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我一大早來給母親請安……您不在屋里,聽丫頭們說花廳熱鬧,就來這里看看?!?/br> 秦氏彎腰把女兒抱了起來,笑道:“今日我讓林師傅放你一天假,不用去「芳菲閣」了?!?/br> “哇,真的嗎?謝謝母親?!彼€處于童稚的時(shí)候,天天被拘著學(xué)女紅,就算內(nèi)里年紀(jì)再大,還是會厭煩的。 “小丫頭片子……去玩吧,中午的時(shí)候記得早些過來花廳,有你最喜歡吃的菜?!鼻厥峡磁畠簼M臉的驚喜雀躍,愛戀地笑了,揉了揉女孩兒的額發(fā),哄她。 新荷答應(yīng)一聲,領(lǐng)著云玲就跑遠(yuǎn)了。 “這樣活潑,多好的孩子。”許氏看著大小姐的背影,笑了起來。 新家人口不多,擺兩個(gè)圓桌就綽綽有余了,秦氏安排丫頭們拿了大紅描金邊的桌布鋪上。把一應(yīng)的葵瓜子、糕點(diǎn)、水果、芝麻酥糖等也準(zhǔn)備了。又去了府里的膳房一趟,看了看菜樣。特別囑咐包了羊rou餃子,立冬補(bǔ)冬、不補(bǔ)嘴空,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 歷年的立冬宴席都是新老太太親自cao持的,今年由她來,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yīng)對著,萬不能出什么岔子。 新荷早聽說顧望舒新搬了家,挪去了“青亭居”。她一直都想去看看,只是最近被林師傅困在「芳菲閣」,教她什么蘇繡的技巧,對她要求又極高。前世也沒見她這樣對自己過。每日里只忙著練習(xí),就沒什么時(shí)間了?,F(xiàn)在倒是個(gè)好時(shí)候。 因是立冬,老先生又是族里的人,素來知道新家的規(guī)矩,學(xué)堂便也放了一日假。讓他們?nèi)コ詧F(tuán)圓飯。趙淵許久未回趙家了,實(shí)在想念母親,就趕著回去了。 顧望舒在東次間里練字,微側(cè)著頭,眉眼如畫。新來的丫頭秋桂進(jìn)來送茶,只偷瞄一眼,便失了神,四爺如此的仙人之姿…… 少年不經(jīng)意回頭,發(fā)現(xiàn)丫頭竟看著他發(fā)呆,心里厭惡感頓起,喝道:“誰讓你來書房送茶水了,出去跪著?!?/br> 虎子在院子里掃地,聽見動靜,回頭便看見嬌俏的秋桂臉色通紅著從屋里走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剛想問問怎么回事…… “四叔?!毙潞捎稍屏岜е吡诉M(jìn)來,她好奇地看著秋桂,這個(gè)丫頭犯了什么事? 院里的奴才、丫頭看見府里最受寵的大小姐來了,慌忙著彎腰行禮。 “起來說話吧?!毙」媚锫曇艉苁乔宕?。 云玲卻顧不得旁的,她看向虎子問道:“可有跌打藥?” “怎么了?” “姐兒來的路上摔倒了,胳膊磕傷了?!?/br> 虎子一驚,這才注意到大小姐的裙擺上沾了濕泥。 “快去拿藥?!鳖櫷娲蟛阶吡诉^來,接過新荷就往正房走去,“怎么如此不小心?疼的厲害嗎?” “想著快點(diǎn)見到四叔嘛,所以一路就跑來了。沒想到……”小姑娘緊緊地?fù)е牟弊?,撒嬌道:“疼?!?/br> 秋桂瞄了一眼被抱進(jìn)屋里的大小姐,低下頭去。 少年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臉色冰冷,“胡鬧,以后好好走路,不許再跑、跳……你是府里的嫡小姐,要端著姿態(tài)?!闭f著話,把她安置在圈椅上。 虎子從內(nèi)室拿了一個(gè)扁平的黑色小瓷瓶交給顧望舒,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傷的是哪只胳膊?” “左邊?!毙潞膳伺臁?/br> 云玲小心翼翼地幫她把袖子往上捋了捋,手腕上方擦傷了好大一片,滲著血絲。 她皮膚白皙如玉,又有些嬰兒肥,看著就觸目驚心了。 少年薄唇抿著,用手指挖了一坨藥膏小心地抹在傷處。剛一接觸,新荷就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咬著嘴唇,極力忍耐著,胳膊都發(fā)抖了。 “這藥辛辣些,但是見效很快,你忍一會?!鳖櫷嬗檬纸o傷處扇著風(fēng)。 云玲看著大小姐的模樣,又心疼又自責(zé),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 過了一會,傷處真的涼爽些了,疼痛也減輕了許多。顧望舒又給她抹了一遍藥,才把袖子放了下來。 “四叔,這「青亭居」住著可還順心?”新荷一路走來,看這里擺設(shè)的處處考究,就知道母親是費(fèi)了心思的。 “順心?!鄙倌曛换亓藘蓚€(gè)字,便起身去了東次間,他的字才練了一半。 新荷看他臉色陰沉著,院里又有跪著的丫頭,想了一會,從圈椅上下來,也去了東次間。她靜靜地看了會四叔,突然就明白過來。莫非在她來之前,四叔和這丫頭發(fā)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過,這也難怪,以四叔這樣的人品相貌,被丫頭們喜歡也是常有的事吧,長得實(shí)在是太好看了。 她有些好奇,這個(gè)未來要權(quán)傾天下的青年首輔會娶什么樣的女子為妻?是才貌雙絕還是高門嫡女? 新荷搖了搖頭,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他不管娶誰都和自己沒關(guān)系吧……她只想四叔會在新家傾頹的那一天伸手扶一把。 當(dāng)然,她也希望四叔會過得很幸福。 小姑娘站在門口,盯著自己的眼神實(shí)在是詭異,顧望舒伸手扶了扶額,“為何這樣看著我?你也想練字?” 鬼才想練字呢,新荷連忙搖頭,她對求學(xué)若渴什么的完全理解不了,主要是也沒那個(gè)坐下練字的定力。前世在秦氏的威壓下,勉強(qiáng)練了一手小楷,卻也被先生打得手都快廢掉了,現(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恐怖。 “四叔,我是看你寫的字好看?!?/br> 顧望舒看著身高還沒到自己桌面的小姑娘,有些詫異,她真的能看到他在寫什么?! “那啥,咳~四叔,我要去花廳了,再晚怕趕不上宴席……”新荷被瞧得后怕,忙著往外走,她可不想被揪住練字。 “站住,著什么急,我和你一起過去?!鳖櫷娲蟛阶哌^去,把她抱了起來,剛摔過跤還這樣冒失,真是……路過院子時(shí),和虎子交待:“你今日不用跟去了,留下來好好教教他們規(guī)矩?!?/br> “是,奴才知道。” 新荷看著少年瞬間冷漠的側(cè)臉,下意識就背過身去。 顧望舒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他隱約能感受到她的恐懼,想來是被自己剛剛說話嚇著了,以后在她面前可得注意點(diǎn)。 新府的下人們都很忙碌,今天是個(gè)大日子,主母早就交待下來了,辦好了統(tǒng)統(tǒng)有賞。他們一路走到花廳,都是請安問禮的聲音。 秦氏正指使著丫頭們在桌旁擺上圓凳,看見他們過來,笑瞇瞇地:“又淘氣了,怎么能讓你四叔抱著?” “她胳膊摔了?!鳖櫷嫘卸Y后,淡淡地說了一句。 “怎么回事?”秦氏聽他這樣說,就顧不得什么了,她心疼女孩兒,瞟了跟在后面的云玲一眼,責(zé)怪不言而喻。 新荷看了眼四叔,示意他放自己下來,“母親,沒事的,一點(diǎn)也不疼?!彼碌睾?,走到秦氏面前,仰頭說道:“而且,四叔已經(jīng)給我上過藥了。” 秦氏瞪她一眼:“多大的人了,還能把自己摔傷?!闭f著話,去檢查她的胳膊??粗呛昧诵?,也不腫了。 “謝謝四弟,荷姐兒給你添麻煩了?!?/br> “大嫂太客氣了,她是我侄女,這都是應(yīng)該做的?!?/br> 兩人正說著話呢,新德澤兄弟倆也來了,他們先去“念慈苑”給新老太太請安,結(jié)果被拒之門外。 顧望舒上前一步,行禮:“見過大哥二哥?!?/br> “這邊坐,來,自家兄弟不用客氣?!毙碌聺墒忠粨P(yáng),率先去席上坐了。 新德育側(cè)身同顧望舒說話:“聽大哥說,你明年是極有意向中舉的?!蹦腥舜┲詈稚w衫,高大英俊,說完話便爽朗地笑。 “是,四叔一定會中舉的?!毙潞蛇€沒等顧望舒說話,她就小跑著過來,搶先開口。 小姑娘聲音稚嫩,帶著毫無掩飾的驕傲。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得笑起來。顧望舒心里卻波瀾起伏,他從來不知,這孩子會對他有如此信心,無理由的偏袒與肯定。 “喲,咱們荷姐兒又是怎么知道的?”新德育蹲到新荷面前,逗她。 “……”新荷愣住了,這該怎么說呢,總不能說自己是死后重生的,所以比較了解她這位四叔的能耐。 她轉(zhuǎn)身去看顧望舒,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著自己,如玉般秀美的側(cè)臉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淡淡的光輝,微微笑著、如詩如畫。 新荷像是被蠱惑了,不自覺說道:“因?yàn)?,因?yàn)樗氖彘L得好看?!?/br> “噗~”新德澤正在喝茶,聽見女孩兒的話頓時(shí)噴了出來。 有的丫頭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慌著拿帕子擦拭。 “哈哈哈……”新德育揉了揉小侄女的頭發(fā),越發(fā)覺得她童趣、可人。 顧望舒看她停頓半天,以為她要說什么了不得的道理,沒想到最后來了這么一句。當(dāng)真是讓他哭笑不得了。 “好了,別皮了。”秦氏笑著招手叫云玲過來:“領(lǐng)她去「德惠苑」換身衣服,瞧瞧這一身的灰塵。” “是,奴婢遵命。”云玲屈身行禮后,領(lǐng)著新荷下去了。 不多會,李氏領(lǐng)著丫頭、婆子并兩個(gè)兒子也到了。小胖子新明維看見秦氏就伸手求抱,他很喜歡這個(gè)話語溫柔的大伯母。 等新荷由云玲領(lǐng)著再過來花廳時(shí),人已經(jīng)坐滿了。 新德澤兄弟倆又加上顧望舒,新明宣是一桌。女眷這邊有秦氏,李氏和新明揚(yáng)、新明維再加上新荷,這又是一桌。 新家人口單薄,自從新老太爺去世,新玉珍出嫁后,就冷清了許多。如今,新老太太又長居佛堂、不理世事,這宴席就更顯得寥落些。好在,氣氛還是融洽的。二叔在勸父親喝酒,兩人都是有說有笑的。 “……母親?!毙潞纱┲鴷盒碌能缂t色菊紋緞襖,雪白的挑線裙,撲到秦氏懷里撒嬌。 “咱們荷姐兒真好看,衣服是新做的嗎?”李氏小心地喂大兒子吃魚,和她說話。 “是,母親親手給我做的?!?/br> 秦氏摸了摸女兒的小臉,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大嫂的繡活就是好,鍛襖領(lǐng)口繡的海棠花竟像真的一樣?!?/br> “弟妹太夸贊了,小巧而已。”秦氏笑的十分溫婉,給女孩兒舀了燕窩粥,讓她先慢慢喝著。 新明維在乳母那里剛吃過奶,“咿咿呀呀”地?cái)Q著小身子非要往秦氏的方向去。 “這孩子,和大嫂就是有緣,每次看見你、比和我都親?!?/br> 秦氏喜歡孩子,看小胖子一臉委屈兮兮的表情,心都軟了,忙讓乳母把孩子抱過來。 小胖子一到她懷里,蓮藕似的小胳膊就纏上了她的脖子。 李氏瞥了小兒子一眼,臉色有些冷。這孩子如此喜歡秦氏,她心里便有些不痛快??磥?,以后還是少和大房的人接觸吧。 午膳吃到一半的時(shí)候,從外邊進(jìn)來個(gè)丫頭,趴在李氏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后就快速的出去了。 花廳里正是熱鬧,丫頭、婆子們進(jìn)出更是絡(luò)繹不絕。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小舉動。 李氏擺擺手,讓身邊的大丫頭年兒附耳過來,交待了幾句。 新荷剛吃完一塊虎皮rou,膩的很,剛想喊云玲幫她倒杯茶水來解一下,抬眼就看見李氏的大丫頭正經(jīng)地行了禮,一臉慎重的出了花廳。直覺告訴她,肯定是有什么事。 “姐兒,怎么了?”云玲看著她無意識地望著遠(yuǎn)處發(fā)呆,問道。 “……哦,沒有。你給我倒杯茶吧?!?/br> “好的,你等會哈。”云玲答應(yīng)一聲,去了外間。 “梨香居”離花廳并不遠(yuǎn),夾道走到頭也就到了。年兒剛到門口,就被早已等候著的春紅迎了進(jìn)去。 “姨娘在屋里等著呢,姑娘請吧?!贝杭t客氣地開口。 年兒低頭掩飾過眼中的鄙視,笑著說道:“勞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