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邵元沖笑道:“精彩至極?!?/br> 經紀忘川提點之后,醍醐灌頂,追本溯源,這皇位崇高祖是傳位給了當時尚在襁褓中的太子尉遲云珩。只是尉遲云霆以外族妖妃禍國,令皇帝耽于逸樂,企圖鯨吞大江國土,毒殺崇高祖為由,剿殺了外族一系,連同太子尉遲云珩下落不明。剛剛足月的嬰兒,怕是早就斷送在尉遲云霆手中。 邵元沖如獲至寶,卻仍要再確認紀忘川的誠意。“愚兄本不該問,賢弟是當朝駙馬,一旦起事,成與不成,你這駙馬怕是當不成了?!?/br> 紀忘川不屑反問道:“我若希圖駙馬,豈會與你謀事?” 無量亭起風了,吹得錦袍獵獵作響。 邵元沖起身長揖,道:“賢弟,你正是上天送我的東風,愚兄感激不盡,替全天下的老百姓感激你大義滅親?!?/br> 紀忘川起身相就,低聲問道:“都督,若是尉遲云珩還活著,那你又如何打算?扶持他做個傀儡皇帝,背后獨掌大權,而后再除之?” “稚子無辜?!鄙墼獩_喟然長嘆,轉而道,“怕是沒有那個如果。尉遲云霆絕不會讓過任何一個阻攔他登上帝位之人。” “皇權會成就一個人,同樣,也會斷送一個人?!?/br> 紀忘川看著邵元沖,而后負手遠眺,壽山石貴重考究,搬運一整座假山的壽山石,曠日長久,奢靡荒侈。邵元沖與做派奢侈的何寶康為伍,一旦接觸皇權,他豈能成為心懷天下,憂國憂民的圣主? 琳瑯的傷為她換來了休養(yǎng)生息,芙儀公主好似收斂了個性,震松堂與拾翠微相安無事半月。 大清早懷濟堂派學徒來拾翠微送傷藥,琳瑯看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揣著兩大串草藥,招手讓學徒走到跟前,問道:“這傷藥是哪里送來的?” 小學徒回道:“師從懷濟堂胡景天。大將軍府上的藥材都是從咱們懷濟堂定的?!?/br> 琳瑯頷首笑道:“胡大夫醫(yī)術高明,內服外敷的,可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琳瑯讓靜如給小學徒打賞了二十文,年歲尚小,若不是生計重擔壓迫下,好好的年歲該在私塾讀書求功名才是。小子揚起驚喜的笑顏,看貌若天仙的琳瑯,不由心里喜滋滋的,連聲致謝躬身退出拾翠微。 燕玉端著朱漆托盤,上面端端平平放了一碗剛煎好的藥,琳瑯捏著鼻子,說道:“我都好齊全了,能不能不喝了呀?” 燕玉對紀忘川的話奉若神明,不敢得罪,大將軍說話板上釘釘,對心窩子上的琳瑯不舍得動手,對旁人絲毫不留情面?!安荒馨 4髮④姺愿老聛?,每天三頓藥,你不喝,咱們屁股開花,你忍心?” 琳瑯看燕玉和靜如一臉可憐相,拿起藥一股腦兒灌了下去,臨了拿手巾擦了擦嘴角,悲天憫人地說道:“誰讓我心善,舍不得你們遭罪,得,我喝?!?/br> 琳瑯從腰佩的荷包里取出一枚杏子干送藥,靜如嗤嗤笑道:“人家姑娘荷包里都放香料,玉佩,針線吶,哪像咱們這位,里頭藏著一堆的零嘴?!?/br> 琳瑯滿不在乎又取了枚杏子干含嘴里,突然被杏干酸出一個激靈,說道:“剛才那小徒弟可說府上的藥材都是從懷濟堂上定的?” 靜如隨口回道:“是啊?!?/br> 琳瑯眉峰與山,凝成一柄劍,一場冷峻道:“隨我去懷濟堂走一趟,我心里有疑惑,這回就是把你們屁股湊開了花,也得去?!?/br> 這陣子處下來,她們曉得琳瑯的性子,平時笑笑咧咧好說話,真到了節(jié)骨眼上頂真得很。琳瑯稍許整了下梳妝,換了身揉藍衫子杏黃裙,和靜如二人出府去懷濟堂走一趟。 靜如見琳瑯神色不豫,扶著她上了馬車,兩人相對而坐?!懊碱^皺成這樣,可是想到什么厲害的事?”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風起兮(二) “只是有事情想不通?!绷宅樔嗔巳嗵杧ue,“老夫人對夫君置若罔聞,為何偏偏對夫君與公主的子嗣特別熱忱盼望?” 靜如猜測道:“許是想巴結公主?” 琳瑯搖了搖頭,否定靜如的看法,說道:“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在乎,難道真的還在乎孫子?即便夫君因公主扶搖直上,她照舊是個深閨中的老太太,那些尊榮與她又有何緊要?” 靜如聽琳瑯一說,好似如臨大敵,如果一切真如琳瑯的顧慮,那么紀青嵐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澳窃蹅儸F(xiàn)在去懷濟堂,與老夫人有關?” 琳瑯審慎道:“我只是心中不安,不求個清楚明白,心里難免胡思亂想?!?/br> 馬車停在懷濟堂外,琳瑯甫一進門,早些時候往拾翠微送藥的小學徒熱情招待,還自報家門叫張京。 胡景天一看是神策大將軍府上,住在拾翠微那位主子,這位主子雖然只是偏門進的姨娘,看得出萬千寵愛集一身。他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請琳瑯進堂內入坐,讓張京看茶備點心。 胡景天比了比手,請琳瑯入座。大將軍府上芙儀公主是主位,眼前這位人比花嬌的該怎么稱呼才能不得罪,考慮再三,客氣道:“紀小夫人,不知哪里不妥帖,讓老身給你把個脈?” 琳瑯笑道:“胡大夫醫(yī)術高明,應該知道琳瑯所求,入了府門,自然希望有所出,礙于琳瑯身份低微,有些事得自己上心?!?/br> 胡景天是聰明人,琳瑯三言兩語就把他點透了,入府做小,自然希望在子嗣上能爭口氣,老來也有個依傍。琳瑯左右掃了眼,沒有外人,壓低聲音道:“咱們府上的藥都是懷濟堂定的,只求您給個方便,老夫人給公主抓的藥方,依方子給我來一些便好。琳瑯嘴巴密實,絕不會說出去?!?/br> 胡景天面有難色,這神策大將軍府上爭寵生子,怎么把他懷濟堂都牽扯入內,萬一照著方子姨娘有孕在先,那老夫人追查遷怒之下,他也吃不了兜著走。但琳瑯擺明受寵,名面上不敢張狂,暗落落使點小心機也無可厚非。 琳瑯朝靜如使了個眼色,靜如摸出一錠金子趁勢塞進胡景天手中?!霸蹅兛陲L緊,您就當幫個忙,這是善舉,菩薩保佑著呢?!?/br> 胡景天看在金子份上,再看琳瑯溫嫻如玉的精致模樣,哪里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她。吩咐張京照著八寶報喜湯的方子抓了七日的量,琳瑯致謝之后款款往外走,張京又拎著一包藥,笑道:“紀小夫人,可否麻煩您順帶把蔓羅jiejie定的藥一并帶去?!?/br> 琳瑯問道:“這是什么?” 張京順口道:“雷公藤?!?/br> 琳瑯微笑頷首,靜如隨手接過雷公藤,上了馬車,拆去擱在車轅旁的軔木,車轅徐徐滾動起來。 琳瑯看了眼擱在矮腳案臺上的雷公藤,囑咐道:“一會兒你取些雷公藤出來,剩下的交給府上門房,就說是懷濟堂張京送來的。” 不知怎的,心里益發(fā)不安,好似擂鼓頻動,要震破耳膜?;氐搅耸按湮?,坐在大酸枝木書案上翻閱醫(yī)書,惘惘局促,總覺得有事要發(fā)生,但具體是何事,又如鯁在喉。 靜如辦妥了琳瑯交辦的差事回來,琳瑯問了紀忘川的下落,靜如告訴她大將軍還未下朝。琳瑯走到廚房,讓燕玉替她煎兩碗八寶報喜湯,一碗加些雷公藤,一碗不加。 琳瑯愁眉緊鎖,守在廚房的隔扇門外。屋外刮起了西風,吹得人臉上起褶子,靜如給她取了副灰鼠毛耳罩套上?!霸趺凑撅L口上,風寒才好了些,又趕上了可怎么辦?” 琳瑯無心敷衍,心里忐忑,面上臉色發(fā)僵。“不礙事的,哪里就這么弱不禁風了?!?/br> 靜如見琳瑯鐵了心要等這兩碗八寶報喜湯,她不好勸,只好回里屋去拿紫貂絨披風給她御寒,剛從抄手游廊下經過,就見紀忘川從拾翠微月洞門進來,長身玉立,天姿國色。靜如屈膝一福,說道:“大將軍回來了,琳瑯這回兒還在廚房?!?/br> 紀忘川微微頷首,讓靜如去叫琳瑯,他則大步跨入明間內,上朝一心窩子的煩心事,江北大寒冰封千里,禍不單行又突發(fā)暴亂,百姓窮困潦倒,無可御寒的冬衣,連三餐果腹都艱難。下朝之后,再也不見讓芙儀戳在眼眶子里,迫切想見見琳瑯,哪怕讓他沉溺在溫柔鄉(xiāng)里,暫且忘憂。 琳瑯揭開軟簾,看他坐在圈椅中手肘撐著頭,閉目養(yǎng)神,想必是耗費心力在公事與私務上乏透了。她輕手輕腳入房中,走到紀忘川身后,以手攏成虛拳為他篤篤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