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jié)
琳瑯當(dāng)即把靜如喊回來,聽她話中有話,可不僅僅是一碗冰鎮(zhèn)酸梅湯的事?!氨緦m聽著話鋒不對,莫非你心里有話憋著?” 靜如對琳瑯在珠鏡殿的舉動稍有不滿,又不敢直言,經(jīng)過琳瑯問詢之下,她索性直說道:“您真是觀人于微,那您能看不出皇上是個香餑餑,宮眷都虎視眈眈等吃呢。您這就讓皇上去看李昭儀了,那李昭儀可不是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去勾搭皇上,您心真大嘛?!?/br> 琳瑯招招手,靜如走過去,她疲累地翕動了嘴唇,“不是本宮心大,而是無能為力。你知道本宮這一胎兇險(xiǎn)異常,幾乎就是賭上了性命。本宮只求能為皇上留點(diǎn)血脈,本宮走了之后,皇上總需要有人噓寒問暖,小皇子總該有個母親看顧。本宮趁著這回宮眷人齊,去物色物色有沒有合適人選?!?/br> 靜如聽她語重心長地話語,心揪著發(fā)疼?!澳窒拐f什么?” 琳瑯拉著靜如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瞎說也是大實(shí)話啊。你心里清楚得很,本宮是什么狀況。這幾個月來,坐不穩(wěn)胎,足足漏了三個月的血,每天吃的藥比吃的飯還要多,雙腿浮腫,腰酸背痛連走路都要人攙扶著,就算轉(zhuǎn)個身都怕折了骨頭,夜來頻發(fā)噩夢。好不容易才懷胎到了六個月,感到腹中孩兒的胎動,已經(jīng)是萬幸了。本宮就怕皇上繃不住,他有怪癖,旁的女子近不得身,難道真讓他吃齋念佛做和尚了?” 靜如眼淚汪汪,掬著不落下,怕帶動琳瑯。“御醫(yī)都說了憂思傷身,您的血?dú)舛伎毂恍』首游闪?,如今還要自己傷神費(fèi)力,犯不著啊。” 琳瑯強(qiáng)打起精神,問道:“你覺得李之雁如何?” 靜如搖搖頭,不知道從何說起,說她不好吧,她能挺身為琳瑯當(dāng)了一難,否則這會兒后果難料。賢妃若是有個岔子,她也只能抹脖子交代了??扇粽f她好,她此人似乎太周正了,來蓬萊殿兩回,對答如流,正因?yàn)檫@番慎重得體,更讓靜如不放心?!澳@是要把李昭儀扶上位了?” “李之雁舍命護(hù)本宮,本宮當(dāng)即還她恩情。珠鏡殿中的宮眷都看明白了,想要在宮中有所立足,就不能跟本宮作對。”琳瑯又撐著頭,眨了下眼,“靜如,你可還記得,邵文淑承認(rèn)了一些事,唯獨(dú)不承認(rèn)對本宮下了砒霜?!?/br> 靜如惶恐道:“那您信邵文淑的話?” 琳瑯若有所思道:“談不上信與不信。她的話本宮記下了,這筆帳暫時在她名下記著,但本宮也不能掉以輕心。本宮懷著皇上唯一的孩子,就是拼了命也要保全他。” 靜如問道:“那您怎么不把擔(dān)憂同皇上說一說?” 琳瑯大氣道:“后宮的爭斗,說白了都是女子爭風(fēng)吃醋,不值一提。這檔子瑣事何必讓他去煩憂。眼下他的削藩令難以推行,正是焦頭爛額之際,他尚未像本宮提及一言半語,他不想本宮擔(dān)心,本宮也不給讓費(fèi)心。” 琳瑯肚子里饞蟲起,暫時除了滿腦子想和酸梅湯,別的事一概不論,催促著靜如去煮完酸梅湯來,還千叮嚀萬囑咐要加了冰鎮(zhèn)一鎮(zhèn),方才開胃消燥。 靜如出了門口,芙蓉錦繡團(tuán)花大厚棉帳垂下來,她才收斂了嘴邊的笑意。透過花棱窗的紋路,她目光遠(yuǎn)眺,雖說她有心為皇上引薦李之雁,可到底女子善妒,此時她已經(jīng)在肚子里把自己咒罵了一千遍了。什么寬容大量,為他將來著想,她兩腿一伸一了百了,將來的事哪里能事事周詳。 想到此處,各種懊惱堆積如山,恨不得把手邊的杯碟都摔碎了泄憤,一想到摔了瓷器動靜太大,周遭打量了一圈,抄起墊在身后的蒲團(tuán)往門外扔。力度不大,蒲團(tuán)滾了兩下,卻正好落在門口,軟簾掀起來,尉遲珩從外而來。 他笑色如春,拂去冬的蕭索,饒有興致問道:“發(fā)什么脾氣?” 琳瑯見他款款而來,自珠鏡殿出事至今已經(jīng)快兩個時辰了,讓他單獨(dú)探望李之雁,這會兒臉含甜笑,看來是相見歡,這根妒忌的神經(jīng)繃得快要摧裂了?!澳タ赐钫褍x了?” 尉遲珩看出她是吃味了,他也不勸說她消氣,反而要給她落力添上兩分醋勁,好久沒看她杏眼橫斜的樣子了?!斑@不是應(yīng)著你賢妃的要求么。當(dāng)著闔宮女眷的面,讓我去看她,我若是不去,豈不是落了你的面子?!?/br> 琳瑯抄起手邊白玉丹桂底紋瓷盤上的貢橘,想狠狠擲他,在他身上砸出一個個窟窿,但轉(zhuǎn)念一想,畢竟是后宮,她這脾氣也不能太過,再者好像也抓不到他的錯處,橫豎都是她自己作出來的,給自己找不痛快。雙手用力一摁,慢慢剝起橘子皮來。扯掉了一張橘皮,然后故作慢條斯理道:“我的面子有什么打緊的,關(guān)鍵是您的心。您是一國之君,怎么能聽我的一面之詞,人家李昭儀替我擋了一難,我總得當(dāng)即給人回饋吧。送金送銀都不如送皇上親身的慰問值錢呀?!?/br>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分甘味(二) “你倒是通透得很?!蔽具t珩走過來湊到她邊上,“那你這會兒吃什么醋。我從了你的意思,宮眷面前給足你面子,謝鶯鶯氣得臉都綠了?!?/br> 琳瑯轉(zhuǎn)過頭去看他,“您真是眼觀六路,不僅要關(guān)注殿上的宮眷,還要留心謝德妃的表情。那你為什么要?dú)馑俊?/br> 尉遲珩不自覺露出一臉森然不悅,“讓她主持年末祭祀系列事宜本就是抬舉她了,沒想到居然引蛇入宮,她這是為了還誰?要不是李之雁替你擋了那些炭火和滾水,一旦那些東西咂在你身上,你說會有什么后果?我簡直不敢往深處想。眼下,只是讓劉青佩協(xié)理她處事,若是有十足的證據(jù),必然嚴(yán)懲不貸?!?/br> 琳瑯勸他稍沉穩(wěn)些,暫時要穩(wěn)住后宮,才能徐圖前朝。“謝鶯鶯世家豪門,護(hù)國公手握重兵,如今正是您推行新政之際,朝廷樹敵太多,怕是會有阻滯?!?/br> “適才我聽說那條兩頭蛇是你用搟面杖搗死的?可真是嚇得我心跳都要停頓了?!蔽具t珩靠身過去,圈住琳瑯,“看不出你膽子可真不小,但若有下次,不許你強(qiáng)出頭!” 琳瑯一臉平靜說道:“眾人都被那兩頭蛇嚇破了膽,我若不率先搗死一條,恐怕兩頭蛇肆虐起來,大家都會被蛇咬了。再說了,您忘了么,您當(dāng)年被蛇咬了,還是我救了您呢。我自小吃蛇膽,吃得蛇都該怕我了吧?!?/br> 尉遲珩深沉道:“此事不知是人為,還是意外,在年關(guān)發(fā)生,怕是要鬧得人心惶惶。”琳瑯好似不在乎兩頭蛇似的,兀自耐心把橘子一瓣瓣碼在玉盤上,然后端了玉盤擱在腿上。尉遲珩眼饞那橙黃透亮的貢橘,問道:“好吃么?” 琳瑯咬了一瓣,頷首帶笑,“酸甜口,好吃?!?/br> 他伸手去拿,被琳瑯側(cè)身護(hù)食擋住了,“您想吃自己剝?nèi)ァ2辉S搶我的?!?/br> “吃你一瓣橘子這么小氣,你不就仗著我如今不能吃你么!”他笑得輕佻,仰過去把琳瑯手上另一瓣咬過去,酸得眉峰都蹙攏了?!斑?!真酸!酸兒辣女,這鐵定是個兒子!” 琳瑯不跟他調(diào)笑,繼續(xù)吃了兩瓣,她吃著明顯是微酸,瞧他那做作的樣子,真是不懂欣賞?!澳悄タ戳死钫褍x,既然立了功,您給她什么封賞?” 尉遲珩拿了一個橘子,慢悠悠地剝起來,漫不經(jīng)心道:“金銀首飾,綾羅綢緞?!?/br> 琳瑯聽他滿不在乎的口氣居然很高興,“就這些賞賜,恐怕并非李昭儀最想要的?!?/br> “見義勇為乃是人之美德,莫說有賞賜,即便沒有賞賜,也是應(yīng)盡之責(zé)?!彼麆兏蓛糸倜},放在琳瑯的白玉盤子里,“吃吧,皇兒愛吃,父皇給你剝?!?/br> 琳瑯被尉遲珩的說辭逗樂了,李昭儀見義勇為之舉,真是應(yīng)該給她表彰立德了。尉遲珩見她吃口酸甜,笑道:“都說酸兒辣女甜秀才,你這酸甜口的,我皇兒必定文韜武略,不管是隨了娘親也好,隨了我也罷,這相貌絕對偉岸英俊,帥不可擋啊?!?/br> 眼瞅中玉盤上碼好的橘瓣一片片吃盡了,還剩最后一瓣,尉遲珩眼明手快搶先到手,琳瑯問道:“您跟我搶什么?您愛吃再讓人呈上便罷?!?/br> “我偏要搶你的吃?!蔽具t珩咬了橘瓣一頭,在琳瑯跟前晃,“想不想吃,來,咱們分甘同味?!?/br> 他笑得佻達(dá),就知道沒好事,動手動腳不安分,在琳瑯跟前,他如同流氓似的,想各種法子輕薄。琳瑯扭過頭,“那您吃著?!?/br> 尉遲珩哪里肯就此作罷,拉過琳瑯的手肘,琳瑯倒在他懷中,他趁勢把嘴唇往下一壓,橘瓣塞進(jìn)琳瑯口中。琳瑯羞紅了臉,他明睿的眸子在她眼前無限放大,又無限誘惑,她又何嘗不想他。他捏了把琳瑯的臉頰,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親親小嘴兒,還會臉紅?!?/br> 琳瑯的嘴甘香清新,一嘴蜜橘味,讓他吃了還想吃,不等琳瑯回話,他又箍緊琳瑯強(qiáng)勢地吻著她的唇,撬開嬌艷欲滴的嘴唇,尋找清冽口感的芳蹤。琳瑯被他的熱情驅(qū)動,心潮有些澎湃,回應(yīng)地吻他,雙唇交接,彼此親密地?fù)砦窃谫F妃榻上。 吻得有些激動處,琳瑯顫抖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但是這種酥麻的感覺已經(jīng)絕緣了許久。隆起的小腹中微微向外一凸,琳瑯驚得一個激靈,咬住了尉遲珩的舌尖。尉遲珩的手正在肆無忌憚的摩挲,被琳瑯一咬,這才醒悟過來,情到濃時,差點(diǎn)又要越了雷池。 他輕笑,猶如浮云如岫般曖昧,“怎么了?” 琳瑯指了指隆起的小腹,“他踢我,你真壞。” 他抓緊琳瑯的柔荑,向著琳瑯的小腹誠惶誠恐道:“虧得皇兒提點(diǎn),爹娘差點(diǎn)就壞了大事?!彼D(zhuǎn)而嘆息道,“怪不得大江國男子慣常三妻四妾,尤其到了妻房懷胎之際,當(dāng)真難耐啊。” 琳瑯擰眉道:“您這三宮六院人也不少,您若是著急了,今晚就讓張希賢給您安排去?!?/br> 他只好服軟地把頭擱在琳瑯肩膀上,“我就守著你,守了二十多年的清白身子,就獻(xiàn)給你了,難道我對你的心還不夠么?” 琳瑯想笑,撫摸了下小腹,憋著笑意?!盎蕛?,你可都聽見了,有個色迷心竅的爹,將來你可別學(xué)壞了?!?/br> 他煞有其事地對腹中孩兒說道:“哪能?。坑心隳镉H看著你呢,你必定是無雙君子?!?/br> 琳瑯原本揉平的性子,又被他無意中牽扯起波瀾,她跟孩兒也許注定兩個只能活一個,等到孩兒出世時,便是她油盡燈枯之際。哪里還有什么將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