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jié)
靜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護(hù)城軍押解進(jìn)來一個滿身襤褸的侍婢,乍看之下,琳瑯對她幾乎沒有印象,但是靜如記得,她是蓬萊殿清掃庭院的婢子,大約叫做初云。 初云跪在邵文淑面前,“婢子初云?!?/br> 邵文淑瞟了她一眼,如同瞟一只茍且的螻蟻,“把你所知,一五一十都招了?!?/br>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路縫生(一) 初云撇過頭看眾矢之的的賢妃,一狠心,開口道:“婢子原本是宮闈局派來侍奉賢妃的,誰知賢妃娘娘自己有親信伺候,便把其他婢子都趕到外殿中,平素時候,婢子們嫌少與賢妃打照面,只知道她們主仆三人總是神神秘秘在內(nèi)殿中竊竊私語?;噬吓紶杹韺m中留宿,也都是靜如和燕玉侍奉,其他婢子在賢妃眼中根本就是外人。咱們身為婢子,知曉自己的身份,做好本分便是。誰知有一日傍晚,婢子在后花園除草,無意中聽到了靜如和燕玉私下議論,婢子千不該萬不該知曉了這等子污穢事,怕被賢妃責(zé)難,一直不敢向?qū)m闈局告發(fā)?!?/br> 邵文淑一派主持大局的模樣,彩袖一指,“只要你能指認(rèn)加害皇上的兇手,本宮赦免你知情不報之罪?!?/br> 初云感恩戴德連連叩頭,額頭充血才停止下來,琳瑯冷眼看著兩人唱雙簧,爭辯也無意義,在場沒有一個人可以為她的爭辯說一句公道話。 初云繼續(xù)指認(rèn)道:“婢子聽到靜如和燕玉說,賢妃娘娘怕隆恩懈怠不滿足,要趕緊生育皇嗣穩(wěn)固地位,所以……所以讓她的婢子去御醫(yī)局找人弄些閨房恩物來,讓皇上龍精虎猛,不覺疲倦,日日都離不開她。” “閨房恩物?”在場都發(fā)出嘖嘖之聲,邵文淑更是一臉嫌棄鄙視,似乎聽到這幾個字都玷污了她豪門大戶出身千金的清譽(yù)。“御醫(yī)局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與蓬萊殿之人私相授受?” 邵文淑話音剛落,護(hù)城軍綁著御醫(yī)局的吏目高穆上前作證。琳瑯見過高穆幾次,高穆是跟隨趙永康的吏目,沒想到卻被邵文淑給收買了。高穆跪在邵文淑腳下,回道:“罪奴乃是御醫(yī)局吏目,跟隨御醫(yī)趙永康來蓬萊殿中為賢妃請平安脈,誰知曉賢妃表面芊芊女流,實則年少氣盛,所欲無度。她不知從何處得知罪奴在宮外輸賭欠了一身巨債,她用重金賄賂罪奴……罪奴禁不起誘惑,見錢眼開,偷了宮中禁藥,誰知居然闖了如此大禍,罪奴萬死不辭!懇請淑妃娘娘念在罪奴初犯,有改過之心,饒罪奴一條命吧!” 琳瑯猝不忍聽,簡直胡言亂語,擾亂視聽,她再是隱忍的好脾氣,也受不得被人接二連三冤枉?!昂詠y語!有什么路數(shù),統(tǒng)統(tǒng)都上了吧!本宮沒空聽你們在這里耗費時光!” 靜如挺直腰板,都被人欺負(fù)到頭頂心了,也不能再畏首畏尾了,今日把命撂下了,橫豎也就是個死字。燕玉都被人折磨死了,也不差去她一個,至少她要留個忠心護(hù)主的好名聲。 邵文淑朝衛(wèi)良點頭示意,兩名護(hù)城軍走到琳瑯身邊去架她,靜如沖上前抵住護(hù)城軍,嚷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皇上親自冊封的賢妃娘娘,也是你們這些臟手可以玷污的!都閃到一邊去!” 邵文淑囂張道:“這宮里哪里輪得到喪家之犬在此亂吠,起開!” 護(hù)城軍軍士得令,一腳猛踹,靜如死死抱住軍士的腳,周圍人樂得看熱鬧。架住琳瑯左右的軍士,再抬一腳踹了靜如一個窩心,靜如當(dāng)場痛得口吐鮮血。 琳瑯心疼得飆淚?!白∈?!靜如年老,又無過!拿她撒氣有什么意思?既然是沖著本宮來的,那就把蓬萊殿其他人都給放了!有本事耍陰招,沒本事堂堂正正跟本宮對簿么?既然牽扯到皇上,就不僅僅是后宮一個小小的宮闈局可以查辦的,涉案人等一概讓大理寺查問,本宮涉及,淑妃又豈能獨善其善!” “妖婦!你想把本宮拖下水,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這一招逼得邵文淑急火上頭,沖上前一巴掌甩過去,卻被琳瑯敏捷地一手掐住她的手腕。 琳瑯?biāo)﹂_她的手,讓邵文淑始料未及,琳瑯自小粗使慣了,看上去瘦小,必要時還有三分氣力?!笆珏灾兀切奶摰煤?!” 邵文淑趔趄退后一步,呼喝道:“胡言亂語!衛(wèi)將軍,此等妖婦yin穢后宮,賄賂官員,還不速速拿下!” 兩邊軍士架住琳瑯的雙臂,衛(wèi)良上前說道:“賢妃娘娘,證據(jù)確鑿,末將得罪了!” 邵文淑長舒一口氣,自以為塵埃落定,關(guān)押入慎刑司,隨便一項罪名就夠琳瑯剝皮削骨,誰曉得人還沒有走兩步,卻聞擲地之聲響起:“慢著!” 循聲望去,張希賢掌著拂塵,堂皇站在宮門正中央,邵文淑充血上腦,眼見就要把琳瑯拿下處置,卻跑出個站不穩(wěn)隊伍的張希賢,她沒好臉色道:“大監(jiān)怎么來了?本宮正在處理后宮事務(wù),大監(jiān)請回?!?/br> 張希賢清脆道:“請問淑妃娘娘是以何種職銜來處置賢妃娘娘?恕老奴不才,您二位可是平起平坐吶?!?/br> 邵文淑一時被張希賢塞了口,嗆聲道:“賢妃之罪,人贓俱獲,本宮是為后宮正本清源,以慰皇上之憂心?!?/br> 殿外傳來訝然之聲,眾人回首望去,目光所及之處,一身五爪金龍騰云金邊朝服在晨光烘托之下,猶如神人下凡,不可褻瀆。尉遲珩膚白凝脂,高頎俊朗的站在光影下,所有人都注目而視,的確是當(dāng)今皇上無疑!他神采奕奕,一臉肅然,問道:“朕何時煩勞淑妃為朕的后宮溯本清源了?” 淑妃見狀,兩股顫顫,差點癱軟下來,幸虧左右侍婢芷云和芷芳攙扶著,她才沒有當(dāng)即露怯。她佯裝耿著脖子,屈膝一福,“皇上,您醒了,臣妾便心安了。臣妾一直心憂皇上安慰,慎刑司調(diào)查之下,皇上此番中毒,乃是賢妃所為,所以臣妾自作主張,希望能為您分憂?!?/br> 架著琳瑯的護(hù)城軍軍士見皇上走上前來,不敢再觸碰琳瑯,趕緊松手彈開,衛(wèi)良心知大禍臨頭,怯怯退后。尉遲珩的目光在蓬萊殿中逡巡,一眼不錯地看向琳瑯,衣飾樸素大方,妝容得體,顯然是精心準(zhǔn)備過了,琳瑯該是料到了淑妃會拿她開刀,不想露出孱弱的一面,誰知他彷如從天而降,救她于水火。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路縫生(二) 琳瑯抿唇一笑,皇上醒了,淑妃大勢已去了吧。接下去,她應(yīng)該收斂心情看看皇上替她撥亂反正,為她討回多日來受辱的公道。 尉遲珩大步流星走進(jìn)蓬萊殿正殿中,張希賢跟隨在后,回身同在場的淑妃、賢妃,以及護(hù)城軍左將軍衛(wèi)良說道:“皇上大病初愈,受不得風(fēng)寒,各位進(jìn)殿回話吧?!?/br> 尉遲珩端坐正殿之上,淑妃、賢妃站在殿中等候問詢。淑妃坐立不安,芷云半步不敢離開,倒是琳瑯氣定神閑地立在殿中,終于輪到她泰然自若地等一場好戲。從她多日前遇上繡衣使鄒明時候起,她心里就有些暗落落的想法,皇上必定能醒過來,甚至他在鋪排一場旁人猜不透的戲碼。 淑妃想獻(xiàn)殷勤,可發(fā)現(xiàn)喉嚨開始干燒,心里沒有底氣,腳步站在青玉墁磚上移不開,連身子都是顫顫巍巍的。 尉遲珩聲如金石,“張希賢,穿宮闈局、御醫(yī)局一干人等到蓬萊殿中。” 張希賢領(lǐng)命,白發(fā)老奴,行動飛速,一陣小跑煙云似的消失人前。 尉遲珩垂眼看殿中的琳瑯和邵文淑,琳瑯蒼白的臉色因見著他安然無恙而蕩漾起了嫣紅之色,邵文淑卻一臉愁云慘淡,強(qiáng)打起精神。 尉遲珩瞟了眼靜如,說道:“如今來了這蓬萊殿,越發(fā)沒有規(guī)矩了,都不知道給朕沏壺茶?!?/br> 靜如正垂頭喪氣,聽到皇上發(fā)話要喝茶,連忙抬頭打起精神來,“婢子失職,婢子立刻去辦,勞煩皇上稍待片刻?!?/br> 琳瑯屈膝福身,說道:“是臣妾照顧不周,只因蓬萊殿斷水月余,故而沒有晨起燒水的習(xí)慣了?!?/br> 尉遲珩一早料到了琳瑯的苦況,卻沒有想到后宮眾人膽大包天,連蓬萊殿的水都敢私自斷了。但他隱忍著,好戲在后頭,眼下他要積攢下一腔的怒火,便道:“既然無水,如何沏茶?” 琳瑯回稟道:“臣妾和靜如收羅了晨起的花露,偶爾下雨,便去收集雨水,以供日常生活之需?!?/br> 琳瑯說得云淡風(fēng)輕,可這些日子吃的苦頭,必定是苦澀難當(dāng),尉遲珩心中牽痛,臉上鎮(zhèn)定自若,唯有將這一局化解之后,用今后更周全的愛護(hù)來彌補(bǔ)這陣子的缺失?!百t妃苦況,倒是讓朕不甚明了。后宮之中,到底誰人獨大,居然可以把控后宮,讓朕的妃子吃盡苦頭?” 琳瑯面色如常,仿似說的尋常之語,“皇上中毒,后宮中人人自危,大抵都要找出個因果來,既然尋不出來,自然要找個替罪羊?!?/br> 尉遲珩神色凝重,瞟向邵文淑,“何人沒有朕的口諭,私自查封蓬萊殿,軟禁賢妃?” “這……”邵文淑半晌不敢說話,支支吾吾答不出個所以然來,抬頭見尉遲珩對琳瑯和顏悅色的柔和眼神,心里吃味酸澀。躬身站在一旁的左將軍衛(wèi)良更是噤若寒蟬,原想著賣給邵元沖一個面子,誰知居然惹出個大麻煩,若然處理不好,恐怕要斷送了他的前程和性命。 說話間,宮闈局大太監(jiān)張祥善,御醫(yī)局一眾當(dāng)值御醫(yī)都紛紛入殿,見皇上安然無恙坐在殿上,訝異之余,趕緊跪拜行禮。 “臣等拜見吾皇!” 琳瑯斜眼一瞥,恰好看到邵文淑不自然的臉色,恰好此時靜如沏茶入殿中。靜如給皇上泡了一杯西湖龍井,琳瑯沖著靜如說道:“來者都是客,靜如,替邵淑妃斟杯茶來?!?/br> 尉遲珩接過靜如雙手呈上的茶碗,甜白釉瓷碗居然崩了口,連碗蓋都裂了兩條縫。邵文淑手中的茶碗也是破裂的,guntang的茶水順著裂紋流在她手上,她驚得把茶碗摔裂在地。 尉遲珩眸色凝重,問道:“賢妃,你這堂堂一個蓬萊殿,怎么拿不出一個像樣的茶碗來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