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小草大姑一家,在鎮(zhèn)上住了幾天。劉虎的身體剛好一點,一家人便著急慌忙地收拾收拾,跟余?;亓藮|山村。在他們看來,住鎮(zhèn)上雖然方便,可動步就要錢。在鄉(xiāng)下,隨處可見的野菜,在鎮(zhèn)上都得花錢買。目前他們吃住都是小弟在負擔,她這個當jiejie的,沒能力照顧弟弟就不說了,還老讓弟弟貼補自己。你說她能安心地在鎮(zhèn)上住下嗎? 好在劉虎的身體恢復得挺快,加上頓頓大米白面地吃著,還時不時地雞啊魚啊rou啊地供著,一家人的伙食頓頓跟過年似的。三個孩子眼看著添膘,臉色也紅潤起來,就連性格都活潑了不少。余彩鳳也感覺自己的身體,比逃難之前還要健康。 自家男人一能下地走路,余彩鳳便收拾了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搭著弟弟家的馬車,回了東山村。 余彩鳳出嫁過后,只回來那么一次。離開東山村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再次看到村口的那棵老榆樹,真有些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撫平小弟給買的棉布衣褲,沖著那些記憶中或陌生或熟悉的容顏,擠出一抹笑容。 “喲!這不是老余家的彩鳳嘛??!十幾年沒見,孩子都那么大了?”老榆樹下,聚集著幾個下棋、侃大山的老人。村長一抬眼,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余彩鳳一家,一愣之下,認出了她。 余海的大伯余立春聞言,匆忙站起身來,向這邊走了幾步,仔細地把余彩鳳打量了一番,眼角微微有些濕潤,哽咽地道:“是彩鳳,真的是彩鳳這孩子!瘦了不少,一路過來吃了不少苦吧?” “村長,大伯……”余彩鳳眼淚婆娑,不知是想起自己以前不能掌握的命運,還是故人重逢的喜悅。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余立春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笑容滿面地道,“你爹從去年聽說東北大旱,就開始念叨著遠在東北的你。你這孩子也是個倔的,咋不早點回來啊,受了不少苦吧?” 余海忙打岔道:“村長,大伯,我姐初來乍到的,先讓她回去安頓一下吧。” “去吧,去吧!”村長對他們擺擺手,余立春卻跟著他們一路去了余家的老宅。 循著記憶中的小路,一路朝老宅的方向而去。雖然心中已有準備,可當看到一溜的青磚瓦房,高大氣派的石頭院子,余彩鳳的心還是被震驚了——弟弟這真是發(fā)達了,全村除了村長家,還真找不到如此有派頭的房子呢! 一進門,那在陽光中茁壯生長的蔬菜,綠得逼人的眼。幫忙采摘蔬菜的婦人們,有幾個是余彩鳳幼時的閨蜜,自然又是一番挈闊。 余彩鳳就這么暈乎乎地在旁邊兩間的院子里安頓下來,直到過了好久,才認清這不是夢。劉家兄妹三人,本以為鄉(xiāng)下的房子會跟他們在東北住得差不多,沒想到居然比鎮(zhèn)上的房子還要氣派。 正房雖然只有兩間,可院子夠大,東西兩邊都有廂房,住上一家五口人絕對綽綽有余。兄妹三人一人分了一間房,擁有獨立房間的他們高興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沒容他們高興多久,劉虎當晚就把孩子們召集起來,鄭重地告誡他們:“孩子們,你們要記住,咱們只不過是暫時借住在你們大舅舅家。等爹的身子好一些,找到村長看能不能批一塊地下來,蓋兩間草房就搬過去!老住在你舅舅家,也不像話!” 劉俊平懂事地點點頭,道:“聽說碼頭上現(xiàn)在很好找活干,工錢又高,明兒我就去碼頭轉(zhuǎn)轉(zhuǎn)。” 劉燕兒咬著嘴唇,輕聲道:“我也可以繡荷包賺錢……” 年僅六歲的劉方平小盆友,張了張嘴巴,卻低下了頭,糯糯地道:“我……賺不到錢,怎么辦?” 劉燕兒善解人意地安慰他道:“你可以幫著做做家務,例如撿撿柴、燒燒火什么的。將來咱家肯定是要養(yǎng)雞養(yǎng)豬的,你可以幫忙喂小雞、喂豬??!” 小方平立刻高興起來,連連點頭,道:“嗯嗯!小平可以幫忙捉蟲子喂雞,小雞長大了下蛋能賣錢!” 看著懂事又聽話的孩子們,余彩鳳把他們摟在懷中,心里又是酸澀又是驕傲。 聽說劉俊平要去碼頭找活干,余??戳艘谎坌〖一餂]有長成的身板兒,瘦弱的細胳膊,想了想,道:“我們家西瓜快要成熟了,到時候肯定忙不過來??∑搅粝聛斫o舅舅幫忙,怎么樣?” 現(xiàn)在劉家一家五口吃的、住的都是余家的,能幫上忙自然不會推辭。剛剛恢復的劉虎、閑不住的余彩鳳,還有自認為是個大人的劉方平,在余海每天早上去地里的時候,都跟去幫忙。幾人都是勞動的好手,十幾畝地又是澆水、又是追肥、有是除草的,很快就收拾一遍兒。 值得一提的是,王二狗這家伙,自從兒子出生后,比以前勤快多了。他的地租給余海種了西瓜,他對待瓜田比以前自家種紅薯還要上心,每天都要過來看上幾趟,地里的雜草被他一天幾趟的翻找,早就薅得精光。 眼看著西瓜從小小的一個,一天天長大,他仿佛看到了一錠錠銀塊朝他飛來,仿佛看到了自家也蓋上了青磚瓦房,兒子長大去了學堂…… 第二百四十章 接觸 余家的玉米田,自從種子落地后,每天都有附近的村民們來看稀罕。因為是京城的郡王爺特地叮囑過,縣太爺十分重視,還派了縣衙的衙役們隔三差五地過來巡看一番。東山村的村長,更是引以為榮地組建了巡邏隊,每天白日夜晚都有人幫著看管,讓余家省了不少事。 村里人對待余海的態(tài)度,大多帶著仰望的敬重。村長在他面前也不敢擺村長的架子,村長幾個有出息的兒子,好不容易回村一次,也都紛紛主動與余海交好。 開玩笑,余海一家絕對是今非昔比??!先是跟珍饈樓的少東家搭上,讓周家的未來家主都另眼相看。接著又認了個當將軍的干親。這還不算完,現(xiàn)在居然攀上了京中的郡王爺!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 能夠幫郡王爺辦事,不但是余家的驕傲,也是整個東山村的驕傲。以后誰要是想動東山村,首先得衡量衡量自己夠不夠格,打狗還得看著主人的面兒呢!靖王府可是在東山村的地界上建了別院山莊的,怎么也得護著點兒他們東山村。村長覺得自己的腰板都挺直了,在別村村長面前,頗有些高人一等的自豪感。 而附近十里八村的,沒有不知道東山村的余海家,是受郡王爺庇佑的。因此,來看稀奇的人雖然不少,卻沒有一個敢興起任何一絲壞點子的。 “嘖嘖,這就是從西洋帶回來的玉米?怎么看著跟高粱的苗差不多啊?不會種錯了種子吧?”有人幸災樂禍地想著。 余家的玉米,種下地不過半個月時間,已經(jīng)開始往上拔節(jié)了。碧綠的秸稈,寬大的葉子,像一面面翠色的旗幟在微風中迎風招展著。跟前世的玉米相比,余小草仗著有靈石液這個作弊器在,播種提前了些。澆灌了靈石液的玉米,果然不出預料,生長得十分迅速。正常來說一個月左右拔節(jié)的玉米,居然縮短了一半時間,長得十分茂盛。 而旁邊的西瓜地,也像是跟誰比賽似的,漲勢迅猛。正常西瓜三四月播種,七八月收獲。在余家,早已打破了生長的規(guī)律。三月初,北方的土地剛剛解凍,余家的瓜苗就已經(jīng)育好,栽在了瓜田里。 為了防凍,草苫子也被運用在瓜田中,晚上氣溫低的時候,瓜苗蓋上了“被子”,中午天氣轉(zhuǎn)暖,瓜苗開始進行日光浴。即便在氣溫較低的初春,瓜苗依然頑強地生長著。 此時不過四月末,瓜田里的西瓜已經(jīng)長到皮球般大小。碧綠的西瓜,在翠綠的葉叢中,仿佛一個個調(diào)皮的孩子,探頭探腦地顯出好奇的模樣。余海在瓜田中走了一趟,尋到幾個早熟的西瓜,想著在鎮(zhèn)上的女兒,準備明天去鎮(zhèn)上的時候,給她捎兩個嘗嘗鮮。 王二狗笑嘻嘻地小跑過來,看著被摘下的西瓜,眼睛一亮,笑道:“大海哥,已經(jīng)有成熟的西瓜了?太好啦!過不來多久,咱們的西瓜就可以大面積采摘了吧?” 余海抱了一個最大的西瓜,塞進二狗子的手中,拍拍他的肩膀道:“二狗兄弟,這兩個月來,辛苦你了!這個西瓜,你拿回去嘗嘗鮮!!放心吧,今年西瓜肯定優(yōu)先批給你!!” 今年種了六畝西瓜,按照去年的產(chǎn)量,估計應該能產(chǎn)近十萬斤的西瓜。東山村看到去年余家和王二狗賣西瓜,賺了個滿缽,心思活泛的,早就悄悄跟余海拉關系套近乎,希望能夠獲得一個批發(fā)的名額。 因為每天成熟的西瓜是有數(shù)量限制的,不能每個人都答應。余海經(jīng)過一番苦惱之后,選擇了幾家關系不錯的合作,其他的都婉拒了。被拒絕的人,心中肯定不痛快,可人家現(xiàn)在要錢有錢,要后臺有后臺,心里不痛快你又能怎么樣? 在鎮(zhèn)上照顧干娘和小弟弟的余小草,雖然不能天天回東山村,可心里一直惦記著瓜田呢!每天掰著指頭算著,過不了多久,西瓜應該就能上市了。她心中盤算著,今年要不要在鎮(zhèn)上租個店面出售西瓜呢? 珍饈樓附近的兩間店鋪,雖然地勢好,可畢竟已經(jīng)租了出去,簽的是三年的長租。如果隨便選個地方租店鋪的話,只怕很難達到去年生意的火爆程度。正這么糾結(jié)著,她老爹余海,帶著幾個早熟的西瓜上門來看望自己的寶貝閨女了。 房子鎮(zhèn)去了碼頭,管家把余海請進前院的書房,并使人去內(nèi)院請大小姐。對于老爺這個農(nóng)民出身的干親家,管家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且不說老爺對這個干親家的態(tài)度,就是看著他那個比老爺親生的女兒還受重視的閨女,也沒人敢看不起他。 管家是房子鎮(zhèn)被封將軍后,就一直跟著他的,因為忠心和能干,被賜了跟主子一個姓。被賜姓,在仆人們中間,那可是無限的榮耀?。o論在京城的將軍府,還是在唐古的房府,房管家都身居僅次于主子的地位。 余海性情雖忠厚,卻不木訥。他知道閨女要想在房府生活得自在,就不能得罪這個房管家。從帶來的西瓜中挑了一個,遞給管家,余海笑道:“自家產(chǎn)的西瓜,不值幾個錢。房管家拿去嘗嘗鮮吧!” 這時節(jié)就有西瓜了?身為將軍府的大管家,房管家自然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自家主子很得皇上寵信,每年進貢的西瓜,主子總能被賞賜一些。主子對下人又是個大方的,他也不時地跟著嘗嘗鮮。可,西瓜不是盛夏時節(jié),用來解暑的嗎?怎么夏天還沒開始呢,西瓜就成熟了? 心中雖有疑惑,房管家還是欣然地收下了禮物,并真誠地道了謝??吹酱笮〗銖膬?nèi)院走來,他便托口有事,退了下來。房管家這次跟著來唐古,是拖家?guī)Э谶^來的。把西瓜帶到自己屋子里,他的兩個年幼的兒子,歡呼著迎了過來:“西瓜?爹,你怎么舍得買這么貴的東西給我們吃?” 房管家嘴角抽了抽,朝著最小的兒子屁股上拍了一下,笑道:“你老爹什么時候?qū)δ銈儾簧岬眠^?這西瓜是將軍的干親家賞賜的,這時節(jié)有錢都沒地兒買去!” “是干老爺家自己種的吧?去年就聽隔壁張府的下人說,余家的西瓜個頭大、味道甜,而且價格比京城便宜多了!那時候大人常住東山村,肯定少不了西瓜吃!”房管家十五歲的大兒子,笑嘻嘻地接過西瓜,一邊說著一邊迫不及待地去尋刀子。 房管家的媳婦,管著內(nèi)院的廚房,此時不在屋里。大兒子領著兩個弟弟,麻利地把西瓜切開了,紅紅的瓜瓤,順著刀鋒往下滴著誘人的汁液,清甜的味道撲鼻而來。年僅六歲的小兒子,沒出息地咽著口水,眼睛仿佛被強力膠粘住似的,一眨不眨地盯著西瓜。 房管家忍不住笑著又拍了下小家伙的屁股,心中盤算著以自家小兒子的年紀,將來給小主子當個貼身小廝什么的,應該懸殊不算太大吧?將軍府的一切,將來肯定都是小主子的……看來,他得親自教導教導這個小兒子嘍! “管家,大管家……”一個略帶慌亂的聲音,傳進了房管家的耳中。是門房上的老周,莫非門上出了什么事? 房管家顧不上跟兒子一起享用美味的西瓜,匆匆出了屋子。就看到門房老周小跑著進來,臉上的表情不知是激動還是驚慌。 “大管家……陽……陽郡王……陽郡王……”因為跑得急,老周上氣不接下氣,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可把房管家給急死了。 “陽郡王?陽郡王來了?咱們夫人跟靖王妃交好,陽郡王莫非是奉了王妃的命令,來探望夫人的?”自家主子跟靖王府并無瓜葛,更別提那個性情孤僻冷傲的陽郡王了。除了這個原因,房管家真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老周先是點點頭,接著又不停地重重搖頭。他使勁朝著自己的胸前拍了幾下,終于不那么喘了,才大聲道:“陽郡王親自上門,說是要見咱們大小姐??!” 自從房府的小主子出聲,房子鎮(zhèn)夫婦便命令下人們,稱呼干閨女為大小姐,以示余小草在他們夫婦心中的地位超然,堪比自己親生的。 陽郡王要見大小姐?大小姐什么時候認識的那個冷面郡王?房管家心中雖存疑慮,腳下卻不停地親自迎出府去,恭敬地把陽郡王請入府中。 “郡王,我們大小姐此時正在外院的會客廳,您請……”房管家態(tài)度恭敬有禮,卻不卑懦。 那丫頭在會客廳?房府什么時候輪到一個小丫頭待客了?看來那丫頭在房將軍夫婦心中的地位不俗?。≈炜£柲菍ι铄涞镍P眸中,瀲滟著探究的光芒。 得了消息從會客廳中迎出來的余小草,看到那個雖沐浴著陽光,卻似乎隔絕了所有熱度的少年。翠綠挺拔的修竹旁,周身散發(fā)著淡淡冷漠氣息的少年背光而來,在春日暖陽的映照下,少年散落肩頭的發(fā)上映著一圈圈耀眼的光芒…… 第二百四十一章 暖暖(二更) 冷厲桀驁的眼神,細長漂亮的鳳眼,高挺如雕刻般的鼻子下,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少年犀利的眼神,冷冽的表情,透出一種不羈的尖銳和鋒芒。 可不知為什么,余小草卻清楚地感覺到他所有的冷酷和拒人千里,不過是保護最柔軟內(nèi)心的堅固的殼。時時用冷漠來武裝自己,他一定挺累吧?無端的,她竟然有種淡淡的心疼…… 淡淡的茶香,悠悠地飄散在會客廳的空氣中。朱俊陽大馬金刀地坐在客座的首位,緩緩端起一杯香茗,用杯蓋抿去飄在茶湯上的翠芽,紅潤的唇湊上去喝一小口——西湖龍井,并非多名貴的品種,卻散發(fā)出清冽的香味,甘醇的茶香是他從未喝過的。朱俊陽垂眸看了杯中的茶葉,濃密挺翹的睫毛仿佛一對蝴蝶的翅翼,呼扇呼扇的。他低下頭,又喝了一口香茶。 余海略顯拘謹?shù)刈陉柨ね醯南率住M鯛?、王妃之類的角色,他只在聽戲和聽書中看到過,跟活的郡王爺共處一個空間,還真是一個全新的體驗??戳艘谎蹜蹲匀绲男∨畠?,余海覺得自己這個當?shù)?,幫不上什么忙吧,也不能給閨女丟臉不是?這么想著,他努力挺直了腰板兒,表情略顯鄭重。 小郡王自從進來后,就未發(fā)一言,只顧著喝茶。余小草感覺自己腦門上垂下幾條黑線——你丫的,不會專門跑房府喝茶來的吧? 見小郡王沒有開口的意思,余小草有些沉不住勁了。她親手為小郡王添了些茶水,淡笑著道:“不知小郡王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如此拗口的對白,讓她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余小草心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跟這些王公貴族說話,可真累! 朱俊陽清晰地感覺到余海略顯忐忑的心情。這個看起來極其憨厚質(zhì)樸的男人,他知道是小丫頭的親爹??戳艘谎蹠蛷d桌子上放著的新鮮的西瓜,葉子上仿佛還帶著露珠,應該是今天一早剛摘下來就給女兒送來了??烧媸莻€疼愛女兒的父親?。?/br> 余家去年西瓜賣得很好,這他是知道的。他卻沒想到這么早的時節(jié),西瓜就能成熟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即使在溫暖的南方,西瓜也不可能熟這么早吧? “這西瓜……”朱俊陽沉吟片刻,惜言如金的他,只說了三個字,又沉默不語了。 尼瑪,不但跑來喝茶,還討西瓜吃?她不會遇到一個假的郡王爺了吧?余小草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眼角的余光,瞥見小丫頭的表情。朱俊陽突然覺得有什么不對,為什么他感知不到那丫頭的情緒和心情? 朱俊陽的窺探人心的能力,并不是讀心術,而是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對方諸如喜悅、難過、狠毒、討厭等情緒。就譬如此時余海的忐忑不安。情緒越濃烈對他的影響就越大,有時候各種負面情緒鋪天蓋地的襲來,讓他幾乎招架不住,想要找個渠道爆發(fā)。有一段時間,他曾經(jīng)用暴力來發(fā)泄,卻只不過徒增惡名而已。 十幾年來,幾乎沒有他察覺不到的情緒??山裉欤尤桓兄坏矫媲斑@個小丫頭一絲一毫的心緒波動。這讓他既驚奇,又不安。 正在疑惑間,余小草已經(jīng)吩咐人拿來刀具,手腳麻利地開了一個西瓜,放在茶盤上端到小郡王的面前。她大大的眼睛彎成一對月牙,愛笑的嘴角酒窩時隱時現(xiàn),脆生生地道:“小郡王,這西瓜是民女家瓜田中最早熟的幾個,來一片嘗嘗鮮吧!” 朱俊陽看著如春花般燦爛的笑臉,心中卻揣度著,在這笑容背后,是不是真心的,有沒有他不知道的陰謀?他赫然發(fā)現(xiàn),離開他所厭惡的感知能力,他的心中竟然沒有了安全感…… 他看了一眼紅艷艷的西瓜,又抬眸定定地看向那個端著茶盤的小小人兒,似乎想透過表象望進她的內(nèi)心深處。 咦?小郡王不是想吃西瓜嗎?給他切了,怎么又不吃了?看著她干啥?難道她臉上沾了什么臟東西?余小草忍不住騰出一只手來,摸了摸自己白生生的小臉。手上的西瓜汁,不小心在上面留下紅色的痕跡。 眼前這雙明澈如水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人常說,一個人的眼睛,最能投射她的內(nèi)心。這雙在他冰冷目光下毫無躲閃,澄澈如初的眼眸,讓他防備的心漸漸放下。一個不到十歲的鄉(xiāng)野女童,能有多大的心思。他時不時有些草木皆兵了? 在那雙略帶疑惑的眸子的注視下,他抬手拿了一塊西瓜,緩緩放入口中。略帶著涼意的甘甜,在口中徐徐化開。這西瓜的味道……比他吃過的所有西瓜都要清甜可口,仿佛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將被這難以形容的甘甜帶走似的,心中只剩下兩個字——享受! “味道怎么樣?”那張求贊美求表揚的小臉,如此生動地呈現(xiàn)在他面前。仿佛他要是不稱贊一句,就是千古罪人似的。 朱俊陽吃完手中的那塊西瓜,又拿了一片,難得地稱贊了一句:“還不錯!” “是吧,是吧!”余小草一對大眼睛瞇成一條縫,仿佛一只被主人愛撫的饗足的貓兒,“我就說嘛!我們家種的西瓜,味道可不是一般的西瓜能比的。就單單這個頭,就可以傲視大明所有西瓜……” 余海聽到這兒,知道自家閨女愛嘚瑟的小毛病又犯了。這可是在郡王爺面前,可別觸怒了貴人。他忙開口道:“閨女,咱能謙虛點兒不?” nongnong的愛女之情,朝著朱俊陽襲來。他看了一眼那個略顯木訥的鄉(xiāng)下男人。他的心中明明充滿了怯意,卻愿意承擔冒犯自己的責任,去幫他的女兒解圍。跟那些賣女求榮的官員們相比,這是多么純粹的父愛?。?/br> 朱俊陽心中桎梏的枷鎖,似乎在此時有了一絲松動。鄉(xiāng)下人有鄉(xiāng)下人的好,那種質(zhì)樸、單純、善良,是那些久經(jīng)官場的所謂貴人,早早就拋之腦后的。也正是這些,讓此時他的身心漸漸放松了下來。 “令愛說的沒錯!你們家這西瓜種得的確很好!過幾天我回京,給我裝上一車送人!”朱俊陽一副理所當然地道。 裝上一車?給錢不?朱俊陽不用能力感知,也輕易從小丫頭赤..裸裸的表情中,讀懂了她此時的心情。爺是誰?還能付不起一車西瓜的錢?從西洋帶回的小物件兒,隨便一個拿出來,也超過一車西瓜的價值了!把爺當什么了?那種拿東西不給錢的街頭惡霸嗎?朱俊陽氣樂了! “郡王爺,敢問一句,您大概幾天后回京?”拿自家的西瓜送禮?能得郡王爺?shù)目粗?,那自然是件榮耀的事。想到京城的那些貴人們,都吃過自家的西瓜,都知道唐古余家種出好吃的西瓜,余海想想都激動。不過,這兩天西瓜還不能大面積下來,要是郡王爺明兒就要,他上哪給變出一車西瓜去? 朱俊陽對他激動又忐忑的矛盾心情,不想過多地探究,開口道:“五日后啟程!不知可有什么難處?” “沒有沒有!”余海終于放下心來,“五天后,地里的西瓜應該能熟不少。摘一車,應該沒問題!” 錢呢,錢呢?不該給些定銀嗎?余小草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滿含期待地看著小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