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卻是噗的一聲,大玉兒吐了口唾沫在他的臉上,鄙夷地嗤笑:“秘密就是,你是個野種,你不是努爾哈赤的兒子,你是代善的野種?!?/br> 多鐸勃然大怒,這是他一輩子的痛處。 他是阿巴亥大妃最小的兒子,也是在母親和代善的傳聞里,最受害的一個。 阿濟格就曾暗示,為什么只差了兩歲,可皇阿瑪疼愛多爾袞,卻無視他多鐸,因為就連努爾哈赤,似乎都認(rèn)為多鐸不是兒子,而是孫子。 “賤貨,我打死你!”多鐸大怒,跳起來撿起丟在一旁的馬鞭,劈頭蓋臉地朝玉兒身上抽來。 大玉兒這輩子,用鞭子打過很多人,卻從沒有人敢碰她一手指頭,這鞭子抽在身上,皮rou瞬間就要裂開的劇痛,讓她意識到自己曾經(jīng)是多么殘忍。 多鐸跟瘋了似的,瘋狂地虐打她,鞭聲蓋住了馬蹄聲,齊齊格一直沖到面前,他才發(fā)現(xiàn)嫂子來了。 齊齊格老遠(yuǎn)就看見多鐸在抽打玉兒,嚇得魂飛魄散,跳下馬撲上來奮力推開多鐸:“畜生,你瘋了,你不要命了?” 蘇麻喇迅速解開大玉兒的手,脫下自己的衣裳蓋在格格的身上,擋在她身前,雙眼殺氣騰騰地瞪著多鐸,恨不得要與他同歸于盡。 看見嫂子,多鐸才冷靜了幾分,不論如何,他也不會對齊齊格動手。 “滾,立刻滾,你還想不想活?你這畜生,你想死別拖累你哥?!饼R齊格大聲呵斥,用自己的馬鞭指著多鐸,“給我滾!” “嫂子,你甘心嗎,多爾袞喜歡這個賤人你知道嗎,多爾袞為了她才放棄的江山?!倍噼I咆哮著,“嫂子,我不甘心,我拼了一輩子,到頭來還要為小畜生打江山!” “這話你說了三年,可是這三年,我天天在他們的身邊,多鐸,我是瞎子我是聾子嗎?”齊齊格大聲道,“你想做皇帝,你自己去做,別整天逼著你哥,纏著你哥,你有本事,你就自己去做。給我滾,多鐸,你若還當(dāng)我是嫂子,就給我滾,不然你就從我的尸體上踩過去。” “嫂子!”多鐸羞憤交加。 “滾!”齊齊格揮舞馬鞭,抽向多鐸。 看著多鐸憤怒地騎馬而去,玉兒緊繃的身體終于松弛,渾身的劇痛讓她特別清醒,她身上的衣裳被撕裂的,被抽裂的,已是支零破碎,裸露著她的肌膚和傷痕。 “玉兒,玉兒……”齊齊格抱著她大哭。 “蘇麻喇,我不能這樣回去,若是叫福臨看見,會嚇著他?!贝笥駜旱?,“你先回去取我的風(fēng)衣來,別慌張,千萬別慌?!?/br> 蘇麻喇抹掉眼淚,騎馬跑回營地,她知道有十四福晉在,多鐸那個畜生不會再胡來,眼下要緊的是不能嚇著皇上,有什么賬,總有時間來清算。 草原上的風(fēng)呼呼地吹,天色越來越暗,風(fēng)越來越冷,齊齊格抱著玉兒怕她冷,可又怕抱緊了,會箍著她的傷口。 “玉兒,對不起?!饼R齊格哭著,“我一定會讓多爾袞教訓(xùn)多鐸,哪怕殺了他。” 她們面朝的方向,正好是盛京距離北京的所在,那個人安安靜靜地躺在盛京皇陵里,他看不見,也聽不見。 “是他丟下我,才讓我受這么多苦?!庇駜耗抗庵敝钡卣f,“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多爾袞的錯,是皇太極,是皇太極丟下我……” 齊齊格捧著玉兒的臉頰,她連眼淚都沒有落下,聽見這句話,齊齊格的心都碎了。 就算外面的人如何傳說玉兒和多爾袞的流言蜚語,她也不信玉兒會委身于多爾袞。 玉兒愛皇太極,就算皇太極死了,她也只會愛著記憶里的那個男人。 她們偷偷摸摸地回到營地,剛好前腳鉆入營帳,后腳多爾袞帶著福臨回來了,蘇麻喇說太后騎馬累了,又有些著涼,今晚沒精神參加篝火晚宴,福臨雖有些失望,還是請額娘好好休息。 雖然多爾袞很快就知道,大玉兒在尋找阿哲和東莪的時候,和多鐸的人發(fā)生了沖突,可多鐸手下的人不會多嘴,多爾袞手下的人不知道詳細(xì)的情況,多爾袞也想不到,多鐸會企圖強暴大玉兒,甚至虐打了她。 然而營地里,那么多的八旗子弟和宗親女眷,總有人會看見什么,聽見什么,各種各樣奇怪的傳說,在篝火晚宴上流竄,甚至有人說,皇太后撞見她的婢女蘇麻喇,和侍衛(wèi)行茍且之事。 齊齊格聽著扭曲奇葩的傳聞,越來越相信,多爾袞和大玉兒的流言蜚語,和這些話一樣,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混蛋放的屁。 哲哲參加了篝火晚宴,自然也聽說了傳言,命阿黛看好皇上身邊的人,不要叫他被嚇著,自己趁機退席休息時,突然來了大玉兒的營帳。 “到底出了什么事?傍晚發(fā)生了什么,你和多鐸沖突了?”哲哲趕來時,玉兒果真躺在榻上,臉色慘白如紙,像是重病了般,可蘇麻喇瞧著沒事,除了那紅腫的雙眼。 草原上風(fēng)大,大家的眼睛都被風(fēng)吹得泛紅,可蘇麻喇這會兒的模樣,顯然是大哭過了一場。 玉兒緩緩坐起來,被子從身上滑落,寢衣的領(lǐng)口下露出半截肩膀,便是橫著一條鞭痕,一直延伸到脖子下。 “玉兒?”哲哲大驚,抓著玉兒的胳膊,她便是疼得發(fā)抖倒抽一口氣,哲哲掀起玉兒的衣袖,果然胳膊上也滿是鞭痕。 “是多鐸?”哲哲氣血沖頭,大聲地問,“多鐸對你動手?” 她不等玉兒回答,轉(zhuǎn)身就往外要去找多鐸算賬,玉兒為了要攔著她,撲上來時重重地從榻上摔在地上,但總算拉住了姑姑的裙擺。 大玉兒忍痛哀求:“姑姑,您交給我自己處置,姑姑,我不會放過他的……” 哲哲慌忙抱起玉兒,和蘇麻喇一起將她放回榻上,她含淚再次查看了玉兒的傷痕,聽蘇麻喇解釋發(fā)生了什么,渾身瑟瑟發(fā)抖。 “我的孩子?!闭苷芸拗鴮⒂駜簱г趹牙铮肮霉脹]用,是姑姑沒用。” 第323章 大汗如果還在 篝火晚宴過半時,多爾袞終于知道,太后營帳里,是有人受了傷,仿佛連齊齊格都牽扯在其中,他避開旁人,問妻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事關(guān)太后皇帝,還有他的兄弟,齊齊格不必多想丈夫的用意,但她冷笑:“是王爺?shù)难劬€不管事,還是你的眼線懼怕多鐸,不能忠于你?” 多爾袞眉頭緊蹙:“什么意思?” 齊齊格道:“玉兒給我們面子,你就先受著吧,你們不要臉,玉兒還要臉。明天回宮后,你自然什么都知道了?!?/br> “齊齊格,到底怎么了?難道多鐸他……” “呵,我們科爾沁的女人,背井離鄉(xiāng),又是孤兒寡母,不欺負(fù)她,欺負(fù)誰,你說是不是?” 多爾袞能感受到齊齊格的怒氣,他猜想多鐸做了不得了的事,怒而起身要去找多鐸詢問,被齊齊格一把拽住,眸光如刀地瞪著他:“你想讓玉兒去死嗎?她沒有被打死,難道要被人的唾沫淹死?” “打死?”多爾袞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多鐸打了太后?他對太后動手?” “喝酒吧,別嚇著福臨,這是玉兒的命令。”齊齊格端起酒杯,壓抑怒火,“玉兒已經(jīng)夠委屈了,求你們兄弟放過她?!?/br> 隔天圣駕回城,太后營帳里傳出的說法,是她著涼感染風(fēng)寒,行圍本就定在今日回城,倒也不至于掃興,但昨晚篝火晚宴上傳了一整夜,人人都好奇,圣母皇太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玉兒回宮后,沒有讓太醫(yī)查看身上的傷,蘇麻喇為她上藥時,也都避開其他宮女。 她不希望福臨知道自己被多鐸虐打,不愿在兒子的心里留下陰影,就連阿哲,也被玉兒借口她要準(zhǔn)備出嫁,忙著讓她學(xué)規(guī)矩學(xué)當(dāng)家做主的本事。 多鐸冷靜下來,深知自己闖了禍,多爾袞絕不會放過他,于是行圍回城的當(dāng)天,他就帶著人離開了京城,而直到回了王府,多爾袞才從齊齊格口中得知發(fā)生了什么。 他眼眸猩紅地看著齊齊格,齊齊格含恨看著他:“我想做你的皇后,我也以為自己可以狠下心在將來站在你身后,看著你們殺玉兒和福臨,現(xiàn)在我才知道,我不行。多爾袞,若有你做皇帝的那一天,善待他們母子可好?” “齊齊格你別激動?!倍酄栃栕约簛y成一團,還要安撫妻子,還要隱藏自己對玉兒的擔(dān)憂,腦袋都要炸了。 “這輩子,我和玉兒相伴的日子,遠(yuǎn)比和你在一起更久?!饼R齊格眸中含淚,“若不是玉兒,我挺不過這么多年,多爾袞,別再讓任何人傷害她,包括你。” “你不要胡思亂想?!倍酄栃栕ブR齊格的胳膊,“有我在,齊齊格,有我在?!?/br> 齊齊格被丈夫抱在懷里,卻仍舊無法安心,她痛苦地說:“她渾身都是傷,衣裳都爛了,多鐸瘋了似的鞭打她,是我親眼看見的。多爾袞,玉兒好可憐,她的命好苦……” 妻子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碾過多爾袞的心臟,他已經(jīng)疼到麻木,疼到連瘋狂憤怒都忘了,多鐸那個瘋子,那個畜生……他要殺了他,殺了他! 深宮里,蘇麻喇命太醫(yī)將風(fēng)寒的湯藥換成止疼的湯藥,太醫(yī)都是明白人,會閉緊嘴巴,就算是福臨來探望母親,玉兒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遮蓋傷痕,看著也是和風(fēng)寒保暖一個模樣。 且風(fēng)寒易傳染,玉兒勸說兒子自己保重,福臨懂事,不愿再叫母親擔(dān)心,答應(yīng)在額娘康復(fù)之前,不再來永壽宮。 這件事,不論如何,對福臨是瞞下了。 三日后,玉兒身上的傷痕漸漸愈合,雖然看著已經(jīng)觸目驚心,但她已經(jīng)沒頭兩天那么疼得說不出話,精神漸漸恢復(fù),氣色也好起來,蘇麻喇守在她身邊,總算松了口氣。 只是每次上藥,蘇麻喇都會哭,今天玉兒實在忍不住,拍拍她的腦袋說:“這頓鞭子,是我自己討來的,你別難過了?!?/br> 蘇麻喇愣住,玉兒靠在墊子上,回憶那日的驚恐,眼底的光芒是那樣淡漠:“我看見你和齊齊格來了,我知道多鐸應(yīng)該來不及對我做什么,不過是被他扯爛了衣裳,摸了腿……這樣,我豈不是白白受苦。” 蘇麻喇一臉茫然地看著格格,可她竟然漸漸開始明白大玉兒的用意。 玉兒目光冰冷,充滿了對多鐸的不屑,多鐸的暴行根本沒嚇到她,甚至被他看見裸露的肌膚,被他摸了身體,也沒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痕跡。 “我故意挑釁他,激怒他,讓他對我動手?!贝笥駜旱溃爸挥凶岧R齊格親眼看見多鐸的暴虐,多爾袞才會相信?!?/br> “格格?” “過幾天,你安排一下,我要在書房見多爾袞,最好是夜里。”大玉兒伸手捏了把蘇麻喇的臉頰,毫不在意地說,“我不疼,一點都不疼,你別再哭了。” “您是故意?故意的?”蘇麻喇呆滯地看著格格,她怒了,不顧主仆尊卑,責(zé)備道,“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和身體開玩笑,格格,你瘋了嗎?” 大玉兒忙哄她:“你別急啊,我難道希望多鐸虐待我嗎,可事情趕上了,我不能讓自己白白吃虧。蘇麻喇,我保證,我絕不會再這樣做,你別生氣。” 蘇麻喇怎么會生氣,她是心疼啊,格格這輩子被寵著捧著,有大汗和大福晉護著,誰敢動她一手指頭。 “大汗如果還在,誰敢欺負(fù)您……”蘇麻喇悲從中來,捂著臉大哭。 大汗? 好陌生的稱呼,可玉兒似乎更喜歡這個稱呼,因為做了皇帝后的皇太極,就再也不屬于她,連心里都沒有她。 “蘇麻喇,你怎么哭了?”阿哲從門外進來,跑到母親和蘇麻喇身邊,“額娘,你們怎么了?” “蘇麻喇說你要嫁出去了,舍不得。”大玉兒摟過女兒,“阿哲啊,你會恨額娘嗎,這么早把你嫁出去?!?/br> “不會,難道額娘不心疼嗎?科爾沁有jiejie們在,我們又能團聚了。”阿哲伏在母親懷里,可是,她卻在額娘的領(lǐng)口下,看見了傷痕。 “額娘……”阿哲不自覺地喚了一聲,但抿住了雙唇,她知道,不該她問。 “別擔(dān)心,額娘身子好多了。”大玉兒沒察覺到孩子的異樣,“過幾天,額娘就能為你收拾嫁妝?!?/br> 第324章 攝政王放心,我一切安好 懂事的姑娘最終沒有開口詢問母親為何受傷,阿哲隨額娘住在永壽宮,同一屋檐下,比福臨見額娘要多得多。她早就發(fā)現(xiàn)永壽宮里有膏藥的味兒,起初不知是哪位宮女嬤嬤身上用的,如今明白了,是額娘。 馬上,阿哲也要出嫁了,雖然年紀(jì)尚小,但去了科爾沁,jiejie們會照應(yīng)她,額娘如今明著下旨,新娘足歲成年才能經(jīng)歷兒女之事,她不怕被欺負(fù)。 可是……阿哲怕額娘一個人在這里,怕額娘會被欺負(fù)。 小格格退下后,站在自己的屋子里,望著母親的寢殿,許久許久地發(fā)呆,直到被身邊的人詢問出了什么事,生怕驚動額娘,才作罷。 而這件事,因大玉兒死死瞞著所有人,雖然外頭有各種各樣的傳言,到底沒對朝政產(chǎn)生什么影響,一時半會兒也沒人追究多鐸的不是。他假公濟私地躲在外頭,明著是辦差,實則就是在避風(fēng)頭。 又過了兩天,多爾袞才得以進宮向哲哲交代,他跪在皇太后跟前,神情凝重,替多鐸認(rèn)罪,懇求哲哲的原諒。 哲哲也是撂下重話,冷冷地說:“那日在乾清宮,該說的我都對你說了,我信你是光明磊落的人,可多鐸實在讓我心寒,你叫我如何再信你?又如何信他?” “母后皇太后,她的傷勢?”多爾袞擔(dān)心了好幾天。 “不敢勞駕你費心?!闭苷苊髦酄栃柕男乃?,故意道,“只要玉兒她還死不了,你們便滿意了不是嗎?” 多爾袞不敢言,唯有叩首再請哲哲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