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楚湉湉指尖冰涼，定了定神，又問同事，“對了，我們會議室的監(jiān)控錄像，我可以看看嗎？”

    同事面露為難：“這個不能隨便看，需要權限……”

    “沒關系的，我就隨口一問，”楚湉湉當然不想難為人家，向他道謝，“太麻煩你啦！”

    不就是權限嘛。

    行駛平緩的車中，正在翻看文件的顧顯聽見手機鈴聲，立刻接了起來，“寶貝？……嗯？看監(jiān)控？”

    他放下文件，嗅到一絲不尋常，“怎么了？”

    “哎呀，你就讓我看一下監(jiān)控嘛！”楚湉湉撒嬌，“是有點事，但是我自己可以處理。等我處理好了再告訴你，好不好？”

    顧顯拿她沒辦法，“我讓陳秘書安排。”

    “這樣啊，那我直接去找陳秘書好了！”楚湉湉高興道。

    雖然上次被陳秘書撞見她和顧顯在一起，害羞之下她別扭了好久，但后來她慢慢跟這位美艷的女秘書熟悉了不少，發(fā)現(xiàn)對方壓根兒不是傳言中那種心機婊。這樣漂亮大方，精通穿搭打扮，又細心周到，還對顧顯完全不感興趣的女人，她實在生出惡感，一來二去，兩人倒成了朋友。

    “……不許找她！”顧顯直磨牙。

    “??？”楚湉湉按下電梯按鈕，“為什么??？”

    “反正不許，”顧顯非常專橫，“我會讓她安排好，直接發(fā)給你?！?/br>
    楚湉湉眨眨眼，忽然福靈心至，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拜托！陳jiejie是喜歡女孩子，可人家有女朋友啊，對我又沒想法，用得著防火防盜防秘書嘛！小氣鬼！”

    “什么跟什么？秘書組今天很忙，叫你別去添亂。”顧顯嘴硬。

    楚湉湉“切”了一聲，“嫌我添亂是吧？那行吧，我這輩子就跟mama相依為命，不給你添亂了?！?/br>
    顧顯：“……”

    眼見方舒窈的態(tài)度漸漸略有緩和，他倒是提了一回讓湉湉搬回去，結(jié)果被方舒窈拒絕了。理由是顧老爺子就要回來了，在明確老爺子的態(tài)度，確認不會讓湉湉受委屈之前，她是不會放人的。

    這倒不是在搪塞他，方舒窈對老爺子的印象，多是從顧云霆的經(jīng)歷中得來，在處理這段父子關系中，老爺子的表現(xiàn)和手腕，讓她實在無法樂觀地認為他會熱情慈祥地接納湉湉。對于她的顧慮，顧顯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怎么行？我巴不得老婆來給我添亂，”他嗓音輕柔，“佛祖見證過，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我的。你添的亂，也都是我的?！?/br>
    楚湉湉咬著唇，唇角卻仍然抑制不住地上揚，壓也壓不下去。

    “哼，懶得跟你計較?！笨戳搜蹠r間，“你快到b市了吧？那我不耽誤你時間了?！?/br>
    顧顯舍不得收線，然而車窗外的景象告訴他，目的地快到了。他叮囑道，“我晚點回去接你，然后我們一起去機場接祖父。對了，”聲音驀地轉(zhuǎn)沉，“你不會要去當啦啦隊吧？”

    “……”楚湉湉嗔道，“不去啦！我也不給mvp加油，事實上我現(xiàn)在非常想撕了他——滿意嗎，大醋壇子？”

    “……撕了他？”顧顯立刻追問。

    “哎呀回頭告訴你！你先去忙吧，我也要忙了，”楚湉湉對著手機mua了幾下，“愛你喲！”

    收了線，她深吸一口氣，回到辦公室。

    陳秘書效率很高，很快把她要的那部分監(jiān)控視頻發(fā)了過來。快速瀏覽過視頻，楚湉湉走到羅意桌前，敲了敲隔板，“談談？”

    羅意抬起頭，眉梢微動，“嗯？怎么了？”

    楚湉湉從這張老實靦腆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一丁點破綻。事實上，共事這么久以來，一直都是俞天嬌和她針鋒相對，頗有水火不容之勢，而羅意常會在一旁勸解。當然大多數(shù)時候，俞天嬌是不聽勸解的，偶爾還會像被猜中尾巴的貓一樣，更加有攻擊性……

    “為什么？不——算了，不用告訴我為什么了，無非是offer罷了，”楚湉湉按壓下心中的失望，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希望你去向劉經(jīng)理坦白你所做的，并向我道歉?！?/br>
    “什么？”羅意抓抓頭，面上滿是不解，“楚同學你在說什么？我所做的……我做了什么嗎？”

    這時，俞天嬌湊了過來，“楚湉湉你在干什么？喲，我以為二位關系挺好，怎么你還要欺負人家羅意？”

    “你閉嘴，”楚湉湉沒好氣，“沒你的事，你要么走開，要么閉嘴假裝不存在?！?/br>
    “我靠！你神氣什么，真以為穩(wěn)拿offer了？”俞天嬌一點就燃，“我告訴你楚湉湉……”

    “你們都是這么想的，對吧？”楚湉湉打斷她，眼睛看著羅意，“我表現(xiàn)得無所謂，你們覺得是因為我已經(jīng)知道offer歸我，所以優(yōu)哉游哉了？”

    難道不是嗎？

    羅意一臉愕然，“怎么會？這個不是要實習結(jié)束，經(jīng)理他們再開會討論決定嗎？他們是這么說的啊……”

    純良老實，好像對自己被告知的流程深信不疑。

    “所以你沒有刪掉我電腦上的盡調(diào)報告和資料，想讓我做不了陳述，交不了報告？”楚湉湉問他。

    羅意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堅定搖頭，“怎么可能？等等，你說有人刪了你的報告？”

    “得了吧！”俞天嬌嗤道，“報告你不是才剛交了？腦子沒問題吧？”

    “那是因為我每次做完一份重要的報告，都會給自己的郵箱發(fā)一份。郵件留在公司的服務器上，并不違反保密制度，比起每周一次的備份，是另一層保險?！背彍徠届o道，“吃過一次電腦系統(tǒng)損壞，辛辛苦苦寫的論文全沒了的虧，我就養(yǎng)成了這樣的習慣。沒想到吧？”

    她搖搖頭，“既然你不肯坦白，我只有叫劉經(jīng)理過來一趟了?！?/br>
    “喂，空口無憑，你說是羅意做的就是啊？”俞天嬌看看羅意，又看看楚湉湉，“部門這么多人，還有別人討厭你，看你不順眼也說不定??！”

    “你想看證據(jù)就直說，你這個挑撥的段位太低了?！?/br>
    楚湉湉不為所動。很快劉經(jīng)理過來，帶著幾分不耐，“怎么了，沒事做了？”

    聽完楚湉湉的敘述，她面色凝重了起來，“你有證據(jù)嗎？”

    “電腦我已經(jīng)拿去it部檢查過，您可以問it部的小吳?！背彍忁D(zhuǎn)向羅意，“羅意，剛才我投影圖表時，你為什么那么驚訝？也對，明明刪的干干凈凈，我怎么還拿得出來？”

    她抬手，“你不必否認，會議室有監(jiān)控，你的表情變化，都被拍下來了?！?/br>
    羅意臉皮微微抽動，須臾，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我記不太清了……說起來有點丟臉，但是開會那會兒，我在開小差，或許剛好那個時候想到了什么，表情變了……”

    劉經(jīng)理瞇起眼，“單憑一個表情變化，不足以作為證據(jù)。楚湉湉？”

    “不光是這個，”楚湉湉指向自己的座位，“為了讓員工更自在，辦公區(qū)沒有監(jiān)控，但是我的座位很不巧，正好可以被會議室的攝像頭拍到?！?/br>
    她之所以知道這一點，還是因為某人坦白過，忙得抽不開身，又實在想她時，會偷偷瞟一眼影像，看看她在做什么。

    當然，他很理直氣壯——“現(xiàn)在的幼兒園不都有實時監(jiān)控直播，為了讓家長放心嗎？我不看著點，萬一我家的小朋友被人欺負怎么辦？”他是這么說的。

    羅意的臉色終于變了。

    第66章

    chapter 65

    劉經(jīng)理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實習生日常都跟著各個小組一起工作, 可畢竟名義上是由她來統(tǒng)籌負責的。眼看著實習期就要結(jié)束了, 居然又鬧出這樣的幺蛾子來？

    據(jù)可靠的小道消息, 趙經(jīng)理這次有些麻煩，所謂的“病休”，其實是審計部在他主導過的項目的賬目上, 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如果趙經(jīng)理倒了，部門總經(jīng)理的位置空缺出來，她也不是沒有機會。

    而有機會，不代表沒有競爭對手。

    真是臨了臨了, 還要給她找麻煩！上回被親戚鬧到公司來, 還驚動了顧總的, 也是這個楚湉湉吧？還有之前在網(wǎng)上炒得沸沸揚揚, 什么搶別人男朋友的, 記得也是她？

    被劉經(jīng)理帶著埋怨的目光掃過, 楚湉湉滿心莫名。轉(zhuǎn)念一想, 她又沒做錯什么，于是坦然對劉經(jīng)理道, “事實如何，只要調(diào)取昨天下班后的監(jiān)控錄像，自然就能一清二楚?！?/br>
    羅意到底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此刻即便再竭力保持鎮(zhèn)靜，他略顯急促的呼吸和閃爍的眼神也已泄露出幾份真相，劉經(jīng)理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行了我知道了, ”她略加思索，開口道，“既然沒有造成什么損失，不如一人退一步，沒必要鬧大了不好看。小羅，你給湉湉道個歉，下不為例。待會兒是還要參加跟影視娛樂事業(yè)部的籃球賽，是吧？加油吧，給咱們戰(zhàn)投部長長臉，也算將功折罪?！?/br>
    又拍拍楚湉湉的肩膀，夸獎道，“報告做的非常好，很有洞察力，有些工作幾年的分析員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全面?！?/br>
    看似大方的和稀泥，實則顯然對羅意有利。

    羅意也在心里飛速衡量著狀況。他承認，自己這招現(xiàn)在看來確實很不明智，也是臨近結(jié)末，他太過心急，出手太匆忙。

    他定了定神，憋紅的臉上滿是羞愧，“對不起，楚同學，沒經(jīng)過你的允許，擅自動用了你的電腦。我本來只是想看一眼你的報告，你知道的，我們組也在做幾個項目的盡調(diào)……因為無謂的自尊心，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向你請教，只想著偷偷看一下。但我就看了一下，然后就退出了，什么都沒有刪改——你確定報告被刪掉了嗎？會不會是搞錯了？”

    楚湉湉目瞪口呆。

    他的意思是，承認自己開過她的電腦，但不承認刪除了文檔？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思維夠靈活，短短時間內(nèi)就想清了前后關節(jié)，還不動聲色地倒打一耙！

    即便有監(jiān)控拍到，從攝像頭的角度，也頂多能看到他用她的電腦，看不到具體做了哪些cao作。再往深處想，她實際還是交出了報告，那么文檔到底有沒有被刪，也只是她的說法，可能是她“搞錯了”——而所謂“搞錯了”，或許不過是她自導自演，故意往他身上潑臟水罷了？

    劉經(jīng)理瞥了羅意一眼。這小伙子，有點意思。

    又和顏悅色安撫楚湉湉，“你先別著急，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目前就下定論，未免太草率了些，不是嗎？何況也沒出什么狀況……好了，今天事情挺多的，這事就先放一放，等調(diào)查過后再說吧?！?/br>
    楚湉湉聽出她打算小事化了的意思，忍不住蹙緊了眉頭，“不好意思，劉經(jīng)理，他這樣的解釋我不能接受。我花了大半個月收集材料整理的報告，有沒有被刪掉，打開電腦就一目了然，我不可能搞錯，更沒有如他暗示的那樣，抓住他動了我電腦的小辮子，故意把事情擴大化。是的，這件事到目前為止，的確沒有造成什么損失，但那并不是因為他沒有做錯事情，而是因為我恰好備了份！用我的小心謹慎，來為他的行為開脫，您覺得這樣合適嗎？”

    “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我也同意，不要太草率下結(jié)論。我愿意配合調(diào)查，也希望早日水落石出，還我一個公道?！?/br>
    ……好么，逼她表態(tài)會調(diào)查到底？這也不是個省心的??！

    劉經(jīng)理按下煩躁，搪塞道，“行了，我心里有數(shù)，都先去做事吧?！?/br>
    楚湉湉張了張口，還是咽了回去。

    再在這里爭論，也沒有意義，反而更惹劉經(jīng)理厭煩，對她沒有好處。但要讓這事就這樣靜悄悄過去，她可不答應。

    “唉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縮在一旁安靜地吃了個瓜的俞天嬌嘖嘖有聲，沖羅意的背影撇撇嘴，“或者應該說，是會叫的狗不咬人？”又不言幸災樂禍，“我還當他對你有意思呢，看來你勾引男人的功夫，也沒到無往不利的程度嘛?！?/br>
    楚湉湉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有句話形容你倒是很恰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br>
    “喂！”俞天嬌炸了，“你有種再說一遍？”

    “我夸你是君子呢，你聽不出來嗎？”

    “……啊？”俞天嬌愣住。

    “因為君子動口不動手??！”楚湉湉故意沖她甜甜一笑，轉(zhuǎn)身施施然走開。

    直到她走遠，俞天嬌才終于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說，比起羅意這種行動上的賤人，她只是嘴賤，所以是君子？！

    ……

    一接到自家老婆，顧顯就感覺到她似乎有些悶悶不樂。

    “怎么了？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我家小朋友了？”他捏捏她鼓著的臉，“我看看……待會兒祖父見了，會不會以為我娶了只小河豚？”

    對即將見到顧老爺子的忐忑，將心頭的不爽沖淡了不少。楚湉湉鉆進他懷里，深深呼吸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嘟著嘴喃喃，“你每天管著顧氏那么多人，一定超辛苦吧？個個心思各異，都不是省油的燈，有的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有的粉飾太平，人人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考慮……”

    所以果然是公司有人不長眼，讓她受氣了。

    顧顯安撫地揉揉她的發(fā)頂，“要不怎么會有那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總是自私的，只是程度深淺，與個人道德高低之差罷了。管理龐大的團隊，其實就是平衡各方利益，不能苛求手下人都清白無暇，水至清則無魚，當然也不能容忍大jian大惡之人，水太混，最終只會發(fā)腐變臭——所以，臟了我顧氏這潭水的人是誰？”

    楚湉湉想了想，搖搖頭，“你已經(jīng)夠忙的了，這點小事不要你插手，我已經(jīng)有主意了。”

    事實上顧顯早已獲知事情的大致經(jīng)過，她表現(xiàn)出的謹慎和果斷，還有應變能力，都可圈可點，令他相當贊賞，同時還有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既然她堅持要自己處理，他自然是鼓勵態(tài)度，“好，都聽老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