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皇太極沒有再回內(nèi)宮，更連夜召見大臣，他得到急報，漠北喀爾喀三部扎薩克圖汗、土謝圖汗和車臣汗發(fā)生沖突，戰(zhàn)亂一觸即發(fā)。

    皇太極不能放過這大好機會，在徹底收服漠南之后，他一直等待機會，將皇權(quán)輻射至漠北，如何利用這次的紛亂，事關(guān)重大。

    之后幾日，皇帝忙忙碌碌，內(nèi)宮里幾乎不見他的蹤影，大玉兒則恢復(fù)每日去書房，白日里他若是抽空去見海蘭珠，自然就碰不上。

    一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了，盛京的冰雪漸漸融化。

    這天在書房里，大玉兒只覺得渾身不自在，經(jīng)蘇麻喇勸說，決定回宮休息。

    半路上，她們遇見皇太極，皇帝一臉疲憊，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第197 莊妃有身孕了？

    “書房散了？”皇太極停下腳步等玉兒走來，仔細(xì)看一眼，便問，“怎么氣色不好，身子不適？”

    大玉兒搖頭，關(guān)心道：“皇上也該休息，眼睛里都是血絲，昨兒尼滿還被姑姑訓(xùn)斥來著，說沒伺候好您。”

    皇太極轉(zhuǎn)身問：“皇后責(zé)備你了？”

    尼滿賠笑：“皇后娘娘那也是在乎皇上，皇上太勤政，奴才也不能攔著啊?！?/br>
    皇太極展臂松松筋骨：“是該松快松快，想去騎馬?！彼聪蛴駜?，問，“你去不去？”

    蘇麻喇忙道：“皇上，娘娘她……”

    大玉兒卻攔下了，欣然答應(yīng)：“去啊，皇上好久沒帶我去騎馬了。”

    “這就走，讓他們把東西送來。”皇太極拉起大玉兒的手，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尼滿催著蘇麻喇趕緊去準(zhǔn)備行裝，蘇麻喇一臉的為難，輕聲說，“大總管，主子她今天不舒服，我們剛要回去休息呢。”

    尼滿皺眉：“可是，娘娘她自己答應(yīng)了。”

    蘇麻喇嘆道：“是啊，沒法子了，您稍等，我這就去拿主子的騎馬裝。”

    皇太極帶著大玉兒，坐馬車去往城外馬場，一路經(jīng)過市集，因道路戒嚴(yán)，看不到城里的熱鬧，她趴在窗上輕輕嘆，皇太極閉目養(yǎng)神道：“想出去逛逛？”

    大玉兒卻說：“是jiejie想去逛?！?/br>
    皇太極睜開眼，玉兒說：“jiejie坐月子悶得慌，齊齊格答應(yīng)她，出月子后請她去王府里逛逛。但是jiejie說，很想逛一逛盛京城，要不帶侍衛(wèi)的那種，走在老百姓當(dāng)中?！?/br>
    皇太極又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大玉兒問他：“jiejie對你說過嗎？”

    “沒有?！被侍珮O搖頭，“她很少向我要什么?！?/br>
    “那就給她一個驚喜，等jiejie出了月子，帶她出去逛逛，不要帶著侍衛(wèi)，別讓道路戒嚴(yán)?！贝笥駜赫f，“就你們兩人，像普通人那樣，去趕個集?！?/br>
    皇太極睜開眼：“你呢？”

    大玉兒滿不在乎：“你從前不在家的時候，我偶爾會溜出去的，盛京城我不稀奇?！?/br>
    皇太極道：“那你想去哪里?！?/br>
    大玉兒笑：“北京城，將來入關(guān)后，天下大定，你得空了，只帶我一個人去逛北京城好嗎？”

    皇太極眉頭舒展，張開懷抱，讓大玉兒過來，兩人依偎在一起，大玉兒重復(fù)道：“你千萬別忘了?！?/br>
    馬車緩緩去向馬場，皇帝心情極好，大玉兒心情也不壞。

    她現(xiàn)在學(xué)得聰明，知道如何能讓皇太極高興，雖然要花費些心思，可結(jié)果是好的，大家都輕松不是嗎。

    她也并沒有什么損失，更不需要虛情假意，反正最在乎的，這輩子注定得不到了。

    跑馬場上已經(jīng)冒出淺淺嫩綠，大地正努力地復(fù)蘇，馬蹄的踩踏會讓綠草更茁壯堅韌地生長，假以時日，便又將恢復(fù)芒芒蔥綠，這是大自然的驕傲。

    大玉兒今天不大舒服，沒能瘋跑起來，之后坐在皇帝懷里，倒是暢快地跑了幾圈，心口那陣莫名的煩悶也散了。事后對蘇麻喇說，她一定是在宮里憋得太久，出來散散就痛快。

    而皇太極帶著莊妃騎馬，在盛京城里早已不新鮮，如今科爾沁三位，中宮皇后把持大權(quán)，宸妃產(chǎn)下皇子，年輕貌美的莊妃哄著皇帝高興，整個后宮是她們的天下。

    宗親大臣們，表面上阿諛奉承，心中實則十分忌憚。

    禮親王代善，因兒子岳托在皇太極面前抬不起頭，雖然皇太極已經(jīng)見他且寬恕他，更是把岳托交付給他來看管，可代善終日惶惶不安，上了年紀(jì)的人，便是病倒了。

    同是這一日，皇太極和大玉兒在城外騎馬的時候，濟爾哈朗來禮親王府看望堂兄，隨口提起皇帝此刻在干什么，代善問：“是和莊妃一起？”

    “是啊，和莊妃娘娘在一起。”濟爾哈朗道，“皇帝雖然盛寵宸妃，對莊妃還是很念舊情的，莊妃又古靈精怪，當(dāng)然知道如何討皇帝喜歡。”

    “古靈精怪？”代善冷笑，“老弟啊，你太小瞧人了?！?/br>
    濟爾哈朗道：“怎么了，難道她天天去書房，還真學(xué)出什么本事了？不過是知道皇帝喜歡看人讀書，鬧著玩哄皇帝高興的吧?！?/br>
    代善道：“有機會你去打聽打聽，再來和我說這些話?！?/br>
    濟爾哈朗卻說：“我打聽內(nèi)宮妃嬪的事，你不怕皇太極要我的腦袋？”

    代善苦笑：“是啊……我老糊涂?！?/br>
    濟爾哈朗將四下看了看，問：“二哥說句實話吧，岳托到底怎么了，我們打朝鮮時，宮里鬧的疫病，又是怎么回事？”

    代善瞇著眼睛，他的胡子已漸漸花白，他道：“給我留一點面子吧，大家心知肚明不好嗎，何必捅破?！?/br>
    “要我說，不是二哥你的面子留不留，而是皇太極他太沉得住氣?！睗鸂柟收f，“跟了他越久，越摸不透他的心思，過幾天，八阿哥滿月喜宴，大家都在說，皇帝會不會宣布立太子?！?/br>
    代善皺眉：“不會，皇太極不會這么急躁，雖然他為了八阿哥大赦天下，就是要告訴天下人，他要捧這個兒子，但真的把那么小的東西推上東宮儲君，豪格的心他就徹底失去了。對他而言，豪格還是可用的將帥，他不會輕易放棄?！?/br>
    “就是那么小的東西，能不能長大還不知道?！睗鸂柟收f，“皇太極何必給一個孩子這么大的福氣，不怕把他壓死了?！?/br>
    代善擺擺手：“帝王氣盛，帝王對我等要有戒備之心，可也要有萬萬人之上的霸氣。他就要讓你們知道，他不怕你們生異心，不怕你們起歹念，所有的歪門邪道都只能被他踩在腳底下。不然呢？一個皇帝，做的畏畏縮縮，還打什么仗，爭什么天下。”

    濟爾哈朗覺得有道理，想到將來的事，苦笑：“等我們真的打到北京，朝堂上就會有很多很多的漢人，那些漢人都是念過書，滿肚子花花腸子，就怕我們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皇太極如今就重用漢官，好些人不服氣呢。”

    說這話時，宮里來人傳話，是皇后派人問候禮親王的身體，提起數(shù)日后八阿哥的滿月宴，詢問禮親王是否列席。

    代善與濟爾哈朗對視，他嘆道：“去吧，去吧，我也該露面了，不然皇太極覺得，我不給他面子?！?/br>
    濟爾哈朗問：“岳托呢？”

    頭發(fā)花白的人，面色一峻：“不提了，再也別提起他……”

    這日傍晚，大玉兒才跟著皇太極回到宮中，皇太極徑直去了關(guān)雎宮，大玉兒回永福宮洗漱更衣，和蘇麻喇說說笑笑，雅圖和阿圖跑來了，氣呼呼地說額娘跟著阿瑪去騎馬，不帶她們。

    阿哲慢吞吞地從后面跟進(jìn)來，跟著jiejie們一道“生氣”，大玉兒彎腰將小女兒抱起來，哄著道：“連阿哲都生氣啦，額娘不好，額娘不好……”

    可話還沒說完，她頭上一陣暈眩，手一松，險些將女兒摔在地上，等阿哲落地后，她才扶著炕沿坐下，晃了晃腦袋，依然眼花胸悶。

    三個女兒圍上來，雅圖擔(dān)心極了，立時吩咐宮女：“愣著做什么，快去找太醫(yī)。”

    關(guān)雎宮里，皇太極正與海蘭珠說笑，將從馬場帶回來的幾盆花放在她屋里，寶清來問晚膳怎么用，就聽見邊上永福宮里亂糟糟的。

    “是孩子們鬧騰么？”皇太極問。

    “寶清快去看看?！焙Ｌm珠擔(dān)心meimei。

    得知永福宮宣太醫(yī)，皇太極過來了，哲哲也跟來，問皇帝：“在馬場摔了嗎？”

    皇太極搖頭：“沒摔，不過她今天出門前氣色就不好，問她說沒事，怪我沒仔細(xì)?！?/br>
    大玉兒不大耐煩地看著太醫(yī)把脈，她不喜歡為了一點小毛病大驚小怪，心里正煩躁，卻聽太醫(yī)問她：“娘娘上一次月信，是幾時？”

    “月信？”大玉兒心頭一緊，難道她……

    哲哲幾步走上前問：“太醫(yī)，你的意思是，莊妃有身孕了？”

    太醫(yī)忙道：“脈象尚淺，但怕是錯不了了，所以微臣詢問娘娘的日子。”

    大玉兒的心咚咚直跳，掰著手指數(shù)一數(shù)，她驚愕地看向姑姑，看向皇太極。

    第198 盼著她生個小阿哥

    當(dāng)值的幾位太醫(yī)，被悉數(shù)召入內(nèi)宮，大玉兒不敢再不耐煩地看著他們把脈，皇太極就在一旁，姑姑也在，所有人都靜靜等待結(jié)果。

    她時不時和皇太極對上眼，兩人在目光里交換著意思，在商量如何向哲哲交代。

    很快，幾位太醫(yī)都表示，雖然脈象尚淺，但喜脈是錯不了，皇上和皇后若是不放心，請莊妃娘娘靜臥數(shù)日，再過幾天，脈象必然就準(zhǔn)了。

    哲哲不敢太張揚，吩咐相關(guān)的宮人在一切確定之前不許傳出去，又聽太醫(yī)諸多叮囑，一轉(zhuǎn)身，卻見皇帝和大玉兒在悄悄說話。

    哲哲頓時惱火生氣：“皇上是在和玉兒編排，怎么向我交代嗎？”

    皇太極笑道：“你說什么呢，朕在恭喜玉兒?！?/br>
    大玉兒眨眨眼睛：“姑姑，是皇上帶我去騎馬，我說了我不舒服不想去?！?/br>
    皇太極狠狠地瞪向她，但本就沒生氣，再想到她腹中可能正懷著自己的孩子，心里便是軟的暖的。

    雖然那一夜他太瘋狂，折騰地玉兒直哭，但到了這個年紀(jì)，還能有這般體力，他心里隱隱有幾分驕傲。

    更何況，這個家伙曾說，再也不要給自己生孩子，那是多絕望才說的話，但如今，老天爺又賜給了他們，連老天都不許她絕望。

    “要好好養(yǎng)著，這幾日不許出門了，永福宮的門都不許出?！闭苷苷Z重心長，“一想到你今天還在馬上奔跑，我的心都要跳出來?！?/br>
    大玉兒嘿嘿笑著，滿心喜悅，又見皇太極，想到他可能是從關(guān)雎宮過來，便道：“皇上是從jiejie那兒來的嗎，快去告訴jiejie，jiejie一定也會高興，過幾天我能去看她，jiejie也能來看我了。”

    皇太極道：“那你歇著，你jiejie正擔(dān)心，朕先過去了。”

    大玉兒笑道：“皇上別告訴jiejie，我們騎馬跑得急，就說是逛了逛，別嚇?biāo)?。?/br>
    皇太極滿心喜悅和欣慰，又叮囑了她幾句，才離開了。

    哲哲在一旁冷眼相看，目送皇太極離去后，轉(zhuǎn)過身的一瞬，在大玉兒臉上看見卸下的笑容。

    哲哲恍惚覺得，方才所見的一切，都是虛幻景象，偏偏唯一真實的，還是大玉兒臉上的喜悅，她當(dāng)然要為自己懷孕而高興，可對皇帝就……

    “玉兒？”

    “是?！贝笥駜汉聪蚬霉谩?/br>
    “你和皇上……”哲哲試探著。

    “姑姑別罵我了，我和皇上今天玩得很開心，我已經(jīng)很久沒出門?！贝笥駜旱男?，那么乖巧溫順，卻仿佛是見招拆招，一寸寸都涼透哲哲的心。

    是因為自己看見方才一瞬變臉才多的心，還是皇太極根本不能像自己這樣察覺到異樣，又或者，皇太極是明知道的，但選擇了相安無事？

    “好好保重。”她只擠出這一句話，她要在祝賀玉兒之前，先去拿捏皇帝的心，千萬別是最后一種，哲哲不希望從今往后皇太極眼中的玉兒，只是一張笑臉的面具。

    然而這一回，是哲哲多慮了，這既然是皇太極所期待的景象，他怎么會多疑大玉兒的用心，能讓他踏踏實實毫無顧慮地愛著海蘭珠，玉兒在他眼里，就是變回了從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