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修羅場
“宋悅?”司空彥定定看著從門檻跨入的人影, 右手還維持著握住毛筆的姿勢, 因為驚訝,甚至來不及調(diào)整表情,毫無防備的一張臉,還帶著方才與玄司北交談時公式化的漠然。 毛筆摔在了地上,墨點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一道痕跡, 一向潔癖的他卻毫無反應(yīng)。 她配合莫統(tǒng)領(lǐng)緝拿洪媛的事跡, 他聽得心顫,玄司北說她被姬無朝藏在皇宮, 他起初還不相信, 沒想到她真的在此……簡直就和姬無朝一樣,行蹤成謎。 太好奇了。 要不要……派人盯梢? 不過,這樣的手法有些卑劣, 他不想用在她身上。 宋悅心下咯噔一聲, 停在了御書房門口, 面對兩道x光一樣犀利的視線, 有點招架不來。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們這么勤奮, 改個折子也如此認真?看樣子是在互相討論? “宋悅,這里。”長桌左邊的玄司北,嘴角彎起一個完美的弧度,指了指他身邊的位置,“特地來找我, 是有話單獨對我說么?” 明明是完美的笑容, 她怎么看怎么毛骨悚然。 司空彥輕輕掩去眸中的異色, 聽到“單獨”二字,臉上也緩緩露出了一個堪稱和善的微笑,不動聲色地撿起毛筆,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宋姑娘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給我聽的么?如果是,那我可以暫且回避。” 宋悅走向玄司北的腳步又輕輕一僵,下意識否認:“不……” 他這話說得和藹可親,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但為什么她聽了之后冷汗直冒? “嗯?”玄司北原本落在奏折上的目光輕輕一抬,上揚的尾音,讓她本欲說出的話一噎,在他意味不明的目光下吞進了肚子里。 “宋姑娘,你臉色有些不好。”見她落于尷尬之地,司空彥輕笑著為她解圍,優(yōu)雅地將身側(cè)堆積的奏折收走,清出一塊干凈的空地,“過來,我?guī)湍憧纯矗俊?/br> 宋悅總算是舒了口氣。 司空彥是職業(yè)使然,顧全大局,懂得照顧所有人的感受。坐在這個金大腿身邊,總比坐在陰陽怪氣又不聽話的玄司北身邊好多了。 就在她打算坐下的時候,繼續(xù)埋首,專注于奏折的玄司北手中的毛筆忽然發(fā)出了輕微的“咔嚓”聲,空氣驟然變冷了不少。 哈哈哈哈喜聞樂見,一邊是炸毛的兒子,另一邊是腹黑的金大腿,宿主你到底想坐哪邊?系統(tǒng)進入看戲模式。 宋悅面色復(fù)雜,目光掃過長桌兩頭低著腦袋,裝作認真批閱奏折的男人,忽然站了起來,往玄司北走去。玄司北輕輕冷哼一聲,不過看上去心情好了很多,司空彥眸光深了深,暗暗注意著她的腳步。 宋悅:……我選擇中間! 她在長桌的正中央,正兒八經(jīng)地坐下,一臉嚴肅地說出了與目的毫不相干的話題:“想必,昨日我立戰(zhàn)功之事,皇宮里也都傳遍了?;噬蠈Υ耸聼o比嘉獎,特命我為游騎將軍,我想與你們好好談?wù)勥@些天的情勢,保衛(wèi)燕國?!狈凑仡^拿自己的玉璽蓋個戳兒就成了。 玄司北溫和的眸色變幻了一下,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司空彥則是笑著接了她的話:“看樣子宋姑娘已有辦法,不如說說該如何對付叛軍?” “因為李公子的慷慨相助,燕都的糧食儲備充足,而城外的洪家軍——若不是洪全寶突然出事,他們也不會匆忙集結(jié)起來攻打燕都,但也正是因為這匆忙,他們準備的糧草一定不多。”宋悅簡直就像在自己家,隨意抽了一張紙,畫起了草圖,“他們應(yīng)該也知道再耗下去代表著什么,睿王的隊伍就快要到了,如果他們不想被全數(shù)殲滅的話,以我的猜測,應(yīng)該會在這幾天里,連夜從城郊撤走?!?/br> 她認認真真垂眸一筆一劃,勾勒出城西的一片山嶺,嘴角帶起自信的微笑:“如果我是領(lǐng)軍,應(yīng)該會想著占山為王,暫時保存實力。如果要選的話,一定是附近有資源的山頭,至少能保證手下士兵的吃喝……所以,應(yīng)該是這片地方。” 666,下次做任務(wù)的時候宿主其實可以考慮一下三國時期! 宋悅:不,我拒絕! 不過,對于這個計劃,她很自信。如果能在皇叔之前搶先把洪家軍趕走,那百姓的聲望值就會加在她身上,而不是皇叔,這樣她就又能拿到功德值,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她意味深長地捏著下巴,眼中燃起了興味,抬頭準備接受兩人贊同的目光,卻發(fā)現(xiàn)他們和預(yù)想中的反應(yīng)有點不一樣。 司空彥那雙眸子,雖然很溫和舒服,但他壓根沒看她手里那張戰(zhàn)略圖,只是笑瞇瞇看著她的臉;玄司北也一樣,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愕然,一對澄澈的眼眸一眨不眨,打量著她。 “……”居然連個提意見的都沒有嗎!他們腦袋里在想什么? 宋悅眸子輕輕一瞇,危險地問向玄司北:“相國大人覺得如何?” “宋悅說的都對。”玄司北眸中帶著幾許淡淡的無奈與寵溺。 “……”等于沒說。宋悅又不甘心地轉(zhuǎn)向司空彥,“大司徒覺得呢?” “宋姑娘冰雪聰明,料事如神。既然已有辦法,就大膽放手去做,想要我為你做些什么,盡管開口。”司空彥疏離而有禮地淺笑道。 宋悅心情復(fù)雜:…… 這答應(yīng)得也太輕易了吧? “你們……就不怕皇上怪罪下來?”玄司北特意把她帶進了御書房,按宮中的規(guī)矩,是不允許的,而司空彥也是,明目張膽地給她開后門……雖然都是向有利的一面發(fā)展,但他們也太無法無天了吧!當她這個皇帝是死的不成! “皇上么……”玄司北的眼眸輕輕瞇起,眸光幽暗,“他不會怪罪的?!?/br> 現(xiàn)在還藏在角落里,他敢? “替皇上分憂,皇上高興還來不及。”司空彥眸中依然溢滿笑意。 “那么就麻煩大司徒和相國做準備了,我現(xiàn)在是個光桿兒將軍,需要兩個副將,和一些兵器。如果可以的話,在他們撤離之前,半道堵截,痛打落水狗,不僅能將傷亡降到最低,還能替燕國百姓出一口惡氣。”既然他們都發(fā)了話,那她也就恭敬不如從命,借他們的力量一用。 玄司北心下明白,宋悅想要反守為攻,實則是想為姬無朝出一口惡氣,多有為姬無朝贏得威望的意味。他輕輕垂眸,嘴角緩緩勾起,心中卻是酸澀的。 她想怎么做,不用她說,他也會在她身后默默準備好一切……只是這些東西,不知為何,他說不出口。 即便她有些不想讓他知道的秘密,即便站在他面前的她,只是她的冰山一角。 宋悅有著她的私心,處理完叛軍的事后,并未著急離開。她倒是想看看,玄司北和司空彥待在她的御書房里這么久,究竟是在認真看折子,還是在偷懶。 她安靜坐在中間,看著他們處理公事,并不出聲打擾。司空彥遇上拿不準的,會淡淡詢問玄司北的意見,玄司北面無表情地回答,雖然兩人間的氣氛有點冰冷的僵硬,可看上去總有種莫名的默契感,似乎他們的配合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宋悅離開時,帶著滿意。既然他們?nèi)绱伺浜?,看來她暫時不用恢復(fù)皇帝身份,處理朝政之事,還是先用這個身份平定叛亂再說,至于突然消失的“姬無朝”如何解釋,她已經(jīng)想到了辦法。 她站在了三層的閣樓上,憑欄而立,這樣一來,小半個皇宮的范圍就在她的視野中了。屏退所有下人之后,果然,飛羽如同一片輕盈的羽毛,不知何時落在了她的身后。 “皇上有何吩咐?”飛羽低著頭,讓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宋悅負手而立,緩緩轉(zhuǎn)身:“我要帶兵出去平定叛亂,你替我穩(wěn)住后方,懂我的意思么?” 飛羽心下一震:“是!”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許還會猶豫,會懷疑,但如今……見她毫不猶豫在相國面前露臉,只身護住他,讓他對她越發(fā)改觀了。 如剛來時那樣,宋悅只覺得眼前一花,飛羽便在瞬息之間消失在了暗處。 她暗暗搖了搖頭,這飛羽,以前還好好的,現(xiàn)在見了她就低著腦袋,連不經(jīng)意間偶然與她對視,都會立刻縮回目光,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這人還會越變越膽小的? 噗……那不是膽小吧,宿主你的腦回路??? 宋悅撐著欄桿又吹了會兒風(fēng),對著夕陽伸了個懶腰,準備下樓。這時,身側(cè)忽然站了一抹白影。 玄司北內(nèi)力高深莫測,和飛羽一樣,走路無聲無息,在她身邊站定后,又細心地將外套取下,披在了她的肩上:“這里風(fēng)大。” 宋悅愕然抬眸:“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飛羽剛才來過,他應(yīng)該不知道吧? “站在這么顯眼的位置,想忽略都難?!毙颈币徽Z雙關(guān),眸中的笑意深了深,不帶任何攻擊性,卻讓她覺得有些不妙。他輕輕把玩著她的一縷發(fā)絲,忽然問道,“宋悅真的很喜歡姬無朝嗎?” “問這個做什么?”她壓下心中的不安,鎮(zhèn)定自若地反問。 他幽暗的眸中有微光流轉(zhuǎn),任由心中的酸澀肆虐,定定看著她的眼睛,步步緊逼輕聲道:“如果不是很愛他……又怎會奉他之命,特地去往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