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沒想到一貫最離經叛道的刀哥何時也有了門戶之見,冉煙濃氣得跺腳。等冉秦和長寧訓斥了她一頓便走了,冉橫刀偷偷摸摸地后腳跟上冉煙濃的步子,小聲道:“nongnong?還氣著呢,哥哥不是顧著爹娘在場么,我偷偷幫你約了容恪,今晚月上柳梢頭,在瀛洲島的十八號畫舫,你記著,晚上照例找那個丫頭假扮你,哥哥帶你出去幽會?!?/br> “……” 冉煙濃真聽了刀哥的慫恿,一想到闊別幾年又要見到容恪,她滿腹疑問,百感莫名,好容易等晚間偷溜著摸出門,見到畫舫里獨坐地一截剪影,冉煙濃的心驀地提到了嗓子眼,她給了刀哥一記眼色,便撩開船紗,走入了畫舫。 河水粼粼,暮春時節(jié),暖氣拂得濕潤的草香卷在一湖碧水里,花色香氣一搗,濃郁似酒。月色灑滿了他的不著纖塵的白袍,如琢如磨的臉頰,出落得更是鋒利。 可,這不是她記憶里的容恪。 二十歲時,他來上京,那是個溫柔愛笑的男人,不是眼前這個冷漠得仿佛隔了一層霧的模糊人。 戲謔、促狹的念頭都飛到了天外,她緩緩地勾住他的手掌,不待說話,容恪撂開手,低沉的嗓音浸透了滄桑,“容允上你家提親了,很快地,賢王也會坐不住?!?/br> 冉煙濃怔怔地,“三郎……” 容恪自嘲地笑笑,“你覺得,我能拿什么同他們比?” 冉煙濃愣了。 他約來她,不是為了商討怎么反抗指婚,而是……而是為了訣別? 容恪取出了袖間的繡帕,還給她,“這是你送我的,還給你,今后也免生誤會?!?/br> 冉煙濃不解,反問:“看著我的眼睛,你再說一遍?!?/br> 容恪深深吸氣,果真就抬起眼瞼,直視著她又重復了一遍。 “王八蛋?!比綗煗鈿獾靡粋€耳光抽過去。不知道為什么,夢里的她覺得格外委屈,并不像是自己的情緒,抽完了就愣了。 她好像……沒打過容恪。 愛還來不及,怎么可能舍得打……冉煙濃看了眼手心,別說他的臉了,她的手心都紅了。 容恪半邊俊臉紅得沁出了血痕,她愕然地撞入容恪的眼波里,不是漆黑的墨,而是幽深的……藍。這幾年,徐氏和容允兩兄弟,包括留侯容桀,都是在變本加厲地迫害他是么?怎么會讓他變成這么一副模樣? 這哪里是她的容??? 冉煙濃哽咽了,將臉埋入腿間,抱著膝蓋掩面哭泣,肩膀抽噎著顫抖,像朵不勝寒風的嬌花,楚楚堪憐,容恪皺了皺眉頭,指腹才碰到她柔軟的發(fā),萬千心事無法坦白,很想、很想她??墒?,他拿什么來配她? “nongnong?!?/br> 她埋著頭手肘一推,將他的手推開,就是不肯起來。 “我不配。” “不許說!”冉煙濃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他。 容恪一笑,“我配不上你,所以……” 誰都可以說這句話,就是容恪不可以。冉煙濃一咬牙,將人一推,壓倒在畫舫上,容恪差點撞到頭,懵了會,她撐著他的胸口爬起來,“我不信。容恪,我才不信這是你的真心話,你要是真想同我斷了,把那塊帕子托人送來就行,不必大費周章地要見我一面。”容允來求親,他跟來做甚么?想必也是作了一番努力的。 “我只是想見你一面?!?/br> 冉煙濃俯身而就,吻住他的嘴唇,“唔”一聲,容恪兩只手要抓住畫舫里頭的橫木,被冉煙濃控住了,這回她可沒留情,用力地吮咬,將他的嘴唇咬出血跡來,才撒開手,磨著牙告訴被蹂.躪得像朵落紅的容恪,“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對你這么做了。” “容恪,我喜歡你,愛你,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別說容允和齊咸,他們綁在一起我也不會多看一眼?!?/br> “我就是喜歡你,你沖冠一怒也好,窩囊地要跟我說分開也好,我還是只喜歡你?!?/br> “今夜我就把你辦了,你給我等著……” 說著,冉煙濃利落地抽開了他的腰帶,將他的衣裳飛快地剝了干凈。 容恪一直還沉浸在驚訝之中,仿佛不相信自己怎么被一個女人騎在身上各種欺負,可是……竟沒有力氣推開。“nongnong,別沖動,別做讓自己后悔的事?!?/br> 冉煙濃才不想后悔,大不了等把他吃干抹凈了,她從這畫舫上跳下去,夢醒了,他還是她親親夫君。 鑒于男人太聒噪,冉煙濃一嘴啃住他的薄唇,再度用力地撕咬起來。猛然地一痛,冉煙濃長長地呼吸一聲,容恪才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驚惶地推開她,可是……可是晚了……沒有抗拒,只有沉淪。 …… 冉煙濃又醒了。 這一次,原來是他夫君的手在她的下面作亂,冉煙濃紅著臉醒過來,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把,要說怎么會這么勁辣,前因后果都不成立,局勢也不明朗,就把人……給辦了? 原來都怪他。 容恪的手退回來,微微一笑,“nongnong,告訴我,這又是什么好夢?” 冉煙濃嬌滴滴地橫了他一眼,然后將這一段又說了。 容恪越聽越不對,沉吟著勾起唇,“以我的身手,能讓你……霸王硬上弓?” “夢嘛,都不通的。”冉煙濃笑靨如花,水眸如星,“更何況,這么好的送上門的機會,哪個男人會拒絕?容恪啊容恪,別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了,我睡著了你還想著使壞呢?!?/br> 她的手指在他的臉頰上一點,窗外已大亮了,冉煙濃撐了個懶腰,“不如先來出門走走?!?/br> 容恪問:“不想接著把夢做完了?” “不做了?!比綗煗鈸u頭,“夢里你太窩囊了。我估摸著根據尋常話本故事的發(fā)展,最后我該嫁給齊咸或者容允,要不我就跳河上吊……那不就慘了。” 江南的好風光柔軟而多情,碧天澄湖,花繁柳盛,劃船出去,不多時便采了一船蓮蓬,啾啾和綿綿在岸上搭土做城墻,船行入藕花深處,紅香綠玉之間,被晌午的光一照,湖上霧色都迷蒙著緩緩散了。 容恪將船槳放在甲板上,冉煙濃已經剝了一籃子蓮子了,容恪撿起幾顆,喂給她,“nongnong,我替你將夢做完吧?!?/br> “嗯?” 容恪溫柔一笑,接著她的夢,講了一個故事。 …… 畫舫上醒來之后,只留下了容恪一個人。 滿船狼藉,本以為是一場如花夢境,可低頭一看,身上到處都是紅痕,被她咬的……要不是感受到她確實是個處子,容恪簡直要懷疑世上可真有這么彪悍的閨中大姑娘。 簡直是…… 他碰了碰被她吸腫的嘴唇,心頭升起一個念頭—— “不能嫁給你,我就……死了把尸首給你?!?/br> 容恪忙穿好衣裳走出畫舫,水面平靜,偌大的瀛洲島沒有一個人,他越想越害怕,“nongnong!” 喊了十幾聲,沒有人應答,他只好沖出瀛洲島,守門的告訴他沒有人出去過,昨晚整個瀛洲島只有他們兩個客人。 容恪差點腿一軟就摔在地上,平生第一次領略什么是真正的窩囊……就算是被父侯忽視,被徐氏暗設毒計,被容允和容昊托人毒打,那也沒什么,他平生只有一樣最珍貴的最想守護的,就是他心愛的nongnong。這是世上最后一個對他好的人了。 他簡直失魂落魄地回了瀛洲島,望著微瀾的湖水,心中一片死寂。 腳踩到了堤岸邊沿。 “容??!” 身后一聲暴吼,他回眸,只見冉煙濃抱著一把柴火轟然砸地,她暴怒地跳了過來,容恪一把將人拽入懷里,像要將她揉入心口,融為一體,冉煙濃懵了,好半晌,她揚唇道:“你方才……是以為我跳湖了,要殉情么?” 容恪抿了抿嘴唇,“不是?!?/br> “哦?!彼恍?。 “我以為你跳湖了,下水去找你。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至少撈上來,與我成個冥婚?!?/br> 他聲音啞然,冉煙濃一怔,忙松開他,“你再說一遍!” 容恪用啞得恍如哽咽的聲音重復:“你不論活著,還是死了,都是我的。” “我再不把你讓給任何人?!?/br> 夙愿得償的冉煙濃胸中有酸甜的水冒起來,好像每個字都讓她的心更甜一點,再甜一點…… 她將人推到畫舫里,容恪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的心意,不確定她是否真要和自己一起面對,冉煙濃飛快地啄了啄他的嘴唇,“三郎,你快咬我一口?!?/br> 這回,容恪真的就咬了她一口,兩人纏綿地親吻在了一起…… 這還沒完,等從瀛洲島出來之后,冉煙濃失了身子,被眼尖的明蓁瞧出了端倪,長寧再一逼問,冉煙濃便什么都招了,長寧險些厥過去,冉煙濃忙給她順氣兒,等氣順了,長寧才道:“那jian夫是誰?” 冉煙濃羞赧地垂眸,“娘,你別罵他,是我強.暴了他。” “……” 長寧這么知書達理的女人也忍不得險給了她一記耳光,但冉煙濃就說了,“我非他不嫁的,遲早、遲早的事兒。” 長寧就呆了,這么大的事瞞不住冉秦,冉秦一聽完,便提著劍要找容恪單挑,要廢了他一雙腿。 結果鎩羽而歸。 冉秦愈發(fā)神色不悅,又不甘心自己竟勝不過一個毛頭小子,回來后冉煙濃大獻殷勤給他捏肩捶腿,求他順水推舟給容恪謀個差事,以他的本事,不用幾年就能出頭了。 冉秦心說也是,要是只論門第,實在目光狹隘,容允設計誆容恪的時候,他就知道他不是個東西了,賢王說話做事都慢半天,是個溫吞性子,容恪……說到底是女兒自己要用強,他頂多半推半就,女兒把人家給糟蹋了,不負責也不行。 但當然冉秦沒立即答應,只哼了幾聲,便向齊野說親事去了,齊野一聽,“這恐怕不妥吧,來求親的是容允,朕要將nongnong許給容恪……恐怕要失了留侯的心?!?/br> 冉秦揮手,“容桀不服也有我,左右都是他兒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何況nongnong確實喜歡這個容恪,陛下也知道他早幾年就有打虎的本事了,武藝不遜于臣,不如皇上開個金口,替老臣允了這樁婚事,至于容允世子,魏都自有名門淑媛,多得是身份才德高于我們家nongnong的貴女,皇上有心,再指一個給他便是。” 這話倒頗合齊野心意,便答應了。 擇日,給了容恪一個留守魏都的六品小官,先打磨著,另給他和冉煙濃賜了婚。 冉煙濃可喜歡了,約著容恪出來見面,他也是,整個人仿佛由冬入春,有了神采似的,熠熠生光。 兩人在望江樓用飯,結果容允埋伏已久,忽然跳將出來,帶著人要毆打容恪,被容恪一只筷子都趴了,容允驚訝地望著,容恪淡淡道:“讓了你二十年,別以為我真打不過你。你一個人回陳留罷?!?/br> 冉煙濃都想替他補一句:我留在上京做女婿。忍不住哈哈大笑。 容允看著美貌嬌艷的冉煙濃,又看了眼容恪,呸了一聲,“jian夫yin.婦,祝你們百年好合。走了!” 冉煙濃扭頭,叉腰道:“我們的事,你告訴容允了?” 容恪垂著眼眸,斂唇道:“現在的魏都,恐怕沒有人不知道,我被冉二姑娘……用強了?!?/br> 她驚訝地環(huán)顧周遭,望江樓的每個客人都在盯著他們,等她視線一掃,他們便都各自若無其事地撇過頭去,胡亂地寒暄、談天說地。 冉煙濃用筷子往他的胸窩里一戳,氣笑,“他們才不知道,要是容三公子不愿意給我強,我才得不了手?!?/br> 彼此心照不宣就夠了。 但是,是她的勇敢和義無反顧,他們才有這一場轉機。不論是現實,還是夢里,最終都免不了殊途同歸。 路怎么走不重要,他們最后都終將會結為夫婦,恩愛一世。 …… “就這么結束啊,有點草率。”冉煙濃咬了一顆蓮子,尖銳的小虎牙輕輕將他的指腹也啃了一截。 容恪縱容地看著她,溫和含笑。 冉煙濃臉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縱身撲了上去,“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