子,定定看準她的眼。“我何時失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