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jié)
元曦伏在哥哥肩頭嚎啕大哭,不知從幾時起,他這愛笑愛淘氣的meimei,三天兩頭地掉眼淚,叫他心疼瘋了。 弟弟佟國維跑來,幸災(zāi)樂禍地說:“大哥,額娘教jiejie規(guī)矩,是jiejie自己笨不好好學(xué),就愛哭鼻子?!?/br> 佟國綱正心里沒好氣,見弟弟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知道他jiejie是在為了誰辛苦,一時火大了,抄起落在一旁的竹竿,把弟弟揍了一頓。 佟國維鬼哭狼嚎地,被元曦攔住了,她抹掉眼淚對哥哥說:“我不哭了,哥,額娘沒打我,我只是累了才哭的?!?/br> 弟弟哭著跑了,要去找母親告狀,佟國綱溫柔地擦去meimei的淚水,沉著聲道:“曦兒,若是喜歡皇上,你就好好去選秀。別是為了阿瑪和哥哥,我們好著呢,大不了回遼東去?!?/br> 兄長冷不丁地說什么“喜歡皇上”,把元曦羞著了,臉蛋兒紅撲撲地望著哥哥,嬌軟地說:“哥哥說什么呢……” 佟國綱彎腰給meimei拍拍裙上的塵土,把她拾掇整齊,瞇著眼睛夸贊道:“都說新皇后好看,我瞧著,必定不如我meimei?!?/br> 元曦好奇地問:“哥哥見過新皇后了嗎?” 佟國綱說:“在圍場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是挺漂亮的。” “哦……”元曦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裙子,“都說是科爾沁最美最美的格格呢。” “那又如何,今天聽說又在宮里鬧得雞飛狗跳?!辟V消息靈通,搖頭道,“自從她嫁來,還沒見消停過呢?!?/br> 第399章 傳我的話,讓她來給我磕頭 元曦想象不出,什么叫雞飛狗跳,她幼時雖淘氣,額娘也是管得緊,貴族官家的規(guī)矩都不小,就算是男孩子們,也輕易不敢上房揭瓦。 難以想象,皇后一個年輕姑娘,能把宮里鬧得不安寧,元曦那年進(jìn)宮赴宴,見到的天家氣象,可是叫人連氣兒都不敢喘的。 不過這話總是一陣一陣的傳,元曦說:“前幾日我還聽阿瑪對額娘說,皇上和娘娘肩并肩地去打獵,橫掃整片圍場,無人能及。” 佟國綱嗯了一聲:“那也是的,皇上和皇后看起來,沒有外人說的那么糟糕,不過皇后脾氣大也是真的。” 見元曦若有所思,佟國綱問:“怕將來被欺負(fù)?” 元曦?fù)u頭:“我還未必能選上呢,想那些做什么?!?/br> 佟國綱卻道:“元曦,將來真進(jìn)了宮,即便皇上不喜歡你,你也可以讓太后喜歡你,咱們不去算計人,也不去坑害人,就圖自己一個安逸安生,你說是不是?” 元曦被逗樂了:“額娘也是,哥哥也是,怎么就認(rèn)定我能選上?”她臉上還掛著幾滴淚水,笑著跑開了,但回過頭又沖哥哥做鬼臉,還是從前活潑可愛的模樣。 此時下人找來,對佟國綱道:“大少爺,夫人請您去說話?!?/br> 他以為母親是為了弟弟告狀,不大耐煩地跑來,誰知國維在屋檐下罰跪,見了他還求哥哥幫他討?zhàn)垺?/br> 佟國綱見了母親,剛要解釋方才的事,佟夫人卻說:“我今日去了一趟貝勒府,見到了東莪格格,你阿瑪一直惦記著格格要我去探望,可我尋思著不合適,他就天天和我嘮叨,天天找我的麻煩。” “額娘思慮的是,東莪格格身份尷尬,如今寄人籬下,想要照應(yīng)探望都不易。阿瑪念王爺舊情,可是……”佟國綱心里覺得不對勁,忙問母親,“額娘找我商量是?” 佟夫人緊張地說:“你阿瑪想讓你娶東莪格格。” 佟國綱愣住。 佟夫人急壞了:“這怎么成呢,你阿瑪那個糊涂蛋,上趕著惹禍上身。國綱你聽額娘的,他若是來找你商量,你絕不能答應(yīng)。東莪格格娶進(jìn)門,必定是禍害,絕不能答應(yīng)?!?/br> “但這事兒,兒子做不了主,阿瑪若是向皇上請求指婚?!辟V怔怔的,腦袋里一片空白。 “就是你這糊涂的爹,現(xiàn)在上頭正愁怎么打發(fā)東莪格格呢,若是你阿瑪去求,皇帝一準(zhǔn)答應(yīng)?!辟》蛉思钡?,“你阿瑪要報攝政王的恩德,不能拿你們來做人情,總之這件事,決不許你點頭?!?/br> 母子倆算是商定了,之后元曦因擔(dān)心哥哥為了自己被母親責(zé)備,跑來哥哥的屋子問他有沒有事。 佟國綱對meimei提起這些話,元曦亦嘆道:“小的時候,每次去攝政王府,格格都會給我們拿好吃的,拿稀罕的東西給我玩兒,說起來,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格格了?!?/br> “曦兒,將來你進(jìn)了宮,別對人提起你從小和格格玩耍的事?!辟V叮囑道,“這是上頭的主子們,都不能弄清楚的事?!?/br> 元曦又笑了:“哥,我要是選不上,你們都該失望了吧?!?/br> 佟國綱揉揉meimei的腦袋:“你若選不上,哥哥把鞭炮從外街東頭一直放到西頭,好好慶祝一番?!?/br> 元曦撅著嘴,想說什么,又不好意思說出口,玩笑著敷衍過去了。 暮色降臨,慈寧宮門外,塔納捧著花瓶,花瓶里是香甜怡人經(jīng)過修剪的桂花枝,皇后穿著紅彤彤的裙衫,在門外晃悠來晃悠去。 好久終于見到皇帝的身影,孟古青眉開眼笑,踩著花盆底跑來,卻又埋怨道:“你可真是的,我都等了半個時辰,蘇麻喇都來問我好幾回,怎么不進(jìn)去?!?/br> “朕臨出門又叫事耽誤了。”福臨笑意欣然,“往后等出了門,再派人知會你。” 孟古青則帶著幾分怯意問:“皇額娘會原諒我嗎?” 福臨故意道:“看你有幾分誠意了,大不了,到屋檐底下跪幾個時辰,做錯了事,總要受罰的?!?/br> 孟古青一臉緊張,光聽著膝蓋就發(fā)疼,福臨卻牽了她的手,大大方方地往慈寧宮來。 暖閣里,玉兒正襟危坐,看著孟古青跪伏在地上向她行大禮認(rèn)錯,宮女們急匆匆地抱來蒲團(tuán),都沒來得及給皇后墊上。 玉兒道:“往后沒有蒲團(tuán),不要下跪磕頭,你是大清最尊貴的人,知道了嗎?” 孟古青也是乖覺,討?zhàn)埖溃骸邦~娘,我再也不敢胡鬧,求您原諒我。今日的事,實在是我不該,求額娘責(zé)罰?!?/br> 福臨在一旁說:“額娘,叫她去屋檐底下跪兩個時辰,自然就清醒了?!?/br> 玉兒嗔道:“你這是在挖苦你的額娘?” 說著便讓孟古青起來,招呼孩子坐在身邊,小兩口一道來認(rèn)錯,不論如何,他們之間是把話說明白了,那么玉兒沒必要再絮叨指摘,更不可能懲罰皇后。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從今往后,身為中宮該負(fù)擔(dān)的責(zé)任,該為皇上分憂的,都要好好去做。”玉兒捧著孟古青的手道,“若是受了委屈,皇上若是欺負(fù)你,還有額娘在。這宮里總有說理的地方,遇事別著急,你一急,別人就該看不起你了?!?/br> “兒臣記下了?!泵瞎徘啻饝?yīng)著,抬眼偷偷看了福臨,福臨沖她皺眉,讓她好好聽著母親的教誨,她才忙把目光收回來。 這些細(xì)小的動作,玉兒都看在眼里,正如蘇麻喇說的,看得出來,福臨挺喜歡皇后。雖然她自己是鬧不明白,這樣的孟古青有什么值得喜歡的,可兒子喜歡,她只能跟著喜歡。 帝后請安后,在慈寧宮用了晚膳才離去,孟古青一出慈寧宮,就“原形畢露”,非要拉著福臨的手一起走,福臨也不嫌她,兩人說說笑笑地離開,這樣的光景,自然是誰見了都樂呵。 但鄰著慈寧宮不遠(yuǎn)處的小宮院里,宮女們卻竊竊私語談?wù)撝酆蟮氖拢蜖枊I叫了兩回人都不應(yīng),她從臥房里出來,問道:“你們說什么呢?” 幾個宮女忙圍上來,不服氣地說:“福晉,您是沒看見,那個皇后娘娘也太沒規(guī)矩了,竟然和皇上手拉著手走在宮道上,還蹦蹦跳跳的,一點也不尊重。” 巴爾婭垂下眼眸,輕聲道:“你們別胡說,小心蘇麻喇姑姑生氣,怎么好在背后議論皇上和皇后呢。” 她要宮女打熱水,然后轉(zhuǎn)身就回房,可是晃晃悠悠的,要扶著門才能站穩(wěn)。 “皇上是不是,再也不會來見福晉了?”她的宮女們互相說著,巴爾婭聽見一句半句,心里更是痛苦。 這日夜里,福臨宿在坤寧宮,隔天去上朝時,孟古青也醒了,只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看著又可憐又好笑,福臨走時揉揉她的腦袋說:“趕緊清醒了,去給額娘請安?!?/br> 孟古青咕噥:“往后天天都要這樣嗎?” 福臨嗯了一聲,朝吳良輔使了眼色,就先走了。 吳良輔不得不硬著頭皮,對皇后說:“娘娘,待皇上選秀后,往后每日六宮的妃嬪也都要來向您請安,然后再去慈寧宮請安,每日晨昏定省,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你趕緊走吧?!泵瞎徘鄾]好氣,扶著塔納的手回寢殿,慵懶地趴在床上說:“折騰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何必學(xué)漢人瞎講究,我就是看不慣,到底是我們做漢人的主子,還是漢人做我們的主子?” 塔納卻道:“說起來,剛進(jìn)宮蘇麻喇姑姑就關(guān)照過,說宮里那位巴爾婭福晉身體不好,這些日子不過來請安,等她身體好了,再來向您行禮?!?/br> 孟古青抬起眼皮子:“我怎么不知道?” 塔納道:“這些日子忙,奴婢覺著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沒向您稟告。” 孟古青翻了個身,冷聲道:“傳我的話,讓她來給我磕頭?!?/br> 第400章 娘娘問,選秀要選幾個 塔納忙勸道:“蘇麻喇姑姑特地來關(guān)照過,那就等同是太后的意思,主子您還是等一等,那位福晉也不能一輩子病著,早晚是要來見您的?!?/br> 孟古青突然就有了精神,坐起來氣呼呼地瞪著塔納:“我就看不慣皇上什么都要忍耐,一個皇帝做的憋屈的樣子,憑什么我也跟著窩囊?我一個堂堂正宮主子,還見不得一個卑下的侍妾?” “話不是這么說,娘娘,可您看這么大半個月了,宮里都沒有那一位的聲兒,她最初也就是給皇上暖床的,命好才得了皇子?!彼{好生哄道,“您一來,宮里一切都上了正軌,還有那位什么事兒呢?您說是不是?” “你只會揀好聽的敷衍我?!泵瞎徘嗖环狻?/br> “主子,昨兒才出了那些事,您好歹忍一忍?!彼{極力勸說,就怕自己攔不住,“那位福晉若是一輩子不來見您,那也就一輩子不敢再見皇上,不然站不住腳,連太后都沒法兒給您交代,理都在咱們這兒呢,您說是不是?” 孟古青搖頭:“大阿哥若還活著,她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雖說是她的命,可萬一成了我的命怎么辦?我和皇上的好日子不會太長久,馬上就有人要進(jìn)宮,連勸他去和別的女人好,也是我的責(zé)任。塔納,我不樂意,我不想把福臨分給別人,我喜歡他?!?/br> 塔納笑道:“皇上也喜歡您呀,您看不出來嗎?” 孟古青苦笑:“我看得出來,他喜歡我,可我也知道,他喜歡我什么?漢人有句話,叫泯然于眾,等我有一天變成那樣,他也就不會喜歡我。那天他就對我說,將來,我會變成另一個孟古青?!?/br> 塔納不懂什么叫泯然于眾,但格格學(xué)滿語,也學(xué)漢語,雖然這北京城里關(guān)于她的傳言很多,但為了能成為大清的皇后,王爺沒少在格格的身上花費心思。 唯一沒有管束的,就是她的性情,用格格的親額娘的話來說,她天生帶著反骨降臨到人世,是官也管不住的。 孟古青嘆了一聲,光著腳就在地磚上走,塔納趕緊給她穿鞋,孟古青卻怔怔地看著窗外的藍(lán)天:“北京的天,可真小?!?/br> 不論如何,這事兒好歹是勸住了,待皇后梳妝打扮整齊,緊趕慢趕地來慈寧宮請安,皇太后早就在佛堂禮佛,是蘇麻喇迎出來笑道:“怪奴婢沒早些來向您請安。太后說了,天涼了,早晨多睡一會兒才是正經(jīng)的,往后您一早來慈寧宮請安的規(guī)矩,就免了?!?/br> 孟古青心中大喜,然眼珠子一轉(zhuǎn)悠,卻問她:“那么將來妃嬪們來向我請安的事兒,我也能給她們免了嗎?” 蘇麻喇道:“自然是娘娘您說了算。” 她又問:“選秀的時候,要選多少人才行?” 蘇麻喇明白皇后的意思,她可不敢胡說,說多了皇后一定急,說少了回頭不好交代,唯有推脫:“娘娘,奴婢和您一樣,是頭一遭經(jīng)歷呢?奴婢也什么都不懂?!?/br> 孟古青呵呵一笑:“可不是嘛,都是頭一回。” 但離了慈寧宮,年輕的皇后還是耿耿于懷,對塔納說:“偏偏皇上的頭一回,便宜了那個賤婢。” 塔納輕聲道:“奴婢聽旁人說,這規(guī)矩早就有了,是怕大婚之夜新郎不懂弄傷了新娘,所以在娶正妻之前,都有暖床的侍妾教著學(xué)?!?/br> “新娘不懂,怎么不見新娘找個暖床的奴才?”孟古青不服氣,冷哼道,“將來我的兒子長大娶妻,我就不要給他做這樣的規(guī)矩,不信少個暖床的,還能睡凍著?” 慈寧宮的佛堂里,蘇麻喇悄然進(jìn)門,為太后續(xù)了香,見格格閉目養(yǎng)神,她說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在這兒打盹呢?!?/br> 玉兒睜開眼嗔道:“我可沒有姑姑那樣虔誠,不過是想清靜清靜,在這佛堂里,總沒有人敢來打擾了,佛祖不會怪我?!?/br> “格格,您上回交代的事兒,奴婢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碧K麻喇道,“鰲拜大人的侄女兒,到時候會在第一輪就被篩出去,您下個恩旨,送些賞賜,或是指婚或是另行婚配,都成?!?/br> 玉兒頷首:“做的小心一些,別叫鰲拜懷疑?!?/br> 蘇麻喇稱是,想起方才皇后的話,笑說:“娘娘問,選秀要選幾個,奴婢敷衍了?!?/br> 玉兒蹙眉:“她問的這么直白?” 蘇麻喇安撫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格格,奴婢說句不當(dāng)講的,您年輕那會兒,幾時把先帝的后宮放在眼里了?您連母后皇太后都容不下吧?;屎竽锬锶缃癫辉复妼淼暮髮m,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