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邱校尉按了按腰間的刀柄,董曉悅只得乖乖轉(zhuǎn)過身,把縛在身后的雙手伸出來。 丁先生見她手腕被布條勒出深深的紅痕,叫邱校尉替她松綁,校尉略有遲疑,不過還是聽從丁先生的指示,小心翼翼地解開了董曉悅手腕上的布條。 董曉悅被捆了老半天,胳膊發(fā)麻,手腕酸痛,皺著眉頭揉了一陣,然后配合地伸出手。 丁先生戴上羊皮制成的手套,輕輕捏住她的手指,用針在指尖上扎了一下,擠出一滴黃豆大的血珠,用青瓷小碟子接住,然后塞了一塊干凈的絹布給她摁著止血。 董曉悅好奇地看著他搗鼓那些瓶瓶罐罐,一會兒往碟子里滴上一滴藥劑,一會兒倒倒上一撮藥粉,原本鮮紅血慢慢變成了黑色。 看到血液的變化,丁先生皺緊的眉頭瞬間舒展開:“是此女無疑了。” 邱校尉大喜:“這么說殿下有救了!事不宜遲,丁先生,咱們趕緊帶她去給殿下醫(yī)治罷!” 老頭卻有些猶豫,沉吟了半晌才道:“事關(guān)重大,還是先請吳將軍和寧參領(lǐng)前來商議?!?/br> 邱校尉雖然救主心切,卻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即派人去請吳、寧兩位。 等人的當兒,丁老頭叫僮仆拿了幾碟糕點、rou脯等吃食和酪漿來請邱校尉墊饑。 董曉悅大半天水米不進,又渴又餓,卻只能在一旁干看著別人大快朵頤。 “你也餓了罷?”丁先生溫和地道。 董曉悅沒骨氣地點點頭,丁先生便拿了碟點心,又倒了碗酪漿,招呼她:“你也吃點罷?!?/br> 一口醇厚的酪漿入喉,董曉悅感動得差點落下淚來,對這老頭大為改觀。 不一會兒,吳、寧兩人聞訊趕到。 那寧參領(lǐng)一出現(xiàn),董曉悅又是一驚,差點把酪碗打翻。 那張稚氣未脫的圓臉實在太熟悉,正是董曉悅的老熟人白羽。 不過這位寧參領(lǐng)看起來沉穩(wěn)干練,和夢里直冒傻氣的白羽判若兩人。他顯然不認識董曉悅,警覺地看了她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吳將軍身形魁梧,濃眉粗目,一看就是個武夫。董曉悅覺得這人也有些面善,多半是在哪個夢里打過白工,卻是回想不起來了。 這三個人一個是謀士,一個是副將,還有一個是燕王最信任的親衛(wèi),邱校尉見沒有自己置喙的余地,交代完發(fā)現(xiàn)越女的來龍去脈,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吳將軍是個粗人,邱校尉前腳出門,他后腳便嚷嚷開了:“丁先生,你這不是瞎胡鬧么!殿下中了毒,你不給找藥,找了個小娘們兒來算是怎么回事?” 丁先生尷尬地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道:“殿下所中的奇毒乃是山越秘法煉制,并非尋常藥物所能解,寧參領(lǐng),你前日抓獲的山越怎么說的?同吳將軍說一說?!?/br> 白羽一張白臉霎時漲得通紅:“吳將軍,那山越供認此毒乃是他們族中巫祝代代相傳的秘藥,沒有解藥,只有他們族中的巫女方能解去?!?/br> “這就是巫女?”吳將軍狐疑地打量著仍在忙著吃喝的董曉悅,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點神秘的氣息。 董曉悅用手背擦擦嘴角的糕點碎屑,無所畏懼地與他對視。 半晌,吳將軍終于下定了決心:“罷了,姑且讓她試試,要怎么治?” 白羽和丁先生尷尬地對視一眼,丁先生搶先把皮球踢給白羽:“寧參領(lǐng),你來說。” 白羽錯失先機,臉已經(jīng)漲成了豬肝色,只得硬著頭皮,磕磕絆絆地道:“那……那山越說……這巫女自小服食毒物,用毒草汁液洗身,與之……與之……交……交交交合……七七……七七四十九次方能解毒?!?/br> 董曉悅手一抖,酪碗掉在地上:“什么?!” “什么?!”吳將軍與她異口同聲道,“我不同意!燕王殿下萬金之軀,豈可與這來路不明的蠻夷……那個……” 董曉悅雖然也覺得這事很不靠譜,可是聽他這么說就不樂意了,蠻夷怎么了,蠻夷吃你家大米了?你不同意,你家主子可同意得很呢! 丁先生捏捏眉心,安撫住暴跳如雷的吳將軍:“吳將軍,燕王殿下已昏迷多日,若是此毒再不得解,恐怕……恐怕兇多吉少……若是有其它法子,老夫又何必出此下策。唉……只怪老夫才疏學淺。” “可是……”吳將軍苦著臉道,“殿下若是知道此事……” “殿下不必知道此事?!倍∠壬財嗨脑掝^。 吳將軍神色略有松動,遲疑道:“可是,殿下眼下這樣子……怎么行此事呢?” 董曉悅伸長了耳朵,她也非常好奇。 “咳咳,寧參領(lǐng)……”丁先生又開始踢皮球,“你這幾日近身伺候殿下,想必略知一二。” 白羽生無可戀地道:“吳將軍,殿下雖昏迷不醒,可某些時候……總而言之可以一試?!?/br> 吳將軍臉色一陣紅一陣黑,黑里透紅,紅里透黑,最終一跺腳:“治罷!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董曉悅一臉茫然:“什么什么?” 吳將軍走到她跟前,突然腰間拔出佩刀,一刀劈下來,董曉悅面前的食案應聲斷成兩半。 “你給我好好治,要是治不好殿下,這就是你的下場!”吳將軍指著遭殃的食案,惡狠狠地威脅董曉悅。 董曉悅在心里呵呵,吳將軍是吧,記住你了。 “寧參領(lǐng),勞駕你帶這位娘子去殿下帳中,諸事同她交待清楚,即早替殿下醫(yī)治。” 白羽顯然不是第一次被丁老頭坑,認命地對董曉悅道:“你隨我來吧?!?/br> 燕王的帥帳在兵營深處,董曉悅和寧白羽各懷心事,默默地走著。 走了十來分鐘,董曉悅遠遠望見一頂帳篷中透出暖融融的光來,雖然那帳篷看起來與別的營帳并無二致,可她的心臟卻開始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白羽果然帶著她朝那頂帳篷走去。 走到近處,一直沉默不語的寧白羽忽然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你盡心替殿下醫(yī)治,若是能將他治好,你就是寧某的大恩人,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你無虞?!?/br> 董曉悅點點頭,其實不用他說她也會盡力去救梁玄,只是這cao作太風sao了。 白羽不再多言,走上前去與守衛(wèi)打了個招呼,撩開門帷,領(lǐng)著董曉悅進了帳中。 第104章 燕王 董曉悅跟著寧白羽走進燕王殿下的營帳, 只見帳中陳設(shè)簡樸,除了書案便只有一架屏風和一張床榻,家具都方方正正無紋無飾, 沒有一點華貴的跡象, 說是下級軍官的營帳恐怕也有人信。 透過床前的素紗帳,隱約可見里面躺著的人。 守在榻前的侍衛(wèi)起身向白羽行禮, 白羽沖他點點頭:“你先出去罷, 今天我來值夜?!?/br> 那侍衛(wèi)好奇地瞟了眼董曉悅, 立即紅著臉垂下眼簾, 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寧白羽打起帳幔, 掛在銅帳鉤上,帳角的小銅鈴發(fā)出清脆響聲,床上的燕王殿下卻是毫無反應,長長的睫毛紋絲不動,把蝶翼般的影子投在他眼下。 董曉悅的呼吸不由一窒。 和先前的夢里比起來,眼前的梁玄消瘦了不少,本就深的眼窩有些凹陷,眼眶和嘴唇呈現(xiàn)不正常的烏紫, 連董曉悅這種對醫(yī)理一竅不通的人也看得出他中毒不淺。 “這就是燕王殿下。”寧白羽的口吻中莫名帶了一絲自豪。 董曉悅點點頭:“看起來像個好人?!?/br> “......”白羽無法反駁, 可是又覺得哪里怪怪的, 他跟了燕王殿下那么多年, 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燕王叫做好人。 “他這樣多久了?”董曉悅又問道。 “已經(jīng)七日七夜了。” 董曉悅在心里算了算,倒是剛好能和夢的數(shù)量對上??墒撬耘f無法確定這是現(xiàn)實還是另一個夢境。 不過甭管是不是做夢,她這個解藥是當定了, 要是敢說一個不字,估計白羽立馬能劈了她。 “這里有沒有水?”董曉悅既來之則安之,環(huán)顧四周道,“我想沐浴?!?/br> 在馬背上待了大半天,她感覺身上有股揮之不去的馬味兒,自己都有點受不了。 寧白羽一心想著解毒,經(jīng)她提醒才想到這一茬:“我叫人打水來,后頭有個空帳篷,是殿下日常沐浴的地方?!避姞I中諸事從簡,男人出征在外沒那么講究,幾個月不洗澡是常態(tài),燕王殿下生性好潔,平日與將士們同食同住,唯獨在這點上搞了特殊化。 既然這女子要近燕王殿下的身,自然是洗得干干凈凈的好。白羽很快就叫人提了洗澡水來,還拿出一套干凈的衣裳,從中衣到短單衣和袴褶一應俱全:“軍中沒有女子,這軍服是新的,你將就著穿罷?!?/br> 董曉悅?cè)ズ竺娴膸づ窭锸媸娣叵戳藗€澡,換上干凈衣裳,把濕漉漉的頭發(fā)用絹布裹著,這才回了梁玄的帳篷。 寧白羽等得心焦,一見她便道:“事不宜遲,趕緊替殿下解毒罷?!?/br> 董曉悅擦著頭發(fā),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梁玄,他昏迷了七天七夜,也就是說七八天沒洗過澡了,就算絕世美人也睡不下去?。∷桓耶斨∶缘艿拿嫦訔壯嗤醯钕?,心思一轉(zhuǎn),編出一套瞎話來:“寧參領(lǐng),你家殿下上回沐浴是什么時候?” 白羽當即拉長了臉。 董曉悅連忙解釋:“參領(lǐng)別誤會,小女子并非挑三揀四,只是解毒時不能有一丁點的污垢,否則不但解不了毒,說不定還會殃及性命?!?/br> 白羽聽了這話,心有余悸地道:“原來如此!我們每日替殿下擦身,只是一干莽夫粗手笨腳,難免有不周到之處,女子心細,你再替殿下仔細擦洗一遍罷。”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白羽不由分說地喊帳外的守衛(wèi)去打水,不一會兒有人端了銅盆來。 白羽熟練地把梁玄身上的被子拉到腰際,解開他素絹中衣上的系帶,剝橘子皮似地把衣裳剝除,露出白生生的rou體來。 燕王殿下雖然身中奇毒日漸消瘦,但是肌rou線條仍舊非常修長好看,董曉悅一下子漲紅了臉。 “請吧?!卑子鸫叽俚馈?/br> 董曉悅只得從銅盆里撈出絹布擠到半干,開始替梁玄擦身,從耳后到脖頸,再到胸膛。 白羽在一旁抱著胳膊監(jiān)工,見她只是蜻蜓點水地掖兩下,動作透著十足的敷衍,遂不滿道:“用力些,須實實地擦干凈。” 董曉悅只得加重了手下的力度。 白羽抬抬下巴,示意燕王殿下胸前:“還有那兒未擦到?!?/br> 監(jiān)工一絲不茍,難以蒙混過關(guān),董曉悅只得重新擦過,好在燕王殿下全無知覺,白皙的胸膛都被擦紅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好不容易擦到腰際,董曉悅額頭上已經(jīng)冒了層細汗,她抬手掖了掖汗,彎下腰把布投進銅盆里浣洗。 等她直起腰一看,白羽已經(jīng)把梁玄的褲子給扒了,董曉悅冷不丁把燕王殿下看光,面紅二尺地避開視線。 白羽一臉公事公辦:“接著擦?!?/br> 董曉悅?cè)虩o可忍:“寧參領(lǐng)能不能回避一下?” 白羽莫名其妙:“都是男子,何須回避?再說平日都是我替殿下擦身的?!?/br> 董曉悅詞窮,只得道:“你在這兒看著,民女覺得不自在,民女笨手笨腳的,萬一手一抖把殿下給擦出個三長兩短就不好了?!?/br> 寧白羽皺著眉頭思忖,他不放心讓殿下和這來路不明的山越女子獨處。 董曉悅知道他顧慮什么,循循善誘地勸道:“參領(lǐng)放心,民女也想活命,哪里敢對殿下做什么壞事,再說一會兒開始解毒,您總不能在這兒旁觀吧?” 白羽一想也是,圍觀燕王殿下被女子非禮,他一定是嫌命長。想到這里,他點點頭道:“我就在帳外等候,殿下若有任何動靜,你即刻來喊我?!?/br> 他說著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回過頭:“那......解一次毒須多久?” “......”董曉悅對著寧白羽無知懵懂、稚氣未脫的臉,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哪知道一次多久,又不是她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