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jié)
第237 玉兒,jiejie能求你一件事嗎? “多爾袞,你喜歡大玉兒?”齊齊格問。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思亂想,我為什么要喜歡一個幾乎見不上面也說不上話的女人?”多爾袞大怒,他覺得此刻必須表現(xiàn)得激烈一些,“我只喜歡你一個人,齊齊格,不要聽外人的挑唆,我和莊妃的流言當(dāng)年是怎么來的,你心里最清楚,這些年時不時就被人拿出來念叨,他們什么目的?不就是想挑唆我和皇太極,挑唆我們夫妻?” 是啊,多爾袞說的這些,齊齊格都知道,她根本不信多爾袞和大玉兒會有什么,但一定有那么一個女人在多爾袞的心坎上,一定有…… “你并不喜歡我,你只是待我好。”齊齊格凄涼地笑,“是額娘把我選來做你的妻子,而我長得不賴,性情也能與你合得來,于是我們倆,便是剛剛好。這在別的府上,嫡福晉們?nèi)裟苡形疫@樣的命,怕是做夢也能笑出來,可偏偏我不行?!?/br> “你現(xiàn)在心情不好,情緒浮躁,想什么都是悲觀,我說什么你都聽不進去?!倍酄栃栆欢ㄒ€(wěn)住,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倘若有一天齊齊格真的發(fā)現(xiàn)他對大玉兒的情意,她很可能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他厲聲道:“把那些女人打發(fā)走,不要以為我事事都會縱容你,聽見沒有?” 多爾袞很大聲,他這輩子都沒這樣大聲地對齊齊格說過話,他希望自己能震懾住妻子,遏制她的胡思亂想。 齊齊格的確被唬住了,怔怔地看著丈夫。 “來人!” 多爾袞沖到門前,命管家立刻把人都送走,從今往后也不許再有這樣的事,也要他告誡底下的婢女丫鬟,都死了這條心,若是覺得在睿親王府沒前途的,趁早滾蛋。 齊齊格的耳朵嗡嗡作響,腦中一片空白,心也是空的。 其實她很多年前就崩潰過不是嗎,壓著玉兒又哭又喊,像瘋子一樣,也曾經(jīng)瘋狂地扒開多爾袞的衣裳,要和他生孩子。 在她內(nèi)心深處,一直有一個狂躁而瘋狂的齊齊格存在,只是她用體面和端莊,死死地禁錮她。但她也不知道,下一次那個瘋狂的自己會在什么時候跑出來,會不會有一天跑出來了,就再也關(guān)不住。 “你為我付出太多了?!倍酄栃栕呋貋?,單膝跪下,雙手抓著齊齊格的手,“可我能回報你的,不及你待我的一分。你的所有委屈我都理解,齊齊格,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折騰自己,答應(yīng)我。” 齊齊格含淚看著他:“我想做一個賢妻良母,我想和其他女人一樣把這一切都看淡,像玉兒一樣,不再掙扎不再強求,就不會痛苦。你忙得無法回家給我一個交代,我是體諒你的,可我也有轉(zhuǎn)不過彎的時候,特別是東莪,我每天看見她,就會想到,曾經(jīng)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你動心動情,但也許并不是東莪的娘,而是因為東莪的娘像那個女人??晌覅s永遠(yuǎn)都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我連自己輸給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你別胡思亂想,我和東莪的娘,只是一時糊涂的逢場作戲?!?/br> “你怕不怕東莪將來長大了,越來越像她的親娘,而我可以從她的模樣里,去猜測那個在你心上的女人?” “東莪若是長得像你呢?”多爾袞道,“你會不會后悔今天說的話?” 齊齊格怔然,她一時無法分辨多爾袞這句話背后的情緒,可哪怕只是一時編來騙她的,她為什么會心甘情愿地想被欺騙? “根本就沒有那回事,在我心里的女人只有你?!倍酄栃柍堕_自己的衣襟,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抽出腰際的佩刀,“你要不要,挖開我的心看一眼?” 齊齊格渾身一軟,從座椅上癱倒在多爾袞的懷里,哭得傷心欲絕。 多爾袞的心,一下一下跳得很沉重,懷里的人委屈地哭著:“是我不好,多爾袞,是我又撐不住了……” 多爾袞暗暗松了口氣,這一關(guān)算是過去了,可他不知道下一次能不能安然無事,也許真的有一天,他要在大玉兒和齊齊格之間做選擇,他不希望,絕不希望到那一天時,是齊齊格舉著刀刺向大玉兒。 他抱起妻子,擦掉她的淚水,撐起大丈夫的威嚴(yán),怒色道:“你越來越無法無天,誰給你的膽子?” 齊齊格淚眼迷蒙,抽噎著,什么也說不出來。 正月十五的元宵宴,齊齊格因眼睛哭得紅腫無法見人,沒有入宮赴宴。而宴會上不見宸妃的身影,皇帝也是心不在焉,雖是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可席中每一個人都各懷心事,酒過三巡時,大玉兒就退下了。 走過鳳凰樓前的臺階,回想兩年前,那天她若一道赴宴,必然也會和jiejie一道退回內(nèi)宮,賽音諾顏氏會不會就不敢出手,又或者,她是把自己從臺階上推下去? 世上哪有什么如果,有的只是殘酷而無奈的現(xiàn)實,她走到關(guān)雎宮前,呆呆地望著門上的匾額,寶清悄悄從里面出來,輕聲道:“娘娘,主子她才睡下。” “哭累了?” “是、是……啊”寶清眼圈兒一紅,低頭絞著手指,“哭得可傷心了,今年比去年更傷心,奴婢本來還以為,會一年好過一年?!?/br> “一會兒jiejie醒了,來叫我?!贝笥駜簻睾偷胤愿?,“寶清你不要害怕,也別胡思亂想,不論jiejie怎么樣,誰也不會怪你?!?/br> 寶清含淚搖頭:“奴婢不想,奴婢什么都不想,奴婢只要一輩子跟著主子?!?/br> 大玉兒把自己的帕子遞給寶清:“傻丫頭,別哭。” 卻是此刻,屋里傳來動靜,海蘭珠從夢中哭醒不小心將身邊的枕頭推在地上,玉兒進門來,見jiejie伏在炕沿伸手要去撿枕頭,趕緊上前攙扶住,果然jiejie一抬起頭,便是滿臉的淚水。 海蘭珠慌忙地擦掉淚水,卻被玉兒抱在懷里,meimei輕撫她的背脊:“哪怕一年之中,只有這一天,jiejie也盡情地哭吧,沒有人會怪你,誰都不會怪你的?!?/br> “為什么這一次,我就是走不出來?”海蘭珠哭道,“明明我該麻木了……” jiejie這句話,外面的人,也都這么說。 雖然皇太極命科爾沁和海蘭珠的夫家,抹去了她二十六歲前所有的人生,但宸妃是寡婦來嫁的事,至少當(dāng)世活著的人都是知道的。 也許千百年后再也沒人知道宸妃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可眼下每個人都覺得,她都失去那么多孩子了,早該麻木了,不過是她的命,命中無子。 但病死的孩子,和從自己懷里被奪走摔死的孩子,這樣的傷能一樣嗎,病死的孩子,她能怪天,摔死的孩子,她只能怪自己。 大玉兒耐心地安撫著jiejie,她什么安慰的話都不用說,她知道jiejie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還要堅強。 海蘭珠在meimei的懷中漸漸冷靜,是剛才的噩夢,又讓她回到了兩年前的今天,平靜下來,還是能恢復(fù)幾分精神,終究也是過去兩年了。 “今天齊齊格沒來呢?!贝笥駜航g了帕子給海蘭珠擦臉,端來參茶讓她順順氣,一面玩笑著,“等過幾天她來了,我們一起笑話她唄,她不是很硬氣地要給多爾袞納妾嗎?估摸著被多爾袞狠狠收拾了一頓,沒臉來見人了。” 平靜下來的海蘭珠,可以和meimei玩笑,但她也同情齊齊格,溫柔地說:“她沒有孩子的心結(jié),一輩子梗在那兒,時不時地就崩潰了,怪不得她?!?/br> “我想好了,倘若有一天,她真的發(fā)現(xiàn)多爾袞對我有意而要和我翻臉斷了情分?!贝笥駜簾o情地說,“那我也不會挽留,原本我們的立場,就是站在生和死之上,不過是早一些晚一些罷了。” 海蘭珠問:“皇上會殺了多爾袞是嗎?” 大玉兒朝門外看了眼,她知道皇帝不喜歡自己對jiejie提這些殘酷的事,輕聲道:“會有那一天的,到時候齊齊格必然也沒得活,興許連東莪也……” 海蘭珠并不驚慌:“畢竟,不是他們死,就是皇上和你我,還有姑姑。” 大玉兒道:“所以現(xiàn)在,能對她好些,咱們就對她好些?!?/br> 海蘭珠靠在墊子上,沉默許久,忽然道:“玉兒,jiejie能求你一件事嗎?” 第238 大玉兒和皇太極的爭吵 大玉兒猜想,jiejie該是希望將來即便萬不得已,也要善待齊齊格或是東莪。 讓她意外的是,海蘭珠說:“將來若有機會,能弄明白賽音諾顏氏為何要攻擊我和八阿哥,不要放過他們。玉兒,不要讓他們干脆痛苦地死去,我要他們活著,受一輩子的罪。我不要他們的懺悔,也不要賠罪,我只想他們,生不如死?!?/br> “我記下了。”因在談?wù)擙R齊格,jiejie突然這么說,大玉兒才覺得意外,可jiejie會這樣說,她并不意外,她們是親姐妹,她們本是一樣的,大玉兒不會輕易放下心里的恨,jiejie也是。 “但現(xiàn)在不能給皇上添麻煩?!焙Lm珠說,“皇上要打仗,要治理國家,就算殺子仇人就在眼前,他若為了顧全大局而無動于衷,我也不會怨他。可是將來,國家安定后,我們進了北京后,玉兒……我要給八阿哥一個交代,也給我自己一個交代?!?/br> 這一邊,尼滿從內(nèi)宮歸來,將他看到的情景稟告給皇帝,皇太極問:“玉兒不來了?” “莊妃娘娘正陪著宸妃娘娘用宵夜?!蹦釢M道,“說是不再過來?!?/br> 皇太極心頭一松:“把她們愛吃的,都送些去?!?/br> 他又轉(zhuǎn)身對哲哲說:“不如把福臨也抱過去吧?!?/br> 哲哲勸道:“福臨并不能代替八阿哥,這樣的日子,不如讓海蘭珠自己冷靜?!?/br> 皇太極喝了一杯酒,沉下心,從哲哲懷里抱過福臨。 到月底,這孩子就將滿兩周歲,福臨已經(jīng)會說話,每每奶聲奶氣地喊皇阿瑪,總能叫人聽得心軟。 八阿哥若是還活著,三歲的孩子能滿地跑,哥哥帶著弟弟…… 皇太極心痛如絞,不顧是在宴席上,便露出痛苦的神情,福臨看在眼里,伸出手在阿瑪?shù)哪樕厦嗣?,而后很乖地伏在他胸口?/br> “皇上?!闭苷芴嵝眩敖裉焓窃??!?/br> 皇太極緩過神來,放福臨去玩耍,舉杯與眾臣同樂。 元宵過后,在八阿哥忌日時,皇太極單獨帶著海蘭珠去了皇陵,而再過兩天就是九阿哥的生辰,自從八阿哥沒了后,宮里的孩子過生辰都不再慶賀擺宴。 雅圖她們都懂事了,原就日日都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也不會多計較那一天。 不過生辰畢竟是生辰,齊齊格元宵時沒露面,福臨生辰這日,便帶著東莪進宮,給福臨送了文房四寶做賀禮。 “這是從明朝各地收集的,最好的墨最好的筆最好的硯臺,都是最好的?!饼R齊格傲然道,“去年夏天就吩咐下去,找了大半年才集齊,也就咱們福臨能叫我這樣費心了?!?/br> 大玉兒一一翻看,吩咐蘇麻喇收好,別叫孩子們摔了,感謝道:“將來福臨長大了,也叫他孝敬你?!?/br> 齊齊格笑道:“長大有了媳婦,還有咱們這些老婆子什么事,別說孝敬我了,能不能孝敬你都沒數(shù)呢。” “瞧你這話說的,今天我兒子的生辰,你故意來膈應(yīng)我?”大玉兒白了她一眼,揚臉故意道,“府里的小妾們可還聽話?她們都是什么模樣的,我真想看一眼?!?/br> 齊齊格臉紅起來,垂眸囁嚅著:“都叫多爾袞趕走了,我這是怎么了,又瘋了一場。玉兒,我真怕我這是病,將來有一天真瘋了,就再也好不回來。倘若我有一日,不再認(rèn)得你了,如何是好。” 大玉兒笑:“那么趁現(xiàn)在還認(rèn)得,咱們好好處唄?!?/br> 彼此四目相對,這話里的意思很深,她們都是聰明人,一笑,心里的話都在里頭了。 可今天,齊齊格并不是來膈應(yīng)玉兒的人,偏偏另有人挑著這個日子,上趕著來讓她惡心。 當(dāng)年雅圖出生時,科爾沁就和大金訂了娃娃親,雖然沒有正式的文書婚約,可皇太極和哲哲,的確是親口答應(yīng)吳克善,待雅圖長大后,要將她指婚給吳克善的第三子弼爾塔哈爾。 如今那孩子長到十六歲,該是娶妻成家的時候,過了年雅圖虛齡十二歲,在科爾沁看來,公主可以嫁過去了。 皇太極把大玉兒叫到崇政殿,將科爾沁的來函給她看,大玉兒冷漠地看完,冷漠地將信函撕得粉碎,什么話都沒說,轉(zhuǎn)身就要走。 “朕忘了,忘得一干二凈?!被侍珮O在她背后道,“但是哲哲說,當(dāng)年我們的確答應(yīng)了吳克善,所以朕不能言而無信。弼爾塔哈爾那孩子你是見過的,模樣品性都不壞,吳克善已經(jīng)決定將來要把王位傳給他,雅圖去了科爾沁,不會受委屈。” 大玉兒霍然轉(zhuǎn)身:“皇上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找我來做什么呢?皇上,雅圖還不足十二歲,她還是個孩子,你就要把她嫁出去?你舍得?” 皇太極道:“不是現(xiàn)在就嫁,是準(zhǔn)備著,是……” 大玉兒的目光,冷冰冰地盯著皇帝:“是不是要讓jiejie來求你,別答應(yīng)這件事,是不是只有jiejie才能讓你改主意?!?/br> 皇太極慍怒:“牽扯她做什么,你不要無理取鬧。你有什么話,就好好地說,朕現(xiàn)在不是在和你商量嗎?” “皇上想要的答復(fù),是我乖乖地謝恩領(lǐng)旨,這就回去為雅圖準(zhǔn)備嫁妝,吹吹打打立馬送去科爾沁?!贝笥駜悍执绮蛔?,“你疼女兒,我是知道的,可你嫁女兒的時候,也從來不會皺眉頭??上У氖牵霉媚芎湍阋粭l心狠心把女兒都嫁出去,可我做不到?!?/br> 皇太極道:“若是雅圖愿意呢?” 大玉兒恨極了:“她那么懂事,你去問,她能不答應(yīng)嗎?她是大清的公主,要遠(yuǎn)嫁,要和親,我心里有數(shù),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可是皇上,雅圖還不滿十二歲,你知道我當(dāng)年嫁來盛京的時候,心里有多害怕嗎?” 尼滿從門前探出腦袋,他聽得吵鬧聲,感覺到不安,只見皇帝走向莊妃,他趕緊把目光收回,見一旁站著的蘇麻喇,已是滿臉的凝重。 “蘇麻喇,這也沒法子啊。”尼滿嘆道,“皇上也一定舍不得。” 殿閣里,大玉兒拒絕了皇帝的靠近,往后退開幾步,推開了皇太極的手,這件事在她是沒得商量,就算最后無法改變,也只是她滿心委屈的服從,是她無力抗?fàn)帯?/br> “你冷靜兩天,朕再和你商議?!被侍珮O沉聲道,“等我們商量好了,再問雅圖的意思,雅圖若明明白白告訴朕她不愿意,朕絕不強求?!?/br> 大玉兒現(xiàn)在心煩意亂,失去了理智,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冷靜的,很自然地就會拿身邊最親近的人來宣泄,她心里想的是,可憐雅圖不是jiejie的女兒,但她不能說出來,說出來,所有人的心都會被傷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