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強娶
對自己的處境渾然不覺的宋悅, 聽到小少爺說出洪府的名字, 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捏了捏, 強做鎮(zhèn)定, 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激動。 本來打算試試武功的, 現(xiàn)在她改變主意了。 一個光明正大進洪府的機會擺在面前, 她得珍惜。 “原來是洪府……”她抿了抿嘴, 臉色一白,手里的竹籃子摔在了地上,也無知覺,像是害怕得連指尖都在顫抖, 緩緩指向了打著折扇款步而來的富貴公子, “你……你不會是……” 那男人垂眸,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 眸中閃過一絲得意:“不錯,我就是洪府的二公子, 洪全鈺。你既然住在燕都, 想必聽過洪府的名號,如若嫁進來, 我必娶你做妾,絕不虧待了你?!?/br> 在他看來, 一個寡婦,能再嫁已是不易, 再說他洪府如此風光, 就連皇帝都要怕三分, 能進洪府,就連做丫鬟仆從的,外面的人都羨慕不來。這小寡婦樣貌勾人,又有幾分家產,他許她一個妾室的位置,已是待她不薄。 這副施恩般高高在上的語氣…… 宋悅眉頭抖了一下,強行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手,不敢當街行兇。 左右一望,見來來來往往的行人都遠遠避開,似乎不愿惹是生非。本著保護嗓子的原則,連尖叫都懶得假裝了,象征性的表演了一下驚慌失措,就乖乖站在護院身邊,等著被強行帶到洪府。 洪全鈺心想果真是生意人,很識時務,知道洪府不好惹,也省了他諸多麻煩。和顏悅色安撫道:“小美人兒不要緊張,我會好好待你的。喜事當然是越快辦越好,免得夜長夢多,我們今天就拜堂成親。小五,你去準備一下喜轎,今兒就把她抬到洪府來,知道么?” 娶個寡婦而已,用不著太隆重,要是看得太重,反而掉了洪府的價。只要美人兒把到手,財產弄到手,這些儀式,越簡單越好。 宋悅沒點頭也沒搖頭,像是已經(jīng)被嚇得六神無主了,袖中露出的一截雪白如筍尖般的指頭,顫得越來越厲害。 不過,也沒人會征求她的意思,聽洪全鈺一下令,護院們立刻散開,該cao辦的,立刻cao辦起來。她被一個人威脅性的帶著,周圍還跟了幾個身懷內力的護院。 走了不久,就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花轎,果然如洪全鈺所言,他是盯上了她這個寡婦,早有準備,前前后后都有人押送,要是換了尋常女人,根本沒有跑的機會。 她被送到轎子里邊,胡亂套上了喜服。簾子一放,四個人便抬著搖搖晃晃的轎子走向街角。寡婦的地位,在當今的燕朝是很低下的,洪全鈺這么敷衍了事,明眼人都能看見,可沒人敢吱聲,只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一把。 洪府的人在燕都橫行霸道也已多年,連皇帝老子都管不了,他們更無能為力。 而在他們同情的視線中,大紅的喜轎搖搖晃晃,宋悅漫不經(jīng)心翹著二郎腿,撐著腦袋做美夢。她不怎么講究這些儀式,也不是真心想和人成婚,就算被塞進這么個寒磣的轎子里,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只滿心想著正事。 她倒要去洪府看看,洪全寶到底養(yǎng)了多少精兵。 宿主……正常女孩子不應該對婚禮抱有憧憬么,你都坐在花轎里了,能不能抱點兒女孩兒的幻想? 宋悅:不能。 看著眼前大紅色的花轎,她忽然勾了勾嘴角。少女心?早八百年前就沒了。畢竟她是要做女帝的人,與其寄希望于別人,不如好好思考怎么借此機會達到目的。 她扳著指頭數(shù)著手頭上的事兒。去莫清秋那兒弄能量值的計劃吹了,不過這事兒緩緩也成,等她到洪府,估量一下洪全保的能力,到時候就把御史吐出的一長串名單全抽出來,罷官抄家,一正朝廷風氣。 朝廷中,除了以莫清秋為首的幾個絕對忠于燕國莫家子弟,大臣們基本分為三派。 一派是以洪全保為首的,不怎么待見姬無朝,據(jù)李德順調查,大多官員都有或大或小的問題;一派是玄司北上位以后出現(xiàn)的,基本都是沈青城那邊的人,按照姬無朝的記憶,十年后才會謀反;最后就是柳懷義巴結的對象,支持皇叔的一派大臣,這些人有心治理國家,也不乏有能力者,只是對姬無朝失望了,才將全部希望押在她的皇叔身上。 其他就是些墻頭草,阿諛奉承上位者有之,借機拉踩站隊的也有,這些倒還好辦,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暫時沒有反心,可以放到稍后處理。 皇叔有沒有篡位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朝中有半數(shù)大臣都站在他那邊,而虎符又在他的手里,若他有反心,比玄司北帶給她的直接威脅還大。柳懷義在姬無朝身邊如此之久,巴結的官員,除了莫清秋,沒人不賣他面子,不知道皇叔有沒有收受他的金銀。 如果說皇叔算是潛在威脅的話,私自養(yǎng)兵的洪全保就是直接威脅。以前不知道功德值的機制,她還沒那么著急,但現(xiàn)在,她不能再等了。 花轎一路搖搖晃晃,宋悅想著想著,上下眼皮子開始打架。 宿主還真是心大。這時候真的不擔心一下拜堂成親的事兒嗎? 宋悅冷冷一笑:到時候房門一關,鬼知道我們在里邊做什么。 就在這時,花轎一個劇烈的晃動,忽然停了下來。她睡意忽然散了幾分,猛地扯下半遮著臉的蓋頭,語氣有點不太好:“誰?” 她正做夢夢見自己逮住洪全寶了呢,誰這么大膽來劫洪府的喜轎,擋著她進去掃蕩?! 就在此時,修長的指尖挑起紅色的轎簾,看得出,那只手因常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而顯得白皙勻稱。站在轎門口的男人逆著光,墨黑的發(fā)絲飛舞起來,頭上帶著一只標志性的銀白面具。 “玄虛閣主。”他對她輕輕頷首,彬彬有禮地伸出一只手,小心扶著她走下轎子。 宋悅瞪大雙眸,有點不敢置信。 偶像! 他前兩次給她的感覺,都是冰冷之中帶著些疏離,似乎真的只是隨意逛逛,路見不平而已??蛇@次,他抓著她的手,扶她下來,那無意識的小動作,都帶著淡淡的關切。是錯覺? 外面,四個抬轎人早就放下了轎子,不知道逃到了哪兒去,剩下隨行看守她的洪府護衛(wèi),也東倒西歪的趴了一片,只留洪全鈺身邊那個小五,一面貼著墻角不確定地后退著,一面偷偷去看玄虛閣主的動作:“這可是洪府的喜轎,你也敢劫?” “洪府的下人就這點眼力見?”玄司北語句淡淡,忽然將宋悅攬了過來,再抬眸望向小五時,眼神里帶了些無聲的威懾,“回去轉告你們公子,她,我要了。” 他攬著宋悅,腳尖一點,如行云流水般的輕功,翻身躍上了一座樓閣的屋脊,想先把這女人送回去。有些事,他需要用燕國相國的身份處理,那些冷厲無情的手段,不想讓她看到。 “姑娘,又見面了?!毙颈睋碇鴳牙锏乃行┬膭?,“你家住何處,我把你送回去?!?/br> 可宋悅被拉出來之后就處于懵逼狀態(tài),見他猛地一下拔高三層,才恍然驚覺,下意識死死抱住了他。生怕他一個沒扯緊,啪地掉下去摔死。 “閣主……”她抱著他的脖子,把臉緊緊埋在他的胸口,才沒讓外邊的冷風把臉頰刮得生疼,眼睛不敢往下看,死死閉著,忽然有點汗顏,“看架勢,我還以為閣主是來搶婚的……原來玄虛閣主并不像傳說的那么恐怖,反倒有俠義之心?!?/br> 原來只是把她送回家而已…… 宿主你失望了??剛才你在期待什么???! 玄司北面具下的臉,微微紅了,被她這么掛在身上,讓他有些無暇分神運功:“我怎會是見色起意之人……只是恰好路過而已?!?/br> 近看之下,宋悅那雙輕輕瞇起的眸子,帶著些狡黠,讓他有些辨不清她想做什么,心突突跳動著,讓他有些亂了方寸。好在,銀白的面具罩住了整張臉,不讓他在她面前露出異樣。 此時,他是玄虛閣主,而非她的玄司北。 宋悅只是本著占偶像便宜的心態(tài),多在他懷里賴一會兒,沒想到一縷墨發(fā)被風刮得飛揚起來,被擋住的耳根,隱隱約約似乎透著可疑的紅色。她眼睛一亮,頓時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愈發(fā)黏在他身上,把腦袋埋在他胸口,蹭了蹭。 “姑娘,莫要……”玄司北的聲音喑啞了些,耳朵更紅了,張了張口,又不知如何拒絕她。 其實……心下里,他十分受用。心臟快要跳出胸口,理智上知道這樣不太妥當,卻根本拒絕不了她。 甚至,還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 “不要什么?”宋悅眉眼彎了起來,臉頰蹭著他的脖頸,找到肩窩的位置靠著,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覺得十分有趣。 第一次見到這個一身冷冽的男人,她還以為他是那種不近人情、殺人不眨眼的修羅,可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好像在緊張。 奇了怪了,面對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一代大俠,需要緊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