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浴池有人(捉蟲)
宋悅還在專心致志的摸著匕首,并不知道玄司北渾身散發(fā)著陰冷怨念的氣息, 甚至已有把她捏死的沖動。 群臣并未看清剛才那一剎發(fā)生了什么, 沒人知道玄司北的小動作, 卻都看見宋悅把巫女?dāng)埖綉阎械哪且荒?,因此,見她抱著巫女動手動腳, 有的已經(jīng)竊竊私語起來。 “想不到燕國皇帝竟然如此……”更有來使互相對著眼色,后面的字句心領(lǐng)神會, 心照不宣。 莫清秋直接黑了臉色, 捏著酒杯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噬瞎槐拘噪y移,就算剛才沒說什么不合時宜的話, 表現(xiàn)得也還識大體, 虧他以為這些天以來,姬無朝能聽進(jìn)去些李德順的話, 收斂些頑劣好勝的性子……結(jié)果一個漂亮女人就讓他現(xiàn)原形了。 估計這場宴會之后, 各國眾人對姬無朝的印象,又得加上“好色”這條。 李德順則是暗暗心想, 皇上一直對女人興致缺缺, 若這女人真的順了皇上的心, 給宮里添一位小皇子,也未嘗不可,于是搶在林大人之前揚(yáng)聲道:“這好歹也是韓君的一片心意, 皇上喜歡的話, 可以納入后宮, 也算不辜負(fù)這份賀禮……” 他眼睛不瞎,林大人不太想送這女人做生辰禮,只是想送一卦給皇上,但既然是皇上喜歡的東西,他就得為自家皇上爭取到。 韓國使臣那邊,林大人暗暗冒著冷汗,極力想要阻止,卻啞口無言。最后,只能默默看了一眼桃美人。 他也無能為力了,好自為之。 玄司北借著狐貍面具的遮擋,幽深的眸光逐漸轉(zhuǎn)冷,在宋悅即將摸到他左臂上的東西時,忽然一個揚(yáng)手,不著痕跡地甩開,隨便捻了桌上一杯酒,湊到姬無朝嘴邊:“陛下,來?!?/br> 嘁…… 功虧一簣的宋悅,嘴角一撇,直接低下頭喝了一口,突然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兩人之間氣氛似乎有些曖昧,心情復(fù)雜,卻又不敢隨意松手。 看來是真的有必要給兒子好好兒上一課了。 兩人之間的互動,落在旁人眼里,那便是親昵了。群臣里除了莫清秋,基本都是過來人,熱鬧看得差不多了,也心知肚明——八成這雪域巫女也有意貪慕榮華富貴,給姬無朝投懷送抱。你情我愿之事,沒什么懸念。 接下來,幾國使臣又相繼送了些價值連城的珠寶玉器,或是絕世名畫,宋悅摟著木頭人似的小司北,一一笑納,完全無視他的神情。 只是偶然一瞥,瞥見他淬了毒般冰冷陰暗的眼神,但當(dāng)她仔細(xì)看時,他又變回了那樣的溫和平靜,似乎就打算安安靜靜做一只花瓶。 宋悅心下有異,手忽然松了松。 他左臂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殺意,依然帶著一絲笑容,主動往她懷中靠了靠,似乎這個懷抱能讓他安心:“陛下……” “……”這反差也太大了吧!別以為她沒看見他方才冷幽幽的眼神! 他似乎有意讓她放下防備,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沒對她動任何殺意。宋悅也在觀察他,一面應(yīng)對外國使臣明里暗里的刁難,一面暗中注意他的舉動,卻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是在估量著什么。 只是,現(xiàn)在在她的地盤,這小子就只能任由她揉捏了。宋悅嘴角十分惡劣的一弧,忍不住露出了一個親和慈祥如老母親般的微笑,往他頭上摸去。 很想摸摸他那一頭柔順的黑發(fā),只是他一直沒讓摸?,F(xiàn)在整個宮殿里,皇帝老子最大,他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都不能阻止她過一把手癮。 就在她的魔爪即將撫上玄司北的腦袋時,他突然若有所感的回過頭,一雙溫和得有些過分的鳳眸,正一瞬不眨地看著她的動作,似乎想起了什么。 “咳,小美人兒甚得朕心吶!”宋悅被他那一眼盯得心驚,干咳一聲,空中的僵住的手,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落在他的肩膀上,裝模作樣的調(diào)笑著,“來,朕喂你吃點(diǎn)兒東西……來,張嘴?!?/br> 玄司北如扇般的長睫輕輕掩去眸中幽光,竟真的張嘴咬住她送來的一片桂花糕,莫名覺得有些異樣的熟悉感。 這樣的相處模式,他竟能完全無障礙的接受……對象是宋悅還好說,她畢竟是個姿容角色的女子,但要是仇人姬無朝……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這個皇帝不僅任性妄為,胡亂給燕國惹事,搞不好還貪圖美色,這樣一個仇人,他竟然見鬼的覺得有些親切? 他果然是瘋了。 宋悅下意識的給玄司北喂第二口,卻沒想他竟然別過頭去不吃了,于是自然而然的塞進(jìn)了自己嘴里:“小美人兒,和朕鬧脾氣?” 玄司北的心,慢慢變得冷硬,袖中的手緩緩握起,讓冷色重新充滿眼眸,一抹狠色閃過之后,將他心頭那些與復(fù)興無關(guān)的可笑念頭盡數(shù)打消下去。 調(diào)整好心緒之后,他便恢復(fù)了常態(tài),任她圈著他的腰,輕輕靠在她肩上,也不多說一個字,只是一雙冷徹的眼睛,將宴會上的一切盡收眼底。 宋悅想起了一個表情包:暗中觀察。 …… 直到宴席散去,宋悅還沒明白玄司北打著什么主意。 或許是命運(yùn)的齒輪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動,讓一切劇情脫離記憶的軌跡,預(yù)想中的皇叔并未到來,使臣的百般刁難,也是她一人單獨(dú)應(yīng)對的,不過也還好,論裝傻充愣的本事,她是一流,明知是坑,根本不會往下跳,也無需人來救場。 應(yīng)付過去之后,一切都恢復(fù)了原樣,該走的走該散的散,要說哪點(diǎn)不一樣的,就是她收獲了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賀禮,以及,她半途找借口離開時,玄司北看著她的背影,幽深的眸光,似乎帶著點(diǎn)異樣。 不過,她一身輕松,反正結(jié)束后這些別國來的使臣都得滾蛋,沒有她的強(qiáng)留,玄司北也沒借口留在宮里。 宋悅:想行刺朕?以那小鬼的能力,下輩子吧! 宿主,沒人告訴你fg不要立太早嗎? 天空已經(jīng)升起了一輪明月,她心情甚好,特意讓下人把群臣送來的禮物全堆在了一起,想讓見多識廣的李德順來品鑒一下這些東西的具體市價。沒想到,叫了幾句,身后卻沒人應(yīng)。 “李德順哪兒去了?趕緊把他給朕叫來?!彼谛∩桨愕亩Y物之中,背著手來回走動著,自言自語,“這么多東西……足夠發(fā)下下個月的月俸了……只是要想賣出去,恐怕有點(diǎn)難。還得讓他想辦法。” 被差去叫李德順的飛羽前腳剛走,后腳,李德順就匆匆忙忙的從月門中穿入庭院,慈祥的老臉上滿是笑意,似乎是完成了一件順心事兒。 可莫名的,宋悅總覺得眼皮子在跳,有點(diǎn)不妙的預(yù)感:“什么事兒這么高興?”他今兒又沒拿到銀子,樂呵個什么勁兒? “皇上,您是不知道,林大人剛才還有些不愿意,被奴才一句話給堵了回去……”李德順眉飛色舞,“我把巫女安置在了甘泉殿,您要是實在喜歡,給她封個名號也成……” “等等……他?甘泉殿?!” 她好不容易半途從宴席上跑出來,甩脫了那個不知道打著什么心思的玄司北,李公公竟然會錯了她的意,特意把他從林大人手里搶了回來? tf!怎么能讓這小麻煩鬼留在宮里! 見皇上面色古怪,李德順微微疑惑。按宴席上的表現(xiàn)來看,皇上應(yīng)該很喜歡那名女子才對,至于為什么不愉……難道是誤了他的事?他得勸勸:“皇上,您好多天都在煉丹房過夜,已經(jīng)很久沒翻妃嬪們的牌子了,如若不喜歡這些,奴才再命令下去,秋季再重新舉辦一次選秀……” “別!”她知道這老人家腦子里在想什么! 小皇子什么的,不存在!如果有,那就是她頭頂綠帽! 宋悅袖子里的手,貓爪子似的撓了兩下,硬生生說著違心的話:“咳咳,朕只是不想做那些勞民傷財之事,目前還是要以大燕社稷為重。那女人……留下就留下吧,朕喜歡著呢。” 李德順心下十分滿意,成就感十足。 他就猜到皇上是喜歡的,好在把那人留了下來! 宋悅則是琢磨著,把玄司北留在眼皮子底下也好,這樣能監(jiān)視他的一舉一動,他知道暗處有人,也應(yīng)該不敢隨意妄為,她便沒有后顧之憂。這樣,就能放開手腳,一門心思針對燕國現(xiàn)狀開始改革了。 嗯……既然他在甘泉宮的話,那她就先回自己的寢宮吧,洗個熱水澡,好好兒睡一覺,養(yǎng)足精神。明天開始,把朝中那些jian臣給一個個兒的抓出來。 …… 玄司北一人待在冰冷的甘泉殿,輕輕摘下白狐面具,冰冷的眼波透過窗,看向遙遠(yuǎn)的夜空。 他掐算著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可是,仍未見姬無朝前來。 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充足的退路,本是打著試探的主意——若姬無朝當(dāng)真無能,他就直接出手刺殺,全身而退之后,讓韓國和燕國狗咬狗;若姬無朝和小六所說的不一樣,便證明此人有瞞天過海之能,就必須由他親自出馬,查探一二,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可今天……在他已經(jīng)確定姬無朝的無能,決心刺殺的時候,意料之外的,被他一把摟在了懷里。不知有意無意,他剛好死死圈著他的左手臂,讓他無法抽出匕首,完成刺殺。而且……在他身上胡亂摸索,連他也一時間無法分清他的目的。 玄司北皺了一下眉,精致的面容緩緩升起一絲疑惑,推開雕花的木門,走到殿外,靠著回廊的朱紅柱子,望著天空的一輪月亮,陷入沉思。 如果說姬無朝真的只是貪圖美色,不顧眾人眼光,只想一過手癮……那他為何不往其他地方,偏偏摸向他的左臂……如果這些都是意外,那他中途離席,恨不得甩掉他的樣子,又如何解釋? 如果姬無朝并非為了美色,而是知道他可能行兇,又怕和韓國交惡……那他的心思之深,恐怕連整個朝廷都給騙了去。 想到這點(diǎn),他深深的忌憚,安插好的人手,不敢再動,連帶隨身的那把匕首,都埋進(jìn)了花園的土里。 越是想,他對姬無朝便越是好奇——他一個男人為什么還要擦□□,那層□□之下,又是一副什么樣的面容?他究竟是個昏君,還是深藏不露的對手?是真的胸?zé)o點(diǎn)墨,還是有意裝傻充愣? 借著這個機(jī)會,要好好查一查了。 遲遲不見姬無朝來“臨幸”,心下猜疑便越重。一切看似平常的行為,總結(jié)起來,便非同尋?!蛟S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姬無朝,沒那些人想象的昏庸無能。 玄司北嘴角牽起一抹冷笑,如同鬼魅般的影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院中。 …… 夜晚的露天溫池中,裊裊的輕煙往上飄著,看向天空的彎月時,有種朦朧的美感。 這個露天的浴池,在一處宮殿之中,是專門供她洗浴用的,因為女子身份還不能被發(fā)現(xiàn),所以她每次洗澡都會遣散所有下人,揚(yáng)言自己沐浴不喜歡有人伺候,宮人都知道皇上這個習(xí)慣,也都不會靠近,生怕皇上生氣,腦袋搬家。 所以,她難得的能有個清凈。 宋悅正在飄滿花瓣的水池中,張開雙臂,靠著水池壁,把腦袋往上仰,神情愜意地自言自語著:“果然還是帝王生活舒服……朕好像突然意識到了龍椅的重要性?!?/br> 嘚瑟個鬼啊,你國庫都空了還怎么享受? 被突然提及傷心事,讓她的美夢突然破滅。 “嘩啦”一聲,她咬著牙起了身,知道自己剛搜刮來的小金庫很快就要補(bǔ)貼給大臣們發(fā)俸祿,腦子就清醒了:“算了……不洗了?!别B(yǎng)足精神,明天她要干翻那群反賊! 就在這時,身后無聲無息地忽然伸出了一雙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的揉捏著,耳邊一道癢癢的熱風(fēng),晰磁性的嗓音,帶著溫柔的笑意:“皇上可是疲累了?奴婢幫你揉揉肩,可好?” 宋悅一個激靈,下意識扎進(jìn)了水里,猛地回頭,只見氤氳的水霧中,一張精致的臉孔,若隱若現(xiàn)—— 玄司北穿著一身宮裝,面上帶著明凈無害的微笑,無聲無息地站在池邊,目光有一分?jǐn)骋獾那致孕裕従徛湓谒恐酢醯哪樕希骸盎噬系哪樢才K了,奴婢來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