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jié)
福臨道:“jiejie真是,從小這樣子。” 玉兒寫完了信,福臨幫著額娘將墨跡吹干,收起信紙,還親手寫了信封,玉兒道:“不早了,飯菜該涼了,去坤寧宮陪皇后吧。” “額娘……”福臨欲言又止,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不想說也不要勉強,幾時想說了,額娘一直都在這里等你。”玉兒道,“別著急。” 福臨握緊了拳頭,說:“兒子到現(xiàn)在,還記得您的哭聲?!?/br> 玉兒茫然:“哭聲?” 福臨點頭,心疼地看著母親:“離開盛京前,您在永福宮里的哭聲,這么多年了,我還記得。” 玉兒的心頓時揪起來,不安地問兒子:“你想對額娘說什么?” 福臨問:“額娘,我喜歡孟古青,也喜歡巴爾婭。可是,我能喜歡這么多女人嗎,這樣對嗎?” “這……”玉兒記得,很多年前,兒子就問過她。 第403章 董鄂葭音 同樣的問題,玉兒想不起來當(dāng)時是如何回答兒子,但那時候福臨還小,對于他的未來充滿了想象,問的話也真,真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會問。 但眼下呢? 玉兒含笑望著兒子:“可你,不是喜歡了嗎?” 她曾問過齊齊格,男人是不是可以沒有情愛就上床,就算是多爾袞,不也在外面生下了東莪。難道因為一個女人長得酷似心愛的女人,就算動情了,就算有情了? 那女子最后產(chǎn)子而亡,可這筆賬,多爾袞自己似乎就不算了,難道撫養(yǎng)東莪,就算兩清了?這世道的男子,本質(zhì)上就認(rèn)為,所有躺在他們身邊的女人都是應(yīng)該的,福臨亦如是。 不知世道有沒有變的那一天,至少玉兒自己,要保持清醒。 “額娘?我……”福臨果然被問住了。 玉兒道:“皇上如今再來問我,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額娘該給你什么樣的答案,難道說皇上委屈了?” 福臨垂眸,自己便搖頭:“不是,兒臣不委屈?!?/br> 玉兒溫和地說:“那就不必?zé)溃辽龠M宮的這些孩子們,都知道自己將來會面對怎樣的人生。皇上要做的,就是照顧好她們,善待她們,那就足夠了?!?/br> 福臨僵硬地點了點頭,微微蠕動了嘴唇,到底是開口說:“額娘,別關(guān)著巴爾婭,她太可憐了。” 玉兒頷首:“額娘知道了,待新人入宮后,就不必委屈她,皇上也別給她添麻煩?!?/br> “是,多謝額娘?!备ER松了口氣。 之后母子倆又說了幾句話,福臨便告辭,玉兒站在門前目送兒子離去,蘇麻喇剛端著熱茶從邊上來,笑道:“奴婢遲了,沒叫皇上喝口茶。” 玉兒道:“坤寧宮里熱茶熱飯等著他呢,從今往后cao心他用膳的人多的是,咱們能省心了?!?/br> 蘇麻喇笑道:“皇上是來向您請安?真是每天都惦記著您?!?/br> 玉兒搖頭:“來向我找個安慰,好逃避他的責(zé)任,不過他能思考,還是好的?!?/br> 蘇麻喇不明白,玉兒則吩咐她:“把信送出去吧,我惦記我的女兒?!?/br> “對了,順貞門那兒來人,說一切準(zhǔn)備齊當(dāng),明日初選后,立刻就來向您稟告。”蘇麻喇說道,“您要不要奴婢去看一眼?!?/br> 玉兒嗔她:“我不說,難道你就不去看了?” 蘇麻喇與格格說說笑笑,數(shù)著明日要來的八旗秀女們,那年元宵宴時,不知格格有沒有相中的,也不知那些孩子,明天能不能順利通過初選。 夜色漸深,京城佟府中,元曦在爹娘屋子里請了安,在母親的再三叮囑下,離了正院往她的閨房去。 嬤嬤們提著燈籠,將花徑照得通亮,生怕小姐絆著摔著,而回到閨房,屋子里早有人等候了。 “有葭音jiejie陪我,你們退下吧,明兒一早來?!痹卣驹陂T前吩咐,轉(zhuǎn)身沖漂亮的小jiejie一笑,“額娘答應(yīng)了,今晚我和jiejie一道睡?!?/br> 站在屋子里等她的,便是鄂碩的獨生女董鄂葭音,比元曦年長一歲,很小的時候姐妹倆就見過面,但后來隨著鄂碩去南邊當(dāng)差舉家遷徙,這么多年就分開了。 久別重逢,年齡相仿的姐妹很是投緣,但佟夫人私下對丈夫念叨:“你這世侄長得這樣標(biāo)志,把我們曦兒都比下去了,這一道去選秀,若是一道進了宮,將來如何是好?” 佟圖賴大大咧咧:“那不是正好做個伴嗎?” 至少眼下,要好的兩個姑娘也覺得,若都一起選上了,正好做個伴。 “jiejie,你見過皇上嗎?”元曦道。 “沒有……” “我也沒有……” 兩個姑娘,都撒謊了。 第404章 秀女們,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 翌日清早,佟府備了兩架馬車,因佟元曦和董鄂葭音分屬不同旗下,兩人沒能挨著一起進宮,便是到了宮里也碰不上面。 今日是初選,相比之下要快些,佟夫人與鄂碩的繼夫人一同坐著馬車等在皇宮附近,好把孩子們接回去。 于是就看見了最先進宮的兩黃旗旗下的秀女,佟夫人的陪嫁嬤嬤急匆匆從前面跑來,小聲說:“奴婢聽說,鰲拜大人家的侄女被篩下來了?!?/br> 繼夫人也很驚訝:“我聽說那家的姑娘可漂亮了?!?/br> 嬤嬤道:“聽說一進宮就鬧肚子了,也不知怎么的?!?/br> 話音落,便見瓜爾佳氏府上的馬車從邊上匆匆而過,那邊主家沒露臉,佟夫人和繼夫人自然也不必太過客氣。 直等他們走遠(yuǎn)了,繼夫人才輕聲道:“佟jiejie,我聽講鰲大人現(xiàn)在很得寵,與索尼范文程幾位大人,幾乎平起平坐。” 佟夫人輕嘆:“咱們幾家的日子,就不大容易了?!?/br> 繼夫人為難地說:“偏偏我娘家那兒,一點勁兒都使不上,按說我也是皇親吧,不怕您笑話,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皇太后呢?!?/br> 這繼夫人十分年輕,因是鄂碩的續(xù)弦,堪堪二十多歲,昔日多爾袞做主將他賜給喪妻的鄂碩時,想來比現(xiàn)在更年輕。 也不知這繼母和繼女相處的怎么樣,但這些日子在府里,佟夫人冷眼相看,葭音那孩子,性情是真正的好。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氣質(zhì),和她說幾句話都舒坦,哪兒像她們家元曦是只猴子。 正白旗先于正藍(lán)旗參選,初選很快,像董鄂葭音這樣的姑娘,幾乎看一眼就進入復(fù)選。她很快就出宮了,被家人引到了馬車下,周正端莊地向伯母和繼母行禮。 “孩子快上來,累著了吧?!辟》蛉擞H昵地說,“回家好好歇著,馬上就要復(fù)選,對了,該派人寫信告訴你阿瑪,讓他準(zhǔn)備著進京?!?/br> 繼夫人年輕,不如佟夫人細(xì)致,還在一旁說:“我家老爺他太忙了,不然就親自送閨女上京,我看這信寫了也未必來,怕您白忙活一陣?!?/br> 佟夫人笑道:“這要是選上了,往后進宮再見就難了,父女總要道別吧。” 繼夫人愣了愣,忙道:“哎呀,我沒想到?!?/br> 葭音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外頭陸續(xù)離開的馬車騾車,偶爾會聽見哭聲,似乎是有姑娘落選了。 進宮前秀女們聚在一起,偶爾聽得一些話,有愿意來的,也有不愿意來的,大部分人從來沒見過皇帝和太后。 昨夜元曦問她是否見過皇上,葭音也說沒見過,可她不僅見過,還被小皇帝欺負(fù)了。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也是阿瑪額娘交代過,絕不能對外人說的事。 至于選秀,愿不愿意來,想不想做皇帝的后宮,她自己也沒主意,倘若母親還活著,該多好。 一轉(zhuǎn)眼,額娘過世五年,當(dāng)年一到江南,她就一病不起,那時候弟弟費揚古才一歲。 葭音在病榻前向母親許諾,不論將來阿瑪是否續(xù)弦,她都會好好照顧弟弟,不讓弟弟被任何人欺負(fù),如今弟弟才六歲,她卻很可能要遠(yuǎn)嫁京城。 好在繼母是善人,雖然不如別家的主母那樣精明能干,到底也是個好人,對她和弟弟都好。但葭音的奶娘又說,那是因為新夫人如今還沒有自己的孩子,將來就不好說了。 “孩子,你想什么呢?”佟夫人見葭音出神,笑問,“宮里頭是什么光景,你估摸著,我家那傻丫頭能過得了初選嗎?” 葭音笑道:“元曦那么漂亮可愛,一定能過初選。” 此刻,與佟元曦一起隸屬正藍(lán)旗的秀女們,排成幾列入宮參選,正等待嬤嬤們領(lǐng)進屋子檢查身體時,好些坐著的人突然站了起來,便見從人群后來了衣衫體面的貴婦人,那些人都彎腰恭敬地稱呼她:“蘇麻喇姑姑。” “真熱鬧啊,你們忙著,我就來看一眼。” 蘇麻喇帶著小宮女來,給幾位正忙活的戶部官員和內(nèi)侍嬤嬤們送來茶水,說是皇太后賜下的,于是一群人又紛紛朝著慈寧宮的方向叩謝。 這當(dāng)口,蘇麻喇便將站在這邊的秀女們看了眼,不經(jīng)意地和人群中的元曦對上了目光。 元曦當(dāng)然還記得蘇麻喇,為她烘干衣裳,給她擦香膏的溫柔大宮女。 蘇麻喇也記得元曦,這樣漂亮的姑娘,在哪兒都會讓人記住她的模樣,便是客氣地一頷首,元曦也忙欠身回禮。 但便是這一個細(xì)小的動作,元曦被檢查身體的嬤嬤領(lǐng)進門后,連衣裳都沒脫,讓她轉(zhuǎn)了個圈就算過了。 之后一路順暢,等她懵懵地兜了一圈出來,隨行的太監(jiān)告訴她,過了初選,待吉日進宮復(fù)選。 “我知道了,多謝公公?!边@一瞬,元曦是高興的。 哥哥說,若是喜歡皇上,就好好來參加選秀,但若為了家人,不要她這么辛苦。于是姑娘自己也矛盾,她到底為了什么來。 可眼下喜悅的心情,讓她明白了的確是自己想來,不論如何,就算再見一眼那日在街上為他解圍的俊美公子也好。 佟夫人已經(jīng)在馬車下,焦急地等待,很快看見女兒蹦蹦跳跳地跑來,心里惱她不懂規(guī)矩,但又一想,興許是過了。 “額娘,小公公讓我回家等吉日進宮復(fù)選?!痹匦θ菝骼?,宛如盛夏的陽光,“額娘,我沒讓您失望吧。” 佟夫人心里卻五味雜陳,真到了差一口氣就進宮的當(dāng)口,她突然就舍不得了。 “行了,回家去,你在這里蹦蹦跳跳,人家又追來把你篩了?!辟》蛉苏f著,拉著女兒上馬車。 深宮里,孟古青正呆呆地坐在寢殿梳妝臺前,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首飾,她挑了半天也選不出一件合適的,好讓她戴著去見福臨。 自然,她心里明白,是為了后頭正熱鬧的事煩躁。 塔納去了很久不見回來,她心里更煩躁,又要發(fā)脾氣時,人終于回來了。 “奴、奴婢看了幾個過了初選的秀女……不敢瞞著娘娘,那些秀女們,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彼{聲音顫顫地說,“臉蛋兒都像臘月的雪,又白又好看?!?/br> “閉嘴!”孟古青將手里的鐲子拍在妝臺上,那翠玉頓時裂成兩截,“用得著你說嗎,他們還能給皇上選丑的來嗎?” 塔納嚇得瑟瑟發(fā)抖,不敢再多嘴,屋子里靜了許久,皇后才問她:“什么時候復(fù)選?” 塔納怯怯地說:“五日后,明日還有八旗漢軍的秀女初選呢。” 孟古青掰著手指,計算自己的日子,起身吩咐塔納:“宣太醫(yī)來?!?/br> “是……”塔納愣了一愣,沒多問,立刻就去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