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兒是你大嫂教養(yǎng)不善，我會把她接過來，親自帶著。她昨夜說的那些話你也別放在心上，她還是孩子呢?！鼻乩戏蛉瞬煌抡f了，孫女兒不知好歹，字字誅心，怕是真的傷了女孩兒的心。

    秦氏握緊了母親的手，好一會才放開，說道：“母親，我走了?！?/br>
    馬車在晨曦中走遠(yuǎn)了。

    秦老夫人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秦念云在祠堂里跪了一夜，搖搖欲墜的，精神萎靡極了。宋氏在一旁站著，心疼的眼淚直掉，卻一句話都不敢多說。昨夜，夫君從正房回到住處后，對她發(fā)了好大的火，說好好的孩子都被她教歪了。她心里也委屈，忍不住回了兩句。夫君便拂袖而去，睡了書房。

    “云姐兒，你都改了吧。顧閣老不是你能肖想的。”大堂里沒有外人，宋氏便低聲勸道。

    秦念云的聲音很弱，早沒了昨天的氣焰：“母親，都到了這個地步，您就別說這樣的話了。我是真的喜歡他，想為自己爭取一下?！?/br>
    “這孩子，你怎么長了一身的反骨？”宋氏見女孩兒一天一夜滴水未進(jìn)，到底也心疼。從袖口處拿出一包水晶糕，遞給她：“先吃點(diǎn)墊巴一下?！?/br>
    秦念云沒有接。

    “……你祖母不在?！彼问献笥铱戳藥籽?，說道。

    秦念云抬起頭，嘴唇都干到起皮了。她定定地看了一會宋氏，道：“母親，我不能吃。吃一口就是認(rèn)輸了……”

    “對不起，是我讓您受委屈了?！?/br>
    “傻孩子，你聽母親一句勸吧?！彼问嫌门磷游孀×俗?，哽噎道。

    秦念云挺直腰板，不說話了。

    秦老夫人在婆子的攙扶下，挑簾子走了進(jìn)來。她問孫女兒：“都想清楚了嗎？”

    “祖母，我心意已決?！?/br>
    “好，那你就繼續(xù)跪，什么時候想清楚了再起來?！鼻乩戏蛉丝聪蛩问希骸罢l讓你進(jìn)來的？出去?！?/br>
    “母親……”宋氏求情道：“云姐兒她真的是鐵了心，您就……”

    秦老夫人的臉拉了下來：“住口！我正式地說一遍，你們都聽好了。云姐兒最好是自己能想清楚……不然她就是跪爛膝蓋，咱們秦家也不會同意這樣的糊涂事?！?/br>
    “母親……”宋氏看著秦老夫人走出祠堂的背影，癱坐在地面上。

    巳時左右，秦氏回到了新府。她歇息了會，去「墨竹軒」看望張氏。

    「墨竹軒」里熱熱鬧鬧的，張氏在廡廊下坐著，正指使著丫頭們挖竹筍。

    “母親?！币娝M(jìn)來，忙起身行禮，被秦氏攔了。

    “你身子重，見我點(diǎn)頭便好，不用再行福禮了?！鼻厥侠氖郑谂赃?。

    立即有丫頭捧了茶給她。秦氏接過，抿了一口。

    張氏問道：“meimei，可還好？”

    “一切都好，你不用擔(dān)心?！蔽L(fēng)陣陣，秦氏望著滿院子的青竹，心情好了很多。

    竹青、竹音抬著一藤籃的嫩竹筍走過來，笑道：“少奶奶，這么多夠嗎？”

    “夠了?！睆埵蠑[手：“給母親裝些讓她待會走時也帶著?！?/br>
    兩個丫頭屈身去了。

    秦氏說道：“還是你孝順，知道我喜歡吃涼拌的嫩筍。”

    張氏很懂事，“這是兒媳婦應(yīng)該做的?！彼捱M(jìn)新府，婆婆和善，丈夫?qū)Ｒ唬呀?jīng)是她修來的福氣了。

    秦氏拍拍她的手，若有所思的，不再說話了。

    第126章

    顧望舒在「松柏堂」養(yǎng)了幾天, 等傷勢好些, 才讓人去告訴葉老將軍、葉老太太……兩位老人一聽說情況, 慌張著來顧宅看他。

    陽光甚好，新荷坐在顧望舒的旁邊繡孩子的肚兜。她針線活做的很快，大紅的肚兜已經(jīng)好了, 這會正繡梅花枝呢。

    “……身體可好些了？”葉老太太在桃枝的攙扶下, 顫巍巍地走進(jìn)書房。

    新荷起身扶著她坐在圈椅上。

    顧望舒笑道：“已經(jīng)無礙了，外祖母不必?fù)?dān)心?！?/br>
    葉老太太見外孫一臉的蒼白, 忙讓丫頭把帶的人參、燕窩拿出來, 交待新荷給他熬湯喝。

    新荷一一答應(yīng)了。

    葉老將軍在書房轉(zhuǎn)了兩圈, 夸贊道：“精忠報國。舒哥兒做的很好?！?/br>
    新荷小臉一僵, 微側(cè)過頭。

    顧望舒隨意和外祖父聊天。如他所料，這幾天來看望他的官員還真不少, 絡(luò)繹不絕的。只是趙章德遲遲未來……倒也沉得住氣。

    又過了幾天, 顧望舒能下地了。新荷便時常陪他在院子里閑走。四叔最近都不用去內(nèi)閣，她心里也舒緩些。天天起早貪黑的，總感覺他太累了，需要時間來好好歇一段。

    “夫人，午膳擺在哪里？”碧水見兩人攜手從游廊上過來, 屈身行禮, 問道。

    “擺在廡廊下吧, 春風(fēng)柔和的，也舒適?！毙潞晌⑿χタ此氖澹骸翱梢詥?？”

    顧望舒點(diǎn)頭，揉揉她的額發(fā), 寵溺道：“都聽荷兒的?！?/br>
    芹菜嗆花生米，白菜豆腐，木樨炒雞蛋，清蒸黃魚，冬瓜排骨湯等擺滿了紫檀木圓桌。都是清淡易消化的吃食。

    新荷親自舀了湯放到四叔的面前，道：“吃飯前，先喝口湯吧?！?/br>
    顧望舒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你好好吃飯，不用照顧我?！边@次受傷后，小妻子就不肯讓他服侍用膳了……難得她乖巧，青菜也是一點(diǎn)沒剩。就是嚼了半天才肯咽下去，還是不大情愿的。

    幾個大丫頭都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主子用膳時不喜人靠前，她們都知道。

    新荷夾筷黃魚，細(xì)致地挑了刺，笑盈盈地放到顧望舒面前的碟碗里，“四叔，多吃點(diǎn)魚，有營養(yǎng)。”

    “荷兒?！鳖櫷婵∶及櫰穑骸啊悴挥梅涛矣蒙拧！?/br>
    新荷別過眼深吸了口氣，好久：“我想知道，你服侍我用膳時候的心情?！?/br>
    顧望舒說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覺，好像養(yǎng)的貓崽子終于熟悉了，要反過來照顧他了……即便照顧不好，她也肯用心了。他夾起黃魚，吃了，鼻尖有些酸。

    “……荷兒，謝謝你?！鳖櫷嫔焓职阉г趹牙铮骸澳銘阎耗兀约翰攀亲钪匾?。”見她低頭不說話，又哄道：“要不，等孩兒出生后，你日日服侍我用膳，好不好？”

    新荷這才笑了，見丫頭們都離得遠(yuǎn)，便快速親了親顧望舒的右臉頰。

    顧望舒眼眸一深，還呆愣著……小妻子卻仗著他受傷不便，已經(jīng)坐回原位了。

    他磨了磨牙。

    兩人說著話，云朵近前來稟報，說三少爺葉辰宇和八小姐葉辰月過來看顧望舒了。新荷坐正了，等他兄妹倆過來。

    云玲見兩人的午膳用好了，和丫頭們一起，把飯菜撤了。

    葉辰宇牽著小小的葉辰月，身后跟了兩個丫頭，過來了。

    “給二表哥、二表嫂請安?！比~辰月屈身行禮，從丫頭手里接過三層紅色攢盒，放到圓桌上，說道：“聽父親說，二表哥受傷了，月姐兒來看看您。這些都是月姐兒最喜歡吃的。上次母親讓我學(xué)女紅，被細(xì)針扎了手，吃過桃rou就不疼了……”

    新荷笑著摸摸她的丫髻，夸贊道：“月姐兒真乖，謝謝你。”葉辰月是葉瑾澤的小女兒，估計是聽大人們談?wù)摃r，知道了四叔受傷的事情。才八歲的小姑娘，就如此懂事，二舅母林氏教養(yǎng)的很好。

    葉辰月聽到夸獎高興起來，她看了一眼顧望舒：“二表哥不喜歡嗎？”

    顧望舒打開攢盒——里面都是梅干，桃rou，栗，棗，瓜仁等一系列的東西。是小孩子的零嘴。

    他捏起一塊梅干放到嘴里，真酸啊，差點(diǎn)要吐出來……

    “很好吃。我很喜歡。”顧望舒的表情有點(diǎn)不自然。

    葉辰宇哈哈大笑，他捏了捏葉辰月rou乎乎的小臉蛋，一點(diǎn)世家公子的形象都沒有了。

    新荷知道他在笑什么，又怕葉辰月不高興，便拉著她的手和她說話，“月姐兒，你的珍珠發(fā)箍真好看，還是粉色的呢?！?/br>
    小姑娘都喜歡被人夸，葉辰月很快被她吸引了心神，津津有味的和她說起粉色發(fā)箍的來歷了。

    葉辰宇看她們倆個頭挨著頭說的熱鬧，開口說道：“二表嫂挺有孩子緣的。”

    顧望舒笑笑，向后靠在圈椅上，和他閑話家常。

    不過一會的功夫，江慎過來請顧望舒說話。

    顧望舒也不避諱，領(lǐng)著葉辰宇便進(jìn)了書房。

    “皇上派大理寺左少卿謝茄去查了行刺一事，已經(jīng)有眉目了。說是看守北郊園林的一個趙姓護(hù)衛(wèi)所為，他也不是有心的，那狼是他自小豢養(yǎng)的……當(dāng)日人馬眾多，被驚著了……”江慎低聲道。

    葉辰宇嘲諷地：“……被驚的時機(jī)還真是巧?！?/br>
    顧望舒思慮一會，跟江慎說道：“你暗中去查一下謝茄和趙章德之間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還有那個趙姓護(hù)衛(wèi)，也一并查了。對了，那狼要找人好好地看守著，不許突然間死了。”這里面疑竇重重，又事關(guān)行刺皇上，他不得不憂心。他甚至有種錯覺，這本來就是處心積慮針對他的一場死局，只是他命大而已。

    江慎明白顧望舒的意思，他拱手后下去安排了。

    云朵端了牛乳粥和幾碟點(diǎn)心過來，有花果子油酥，松仁粽子糖，白糖梨酥。都是小孩子喜歡吃的。

    新荷拿了花果子油酥遞給葉辰月。看她小口小口地吃，很喜歡的樣子。

    “白糖梨酥里面加了蜂蜜的，你待會也嘗嘗？”

    葉辰月卻搖搖頭，問道：“二表嫂，我可以吃松仁粽子糖嗎？”

    新荷笑著捏她的丫髻，答應(yīng)道：“可以。”

    這時候，周嚒嚒走過來，屈身行禮：“夫人，良鄉(xiāng)的周掌柜領(lǐng)著他大兒子過來了?！?/br>
    新荷“哦”了一聲，說道：“先領(lǐng)他們?nèi)セ◤d候著?！?/br>
    周嚒嚒答應(yīng)著退了下去，讓小丫頭先送些茶水去花廳。

    “月姐兒自己先坐一會，喝些牛乳粥，待會我讓慧文陪你踢毽子，好不好？”新荷小聲和葉辰月商量，“二表嫂有些事情要去處理?！?/br>
    跟著葉辰月的大丫頭屈身行禮，笑道：“二夫人只管去忙，我們會照看八小姐的?！?/br>
    葉辰月也點(diǎn)頭讓新荷去忙，她不大會踢毽子，也不怎么喜歡。

    新荷讓云朵從花廳的后門進(jìn)去，躲在帷帳后面。這樣便能大致看下周弓的模樣，稱不稱心的也就有了底。

    云朵臉色通紅卻沒有拒絕。

    新荷領(lǐng)著一眾丫頭、婆子進(jìn)花廳時，周家父子已經(jīng)到了。

    周大元四十出頭，頭發(fā)梳得很整齊，模樣憨厚，身穿嶄新的灰色短揭，能看出來對兒子婚事的用心程度。

    周弓中等身材，湛藍(lán)色直綴，是清秀的書生長相。眼神也不四下張望，是個穩(wěn)重的。

    兩人見她進(jìn)來，都跪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