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jié)
第440章 差一點,她就釀下大禍 聽著皇帝一連串的話,元曦不得不仔細在心里過一遍。 進宮就快半年,這半年皇帝對她說的話加起來,還趕不上今天一天的多。 但早晨惦記著受傷的父親,傍晚則在翊坤宮大鬧一場,心情跌宕起伏的一天,此刻緩過神,元曦才忽然覺得,做皇帝真不容易。 方才等在門外,回憶他來時惱怒的眼神,元曦滿心以為自己在這宮里,是到頭了。沒想到,除了語氣稍微兇了些,皇帝一點沒為難她,甚至還為她著想。 其實他也不比自己年長幾歲,一樣還是少年,卻要擔當這么多這么多的事。 “朕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可福臨突然吼她。 “聽見了,聽見了?!痹刂被卮穑纫庾R到是在回答皇帝,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話,臣妾記下了?!?/br> 福臨不耐煩地掃了她幾眼,仿佛有什么想說,但還是怒氣沖沖地轉(zhuǎn)身離去。 皇帝一出門,十數(shù)盞燈籠亮起來,一個接一個,如火龍般逶迤而去,蘇麻喇剛好回來了,見元曦孤零零地站在殿內(nèi),溫和地說:“貴人,早些回去吧,天黑了?!?/br> 慈寧宮的人,負責將元曦和石榴送走,主仆倆一路無語,回到景仁宮門外,小泉子他們早已等得脖子都伸長了。 元曦自是安然無事,但此刻,皇太后正在慈寧宮后悔。 玉兒懊惱地對蘇麻喇念叨:“我怎么就對她動手了,到了這個年紀,還這么沖動。方才你在一邊就好了,必定攔著我,你怎么不早來幾步?” 蘇麻喇安撫她:“這么大的事,換做是奴婢,怕也要動手,何況這本就是您的性情,不如說是這么多年,都好好地壓抑著了?!?/br> 玉兒白她一眼:“你在挖苦我,說我年輕那會兒,一言不合就動手?” 蘇麻喇笑道:“還不許奴婢記著您從前多威風?” 玉兒搖頭:“可不是說玩笑話的時候……” 據(jù)說孟古青對皇帝叫囂,自稱不過是有樣學樣,哪一天那些庶福晉們能揚眉吐氣,哪一天娜木鐘能重獲自由,她也就一樣的善待后宮。 說白了,她這個皇太后上梁不正,可難道下藥絕子的事,她也要學?孟古青必然不知道從前的事,是報應嗎? “確定是暖宮藥?”玉兒問蘇麻喇,“寧貴人現(xiàn)在怎么樣?” “是暖宮藥不傷身,但受了驚嚇,難免嬌弱一些,可骨子里是個堅強的主兒,您不必擔心。翊坤宮的事兒,您就交給奴婢吧。”蘇麻喇道,“反是皇后那兒,您看怎么應對才好?” 玉兒冷靜下來,目光漸漸冰冷,她問蘇麻喇:“紫禁城的宮墻那么高,護城河的水那么深,為什么宮里的事,他們總有法子傳出去?倘若我要你把這件事壓下去,你能做到嗎?我不愿再叫人,對福臨指指點點,孟古青做的所有事,到頭來都是福臨承擔?!?/br> 蘇麻喇自信一笑,欠身道:“您放心?!?/br> 夜色漸深,景仁宮里的燈火漸漸熄滅,石榴最后在元曦屋子里檢查了一遍燭火,見小姐撐著腦袋側(cè)臥在榻上,望著窗外的夜色。 平日里她們都會閑話幾句,今天小姐卻悶悶的,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不怪她心事重重,石榴便也不多嘴,悄悄退下了。 元曦一手撐著頭,另一手卻拿著皇帝給她的絲帕,從來只聽過美佳人將絲帕贈情郎,到她這兒卻是完全反過來。 可她不是美佳人,皇帝也不是她的情郎。 元曦仰面躺下,把帕子蓋在臉上,絲綢軟滑輕盈,漸漸被她的喘氣焐熱濕透,便不耐煩地一把抓下來,塞進枕頭底下。 她不能胡思亂想,要冷靜,不然轉(zhuǎn)天又闖禍。 不愿惹是生非,不是怕皇帝厭惡她,是不想害人害己,更不能坑了爹娘。 元曦緩緩呼吸著,出宮省親是阿瑪戰(zhàn)功赫赫換來的,夜里沒有被遷怒責怪,是因為在慈寧宮,是因為皇后大錯特錯。 就算匕首的事,皇帝要她從此閉嘴,那也是因為小小一把刀,能惹出無窮無盡的風波。 例如紫禁城的關防是否嚴謹,宮里到底有多少人情包庇的勾當,而阿瑪會不會被人彈劾,以弒君謀逆之罪強加于他,甚至牽涉到更多的人。 差一點,她就釀下大禍。 此刻她該反省自己的愚蠢,哪怕半路上把小刀從窗戶扔出去,也不該帶進宮。她怎么那么傻,不知道也罷,明明這些規(guī)矩,全都懂。 一想到自己險些害得爹娘經(jīng)受牢獄之災,元曦就悔得不能原諒自己,夜里一個人捂著被子,偷偷地哭了。 這會兒,坤寧宮里也在哭,孟古青蜷縮成一團躲在床榻的角落里,皇太后那一巴掌,打碎了她的驕傲和尊嚴。 福臨這一次沒丟下她不管,但只是坐在一旁,仿若無事地批閱奏折。忙完了手頭的事,命吳良輔搬回乾清宮,便要塔納伺候他洗漱。 孟古青探出腦袋,見福臨往這邊走來,忙又蜷縮起來捂住了臉,可一次又一次,皇帝當真沒有耐心再來哄她。 福臨自顧自躺下,翻身就要睡,這樣過了很久,孟古青忍不住輕輕踢了他一腳:“福臨,你讓開些,我要去解手?!?/br> “床這么大,隨便你往哪里出去?!备ER道,“趕緊去吧,別憋出毛病?!?/br> 孟古青嚶嚀了幾聲,折騰著翻了出去,一眾宮女來伺候,她去了許久,再回來時,衣裳換了青絲散了,臉上的脂粉和淚痕都洗干凈了。 “福臨?”孟古青伏在榻邊,輕輕推了推丈夫,“你還醒著對嗎?” 福臨嗯了一聲:“但是很困了,你也早些睡吧。” “今天的事……” “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索綽羅氏額娘會處置?!?/br> “可是?” “不然你想怎么樣?”福臨睜開眼,冰冷的目光看向孟古青:“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可那不是絕子的藥……” “難道你還想用真的藥?” 孟古青突然怒了:“你為什么總不聽我把話說完?” 福臨猛地坐起來,嚇得孟古青跌坐在地上,他冷色道:“你在和誰說話?朕今晚來坤寧宮,不是為了你的體面,是為了我自己,你別想錯了?!?/br> 第441章 不許去找佟佳氏的麻煩 見福臨如此強勢,孟古青的被震住,她伸手抓著福臨的衣擺哭道:“你又要丟下我去西苑南臺,又要懲罰我閉門思過一個月嗎?” “你沒聽見,還是沒聽懂?”福臨道,“朕說了,今日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br> “怎么可能?”孟古青反而不依不饒,“我們把話說清楚?!?/br> “你聽著?!备ER說,“這件事傳出去,大臣們一定會彈劾你,要求朕廢后。你在宮里可以裝聾作啞,可朕不能,一直以來,為了你的不賢,朕面對了多少質(zhì)疑你知道嗎?你以為做皇帝,隨便殺隨便打,就能威懾天下?” 孟古青別過臉咕噥:“我不賢?真是笑話,怎么不說你一直就那么窩囊。” “你那么喜歡挨耳光嗎?”福臨卻問。 孟古青立時捂住臉,瞪著福臨:“你也要打我?你敢!” 福臨道:“不是號稱在科爾沁聽過所有關于我額娘的傳說,你若喜歡挨打,就盡情折騰?!?/br> 他說著,便轉(zhuǎn)身躺下了。 見皇帝如此無情,孟古青怒道:“她憑什么打我,你們母子倆都不是好人!” 福臨卻冷冷道:“朕知道,說再多的話,你也不會改,就算一時聽了,好上幾天又要翻著花樣鬧。但你記著,再怎么鬧,都不許去找佟佳氏的麻煩,她若有什么閃失,朕拿你是問。” 孟古青呵笑:“她要是病死了呢?” 福臨道:“她不會病,她會長命百歲?!?/br> 孟古青氣瘋了:“你喜歡她是嗎,選秀那天你就喜歡她了是嗎?” 喜歡? 福臨睜開眼,他曾喜歡孟古青,也喜歡巴爾婭,現(xiàn)在只剩下喜歡巴爾婭,對身后的人失去了所有耐心。 但佟佳氏……他又閉上了眼睛。 額娘說的對,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不是佟元曦的錯,是他們的錯。 “福臨……”孟古青爬上床,想要服軟示好。 “老老實實睡,讓朕消消氣?!备ER嘆道,“朕若真的恨你厭你,何必來坤寧宮?” 孟古青緊貼著他的后背:“我改,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br> 福臨輕輕推開她,在床榻上畫出界限,指著兩邊道:“你再過來,朕立馬就走?!?/br> 門外伺候的吳良輔和塔納,正豎起耳朵聽動靜,猛地聽見皇后的哭聲,嚇得腿都軟了。 吳良輔尚好,塔納直接跪在了地上,捂著臉,欲哭無淚。 “塔納,早些去歇著吧,明天還有一整天要應付。” “吳公公,這日子,我真是過不下去了?!?/br> 吳良輔早已摸清塔納的人品性情,彎下腰道:“我給你說,皇上這陣子,對景仁宮的佟貴人有些在意。人家將來什么前程我們猜不到,可這個節(jié)骨眼下,你千萬勸著皇后娘娘別去找人家麻煩,皇后若是威脅你做什么,你也不能糊涂,記著了?” 塔納為難地看著吳良輔:“就怕奴婢攔不住。” 吳良輔說:“你要是死了,也就什么都不必攔著了?!?/br> 一語嚇得塔納面如菜色,痛苦地說:“吳公公,我到底圖什么?” 塔納是被她爹娘處心積慮,在孟古青小時候就送到格格身邊伺候的姑娘,因為當年陪嫁去盛京的阿黛和蘇麻喇,都成了體面無比的人物,連帶著娘家的人風光無限。 然而如今塔納覺得自己連活下去都很艱難,什么風光什么富貴,連想都不敢想。 不論如何,這一晚是熬過去了。 孟古青哭著哭著也不知道自己幾時睡的,福臨始終沒心軟,也沒許她靠近自己,但等孟古青沒動靜了,還是起身為她蓋了被子,看著夢里也在抽噎的人,真真無奈極了。 這件事,在蘇麻喇的鐵腕下,宮里一夜過去,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哪怕不得已傳到紫禁城外,連傳話的人都會多叮囑一句:“說出去就是死罪。” 但表面看著風平浪靜,宮里實則經(jīng)歷了一場嚴苛的整頓,如太醫(yī)院里,從今往后任何宮里請?zhí)t(yī)開藥抓藥,各宮取走的藥是否吃完,也要逐一追問并收回。 坤寧宮里皇后連著三天沒接見各宮的請安,其他貴人見了佟元曦,也遠遠地躲開,誰也沒再見過索綽羅氏,連同她的宮女太監(jiān)全部消失在了翊坤宮,在她們看來,就是佟佳氏多事才惹的禍。 巴爾婭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元曦叫她別問,她就老老實實地不問,只是見不得旁人對元曦白眼睛,很心疼她。 數(shù)日后,寧貴人頭一次出現(xiàn)在了坤寧宮門外,見元曦早就到了,緩緩走上前,對她道:“佟貴人,多謝你?!?/br> 元曦無奈地笑笑,輕聲道:“太后叮囑,不能提,所以你也不必謝我,養(yǎng)好身體要緊?!?/br> 寧貴人卻道:“將來若有什么事,我能幫上忙,也請不要客氣,這個人情我欠下了。”